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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晒戏〗春山可望·宫记五一击鼓传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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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棒】因私人原因,戏段不公开晒出。第三棒主题为:分别与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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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棒】夏楠生——为彼此不同的追求而分道扬镳@雾下观暇
一芳
如果你问我名字,我会告诉你我叫一芳。
但如果你问我姓名,那我会说我不知道。*
-
四月下旬,海边城市的气温变幻莫测。
清晨出门时,一芳穿着一件红色的针织毛衣还觉得清晨的风清凉过了头。等她傍晚四点走出单位大门,阳光炽热的像是正午十二点那样,她便不由得把袖子撸起来。
此刻,一芳的步子停住了,她有些不熟练地站在街边拦出租车。
至于为什么说是不熟练,盖因她站的这个地方并不方便出租车停靠吧。
于是在一次又一次招手失败的情况下,一芳不自觉地就落寞起来、难堪起来,以至于她频频低头去划弄手机页面。可那页面分明“静悄悄”的。一芳甚至想着,她是不是被世界遗忘了。
黑色的SUV停靠在她身前,那位置停得刚刚好,她一伸手就能触摸到门把手,一弯腰就能看见驾驶位上的是谁,更不用说那人还贴心地降下了窗户、又朝她这儿微微探身。
男人的语气有些怜惜,“脚疼不疼?上车吧。”
那原本能忍耐的酸痛感在这一刻啃噬着一芳的意志,细细的鞋跟也颤颤巍巍地挪动一下,似乎这样她便能再坚强一点,也能拒绝他的好意。可踌躇不决的表情早已经在他面前显露无遗,在被他点破时,一芳第一次感慨习惯的可怕性。
一芳在缄默中坐上副驾驶,位置还是她最习惯的倾斜程度,头枕是她选购的褐色,音乐是她爱听的民谣,哪怕香薰也是她喜欢的花香味。明明一切都是和往常一样的,可在此时,她却有些拘谨得咬着嘴唇。她在男人的轻笑声中回过神,下意识地去怪,“笑什么,都怪你。”
于是男人沉默,气氛从她一个人的尴尬变成小世界的零度。吉他声流淌,音乐走向尾声,一芳知道,下一首是《平凡之路》,这篇歌单里最后一首歌。可当她伸手去切下一首歌时,却不是记忆里的那首了。
“看见 你在我眼前,
不去猜想我们隔多远。”*
那男声轻轻唱着,一芳泄了气,有些萎靡的样子,“对不起。”
相较于一芳后知后觉的醒悟以及难宣于口的歉意,作为年长者的男人则更坦荡些。
“你没错。”
“当然,我也没错。”男人补充说道。
一芳的情绪很容易地就被他掌控着,像是一块被烤得滚烫的铁,任由锻造锤将她砸扁又堆起。她信任他,也曾依赖过他,只是随着数值的改变,他们之间相交的区域也到了尽头。或者说得唯美些,一芳与他是两条潺潺流动的溪水。它们短暂地相汇成一片小湖,共同映着一块月亮、养着一处村庄。但梅雨季的到来打破了这样的安逸,它们又分散开了。
一芳的记忆里,下一个路口红灯会亮着,而男人会将刹车踩到底,然后最后挽留她一次,可这样也无济于事。
一芳的神色凝重,两道眉攒着悲切,一双秋水瞳泫然欲泣,随着挽留的话语的消散,那两汪泪便决了堤,她声音在颤:“韩隽,那是我的梦想。我放弃过的,可是这次是它找上了我。”
一芳在喊他名字的时候总是娇气的、无奈的,此时难得的恳求让韩隽连灯已经变绿都没注意到。他刚刚说的那些“安稳”、“平衡”都没了存在的意义,他注定会心软。韩隽是懂她的,他知道小城市的生活方式并不能给一芳带来心灵上的满足,她渴望的是能让她施展才华的高楼大厦,而他却不喜欢大城市的快节奏生活,他愿意守着这一亩三分地的烟火气。
一芳默默抽出来一张纸巾擦拭泪水,扭开头去看窗外,直至目的地已到,韩隽才问她,哪天走。
一芳说:“五月一。”
她按下安全带的红色按钮,车门开合,她的艳红在老式居民楼里显得过于张扬。
-
一芳因这一场梦而伤怀,也因手里的这张照片而伤怀。
照片上,老槐开花,落了一地的黄,暗黄色的矮楼上有一扇旧时代的木窗,那里站了一只回巢的白鸽。
或许每个人对于美好的定义就是无法共情的,她在看见这张照片时只会对拍照片的韩隽产生怀念,而不是去怀念那样的生活。
照片的背后是韩隽清新飘逸的字迹:
让花成花,让树成树。*
难过汇聚成型,泪水滴落,她在朦胧中去看字迹是否受染。
花已成花,树是否亭亭如盖了?
