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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盗应和一声,跟在盗魁身后进了墓道,罗老歪也拔出枪来,边走边替陈瞎子补充了几句,叫道:“向前的个个有赏,退后的……难免要吃老子的枪子儿。我草他祖奶奶,那些屌般的明器一件别留,都给老子搬回帅府去!”
陈瞎子善会看人面相,知道罗老歪虽然是个急性的活阎王,可他也是绿林道上混出来的,极是讲义气,又兼以后盗墓还得指望陈瞎子,想来不会做反水之事。此时他这盗墓成瘾、窥尸有癖的军阀头子要跟随前往地宫,自然无妨,不过守在墓门外的一部分手枪连军兵,都由罗老歪的一个副官统帅,虽说是他的亲信,可也不大让人放心。他老谋深算,便命红姑娘带着一伙卸岭盗众留下,以免突生变故。
群盗用黑布蒙了面,一发拥进墓道。最前边的一排,是那些举着整捆长稻草、腰上挂着鸽笼的盗众,后边专门有人挑灯照明,火烛、马灯一应俱全。这墓道原本是炼丹仙殿前的穹顶甬道,古道宽阔平整,能通马车,两边每隔十数步,就都有华表般的石柱,约是一人高矮,原是放置灯盏照明之用。
最近山中雨水多,墓道里面略有渗水,在寂静黑暗的远处,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墓门闭得久了,晦气难以尽除,众人又担心这段墓道里有毒虫机关,所以推进得格外缓慢。每向前一段,就在墙边的灯柱上留下灯火照明,见到墙壁上有裂缝的,就立刻用石灰堵住。
如此攒行了三四百步,墓道逐渐变宽,但群盗人多,仍不免觉得乎吸局促压抑,灯火也由于空气不好,显得十分昏暗。尽头是道朱红的砖墙,像城墙般砌严了墓道,并不见顶,下面有个圆拱形的城门洞,两扇带有铜钉的城门闭合得并不严密,门环却被铁链锁了。哑巴昆仑摩勒抄起开山斧,上前几斧子劈下去,就砸断了那些锁链。
陈瞎子抬手指了指前面,命人用蜈蚣挂山梯顶开钢钉门,儿名盗伙将四架长梯探出,前端顶到门上落力推动,两扇大门随着嘎吱吱吱的锈涩声响,被缓缓推了开来。盗众们凝神屏气,都盯着这道墓门,不知里面是何光景。可这道墓门刚一洞开,就听里面发出一个女子凄厉的尖叫,这女人的惨叫声在拢音的墓道里听来格外惊心动魄,群盗脑瓜皮紧跟着都是一阵发麻。



IP属地:湖北1374楼2010-07-08 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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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瓮城
    群盗各持器械,密密匝匝地挤在墓道尽头的城门前,在陈瞎子的指挥下,探出几架蜈蚣挂山梯顶开了双门。城门刚开,就听里面几声尖啸,犹如女鬼凄厉的狂叫,有些当兵的,以前没参与过盗墓勾当,乍闻此声,吓得险些尿了裤子,可墓道中人挤着人,就算想逃也动不了地方。
    陈瞎子却知那异常尖锐的声响,并非是什么厉鬼尖啸,而是空气迅速挤压产生的鸣动。那城门一开,已经触动了防盗的机关,就在那怪声响起的同时,立即把手一招,以竹梯顶门的盗众见到首领发出信号,呐喊了一声,急忙把蜈蚣挂山梯撤了回来。他们身后另有一排盗众,早将那些暗藏皮盾的湿稻草捆推向城门,遮了个严严实实。
    这时城中锐响更利,数十道黑色的水箭,带着一阵强烈的腥臭气息从门洞里面激射而出,落在草盾上,顿时哧哧冒出烧灼的白烟。原来这道墓门后果然有道机括,虚以门户,一旦墓门洞开,就会触动门后的“水龙”。这种水枪般的机关里装有毒液或强酸,若不防备,当场就会在墓门前被喷个正着,沾上一星半点,就会腐肌蚀骨,无药可救。
    陈瞎子经过先前的探访,早知道瓶山的仙宫洞天里,自古就有防备贼人盗药的机关埋伏,后被元人造为阴宅,各种机关必定会被加以利用,是以提前有了防备。群盗队列前边的稻草都拿水浸透了,里面又装了数道皮革,每层中间夹有泥土,遇火不燃,遇硝难透,那些浓酸般的毒液虽然猛烈,却无法毁掉这看似简陋的草盾。
    以草盾耗尽水龙里的毒液,又候了约有一盏茶的时间,黑洞洞的墓门后再无动静,想必是机括已尽。罗老歪用手枪顶了顶自己斜扣在头上的军帽,骂道:“你娘了个掉,好歹毒的销器儿,要不是陈总把头料事如神,咱这些弟兄岂不都被剃了头去?”他是做惯了响马的,满嘴都是绿林黑话,“销器儿”就是指机关,“剃头”是指送命,又恨恨地骂了两句,更是按捺不住心浮气躁,说着话就要率众进入地宫。
    陈瞎子身为群盗首领,自然不敢有丝毫大意,赶紧拦住罗老歪,墓门后的情形还未可知,瓶山里怕不止这一道机关埋伏,大队人马不可轻举妄动,此刻必先派几个敢死之士,进这墓门后边探路。
    卸岭群盗中果然有些不怕死的,当即站出五六个来,在陈瞎子面前行了一礼,便举着藤牌草盾,带上鸽笼药饼,捉着脚步进了墓门,其余的都站在墓道里候着。漫长的墓道中除了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鸽笼里鸽子咕叫抖翅的声音之外,再无一丝动静。
    没过多久,那五个盗伙便从墓门里转回来复命。原来墓门后是座城子,建在山腹之中,四周设有城墙城楼,里面是狰狞古怪的石人石兽,有数口大漆棺,还有一具石椁都摆在城中,棺旁更有许多白花花的人骨,再没见有什么机关埋伏,而且城里面似有岩隙风孔,积郁的晦气虽重,对活人尚无阻碍。
    罗老歪听见“棺椁”二字,禁不住心花怒放:“有钱不怕神,无钱被鬼欺。该着咱们兄弟发上一笔横财了!既没机关了,还等什么?等棺中之人诈尸吗?”说完自嘲般地干笑几声,带着部队就往里走。
    陈瞎子却多长了个心眼,恐怕全进去万一有所闪失,会落个全军尽殁,一看进墓道的大概有两百余人,就让留下一半在墓道里接应,其余的进去倒斗,他自己也不得不和罗老歪一同前往。这其中也有些个不得已的原因,卸岭之盗在几代前就已名存实亡了,好多器械和手段都已失传,直到民国年间出了陈瞎子这么一号人物,他博学广闻,天赋过人,逐渐又将那些失传的卸岭盗墓手段收集了起来,慢慢整理改进,带着绿林中的响马们盗了许多古墓。但卸岭群盗人数虽众,可真正懂得盗墓之辈,却是屈指可数,所以许多时候都要盗魁亲自出马、临场指挥,盗伙中再无第二个人有他这身本事。
    


