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笑了!安静安静!”
苗田田被迫去整顿班级，围着队伍跑了一圈，他们才平静下来。
之后她走到的我身边站住，双手死死的攥成拳头，仰起头，生气的看着我。
她压低至只有我和她能听到的声音训斥我。
“姬序玄!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样了!你再这样我真不理你了!
学生们都看着，你也是为人师表的，能不能起到带头作用，正经一些?”
这时我才发现，她的眼睛水莹莹的，好像有泪水在眼眶中旋转。

“你说话啊!”
苗田田看我不吭声，以为是我还不知悔改。
我并没有说话，而是猛的将脸凑近她。
“呼。”
我吹了一口气，打在她的眼上，双眼出于本能合上，徘徊在眼眶中的晶莹液体，因为眼睛合上而被顺着眼角排出。
我用指腹贴到苗田田的脸上，取走右眼的眼泪，顺手甩到地上。
苗田田后退一步挥手挡开我伸过去的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我问她
“怎么了田田?为什么哭了?害羞了么?”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哭，我想明白她为什么哭。
她尝试着睁了下眼睛，似乎不舒服的感觉还在，便又闭上眼睛继续揉。

“还不是你害的?”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的提起
我开始反思我的不当之处，是屡教不改让她讨厌了么?还是那些不带有好意的笑声让她不能接受?
紧接着她的回答让我的心脏才重新恢复平静。
“还不是你那大波浪卷，直接打我眼睛上了!”
“哈哈，那你也可以留长发啊!”
“不要，好麻烦。”
“我给你扎好看的头发。”
“那也不要!”

四

“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倚着椅子的靠背，闭目养神。阳光透过窗户撒在我身上，眼睛好温暖，好舒服。
即使闭着眼，人也能看到光。
办公室人不多，相隔很远，这声呵斥离我这么近，这不速之客必然是冲我来的。
睁开眼，果然是她。
眼前的人小小的，看起来娇小可爱，内在却与之不同。小小的身体里好像有使不完的能量。走路都铿锵有力，带起一阵劲风。
她是和我一块刚进入学校教书的老师，我和她带同一个班级，她教语文，我教英语。好像是叫苗田田来着。

“怎么了?苗老师?这么生气。”
总之先做出一个微笑，缓和一下气氛吧。
“我听学生们说英语课你让他们上自习写其他作业?”
“啊?就这事儿啊?”
我有些不解，我给学生们流出时间写语文作业，提升语文成绩对她有好处的呀，她不感谢我就算了反而还来斥责我?几个意思?
“什么叫就这事儿?这还是小事吗?”
我坐正身体，伸个懒腰，然后向前探身，手肘支住桌子，手掌撑着脸，懒洋洋的看着她。

“你们是主课，我是副课，你们比较重要，肯定优先你们咯。”
“主课副课?你划分的?你高考的时候难道英语是不考试的吗?”
“到时候再学嘛，我也是初中才学的。”
“为什么上初中再学，当时小学没有这门课程，现在有了，为什么初中再学呢?”
“可是以前也前的英语老师也都是这样做的啊!”
“都是这样做的就都是正确的吗?都是这样做的就该这样做吗?”
呃?我重新打量眼前的人，她并不是为了嘴硬抬杠才这样说的，她没有犹豫，不假思索的说出这句话。没有一丝动摇，她从心底就认为这种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眼神很坚定，射出明亮灼热的光。
“孙…”
“我不姓孙，我姓苗，叫苗田田!”
“哦，苗老师。”
她的名字很形象啊，和她人一样方正，规矩，直来直往。
我没看错，她就是sun。

五

虽然“序”这个字是几百年前的祖先才定下来的，但是家族的历史，要更远一些，以千为单位。
父亲略懂的周易之术并非外物，而是家族流传下来的本领。
家族每代人都会选出一位学习这种东西，现在呢，只是一种习俗，怕这门技术失传，我这一辈应该是我的那个表哥吧。
这种东西历经许多战乱，革命，以流失许多，到了现在怕是十不存一。
这是什么意思呢？越往过推，他们知晓得越多，看的越清楚。

在以前，学习这个是为了为引领家族。
家族是如何在千年的战乱中得以延续没有覆灭，是凭借什么?
是凭借趋炎附势，趋利避害。
前人们通过卜卦隐隐约约看到一些事情与大致结果，这个时候他们或避世，或依附，或服从，辗转周旋。
不对难者伸出援手，因为他们会是输家。
不对异族举起刀枪，因为他们会是赢家。
对不对重要么?赢不赢才重要!
千年以来，村子中的每个族人都是这种想法，根深蒂固。

直至写下十字箴言的那位前辈，他是那一代家族中的领路的人，同时他也是正视对错的人。
明明知道避开的方法，却为了正确走下去，获得的
结果就是家族遭受毁灭性的磨难。
他最终以罪人的身份被当街斩首，记录在县史中。
同样作为耻辱记录在族史内。
似乎是为了讽刺他，他留下的那段话用了起来，同时家族的人更变本加厉追逐赢。
父亲给我讲这段故事的时候也是很愤怒的。他说如果不是那个人，现在家肯定是市里的，哪用在这里糊口。

我理解父亲，在这种环境下出生成长的人感觉是理所当然的。
爷爷为什么让女生进族谱，父母为什么从商，我为什么要考教师。
烧掉旧书砸掉旧碗是正确的么?
缺斤短两以次充好是正确的么?
抱着铁碗混吃等死是正确的么?
正确的路不会幸福，舒适的路缺少正确，这是必然的单选题。
眼前的苗田田，是坚持着正确一路走到我身边的么?这种事情有可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