·
*一芳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内容,写于2019年4月30日。
*《保留》郭顶,收录在2016年11月25日发行的专辑《飞行器的执行周期》中。
*《我们仨》杨绛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2楼2022-05-22 1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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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加一组:第五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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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3楼2022-05-23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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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加一组:第六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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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4楼2022-05-23 0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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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念春小札
        第四组:民国男皮·徐平生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5楼2022-05-23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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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李韫@满庭飞雪总离别
          不算人设的人设:
          侵华战争开始前后的时间。
          男,18岁,家境优渥,没吃过什么苦,但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怜悯心,不愿意自己在高阁俯瞰民生疾苦,也不愿意就这样被外国人‘统治’,所以离家了。
          目前提及的就是蒋生,是跟他关系很好的朋友,东北人,设定九一八事变后回家了,两人有一个关于三十岁的约定,本来想写一个感情经历,但是没能合适的插进去,就没写了。
          其他就没有什么了。
          ·
          徐平生
          法租界的石板上仿佛都镌刻了français的字迹,成排的士兵们从阁楼下走过时,目光是傲慢的,钢枪横在手中,他们肆无忌惮的指着、拨弄着路边的摊贩,用蹩脚的中文要求着、索求着,以庇护神的名义。
          他透过五色的琉璃窗往下看,一边是装束规整的‘统治者’,另一边是蜷缩一团,济济求生的人们,不宽的路将两边分割开了,这在他贫瘠的认知中,第一次涌现出愤怒。
          即便他不知道愤怒此刻的来源。
          分明天晴云朗,分明、墨云压城。
          指尖攥着笔,前端被紧紧抵在画纸上,这样的矛盾之下,教他无力的垂下了手,而这幅画,他只画了一半。
          搬来法租界时报春花刚露嫩黄,蒋生的第五封回信他才取回来,还来不及打开便被父母催促着收拾东西,搬了家,甚至屋后他与蒋生一起埋下的酒也没来得及取出来。
          “三十岁时,我们再开酒。”
          “定来赴约。”
          至今,他才知道在蒋生回东北时,战争便已初有端倪。
          末雪消融,但窗外的枯枝却似了无生气,仿佛经过了上个冬天后便支撑不下去了,家中的佣人在搬家时便遣散了,唯剩下了他的奶妈妈,此时正在楼下叫他吃饭,画纸被风掀开,他看到一颗剩了一半的苹果被施舍般的丢进路边乞儿的怀中。
          饭菜,索然无味了。
          “少年者,当以身报国。”
          这是民国二十三年的立春,他留了封信,告别父母,离开了法租界。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6楼2022-05-23 1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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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魏却鹄@洛刃未谋乡
            大概是七年间亲朋散尽,执画为生,以我的方式以身报国,画的人间百态,鲜血尽流,我声名赫赫却东躲西藏。
            ·
            徐平生
            水雨汤汤泣尽天地,恸哭直抵皖南凝血的土,我夜中推动阁中木窗,逼仄阴潮,听一场三月膏腴淋淋沥沥下来人间,却獭祭鱼、鸿雁来、草木萌动,尽数泯灭于弹火之中。
            但悲不见九州同。
            岂是噱头?
            苦痛喂进生命之周,我持笔厮画七年,逃东躲南。人要我画,军要我死,我一日不敢停,一勾一触利如柄刃数落兴亡:第一张家破人亡,第二张友伴分道扬镳,第三张完整瓜果,香火潦烟……彼时手到擒来之物,今日被生吞活剥,做念念不忘想。
            蒋生、蒋生,那日军阀闯入我家是否有你的手笔?随赵凌波你犹记山东父乡?
            五年后你敢不敢来!
