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一个刚刚自信起来的声音说——那恰好是我的声音，“让我看看。”我摘下帽子，查看了价格标签。
我惊恐地尖叫起来。
“哇！”萨莎也尖叫着，“发生了什么事？！”
“别看价钱。”我说着，把衣服从她手里拉开。
“不可能那么哦，我的老天爷。”她喘着气看了一眼衣服的价格标签，仿佛要吐了。
“怎么……”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怎么会这么贵呢？”
“出去！”塔米莎尖叫着抓住我们的肩膀，用惊人的力量把我们推向门口，“你们这种人就该留在锈镇。你们真该庆幸我没叫安保机器人。”
她停了一会儿。
“当我没说。安保机器人！”
她把我们推出前门，锁上了门，还按下腕带上的开关，一道钢铁防弹屏障砰地关上了，确保我和萨沙都没有机会询问有什么融资计划。
幸运的是，霍洛韦庄园离这里只有一个小时的步行路程。
不幸的是，我们还没走两步，两个安保机器人就从侧面逼近了我们。
“解释下为什么你们中下阶级会出现在这里。”它们异口同声地说。
我尽量不去嘲笑它们，这很艰难，我喜欢嘲笑，“我想买新衣服，”我说，“这件看起来像什么？”
“就像你刚杀了人一样。”
萨莎摇了摇头。“海关发生了一起事故，你们可能听说了。本来有一个男的，然后你们这些机器人搞砸了，所以就没有了。”
“无关信息。这个社区有着装要求。即使你不是浑身是血，你的装束也不符合要求。”
“是啊，所以我们才想买新衣服。随便了，萨莎，我们走吧。我才不要听一个杀人狂魔的时尚建议，”我说。
“处罚。”
“哦。这就出发。”萨莎说。
“不是。你被罚款了。一万元。”
我嗤之以鼻：“这简直荒唐！”
“我想你该知道的，看看你的帽子。”
我强烈地怀疑，对着警察的脸开枪可能会招致更大的罚款，所以我咬了咬自己的舌头。
“一万元？绝对不是问题，”萨莎说，“我们应该在什么时候把钱汇到哪里？”
“放在这只手里。”安保机器人说着，伸出手掌，“现在。”
“啊。”萨莎说，“呃，我们现在正处于银行结存期间。也许我们可以制定一个分期方案？比如说，首付是零元？”
“明白了。使用债务手铐。”
安保机器人的胸膛猛地打开了。里面是一系列笨重的金属手铐，看起来像狗项圈，全是锈迹斑斑的暗绿色。机器人拿出一个，啪的一声打开。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指明债务手铐的首选位置。"
我伸出手，给它看一个与眼前情况特别相关的位置。
“亵渎的手势也会被处以罚款。检索次级债务手铐位置。”
这个机器人抓住了我的右手——我最喜欢的、可以用来亵渎机器人的那只——把狗项圈夹在我的手腕上。我没想到它会这么重。我感到自己的肩膀被人从肩窝里拽了出来，抓着自己的胳膊倒在了一边。我把衣领拉到肩上，弯了弯胳膊肘，这帮我减轻了肩上的一点点负担，以便让自己站起来。
我站起来的时候，机器人在我的右脚踝也夹上了一个手铐。我的整个身体向一边倾斜，又摔倒了。尽管手铐并不大，但每个的重量都相当于一具尸体的十分之一。

