Ｔｅａｍ　Ｆｒｅｅ　Ｗｉｌｌ、Ｃｉｒｃｅ、Ｂａｃｋ　ｔｏ　ＨＥＡＶＲＮ，１９９４　ｌｕｖ　ｙａ　ａｌｌ．４ｅｖｅｒ　ａｎｄ　ｅｖｅｒ．
　

然而他没有那样做，只是站着，用微笑和蓝眼睛对付我，营造天真情态，让我感到没来由的可怖。我意识到我们陷入某种僵局，只好先挪窝，听到他几乎没有的脚步落在地毯上，他当然是约翰，不回头也让我明白他正紧跟在后，过蓝的目光监视着我。他一定在这么做，因为被盯着的体会就像爬行动物在脊柱上乱爬乱咬。

本，而他必须是本，他甚至都没上二楼啊。他有力度的步伐敲打着木头台阶，带着节奏感，仿佛在大声宣告“我已来”，笔直地走到三楼最里侧，指着３０１。鉴于顾客就是上帝，我利索地拿出对应的钥匙。约翰在后面接过来，手指都没触到我碰过的地方。他方才走到我前面，以一种过于信服的方式和他的旅伴进入。我很有美德地带上门，心里揣测着他俩若没上过床，那我就是把厕所毛刷。

那是一段躯体，或畸零的死胎，躺卧在浴缸中。安抚性质地，她想，他出生前就是个亡灵……产下他时，海因里希不就站在床头么。这孩子本来便已死。突然，视觉造成紊乱，让她觉得他的眼睫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使她十分惊骇地后退一步，抓向门框，心里闪过无数对流，升起的头一个想法是把手放在他的脖颈上，把最后的气息扼干净。尽管这样的审判权并未归属于她，他还是不该再活了。紧接着的欲念是拥抱，突破更多界限，瞬时产生的情感类似爱，张开嘴，从他的发顶开始，吞噬入腹。在那处有安全和静谧。几乎凉掉的液体——羊水，浴缸——她的子宫，她——他的守护女神，一个天使。像一场温柔的默剧，她垂下眼，将他湿漉漉的额发抚到侧边。即便浸染血水，它们仍黑如鸦羽，甚至愈发浓重。
做着这些死者葬仪，不消回头，她已经听见：死未经雕饰的笑声快意非常，顿时把古井般的浴室盘踞，扑在颈后，刺得她颅骨隐痛。
“伊丽莎白。“他说。

他开始注意到摩根试图杀死自己。头些年她失败了一次又一次，机缘巧合，归结于她没有决心。这是他俯视出的轻蔑：从前她是他的母亲，但随着年岁渐长，这一认知变得比纸更为轻飘飘。她是游戏生活的人物，不会比同类者更加勇敢，反倒常常变换。今日是歌剧女伶玛嘉烈，专唱普契尼；明日改为伊芙琳，滃染的黑发委地。唯一不变的活计是抽身而去——所有的所有，除了他，但他也很相信，若有机会，摩根会像割掉肿瘤那样卸下自己。因而当他看见她伏着，庄严地，不择手段地，枪管塞在嘴里，头颅的内容物散在外面，他只麻木地想，这些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其实我特别喜欢因为很美。

起初是发现一只荧绿的鳞翅目昆虫死在了桌面上，不适时地，他抬头时感到阵阵眩晕，目光跌向远方，睫下酸涩，被外面的炽亮晃过。路灯、车前灯、写字楼的每一扇格子小窗里溢出来的电灯，霓虹、卤素、ＬＥＤ、ＨＩＤ，看不见星星，同时失去自己镜子里的倒影。他平白地感到凝噎，同时发觉自己正在成为一出讽刺剧的主人公。他从加州搬来西雅图并非无故起兴，但也很难讲明如今二者有何区别。在黑色皮革的桌面上签字。参加决堤的会议。回忆袭来。握手。讲话。致谢。是的你好先生，我了解了，女士（事实上我从未！一个声音喊道），然后他终于想到三个礼拜已切实地过去了，三个创造的轮回，见到埃曼纽尔就像上辈子。这算是在思念一具躯体吗，他的声音又在脑中冷静地响起，令人不安的幽默。但我快猝死了，他这样回应，声音在办公室里回荡，同时明白，在此之前他的生活方式向来如此。在反复支绌借口的戏码重映前，他完成了最后一部分内容，就像事先计划好那样，按电梯，下楼，换车。维多给予他一些风险概述，显然，在那个街区停他自己的车就像敞开门大喊“快来把我劫走”。他想着，大概投资顾问才是最适合她的工作。然后他又想着埃曼纽尔，这个名字和它所代表的人，尘世仙境中完美的娱乐活动。关于上周共同进餐的那个建议，与之同来的片断，他疯狂地把它们拽出来重温。埃曼纽尔，完全了解餐桌上一切银器的顺序，熟稔有如专业训练，却在他表达意外赞赏时认真地说“我不敢领”——原因是，如若再提葡萄酒的事情，恐会“怀疑你借某些隐晦的名号取笑我。我没有接受过女王培训。”他想要大笑，甚至对接吻怀有崇高的兴味，数月前他死都想不到自己会对这个社区有所了解，而今闭上眼睛就能勾勒街道的每个细节，昏黄的照明、水沟、掠过的窗帘、防火梯，一切使他更年少，更不可思议，向前开去，变回那个十几岁的朱利安·霍珀，神色紧张，捏牢被汗水濡湿的花束，兴奋得像野外被探照的鹿。