            一夜夜切齿发狠,画布浸开浓重色团,恨十八岁赤忱傻心,对盅埋酒,恨我无知战争,久居乌托邦高塔,不解人与野兽何异,最恨国不将国,自由嗝屁。
            而今我叫中原旷野上的佝首黎民被腥雨打醒,让他们求生要站立,求死要痛快。我的画,就须这样。
            木梯传来隐隐绰绰的脚步,不断朝我而来,屋一霎陷入静穆。逮捕、拘留、追杀,我于紧绷中冷静思虑,快速拾掇必备物,空气凝固僵硬。直到熟悉的敲门暗号响起,我缓出一息,给孟婉开门。
            她又叫我去日本去美国,只要我应下,七日内乘船渡洋。她见我不答,摇头已是习惯,掉下几颗水珠,再急切话夜有电报,此处已不周全。
            我平淡回身,一张床,一间厕,一个桌,一架画,业不安全。答好。
            春雨淹没春风,春恹恹不见月,悲鸣四周喧嚣,何必相见两厌。
            我踏雨走入深处,恍然耳闻困兽嘶鸣。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22-05-23 10: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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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钟会@风雪染孤昼
              概括一下就是,徐平生,青岛人,三十之约成了战争阴云下的一点平和,喝完这杯酒就分道扬镳吧。To 我这个总是站错边的朋友。
              ·
              徐平生
              雨天,伞下自成一片空间。
              不算大雨,只斜斜落上伞面,一滴,一线,从伞沿滚落,敲在那条曾幽静过的青石路上。
              近乡理应情怯,某水某丘尚在,旧时屋舍却已变了模样。徐平生撑伞走过故巷,青石板上弹痕仍新,丹山区的枪声方平息,街邻院落柴米油盐的炊烟照旧升起,处处是人家。
              竹竿儿打枣的日子在念想里头鲜活,而后院的那棵枣树逢过一场火,烟熏火燎的焦黑,枝干许是被左右农家砍了去,填在炉灶里头,毕剥着成了烙煎饼的烟、锅里头炒豆的噼里啪啦,还有扒在灶旁的孩童渴望的一双眼。
              徐平生先到,他俯身去掘湿软的春泥,寻觅年少时窖藏的一坛酒,一个与三十相关的约定。另一双手加入他,白净的一双手,腕上一只金表,徐抬头瞧了一眼,一张能寻到些旧日痕迹的脸,立翻领的衣衫,前襟五粒扣,右边腰上鼓鼓囊囊,约莫是一把枪。
              他唤了声蒋生,问一向可好么。
              蒋生答还好,再无话。
              拍去坛上黄泥封,好醇香一坛。他饮一口,嚼胸中万千激昂词佐酒,将酒坛递予蒋,却无话。儿时旧事,早已变了滋味,五封旧信,业已烧成尘灰。不再溯当年家破人亡的境遇,不去将旧时憾恨质询,归根结底,早非同路人。
              停战协定签订不足两月,战火与硝烟将将惊破瓦舍炊烟的安宁,激他一腔以我血荐轩辕的肝胆,他不问,蒋也不提。一坛酒酿饮尽,少时情谊业已荡涤殆尽。他与蒋背向行去,踏过青石旧路,撑伞走向远方,走出这片过往。
              忘却旧忆,去望前路,他深信,春雷一绽,可唤苍龙起。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39楼2022-05-23 1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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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0楼2022-05-23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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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22-05-23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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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组: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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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7楼2022-06-14 1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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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③念春小札