    IP属地:湖北1376楼2010-07-08 1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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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03: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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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375楼
      嗯 在 努力呢   黑哥 在 外面 好好 的 啊 呵呵 我 还 等 你 回来 算命呢


      IP属地:湖北1377楼2010-07-08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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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瞎子带了六十几个卸岭贼盗,罗老歪则带了三四十号工兵和手枪连的亲随,也都是卸岭中人,这一伙百十个人拖着蜈蚣挂山梯进了古墓的地宫。一进城门洞般的墓门,里面地势豁然开阔,群盗按照古时卸岭阵图,结为方阵,陈、罗两位当家的被簇在中央,四周将竹梯横了,挂上一串藤牌防御,缓缓在地宫中移动。
        群盗用长竿挑着马灯向四周一探,果然如同探子所报,这座修在瓶山山腹中的地宫,四周城墙森严,城上还有敌楼,哪里像是道宫洞天,分明就像座山洞里屯兵的城池。三面城关紧闭门,相对而言,这山腹中的城子空具其形,城中没有殿阁房屋,比真正的城池规模可小得多了,如同微缩的模型城坊,不过修在大山的洞穴里,却也十分不易。
        群盗落脚处,是遍地的白骨累累,骨骸大多身首分离,看那些头骨上的铜环银饰,就知道都是七十二洞的苗人,这情形在常年盗墓的卸岭之辈看来,并不稀奇,想必是这些俘虏被逼劳役,将道宫改为了冥殿,然后其中一部分便被屠灭在此。元军残暴成性,估计瓶山里像这样的地方怕是还有若干处。
        嶙嶙白骨间有些道观里供奉的铜像、石人,摆放得杂乱无章,狰狞的金甲神人怒目瞪视,盯着遍地尸骨和走进来的盗墓贼,就连罗老歪这种杀人如麻的大军阀,身处其中也不免觉得肝胆皆颤。不过罗老歪和陈瞎子一样,都是骨子里天生的狂人,野心勃勃,想要做一番横扫天下的大事业,虽然心中有些惊惧,表面上却毫不流露。
        群盗结了“四门兜底”的方阵,小心翼翼地推进到城中。这里静静地摆放着九口漆棺,都是闭合严密,彩漆描金,棺板上嵌着许多玉璧,一看就是奢华显贵之人的棺椁,凡夫俗子受用不起。中间一具大石椁却是古朴无华,厚重敦实,没有什么装饰纹刻,但被九具漆棺群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足以说明它的尊贵。
        陈瞎子望望四周,城墙般的墓墙上漆黑空寂,重门紧闭。这里没有毒虫出没,而且散落着大量的洞人尸骨,从这地下城郭的规模、方位、特征上来判断,应该是前殿,距离正殿和配殿还不知有多远。瓶山古墓中的地宫大得惊人,也不知这些漆棺石撑里葬的是些什么人物,料来不是正主儿。看漆棺上的描彩,都是灵芝、仙鹤、梅花鹿和云海松山,绝不是元人葬尸的风骨,有可能是以前道宫洞天里高士藏“遗蜕”的棺椁。
        得道之人死后的尸体称做“遗蜕”,不过里面盛殓的尸体是元将还是道士,可就不好说了,而且如此摆放的棺椁从未见过,莫非是什么阵符?陈瞎子满腹狐疑,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古怪,眼珠子盯着漆棺石椁转了几转,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动手“升棺发材”。
        罗老歪虽是掌控几万人马的大军阀头子,但他出身绿林,和陈瞎子是结拜兄弟,即便是当了掌权的大总统,在绿林道上也始终比陈瞎子矮上一头。江湖上最重资历地位,而且就算他人马枪支再多,其势力也仅占据一隅之地,离了他那块地盘就都是别人的天下。但陈瞎子却是绿林中的总瓢把子,有字号的响马子皆是他的手下,黑道上贩私的生意十有七八都姓陈,没卸岭盗魁的支持,罗老歪单凭心黑手狠也不可能发家成为军阀头子,所以罗老歪对陈瞎子一向言听计从,看起来他们之间像是平起平坐,实际上盗魁若说煤炭是白的,他就绝不敢说是黑的,绿林道中的等级森严,不是寻常可比。
        不过罗老歪看见如此奢华精美的大漆棺,里面说不定有什么金珠宝玉的明器,心里犹如百爪挠心,实在熬不过了,不等卸岭盗魁下令,就让手下的工兵上前,动手撬棺。
        陈瞎子正盯着城墙上一片漆黑的敌楼。那敌楼就是一种带瞭望孔的砖楼,建在城墙上可做箭楼,也可观敌。他愈发觉得不对,敏锐的直觉感到这城中有股极危险的气息。古墓中本就应该一片死寂,可敌楼上的那种寂静却令人觉得不安,这种细微的变化除了他之外别人全都察觉不到,就像经验丰富的老狐狸察觉到了猎人陷阱。可被群盗拥在正中,众人气息杂乱,一时也辨不出敌楼中藏的是什么怪味,不免稍微有些出神,竟没留意到罗老歪已经让人去撬棺材。
        群盗见陈瞎子不说话,谁也不好阻拦罗老歪,工兵都带着长斧大铲,要撬些棺椁还不容易,当即十几个人随罗老歪出了方阵,有拔命钉撬石椁的,也有抡着开山斧砸漆棺的,“咣咣咣咣”的响声在空寂的地宫里回响着,展得人耳骨嗡嗡生疼。
        陈瞎子正要招呼两个手下,架上蜈蚣挂山梯去城上再探查一番,可忽然听到开棺的动静,猛地一怔,立即叫道:“停手!这棺椁动不得!”可为时已晚,那边一众工兵,也已发现了漆棺石椁不对劲,棺椁墓床竟然都是虚的,也不知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猛听入口处“轰隆”一声巨响,藏在城墙中的千斤闸就已落了下来,把群盗的退路封了个严严实实。
        罗老歪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忙问陈瞎子这是发生了什么情况。陈瞎子听见断龙千斤闸落下,肚肠子都快悔青了,咬牙切齿道:“此处根本不是古墓地宫,而是墓道里的瓮城陷阱,吾辈中计矣!”说话声中,就听那敌楼中流水般的机括作响,四周城墙上弓弦弩机大张之声密集无比。
        


