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不免心内一凛，小内侍继续道：“今天一早，德音娘娘请安的时候碰上的一只神鸦，娘娘手绢子挥了挥。大妃娘娘就说德音娘娘心里没有女真，乌鸦是神物，只有南蛮子看见才避之不及。哎……”慕容冲赞道：“你心肠倒很好。”小内侍顺口道：“谁教咱们都是奴才呢？”
他陡然察觉自己的失言，忙改口道：“公子前程正好，不该听了奴才的晦气话，公子见谅。”慕容冲摆手道：“无妨，我看你事情很多，不如先忙去吧，我暂时不用侍候。”那小内侍杂务繁多，眼见可以偷偷休息，欢喜不尽的离开了。
德音跪足了时辰，便要起身。久跪之下血脉不通，反而跌坐在地上，双腿犹如万针扎刺，又好似有蚂蚁啃咬，她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楚的声音。慕容冲走近，将她轻轻的搀了起来，德音谢道：“多谢公子。”她早知努尔哈赤召了一位剑术神通的公子在驾前守护，颇为礼遇，自己虽是妃子却地位寒微，兼而秉性文雅，因此十分客气。
她虽极力忍耐，却仍忍不住轻轻痛吟一声，楚楚之致毕现。慕容冲不由得想起霓裳受伤之时，也常常是这样极力忍耐的神情，一时恍惚，只怔怔的看着她。德音见了他的神色，不免有些害怕，忙退开两步，柔声道：“告退了。”福了一福，便分花拂柳而去。慕容冲看着她的背影，难免心潮起伏。
待入了冬，宫中传膳多用锅子。女真人一日只食两餐，到了晚上时分，便不再吃主菜，只以点心充饥。这天努尔哈赤心情甚佳，便传召大妃阿巴亥前来陪膳。阿巴亥素受宠爱，膝下又有三子，地位稳固，因此笑谑无忌，十分轻松自在，与德音的战战兢兢可谓天上地下。
她见慕容冲侍立在侧，便笑问道：“这就是大汗从中原召回的公子吗？”慕容冲拱手道：“正是在下，让娘娘见笑了。”阿巴亥笑吟吟的道：“听说公子在中原屡立奇功，我还道一定是位英武的勇士，怎么这般年少英俊，倒像是汉人里读书的公子。”她虽是玩笑语，慕容冲想起身世之恨，不禁面色一沉。
努尔哈赤却不以为忤，说道：“你见他年少，却没见过他的剑术，我身边这些人里没一个能及得上他一半。他因是久在南朝，也沾染了汉人的规矩。你看你和他说笑，他便立刻敛声屏气，这就是汉人的规矩，内外有度，男女有别，汉人称之为礼。”阿巴亥感叹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孟浪了。”努尔哈赤哈哈笑道：“咱们大好儿女，不用学汉人一样，拘于此节。你常常好奇明宫的事，倒不妨问一问他。”
阿巴亥眼睛一亮，道：“是么，大汗许么？”努尔哈赤道：“这不妨事，我就是喜欢你直来直去，不藏着什么。”阿巴亥格格一声娇笑，道：“我们女人都是些碎嘴子，只怕大汗听得烦呢？”
她便开口问道：“听说公子久在明宫行走，是真的么？”慕容冲从容答道：“冲奉命在中原，亦曾入宫与汉人周旋。”阿巴亥道：“当初明宫有位郑贵妃，听说宠冠六宫，是真的么？”慕容冲道：“冲在明宫时，神宗尚未驾崩，郑妃的确权势熏天。”阿巴亥问道：“不知她相貌如何？”慕容冲应道：“自然端严华丽，仪态万千。”
阿巴亥继续问道明宫女眷如何打扮，妆饰，日常又如何，行止排场又如何，努尔哈赤听罢只是一笑，前往书桌继续看书，偶尔耳中听得一句两句，都是妇人斗妍的心思。未了，听她感叹道：“汉人女子的妖俏手段，咱们终究是学不来的。只可惜世上的男人，个个都吃她们这一套。那位郑贵妃的路子，啧、啧。”慕容冲含笑应道：“娘娘说笑了，娘娘深受大汗宠爱，后福无穷。郑妃虽权倾一时，现在却幽于别宫，无诏不得出。连与亲生的福王，也已隔离不能相见。她如何能与娘娘比呢？”
阿巴亥闻言神色瞬间一变，她素来机敏，连忙向努尔哈赤笑道：“大汗，外面风雪大了，我若回宫，冒着回宫说不定感染风寒。不如就留我在此，怎么样？”努尔哈赤看兵书正入迷，含糊道：“嗯嗯，你想留便留下吧。”阿巴亥忙谢过恩，转身坐回椅上，轻声问道：“郑妃后来怎么会幽于别宫呢？”
慕容冲悠然道：“郑妃虽深受神宗宠爱，所生福王常洵却未能成为储君。又因争储之事，为光宗所忌，因此神宗驾崩后，她就立刻被囚于冷宫，处境着实可怜。想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现在连衣食都不得周全。冲还听说，她几次不堪受辱，要投缳自尽，被宫女内侍救下来了。”
阿巴亥突然拍手笑道：“该该，这就是当初太狂了。”努尔哈赤微微一笑，侧过身去不想再听她说话。阿巴亥又叹道：“这些南蛮子呀，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不过倒像是故事一样，真是好听。也不知汉人的书里，还有没有像郑妃这样的？”慕容冲向努尔哈赤看了一眼，见他虽在看书，却神色渐昏，便意味深长的道：“郑妃这样的事，可着实不少呀。明朝孝宗之妻张氏，儿子便是正德皇帝，谁料正德无子而崩，张氏无依无靠，空有太后之尊，晚景凄凉至极。”