那么这些到底是什么呢我请问，就像许久前的清晨我走进教室，保罗麦卡特尼对我讲修女玛丽的智慧低语letitbe，安稳地，那种蓝色似乎不复造访我，我笔记的土壤，课本里长成的洋蓟，我是回声，我是厄科。毫无疑问幸福的青鸟已经离我而去，但它何时？我想再听一次，这种痛苦无法言说因为实际上我并不痛苦，不应当拿杜撰的塑料袋当风筝放，啊卡朋特啊世界之巅。我想念

她感到自己从未适应维也纳皇宫严格的时刻表，从清晨五点半梦半醒地被从床上拽起，如同一尊无言人偶，任由侍女盘曲她的头发，其间迷惑朦胧，如坠梦中，自不必多言。她的束腰有够紧，或太紧，正餐时分恰似酷刑，更不消说宴会如何。恶心、眩晕开始造访，每一个地点都不适合呕吐，而她终于在某晚得以自由宣泄后，却发现口内只余虚空。逐渐地，它夜晚来临而日头走去，令她习得贴近放心的情绪，是她熟悉了这难堪的体会，而熟稔给予她安全感。深夜无人的寂静中，黑暗也是她在宫廷中少有的盟友。她尝试在床边张嘴，尽管仍无事发生。她怀疑自己有次真的吐出了什么，很可能是种子，因为在靠近她的那侧床头，一株石榴树落地生根，每晚无声生长，日出以后则悄然隐匿。点起烛灯，它也流于无形，仿佛汲取空与静生存，和其他植物都不同，最不需要的就是光源。她学会把它纳入每日安全感的范围里，该遵从睡眠时，听它抽条发芽，大胆睁眼，自以为看见它繁茂的枝叶如同一只只交叠的手，挤出黑影的海洋，摇摆搓磨，婆娑起舞。她彻夜不眠，行使自己少得可怜的自由权利，只为日日端详它如何秘密生长。正如俄底修斯和佩涅洛珀的新婚礼物（无比浪漫!），她将它认作一种象徵——与弗兰茨那些希望、青春的激情，并印证其最后将走向的永恒的爱。怀着这样的期盼，在床榻间应当的私语时，她将石榴树的故事说给皇帝，赢获他一阵困倦的翻身。
“没有这种事，”他嘟哝着，“睡吧…茜茜。睡吧。”
翌日早上，立即有索菲遣来医生视察她的消息。据传该人能使病院中最暴烈的患者驯顺如鸽，曾治愈一名被战争幽灵久久纠缠的上校；且只消看上一眼，就知症结何在——来者身着大瘟疫时期的黑袍，相反却戴着并不浮夸的圆顶硬帽。他出现即站定，颔首脱帽，向皇后遥遥致意，被遮掩的金色长发骤然分散在肩头。感到突兀的触动，伊丽莎白意欲起身看个分明。不遂人愿，他向后转身，不过留片背影，对侍女讲道：“殿下这是喜脉哪——一位公主，恭喜。”腔调熟悉，几乎令她心脏发痛。

心情比较突兀：

他一路向南，穿过遮住视线的玉米地，穿过一望无际的乱石滩，直至沙如黄金。在单调的景物中，通体的漆黑墓碑守望着一座没甚特别的沙丘。
“这就是我了，”安纳金蹲了下来，准确地说是模仿了“蹲”这个动作，“不。我没见过……但我知道这是我。这一定是师父为我立的。”
“你想找回你自己吗？”卢克问。安纳金点点头。于是他开始掘墓，挖开松软的沙地，它们像波浪一样退却，偶尔有一阵风，吹得他呛咳几声。他挖得那么久，双膝埋没，只制造出一个可供棺材放入的深坑，倒像是在为自己造坟。他开始想，也许过了这么多年，安纳金的躯体埋在底下，大概早随着无尽运动的沙丘去了无人知晓之地，就像海中翻起的鱼腹，乘着北风。
他宣布：“但我什么也没找到。”
安纳金叹了口气，但更像是事先了解了这个事实，因此没有太失望：“这里原来有许多石柱……你知道吗，直得像刀匕，就插在不远处，天边触手可及。现在都没有了。”
他猜测着安纳金究竟是多久以前的灵魂，怎样长的时间才足够让大漠风化那高耸冲天的石柱，直到它们萎缩、消亡，化为无物。他看见安纳金坐了下来，尽管他实际坐不到那石头墓碑上，它是这地带里唯一保持冰冷的东西。卢克注意到他还是灵体半透明的样子，却看起来更虚幻了，在夕阳下，仿若海市蜃楼，也是触手可及——他感到胸膛里的星星在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