        IP属地:湖北1378楼2010-07-08 1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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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瞎子急忙凭借竹梯,提身纵到城头的垛口上。这时四周城墙上的木人,失去机括后,已纷纷停止活动,神情木然地立在城上,床子弩上即将射出的第二排重箭,也由于绞轮停止而留在了弩床之内,一时鸦雀无声。
          此刻困在城内的盗众,虽还剩下十几个活人,也几乎是人人带伤,个个挂彩,他们被困在竹塔上苟延残喘。乱箭虽是停了下来,可城中伏火烧得正烈,遍地的白骨棺椁全都付之一炬,只有耐得水火的蜈蚣挂山梯搭成的竹塔,兀自耸立在火海之中。那些幸存下来的盗众,都被脚下烈火的热浪煎熬,如同架在火上翻烤的野味,一个个头发眉毛都快烧秃了,只觉身边的空气都快被点燃了,再也难以维持片刻。
          群盗眼见舵把子将敌楼的机关井捣毁,现在是逃出火海的时机,急忙将手里的藤牌抛掉,正打算把竹梯连接起来,搭成长长的斜桥登上城头避火。不料忽听瓮城所在的洞穴轰然有声,一阵阵闷雷掠过头顶,火光中看得真切,只见一缕缕的细沙从天上坠下,城中好似下起了一场沙雨。
          包括陈瞎子在内,人人骇然失色,城中的机关是一环扣着一环。瓶山外表看似石山,但实则是座沙板山,岩层中原有大量细沙,都被青石夹在中间,这瓮城陷阱另设绝户机关,要是水银井被外力毁去,就会引出岩层中埋藏的大盘沙石,把这整座机关城都用流沙彻底埋住。
          众人刚从乱箭中逃生,又见头顶流沙涌动,心中都是寒战透骨,什么是插翅难飞,这四周城关重门紧扣,岩洞都被巨石封堵了,呼吸之间,就会有大量流沙倾泻下来,便是真有翅膀也无处可逃了。这须臾之间,群盗是由死入生,又从生到死,尚未顾得上绝望哀嚎,那天顶上就已有数十条黄龙般的流沙狂落下来。
          


          IP属地:湖北1383楼2010-07-08 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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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鹧鸪哨闻言笑道,搬山道人得个“搬”字,世人常以为是与卸岭力士相同,都是以力搬山,殊不知这天底下可以挖山凿山,却哪有真正的搬山之力?若非有术,怎搬得山?“分山掘子甲”与“搬山填海术”,已有多时未得演练,正是技痒难忍,如今这瓶山正可施展出搬山分甲之术。原来鹧鸪哨听得陈瞎子一番说话,心中已经有了办法,想破瓶山,非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番话说将出来,才引出一场搬山与卸岭三盗瓶山古冢。
            