                      第五组:现原女皮·冯春是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8楼2022-06-14 16: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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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组: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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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22-06-15 0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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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水】郁颂@小鹂语。
                          冯春是 二十四
                          春是二十四了,站在半米宽的全身镜前,像审视犯人一样审视自己身上的套装:是当下很流行的小香风,却带着不太合体的剪裁,不太合适的裙长、以及不合时宜的她。
                          春是大学读的中文,她在大二就发表了篇微小说,讲的是一个中产家庭里父亲、母亲与女儿的故事:结婚、怀孕、生产、离婚、欠债、背井离乡。完完全全是小人物的故事,可她写得太真实。
                          稿费用传统的邮寄方式寄来,不算厚的信封,包裹着十几张红色钞票。同学凑热闹般地打听,问春是是从哪儿来的灵感,春是看出他们眼睛里的试探与怀疑,笑了笑说,我做梦,梦到的。
                          春是那时候在洗衣服,就听见斜上床的室友切了声,很不高兴地抱着自己的脸盆往隔壁寝室走,她的动作太重,台面的积水溅到春是脸上,春是抽出几张纸巾,擦干了。
                          春是到业内很有名的出版社实习。她本来有机会留下来的,春是在实习生里任务完成度最高、活儿做得最漂亮,可最后转正的却是另一个比她次很多的女孩子。
                          春是很不服气,去找人事经理,经理不愿意见她。后来春是回出租屋,或许是爱才心切,经理才电话春是,吞吞吐吐地告诉她:总编夫人上次看见你…说你可能不太合适待在出版社里……
                          她又问为什么,经理不肯说,最后被磨得没办法了,才隐晦地暗示:那天你穿了件很漂亮的红裙子。
                          挂断电话,春是觉得很好笑,到底还是年轻,一些收尾的工作她都不愿意再做了,头也不回地走掉。同学夸春是好潇洒。
                          后来她又投简历、连着被好多家大出版社拒绝,春是知道这是自己得罪了人,就往低一档次的出版社继续投。省上不行就市里,市里不行就私刊,再往下、再往下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年前终于得到一个面试的机会,春是穿着那样不合适的一身套装推开饭店包间厚重的木门。桌上坐着几个中年男人,人事为她介绍:这位是王总、那位是李社、坐她对面的是齐总编。他们把春是赶到王总身边,说王总很愿意和她聊聊。
                          春是强忍着不适,喝下递给自己的小半杯白酒,王总就笑眯眯地:“冯小姐好漂亮,比照片上还漂亮。”他说这话时,试图把手放到春是大腿上,其他人都应承着笑了。
                          春是站起来,看了看那空空的酒杯,带着很僵硬地笑,说,王总,我去下卫生间。
                          当然没人怀疑她会逃,她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呢?那扇厚厚的门慢慢地推开,又在春是眼前慢慢地合上。
                          她坐到出租车上时,一直在哭,司机叔叔安慰春是:丫头,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春是没说话,只是点开相册,第一张就是她穿那身红裙的自拍。春是正是在这时候感到悲哀、又觉得很讽刺。
                          把照片删了,回收站也清空。
                          她年轻时威严又气派的父亲现在已经老了。春是推开门回到家,看见父亲歪歪倒倒地坐在老旧的沙发上看八点档,听见门开的声音,他就连忙把声量调低,连声问春是,面试怎么样?领导好相处吗?
                          春是好久不回,于是老冯就喏喏地低下头,像做了错事的孩子。
                          春是看他的啤酒肚,看他满头苍苍的白发,看他额旁长的斑,勉强扯出笑说,爸,吃饭了吗?我炒个蛋吧。
                          沪城今晚有雨,她翻日历才发现,原来今天是雨水。十几天前是她的生日:立春。
                          可立春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接下来几天会是连绵不绝的雨,春是讨厌下雨,她讨厌一切潮湿的东西:悬挂在阳台上晾不干的衣服、湿漉漉的木筷子、以及那张被水浇透的毕业证书。
                          春是躺在床上,望着空空旷旷的天花板,不算很亮的灯、澄黄色,这个时节很难看见飞蛾,可她偏偏就是看到了。黑褐色的小东西,一次又一次地扑向这并不明亮的光。