阿巴亥不由自主的问：“那该如何呢？”慕容冲笑道：“冲亦不知，不过汉人史书上此类故事倒是很多。大概后妃与新帝关系不错，大多安享尊荣而终。”
他陡然察觉自己的失言，忙改口道：“公子前程正好，不该听了奴才的晦气话，公子见谅。”慕容冲摆手道：“无妨，我看你事情很多，不如先忙去吧，我暂时不用侍候。”那小内侍杂务繁多，眼见可以偷偷休息，欢喜不尽的离开了。
德音跪足了时辰，便要起身。久跪之下血脉不通，反而跌坐在地上，双腿犹如万针扎刺，又好似有蚂蚁啃咬，她紧紧的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楚的声音。慕容冲走近，将她轻轻的搀了起来，德音谢道：“多谢公子。”她早知努尔哈赤召了一位剑术神通的公子在驾前守护，颇为礼遇，自己虽是妃子却地位寒微，兼而秉性文雅，因此十分客气。
她虽极力忍耐，却仍忍不住轻轻痛吟一声，楚楚之致毕现。慕容冲不由得想起霓裳受伤之时，也常常是这样极力忍耐的神情，一时恍惚，只怔怔的看着她。德音见了他的神色，不免有些害怕，忙退开两步，柔声道：“告退了。”福了一福，便分花拂柳而去。慕容冲看着她的背影，难免心潮起伏。
待入了冬，宫中传膳多用锅子。女真人一日只食两餐，到了晚上时分，便不再吃主菜，只以点心充饥。这天努尔哈赤心情甚佳，便传召大妃阿巴亥前来陪膳。阿巴亥素受宠爱，膝下又有三子，地位稳固，因此笑谑无忌，十分轻松自在，与德音的战战兢兢可谓天上地下。
她见慕容冲侍立在侧，便笑问道：“这就是大汗从中原召回的公子吗？”慕容冲拱手道：“正是在下，让娘娘见笑了。”阿巴亥笑吟吟的道：“听说公子在中原屡立奇功，我还道一定是位英武的勇士，怎么这般年少英俊，倒像是汉人里读书的公子。”她虽是玩笑语，慕容冲想起身世之恨，不禁面色一沉。
努尔哈赤却不以为忤，说道：“你见他年少，却没见过他的剑术，我身边这些人里没一个能及得上他一半。他因是久在南朝，也沾染了汉人的规矩。你看你和他说笑，他便立刻敛声屏气，这就是汉人的规矩，内外有度，男女有别，汉人称之为礼。”阿巴亥感叹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孟浪了。”努尔哈赤哈哈笑道：“咱们大好儿女，不用学汉人一样，拘于此节。你常常好奇明宫的事，倒不妨问一问他。”
阿巴亥眼睛一亮，道：“是么，大汗许么？”努尔哈赤道：“这不妨事，我就是喜欢你直来直去，不藏着什么。”阿巴亥格格一声娇笑，道：“我们女人都是些碎嘴子，只怕大汗听得烦呢？”
她便开口问道：“听说公子久在明宫行走，是真的么？”慕容冲从容答道：“冲奉命在中原，亦曾入宫与汉人周旋。”阿巴亥道：“当初明宫有位郑贵妃，听说宠冠六宫，是真的么？”慕容冲道：“冲在明宫时，神宗尚未驾崩，郑妃的确权势熏天。”阿巴亥问道：“不知她相貌如何？”慕容冲应道：“自然端严华丽，仪态万千。”
阿巴亥继续问道明宫女眷如何打扮，妆饰，日常又如何，行止排场又如何，努尔哈赤听罢只是一笑，前往书桌继续看书，偶尔耳中听得一句两句，都是妇人斗妍的心思。未了，听她感叹道：“汉人女子的妖俏手段，咱们终究是学不来的。只可惜世上的男人，个个都吃她们这一套。那位郑贵妃的路子，啧、啧。”慕容冲含笑应道：“娘娘说笑了，娘娘深受大汗宠爱，后福无穷。郑妃虽权倾一时，现在却幽于别宫，无诏不得出。连与亲生的福王，也已隔离不能相见。她如何能与娘娘比呢？”
阿巴亥闻言神色瞬间一变，她素来机敏，连忙向努尔哈赤笑道：“大汗，外面风雪大了，我若回宫，冒着回宫说不定感染风寒。不如就留我在此，怎么样？”努尔哈赤看兵书正入迷，含糊道：“嗯嗯，你想留便留下吧。”阿巴亥忙谢过恩，转身坐回椅上，轻声问道：“郑妃后来怎么会幽于别宫呢？”
慕容冲悠然道：“郑妃虽深受神宗宠爱，所生福王常洵却未能成为储君。又因争储之事，为光宗所忌，因此神宗驾崩后，她就立刻被囚于冷宫，处境着实可怜。想当初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现在连衣食都不得周全。冲还听说，她几次不堪受辱，要投缳自尽，被宫女内侍救下来了。”
阿巴亥突然拍手笑道：“该该，这就是当初太狂了。”努尔哈赤微微一笑，侧过身去不想再听她说话。阿巴亥又叹道：“这些南蛮子呀，少说有一万个心眼子。不过倒像是故事一样，真是好听。也不知汉人的书里，还有没有像郑妃这样的？”慕容冲向努尔哈赤看了一眼，见他虽在看书，却神色渐昏，便意味深长的道：“郑妃这样的事，可着实不少呀。明朝孝宗之妻张氏，儿子便是正德皇帝，谁料正德无子而崩，张氏无依无靠，空有太后之尊，晚景凄凉至极。”
阿巴亥不由自主的问：“那该如何呢？”慕容冲笑道：“冲亦不知，不过汉人史书上此类故事倒是很多。大概后妃与新帝关系不错，大多安享尊荣而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