            IP属地:湖北1386楼2010-07-08 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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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金风寨
              陈瞎子已连折两阵,唯恐做不了瓶山,会危及到自己在绿林道上的地位和名头,此时听得搬山道人鹧鸪哨说起他有一套搬山分甲术可以施展,心中好一阵狂喜,忙道:“不知此术如何施展?愿闻其详,若真使得,我当即封台拜将!”
              鹧鸪哨说:“以术盗墓,更需有能力扶持,要盗瓶山古墓,搬山卸岭缺一不可,至于搬山分甲之术……”他稍一沉吟,接着说道:’余窃闻,天人相应之理备于《春秋》,余秧余庆①之数载于《周易》。据说,摸金校尉盗墓用《易》,此乃从古的传承,搬山道人之术也已有上千年的来历,不过搬山分甲之术不同于世间任何方术,虽是专求个生克制化,却非是从《易》中五行生克之理而来。天地间的万事万物,有一强,则必有一制,强弱生克相制,即为搬山之术。”
              鹧鸪哨认为瓶山的后山之中,有无数毒物借着山中药性潜养形炼,早晚就会酿成大患,不论是不是要盗发山中古冢,都要想方设法将其斩草除根,但是必须要先找寻一番,看看瓶山附近有什么天然造化之物,可以克制那山中毒物。
              陈瞎子本就是个见机极快的人,听后顿有所悟,有道是“弱为强所制,不在形巨细”,好比是三寸竹叶青,能咬死数丈长的大蟒,只要找出辟毒克蜃的宝物,何愁盗不得瓶山古墓?他脸上动容,拍案而起,赞道:“闻君一席话,真如拨云见日,想那些藏身在古墓里的百年毒物,吸得山中药气和地官中的阴晦,专要害人,其后果不堪设想。吾辈卸岭群盗,就算不为图取墓中的宝货,也定要结果了断了它们,能把这场功德行透了,说不定就可借此成仙……”他向来不信神佛修仙,不过此时说来,是为了让搬山道人知道,常胜山里的好汉可不光是为了盗墓谋财,历来都有救民于水火之心。
              二人商议良久,决定再到瓶山附近的几座苗寨中走一遭,于是乔装改扮。鹧鸪哨虽然眉宇间杀气沉重,可他久在山中勾当,又通各地土语方言,识得风土人情,若是扮成个冰家苗的青年男子,只要不是撞见绿林中的大行家,也绝不会露出六十分破绽。
              但陈瞎子做惯了常胜山里的舵把子,一看模样就是江湖上人,绝不是做本分生意的,所以只能扮个算命先生,或是相地看风水的地师,再不然就是七十二行里的手艺人。
              于是鹧鸪哨只好周他扮了木匠墨师的伴当。湘西吊脚楼众多,常有木匠走山串寨,帮着住家修补门窗,换些个山货为生,这种墨师,在山里被称为扎楼墨师。哪怕是在深山密林里,只要是有寨子居民的地方,就有扎楼墨师的踪迹,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陈瞎子身份极高,走到哪都少不了带许多跟班的手下,如今哑巴昆仑摩勒和花蚂拐都已折了,卸岭群盗如何能放心让首领跟个搬山道人进山。而罗老歪伤势未愈,无法同行,最后只好让红姑娘跟着陈瞎子和鹧鸪哨,另有二十个弟兄,都带着快枪,远远坠在他们后边暗中接应。因为罗老歪的部队在瓶山连挖带炸,动静闹得不小,惊动了附近的几路军阀和山贼土匪,那些人都不是常胜山的背景,只不过对瓶山古墓也是垂涎三尺。可这几路人马势力都不如罗老歪强大,又见卸岭群盗吃了亏,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不断派出探子,在附近窥探动静,想借机捞点油水,所以卸岭魁首想进山踩盘子,实是要冒许多风脸,不得不做好充足的准备,以免有意外情况发生。
              鹧鸪哨看在眼里,心中颇为不屑,蹙着眉头等了半天,陈瞎子这才部署完毕,便同着鹧鸪哨、红姑娘,三人扮成走山的扎楼墨师,另教那被掳来的熟苗做向导带路,一路下了老熊岭进了深山。
              瓶山附近人烟稀少,只是散布着稀稀落落的几个寨子,近处的南寨,都被开进山里的工兵部队吓得逃走避乱了。在那熟苗的指点下,鹧鸪哨等人穿过山中一条深谷,径投北寨而来。
              这段路途的地形更加险恶,几乎都是原始丛林没,有路径可走,一般来说,形容山光水色,常会用景色秀美来描述,而这被当地人称为沙刀沟的山谷,即只可用景色奇美来形容。眼中所见,尽是奇峰林立、怪石横空,数百米深的峡谷中,有上千根陡峭直立,形状各异的石笋,一丛丛地直蓝天。山谷中云海奔腾、雾涛翻卷,座座危石怪怪岩在云雾中忽隐忽露,一路走去,也看不尽那许多奇绝的风景。
              好在熟苗熟悉山中形势,在千奇百怪的山谷中不会迷路,而且苗人胆小怕事,知道陈瞎子等人是军阀的大首脑,处处小心伺候,哪有逃跑的胆量。另外这人还是个抽大烟的烟鬼,当地人称这种人为“烟客”,罗老歪的部队里有许多当兵的都是双枪,这双抢是一杆杀人枪,一杆大烟枪,赏了他些上等的福寿膏,那上等的福寿膏,他平日里连做梦都不敢去想,从未吸得如此畅怀尽兴,更是死心塌地地服侍陈瞎子。
              沙刀沟一端连着瓶山,另一端就是附近规模最大的北寨,虽然两地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但中间路途艰难,绝少有人从这边过去。陈瞎子等人跟着苗人,连夜穿山越岭,只到第二天拂晓,听得一片鸡犬相闻,才终于抵达寨中。
              