                          她散着头发,脑袋落到低矮的枕头上,这光太暗了。手臂碾过一络发,碾出流沙的声音。春是偏过头,她的衣柜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打开了,闯进眼睛里的,正是春是那条深红色的、高开叉的裙子。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22-06-16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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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蛰】夏楠生@雾下观暇
                            冯春是|惊蛰在三十
                            “寂寞在生长;
                            它的生长是痛苦的,像是男孩的发育,
                            是悲哀的,像是春的开始。
                            你不要为此而迷惑。
                            我们最需要却只是:
                            寂寞,
                            广大的内心的寂寞。”
                            泛黄的纸笺上是春是十八岁的《生日快乐》歌响起的时候,她誊抄下来的、纯黑色的《给青年诗人的信》片段。上面的字迹还稚嫩,心情也昭然若揭。可她对文字的敏感才刚刚开始。
                            大学毕业的春是还眷恋文字,神往着自己能够成为文坛里的一匹黑马。倒时候远在另一个城市里的妈妈……
                            算了,宋女士才不在乎这些呢。随着时间的的流逝,在宋女士的新生活里,春是早已经是柳树枝头缓缓鼓起的絮包,慢慢地、慢慢地离开了枝桠,飞向了谁都掌控不了的、风的尽头;也是炽热的太阳公公身边那薄如纱的云,比柳絮盘旋飘着的速度还缓慢得变淡了。
                            除了医学的基因鉴定法能证明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再没有什么能成为她们之间的纽带了。
                            幸好!爸爸还在,还能陪春是像在节日里哄她开心似的表演用筷子尾撬开啤酒瓶盖。然后两个细长的、青绿色的玻璃瓶颈交错相碰,春是的委屈也都能咽下了。
                            一箱十二瓶,春是喝了十一瓶,吐了半宿,哭得泪腺也罢工。剩下的第十二瓶,她年迈的爸爸只陪着她喝了三分之一,其他的时间都在听她倒苦水,却又无措彷徨、不知道做什么才能止住她的泪。
                            春雷乍动,豆大的雨坠落在地,却砸落在玻璃窗上,怒吼似的。春是是被惊醒的。她空白的梦,被惊醒也不遗憾。春是睁开眼,情绪还没回到安全范围下。潮湿空气带来的烦躁感肆意攀升,春是赌气似的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又迷迷糊糊地睡着l。
                            春是这一次睡着的时间很短,梦却很乱。从床上坐起时,春是扁扁的软枕边的泪已经干了,可水渍的轮廓还清晰。
                            难过,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
                            昨晚,结束了很普通的一天,春是在小区的超市里搬了一箱啤酒,并不是什么值得纪念的日子。只是春是心里的那片绿洲经过风沙不断地侵袭而缩小、变浅,最终被淹没了,最终干涸了。也只是,春是原本设定好的故事在编辑的干预下去迎合读者们催更时对人物和剧情的憧憬。太多次的轨道偏离,正如象征着她人生的那棵树,在叶绿素长期不平均地分泌下长成了一棵歪脖子树。春是如愿醉倒在她最后的避风港里。
                            春是三十岁了,她的人生奏响中年的“前奏曲”,经历成为钢琴的黑白键上的更迭往复的动作。
                            幸运的是,她还在青年所定义的年龄范围里。可以拿那靠着写违心故事所赚得的稿费随机挑选一个夜晚,定好一张二百块的夜场散台,在指针指向九点半的时候带着一身她最爱的秾丽的红、踩着细绑带的恨天高,在男男女女不经意间投来后频繁打量的目光里走向最靠近舞池的那张正方形散台。
                            这一夜,春是仍是寂寞的,春是仍是不相信爱情的。
                            这一夜的酒,春是敬年轻、邀放纵。
                            深夜,春是顶着城市里闪烁着的微弱的星光推开家门,蹑手蹑脚地摸着黑走回房间。春是早已不是二字开头的年纪,熬不到三四点去吃早上刚出锅的、新油里炸成的油条。春是甚至连给自己敷上一块给皮肤救命的面膜的耐心都没有,便要去梦周公。
                            周公说:不如意的故事可以中断。
                            周公还说:就让它们终止在偏离的轨道上。
                            可春是想:哪有那么容易。
                            太阳东升西落,月亮永悬不落。可春是没有爱,不能用她瘦弱的身躯去挡无情的生活所驾驶的车。过了这犒赏性的一夜,春是明天还要坐在电脑前去敲敲打打、去续写那早已经违背本心的小说,来赚取生活下去的筹码。
                            桃花树枝上的花苞被前夜的雨催开,它们惬意地舒展开来。那最外缘的淡淡的粉,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汁似的逐渐往里洇。洇到花心处,便成了极艳丽的桃红色,就像是美人腮上的胭脂。这沾了春雨的花瓣并着一样粉红的花蕊,成为春天给予人间的一场浪漫。