              IP属地:湖北1387楼2010-07-08 1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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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寨又名金风寨,早在千百年前,就有金苗聚居,专以挖金脉为生,如今寨子里也是夷汉都有。山民们起得早,天刚亮就从吊脚楼中出来,各忙着自家的活计,一派熙熙攘攘的景象。由于世道太乱,寨子虽然僻处深山,也要防备山贼土匪前来洗劫,所以寨中有组织起来的乡勇,持着土铳梭标,在山口检查外来的货商。
                陈瞎子和鹧鸪哨都是惯走江湖的,岂会被几个山民盘住,在山口应对自如,轻而易举地冒充扎楼墨师混进了寨子。他们之所以要化装进来,主要是因为山里的老百姓对军阀土匪恨之入骨,一看那些魔君的影子,不是一排土铳放过来,就是卷了家当飞也似的逃进深山,若想套些实底详情出来,也只得乔装改扮了,以免引起当地人不必要的慌乱。
                寨中山民见有外边的人来,都好奇地围拢过来,要看看他们是行商的还是贩货的,鹧鸪哨也真是好会,见山民越聚越多,便对众人唱个大诺,随即吆喝起扎楼墨师的木工赞口来。所谓“赞口”是旧社会做生意使手艺时,说给客人听的“宣传广告词”,专用来夸耀自家手段,也是一种敬天告神、图赚吉利的套口,有唱出来的,也有念出来的。戏班子有戏赞,说书的有书赞,拉纤的有号子赞,宰猪的则有生肉赞,单是做木工的,就有上梁赞、开堂赞等数十种之多。
                鹧鸪哨对诸行百业无不精通,又兼为人机灵,学什么便像得什么,此刻将一通木工开堂赞喝出来,岂是那些在深山里做活的普通木匠可比,听得那些由民齐声喝个大彩,都道“好个墨师工匠,唱得好赞口”,围观的山民至此已没一个不喜欢他的。
                陈瞎子和红姑娘在旁听了,都不兔对他刮目相看。在这里看来,鹧鸪哨活脱就是个年轻俊朗的木匠,一举一动,仿得不差分毫,哪里看得出来他真实身份,竟会是月黑杀人、风高放火、遍挖古墓、分甲有术的搬山道人首领。
                陈瞎子担心自已的风头被鹧鸪哨盖过,也赶紧帮衬“告得众乡亲知道,别看我们兄妹三个墨师年轻,可扎楼的手艺是半点不差,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本事,扎楼扎椅无所不精,榫铆接扣也有可为,但凡什么木工活技皆能承揽……”他厚着脸皮欢了一通,所幸没说出自已是鲁班爷转世投胎。苗人极是敬重鲁班,相传洞苗搭楼的法子就是得自鲁班传授,他要是吹过头了,自是露出破绽,无人肯信。
                那红姑娘也曾是月亮门里跑江湖卖艺的,招揽生意吆喝赞口的本事,并不逊于鹧鸪哨和陈瞎子。这三人算腔作势有唱有和,默契十足,很快就骗取了山民们的信任,有繁重的大活就先找借口推在了转日,只肯做些敲补的零活。那向导也跟着跑前跑后地忙活,一直忙到中午,就在一户撒家老者家中借伙吃饭,这才有空做他们的正事。
                北寨和陈瞎子先前去的南寨风俗相似,每家的吊脚楼下也都有个玄鸟图腾,都是黑色的木头,看成色年代十分久远了。以前陈瞎子对此未曾留意,因为湘西在古时受巫楚文化影响,玄鸟的古岩画和古图腾随处可见,虽然神秘古怪,支并没什么值得追究的。
                但鹧鸪哨的眼比陈瞎子还毒,看东西看人极准,放下饭碗,对那老者施了一礼,请教这玄鸟图案有何名堂。那老者早年是金宅雷坛中在道门的,后来避乱才有此定居,已不下二十年了。他听鹧鸪哨问起,就连连摇头:“玄鸟其实就是凤凰啊!这湘西山里人大多都信奉玄鸟。湘西有座边城古锁就叫凤凰,山脉山势也形似凤凰展翅。湘西的土人,都认为这东西能镇宅保平安。像这刻有玄鸟的老木头,在咱们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东西了,土人家家都有祖上留下来的,外来到此的人,也大多人乡随俗了。”
                鹧鸪哨与陈瞎子听了,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然不出所料,玄鸟就是从巫楚文化里衍生而出。再想往深处问问,却打探不出什么了,只好一边继续吃饭,一边继续打量这寨中情形,想找找有没有可以克制群物的东西。此山寨离瓶山极近,土人能不受物害,他们必是藏有什么克毒的秘密,但也可能是日用而不知,只好放亮了招子,支起了耳朵,自行在各处寻找打探蛛丝马迹。


                IP属地:湖北1388楼2010-07-08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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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0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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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这时,忽听一阵高亢的雄鸡鸣叫,却原来是那老者的儿子,正从鸡笼中擒了一只大公鸡出来,旁边摆了只放血的大碗和木墩子,一柄厚背的大菜刀放在地上,看样子是要准备宰杀那只雄鸡。
                  只见那只大公鸡彩羽高冠、虽是被人擒住了、但仍旧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神态更是高傲不驯。它不怒自威,一股精神透出羽冠.直冲天日,与寻常鸡禽迥然不同。那鸡冠子又大又红,鸡头一动,鲜红的肉冠就跟着乱颤,简直就像是顶了一团燃烧的烈焰。大公鸡全身羽分为五彩,鸡喙和爪子尖锐锋利,在正午的日头底下,都泛着金光,体型比寻常的公鸡大出一倍开外。
                  鹧鸪哨眼力过人,传了数代的搬山分甲术之根本原理,就在“生克制化”四字,要通生克之理,需识得世间珍异之物。他一见这只彩羽雄鸡,就知极是不凡,暗赞一声“真乃神物是也”心中一块石头随即落了地,想不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刚到金风寨半日,未等细究,便先撞个正着,看来要破瓶山古墓里的毒蜃,正是着落在这里。
                  此时那老者的儿子,已将大公鸡拎到木桩上,捡了菜刀抄在手里,抬臀举刀,眼看就要一刀挥下来斩落鸡头,鹧鸪哨刚刚看得出神、见势头不好,急忙咳嗽一声,喝道:“且住!”
                  那老者和他的儿子正待宰鸡,却不料被个年轻的木匠喝止,都不知他想怎样。那老者恼他多事,便责怪道:“我自家里杀鸡,与旁人无干,你这位墨师不要多管。”
                  鹧鸪哨赔笑道:“老丈休要见怪,我只是见这雄鸡好生神俊,等闲的家禽哪有它这等非凡气象,不知好端端的何以要杀?如肯刀下放生,小可愿使钱赎了它去。”
                  陈瞎子也道:“老先生莫不是要杀鸡待客……招待我等?万万不必如此,我们做木匠的只在初一、十五才肯动荤,每人三两,还要二折八扣,此乃祖师爷定下的规矩,往古便有的循例,不敢有违,不妨刀下留鸡……”
                  那老者自恃是金宅雷坛门下,虽然僻居深山苗寨,却不肯将一介走山的扎楼墨师放在眼里:“你们年轻后生,须是不懂这些旧时的老例。我家杀鸡却不是待客,只因它绝对不能再留过今日,即便是你们愿出千金来赎.我也定要让它鸡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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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余秧余庆:《易》中有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秧”。
                  


                  IP属地:湖北1389楼2010-07-08 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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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裁鸡令
                    鹧鸪哨说此鸡名为“怒晴”,金鸡报晓本就是区分阴阳黑白之意,而怒晴鸡引吭啼鸣之声能破妖气毒蜃,更可驱除鬼魅。若是凡鸡凡禽,其眼皮自是生在眼下,而眼皮在上就是“凤凰”,虽也有个鸡名,却绝不能以常鸡论之。
                    凤凰是不是当真存在于世,此事谁也没亲眼见过,不好妄做定论,今人多认为古楚人的“引魂玄鸟”,正是从雄鸡图腾中演化而来。从春秋战国时期就已有“怒晴鸡”的传说,但到了现在民国年间,即便是在它的产地湘西怒晴,也极为罕见了,恐怕一两百年也难得一遇。“凤鸣龙翔”乃是世间吉瑞之兆,此等灵物实乃天地造化之所钟,随意宰杀必然生祸。
                    鹧鸪哨言辞恳切,对那老者说道:“正因此事,才劝尊翁莫要擅动屠刀。”说罢就请他依照誓约,让出这只五彩雄鸡,也不会平白要了他的,红姑娘背的竹篓里有一大袋子盐,约摸有十余斤的分量。在山区盐比钱更易流通,对这僻处深山的寨子来讲,十几斤盐已经很可观了,鹧鸪哨愿意将这袋盐留下作为交换。
                    那老者听到最后,始知自家养的大公鸡竟是个稀世宝物,平时杀鸡宰鹅自是不在话下,可谁有胆子宰凤屠龙?那不是自找倒霉吗?便立刻绝了宰鸡这个念头,只恼恨自己平时未曾注意这公鸡的眼皮生得恁般古怪,眼睁睁将一件宝贝轻易给了这伙扎楼墨师,有心想要悔约,可他也是有些见识的人,一看鹧鸪哨和陈瞎子都不是等闲小可的木匠,万一开罪了会下阵符的墨师,也是天大的麻烦,只好认栽了,吩咐他儿子将怒晴鸡装入竹篓,换了扎楼墨师的一袋子盐。
                    陈睛子在旁看个满眼,他在往日里,常觉得自己才智卓绝,家承师传地养出一肚皮学问,这些年更是率领着卸岭群盗盗遍天下,称得上是见识广博。烧鸡也没少吃过,结义的鸡头也没少斩过,可还真不知道普天底下的鸡禽眼皮子究竟是怎么生长的。
                    此时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挑大拇指称赞。虽然在唐代鼎盛一时的搬山道人现在早已经日落西山,剩下来的人屈指可致,但搬山分甲毕竟是传了千年的古术,果然是有一番神妙之处。而近年来又出了鹧鸪哨这等出类拔萃的人物,想来日后搬山道人必有中兴之期,要是能拉拢他们到常胜山入伙插香,又何愁卸岭之盗不得兴旺?
                    陈瞎子暗中盘算着怎么才能拉拢搬山道人入伙,而此时鹧鸪哨已经交易妥当,亲自用个大竹篓背了怒晴鸡,当即对那老者抱拳告辞,转身出门。
                    陈瞎子接连走神,被红姑娘暗中扯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神情微微一怔,也赶紧对那山民父子抱了抱拳,嘿嘿一笑:“多有叨扰,若是有什么得罪之处,尚请尊翁海涵,告辞了。”说罢一拂衣袖,带着红姑娘和向导,跟上鹧鸪哨往外便走。
                    那曾在金宅雷坛道门中的老者吃了个哑巴亏,又输了见识,越想越是不忿,心底也隐隐觉得这些人不像扎楼墨师,忍不住在后面叫道:“拜山拜到北极山,北极山上紫气足,天下名山七十二,独见此山金光闪……诓了我家怒晴鸡去,好歹留个山名在此!”
                    当时世上结党营私之辈极多,加上那些行走江湖凭手艺吃饭的,以及各地的绿林中人,黑白两道为了互相区分,都各自以“山”为字号,每座“山”,代表着一个个独立的行业或是体系。天下名山是“大山三十六,小山七十二”,比如木匠墨师就都属“黑木山”;要饭的乞丐是“百花山”;使古彩戏法杂耍卖艺为生的是“月亮山”;而在道门之辈,则向来自称“北极山”,实际也是大言不惭,隐然有自居仙人之意。各行互相报山头用的是大切口,也称“山经”,各行各道中也有本身对外不宣的唇典切口,比起“山经”来,使用范围要小得多。那老者认为这伙扎楼墨师不像是“黑木山”里的手艺人,忍不住用“山经”里的暗语问了一句,要问问他们究竟是哪一行里的人物。


                    IP属地:湖北1393楼2010-07-08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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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盗神色凛然,对此丝毫不敢怠慢,当即对天念出结盟赞诗,这道赞口先赞义薄云天的关二爷,其赞曰:“赤面美髯下凡间,丹心一片比日月,五关斩过六员将,白马坡前抖神威,桃园结义贯乾坤,留下美名万古吹。”
                      次赞的是水泊梁山宋公明,赞曰:“水泊梁山一座城,城内好汉百单八,天罡地煞聚一堂,为首正是及时雨,至今市井尤传唱,肝胆无双呼保义。”
                      念毕了赞诗,群盗一齐对那执事的高声叫个“烧”字,执事的便在火上烧化了黄纸,群盗同时将血酒一饮而尽,举起空碗亮出碗底,抬手处只听得“啪嚓嚓”数声响亮,碎瓷纷飞,当堂掉碎了空酒碗。
                      此乃绿林中结盟必须要走的一套场子,将结盟比做古人的义举,有以古鉴今之意。起了誓,赌了咒,唱了赞,再喝过血酒烧了黄纸,就算成了礼,这两个山头便能够“兵合一处,将打一家”,要使尽自家全部压箱底的绝活,共盗瓶山古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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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访山要访昆仑山,“访”即为“拜”,常胜山里的人绝不言“拜”字,故以“访”字代之。
                      


                      IP属地:湖北1397楼2010-07-08 1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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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复:1396楼
                        呵呵 求 互粉啊 我 都 粉你 了 啊 小忍者