                            惊蛰已过了,万物复苏、昆虫出洞,黄莺也都落在枝头鸣叫着、炫耀着自己动人的歌喉,而灵动的燕子衔着细树枝飞过,去筑巢、去繁衍。
                            黑色淡去,火红的日在朝霞最红最浓处升起,春是站在窗边,想起博尔赫斯写的那句:
                            ——人生岁月不哀戚,还有梦境与黎明。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1楼2022-06-16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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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燕不疑@姑苏夜宴
                              冯春是 四十二
                              音响中重复播放着一支音乐,吕思清弓弦响动之处,与冯春是有一搭无一搭敲击的手指接连相合。夜已经很深,从这片窗子看出去,是踩着浓重霓虹的、微微发紫的天空。春是将酒杯放下,向前走近几步,让人间灯火能够进入她的眼帘。
                              不知从哪位数字开始,春是已经忘记自己的年龄,就好像她年年错过自己的生日,立春的日子。春天总会来的,四十多岁的冯春是这样想,所以她的生日总会过,年纪总会大,她总会忘记的。春是轻轻点头,很认同自己的想法。她前些年好像终于走运,写的小说入了批评家之法眼,拿了些奖项、定了些访谈和演讲,似乎像个成功的作家。她站在学院的讲坛上,主持人要求她谈谈成功之路。明明准备了一番,临场却立时语塞。春是看着台下学生的眼睛——没有几束望着她,或者望着她显出疲惫、窥视。主持人提醒道:“冯女士?”春是如梦初醒,在从容的神情中继续沉默,最终笑道:“我想这是一条我无法走上的路。”
                              今晚的月亮稍有一丝偏颇,但仍然很圆。月过中天,春是须得贴到窗边才能抬头看见,月中有昏沉的暗影。可这地上几不见黑处,都被灯光占满。她想这是她身在半空之中的缘故,如果仍在地上行走,无论灯光多亮,黑暗的角落都永不缺乏。她是从夜路里走出来的人,分毫无忘。
                              床上的男人已经醒了,他睁眼看到冯春是的身体站在水波之影装饰的墙上,随水一同变形、摇曳。他看时间,已经过了两点,于是说:“生日快乐。”冯春是点头,没纠正,仍只饮酒。
                              情事过太疲乏,放纵后就更不愿说话。男士站起来披上浴衣,轻轻站到她身后、挨住她向上探问的头颅说:“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是,你很寂寞,你知道吗?” 冯春是点头,没纠正,仍只饮酒。
                              月光如银,她背过身来靠着玻璃,面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她的眼睛不如青春时明亮,有时候蒙蒙如雾,有时候猎猎如风。起初是审视的,此时是柔情的。冯春是答他的话说:“那好像也没什么。对我来说,这已经是我人生中最轻松、最自由的几年。”她当着他的面饮下最后的酒,缠上他的肩头,“我好像,已经差不多了。或许写几篇自己的文章,做一做没做过的事情……”她轻轻地哼笑,脸挨着脸,“我挺好的。不想再要了。”
                              春分的清晨,冯春是醒的很早,或许几乎没睡。她收拾东西先离开酒店,去巷间的早餐摊吃油条豆浆。她已经到了觉渐渐少去、白发日日增多的年纪。摊主没拿准该怎么称呼正在侧着头看小巷风景的她,呼来小女儿端到桌上。那女孩儿十二三年纪,两条黑辫子,一对如漆的晶亮的眼睛,还有衣襟上的黑渍、手上的油污。冯春是点头谢她,看她用那双眼睛打量了一下自己、转过身,两条辫子在空中跳舞、紧随着人游回屋内,漆瞳又转来浮现。春是捏着筷子跟她打招呼,她竟像兔子一样消失了。
                              冯春是多要了两根油条,沿着街走,在花店买了束马蹄莲,在超市买了啤酒和香烟。再向前走,挥手拦停一辆出租车,“松鹤林。”春是告诉司机,那是她爸爸妈妈的埋骨之地。父亲前些年已经谢世,很快又传来母亲也已寿终正寝的消息。他们二人生前已经不太联络,死后竟然葬在同一处公墓。冯春是忍住点烟的手,目光投向车窗以外的风景。她这个年纪的人已经无法逃避至亲的离世,然而她始终没有成家,更不谈孩子。终于她不必为了饮食或名利挣扎,随即而来的是尊严和自由。没有人限制她的路,于是也没有人关照或看见她。或许有些事已经持续太久,有些事已经来不及。她用两指贴在嘴唇上分散感官,却想起昨夜的吻。冯春是想,这是她为自己赚来的生命——无法不站在从前的身体上。
                              风顺着窗沿吹进来,接着撞上打开车门的春是。春分时节,清晨的寒意还很重,穿透她的发丝与头皮,让她结实地打了个寒颤。春天的风总是劲吹,像一冬后也终于解冻。灰蓝色的风衣与几缕未服结束的碎发同飘飘摇曳,在墓园的地平线上,构成一种孑然的意味。
                              花、酒、香烟和油条都摆在墓前。冯春是将吹冻的两手插进口袋,沉默地凝视着。


                              IP属地:湖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2楼2022-06-16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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