                        IP属地:湖北1398楼2010-07-08 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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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分山掘子甲
                          那只狸子只顾趴在棺上舔血,神情极是贪婪,竟对外边来了一伙人全然不知。鹧鸪哨前不久曾带着另外两个搬山道人,在古狸碑除了利用圆光术的“白老太太”。瓶山附近山阴水冷,狸子并不常见,不成想在山根里又撞见一只,看它的毛色和那一副奸邪神态,就知是古狸碑那老狸子的重子重孙。
                          这种事情不用鹧鸪哨动手,他师弟色目卷发的老洋人便抢上一步,用铁钳般的大手捏住了那狸子,拎到师兄面前听候发落。
                          那狸子如梦初醒,嘴边还挂着棺里渗出的黑血,它颇通人性,似乎也能看出擞山卸岭群盗身上杀气腾腾,知道是大难临头,顿时惊得体如筛糠,屎尿齐流。
                          红姑娘在旁看得莫名其妙,她是半路出家进了常胜山入伙,对那些盗墓掘冢的事情还是外行,此时见山阴里有片乱坟棺木,又有只贼眉鼠眼的狸子不知在做什么勾当,忍不住出言相询。
                          鹧鸪哨却没作答,只对她和身后的群盗一摆手,带他们走近山根里的一片坟丘。这是瓶山陷入地面之处,身在其中不能直起腰来,众人只好猫着腰举灯钻到最狭窄的地方,那口渗出污血的白茬棺材就近在眼前了。
                          群盗只闻得里面腥臭扑鼻,赶忙用黑纱遮面,遮住了口鼻,猜测棺材里八成是藏有腐尸。但鹧鸪哨觉得这口没刷漆的棺木,并不像是普通棺材,凡是大型古墓和宫殿道观一类的所在,必定生气充沛,可山脉泥土都有阴阳两面,山根里阴寒潮湿,千百年前的木棺看上去却如崭新一般,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知这里有什么古怪。
                          鹧鸪哨也是艺高人胆大,无论碰上什么异事,都必定要穷究其秘,他用指节在棺上敲了两敲,铿然有声。棺板的木料算得是上成货色,但也绝不是什么罕见的棺木,棺板缝隙里都是黏滑的污血,闻起来如同死鱼被暴晒后发出的腥臭。
                          鹧鸪哨见外边看不出什么名堂,就让几名卸岭盗众上前破棺,那些人都得了陈瞎子的吩咐,对鹧鸪哨就如同对常胜山舵把子一般言听计从,当即领了个诺,拎着长斧上前。
                          盗墓倒斗之类的勾当,都离不开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开棺。摸金校尉开棺都是用探阴爪和黑折子,以“撬”和“拔”为主,所以称升棺发材;而卸岭盗墓,开棺的时候习惯用开山斧,以砸和劈为主。可是山根之下空间太窄,并没办法劈棺,只见那三名盗伙横挥长斧,几斧头下去,就把棺材撬破了一个大窟窿。
                          群盗又用斧子将窟窿扩大,把那一口完整的棺木彻底卸了开来,提灯照去,只见棺中并没有尸体,只有满满的一堆肉菌,不停淌着黑色的汁液,气味颜色都和腐尸一般。
                          鹧鸪哨见此情形,心中已经了然,赶紧命人点根火把,将这些肉菌都焚化了。原来那白茬棺材不是装死尸的棺木,而是丹宫里的盛放肉菌的木奁。宋时炼丹化汞之术,已与秦汉时多有不同,相比前朝更加精细,讲求个死汞为银,铅铁为金,药草成引,合而为丹,烧丹的丹头,常会用到罕见稀有的灵芝、九龙盘、肉菌、太岁……之物,不过肉菌被采出来后,放置在平常的环境里难以保存,很快就会干枯失去药性,保存的办法只有装在木奁里,藏在山阴湿冷的地方。
                          那些坟丘般的土堆,都是埋藏木奁的,也不知是被狸子刨出来的,还是被泥水侵蚀才使棺材般的木奁暴露出来。奁中肉菌在山阴里仍然生长不息,但埋的年头太久了,已难入药,却引得这狸子来舔它渗出来的汁水。
                          鹧鸪哨看了看被老洋人擒住的狸子,骂道:“这些畜生实际上和那些妄想成仙的人一样,都打算吞丹服药以求长生不死。古人在瓶山仙宫里的丹头未能炼成,剩下的丹料药材却成全了它们,再任其胡作非为,早晚要成祸害。”
                          


                          IP属地:湖北1401楼2010-07-08 1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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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狸子如遇大赦,忍着断筋放血之痛,头也不敢回地钻进岩缝里逃了。红姑娘和她手下的卸岭盗众见鹧鸪哨奇变百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难道从那狸子滴血的土层里挖盗洞进去,就可以切入古墓地宫了?这在他们眼中看来,就如同“问”字诀上法的“卜穴”之术,简直是神乎其神,他们还以为搬山道人是用狸血巫卜,找出了挖掘盗洞的方位。
                            群盗摩拳擦掌,纷纷准备器械挖掘盗洞。红姑娘见只有十几个人,也不知这条盗洞深浅,怕是一时半会儿也挖不透,便想派两个弟兄回去再调些人手来帮忙。
                            鹧鸪哨心想红姑娘这月亮门里出来的,不太懂倒斗的勾当,她不知若是凭着人多势重,也就没有搬山之术的名头了,便说:“大可不必,诸位卸岭好汉只管在旁歇息等候,且看搬山分甲术的手段……”说罢对老洋人和花灵一招手:“取分山掘子甲!”
                            群盗一听都是一怔,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见识搬山秘术。盗墓倒斗的谁人没听过搬山分甲之术,但以前搬山道人从不与外人往来,所以几乎没人亲眼见过分山掘子甲,众人都是做倒斗这行当的,如何能不好奇?当即人人凝神,个个屏息,眼也不眨地盯着三个搬山道人手底一举一动。
                            只见花灵和老洋人从背后卸下竹篓,竹篓上面盖着蜡染的花布,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装了许多东西。花灵取出药饼捻碎了撒在竹篓上,也不知那药饼是什么成分,她随手一抖,就忽然冒出一片尘烟,就听那竹篓里有东西蠕动欲出,“哗啦啦”的一片乱响,好似大片铁甲叶子相互摩擦。
                            群盗大吃一惊,久闻分山掘子甲的大名,谁也没想到这东西是“活”的。那“掘子”二字,乃是古代对工兵的一种称呼,古时战争中常有攻城拔寨的战法,遇到坚壁高垒的城池难以攻克,攻城部队就会分兵挖掘地道陷城,而城内的守军也要挖掘深沟,并在其中灌水埋石,以防被敌人从外边挖透了城壁。执行这类任务的军卒,大多是擅长挖土掘泥的短矮粗壮之辈,如地鼠般在土沟地道里钻来钻去,也称“掘子军”或“掘子营”。
                            所以群盗先前都猜想分山掘子甲是一套铜甲,应该是古时挖土掘子军所穿的特殊甲胄,有掏地用的铁爪铁叶子,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活物。只听那竹篓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忽然从里面滚出两只全是甲叶的球状物,着地滚了两滚就伸展开来,竟是两只全身鳞甲的怪物。
                            那对怪物形如鼍①龙鲤鱼,身上鳞片齐整如同古代盔甲,头似锥,尾
                            生角,四肢又短又粗,趾爪尖锐异常,摇首摆尾显得精活生猛,稍一爬动,身上的鳞片就发出一阵铁甲叶子般的响声,身上还套了个铜环,环上刻有“穴陵”二字。
                            卸岭盗众里大多数人都没见过此物,惊诧之情见于颜色,纷纷向后退了两步,只有三两个老江湖还算识货,一看之下认出是鲮鲤甲来,但看到那锈迹斑斓的铜环,又不是普通的鲮鲤甲。猛然想起一件事物,禁不住惊呼一声:“莫不是穿山穴陵甲?”
                            


                            IP属地:湖北1403楼2010-07-08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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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3 02:5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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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穴陵
                              那对穿山穴陵甲一大一小,好像始终在竹筐里昏睡,直到此时爬在地上如梦初醒,晃动着身躯伸展肢体,听它们利爪刮地的声音,就知道劲力精猛。群盗中多有不识的,担心此物伤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花灵和老洋人并肩上前,揪住了穿山穴陵甲身上的铜环,将它们牢牢按在地上。这双长甲四足乱蹬,不停地挣扎,可是苦于被铜环锁了穴位,纵有破石透山之力也难挣脱。
                              穿山穴陵甲乃是世间异物,虽然形貌酷似穿山鲮鲤甲,实际上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区别。在两千多年前已有盗墓贼将鲮鲤甲加以驯服,通过喂其精食药料,使它的前肢格外发达,通过长期驯养,就可以作为盗墓的掘子利器,古称穿山穴陵甲。
                              那时候的古墓,大多都是覆斗丘钟形封土,即便里边没有地宫冥殿,内部也大多是木椁,用层层木料搭砌成黄肠题凑①的形势,完全使用墓砖的不多,也很少有以山为藏的大型山陵,普通的坟丘夯土,根本挡不住穿山穴陵甲的利爪。
                              后来的墓葬逐渐吸取防盗经验,石料是越来越大,而且坚厚程度也随之增加,缝隙处还要熔化铜铁汁水浇灌,使穿山穴陵甲逐渐失去了用武之地,但对于湘黔山区阴冷潮湿地域的普通坟墓,还是可以派上极大用场。这唐代就已失传的穿山穴陵甲古术,在当今世上,只有搬山道人还会驽使,始终是搬山术里的绝秘法门。
                              搬山道人并不用摸金卸岭的切穴之法,摸金校尉仗着分金定穴的准确
                              无误,习惯用旋风铲打盗洞;卸岭群盗人多势重,再大的封土堆也架不住他们乱挖;而搬山道人则经常使用分山掘子甲来挖盗洞,历来号称“三钉四甲”。这穿山穴陵甲仅是四甲之一,离了湘黔两粤,此术就施展不得,但他们擅能因地制宜,还可使用另外的分山掘子甲,这些都是属于搬山倒斗的“切”字诀。
                              鹧鸪哨命花灵取出几个竹筒来,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红头大蚂蚁,能有数斤之重,先喂那两只穿山穴陵甲吃个半饱,就将它们拖到山根里,用药饵捣在刚才狸子滴血之处,推着它们在那挖掘土石。
                              穿山穴陵甲这东西见山就钻,尤其喜欢坟墓附近阴气沉重的土壤岩石,只见那体形略小的顶在前面,它躯体前弓,抖起一身厚甲,钩趾翻飞快得令人眼也花了,刨挖硬土就如同挖碎豆腐一般简单,轻而易举地穿山而入。
                              老洋人则拽住另外那只体形硕大的穿山穴陵甲,在它的铜环上系了条链子,使其难以跟先前那只一同钻进山里。这俩家伙是秤不离砣,抓住一只就不愁另一只偏离方向,或是会在中途逃脱,只是放短了链子,故意急得那只大的着地乱转,把巳经挖开的盗洞窟窿越扒越大。
                              卸岭群盗虽也都是倒斗的老手,可哪曾见识过这种手段,看得瞠目结舌。原来这两只穿山穴陵甲体形有异,却是分进合击的绝配,一只挖掘纵横的盗洞,另外一只扩大洞穴的直径,而且挖土钻山的速度之快,几乎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若不是亲眼得见,怎想得到有此异术。
                              这条被穿山穴陵甲挖开的盗洞,洞宽大可容人蹲行,角度是平行于地面,直着从倾斜的山根里横切进去,离那瓮城后面的地宫,距离也是不近,虽然双甲神异精猛,可要想直透中宫,也着实需要花费一番工夫。
                              鹧鸪哨趁机盘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一且双甲穴透地宫,还指不定在这形势奇绝的古墓里遇到什么危险,耳中只听得山体中有隆隆的回响,料来卸岭盗魁陈瞎子已率众埋设炮药开山。但鹧鸪哨心下清楚,瓶山山势坚厚,土色藏纳紧密,从山阳处炸石而入,绝不是一两天就能得手的。这对穿山穴陵甲若是不受什么阻碍,大约在天黑之后,就能直抵古墓大藏,也不知墓中的丹丸珠散都是何物,但既已到此,急是急不得了,也只有摇橹慢桨捉醉鱼,静待其变罢了,渐渐神游物外,犹如高僧入定一般。
                              


                              IP属地:湖北1404楼2010-07-08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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