“去他——你不能把它们平衡一下吗？”
“我本来可以的。”机器人说。我感觉如果它能够调用一种讽刺的语气，那它一定会的，“你可以使用安装在你手铐上的触摸屏来支付罚款。交了罚款，手铐就会打开。任何强行取下手铐的企图都将立即受到惩戒性处罚，并处以罚款。”
我抬起头来面对机器人，右臂和右腿仍然贴着地面。“我就应该一直带着这些砝码到处走，直到我有足够的钱把它们移走？你在开玩笑吧？”
“并没有。”
“你不觉得被这些垃圾压得喘不过气来会让我更难挣钱还你钱吗？”
“不会。依照规矩，我根本不会为穷人考虑。”
“我——”
萨莎走到我前面。“非常感谢你的协助。我们一定会尽快缴纳罚款的。”
机器人们盯着她：“对我们说奉承话也是一种可处罚款的罪行。”
“哦，去——”
机器人拿出了另一个债务手铐，伸向萨莎身上。
“不，给我吧。”我说，“我来承担。”
“不能接受。”机器人说着，把手铐扣在萨莎的脖子上。她身体前倾，要不是我伸出胳膊扶着她，她早就摔倒了。
“酷。”萨莎说，“好极了。”
机器人们二话没说，直接飘走了。
萨莎目瞪口呆地转向我。“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用一种斩钉截铁的口气，像是要说服自己。
“看看。”我耸耸肩，用我那只没有负担的手指着街对面，“这里的大多数劳工都有这样的手铐。”
在对面的人行道上，一个满脸皱纹、脚踝上缠着手铐的女人经过一家香水店的入口。她那肌肉发达得可怕的腿表明她背负债务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她旁边的咖啡吧里，双手都戴着手铐的酒保在调制两杯棕色的液体。在另一个街区，还有一个就像萨沙一样脖子上戴着项圈的“景观美化师”，弯腰捡起经过他身边的精英们扔下的每一块垃圾，然后挣扎着站起身。
“伯爵夫人可能会认为我们是一些从富人那里偷东西的工人，或者是继承了遗产什么的。”我说，“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这些让我们更容易融入社会。她就不太可能骗我们了。”
“也许吧。”萨莎说。她至少给了我个面子，假装相信了我。尽管如此，我们对此确实无能为力。我们从身无分文变成身背负债，而我们走出困境的唯一办法就是等人买下一个血淋淋的塑料玩偶。
我按下了大厦壁挂式蜂鸣器上的呼叫按钮。
（第四章完）

第五章
（菲奥娜视角）
霍洛韦庄园的等候室令我目瞪口呆，无话可说。萨莎和我看到过很多令人难以置信的东西——秘藏中的怪物、爆炸的月球基地，但我们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彻底……有品味的好东西。
壁灯和枝形吊灯的组合使房间沐浴在舒适的光芒中，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了别人的梦里。房间中央的一尊大理石雕像打破了这种暖和、温润的气氛，雕像上摆放得恰到好处的聚光灯，使这个严肃、轻盈的人物——我想是豪宅的女主人——俯视着周围的景色，同时流露出仁慈的智慧和无情的怜悯。
一张椅子或沙发之类的东西靠在近处的墙上，管家称它为“沙椅”。它看起来很舒服，看上它一眼我的血压就降了下来。它恬淡的紫红色与两边炭灰色的书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多数书都原封未动，从来没有人读过，但这并不重要：它们给这个空间注入了一种恬静的智慧和我从未体验过的庄重。
这听起来很愚蠢，一间装饰精美的房间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当你一生中任何时候都离人类排泄物不超过9米，你所见过最接近家居装饰的东西是保险杠贴条时，那么一个舒适的空间就会给你不同的感觉。
“噢~”萨莎说。这声音表明她不仅知道神是存在的，还知道自己衣着寒酸地在她的休息室里。她拽了拽自己依然血迹斑斑的衬衫：“灯都穿得比我好。”
管家是一个年轻人，他肌肉健壮的左臂上戴着两个债务手铐，转动着凹陷的眼睛。他指了指那张躺椅：“请坐吧。”
我们一坐下来，靠垫就轻声围起我们的小腿表示欢迎，我们在柔软的支撑中越陷越深。虽然我对娘胎里什么感觉没有任何记忆，但我从骨子里知道，就算那时我也没觉得这么舒服、这么安全过。
“哦，不。”萨莎说，“这怎么这么舒服?”她看向了管家，眼睛里因为四肢被椅子轻柔地裹住而涌出了泪水。“你做了什么？只是把椅子，怎么能够做到这样？！”
“这不仅仅是一把椅子，女士。假如你不按规矩使用的话，那我必须请你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
秘藏登陆玩偶是《无主之地：新传说》中的收集品
里面真的有菲奥娜
但是没有提丰·德莱昂
大概是过于值钱了吧

“你叫什么名字？”萨莎问道。
“登博罗，女士。登博罗·查尔斯比。”
“好吧，登博罗，你看起来是个好人，我喜欢你。但我现在得告诉你，唯一能让我离开这沙椅的方法，就是抓着我尸体的脚把它拖出去。”
“如果你继续用你那一身血淋淋的衣服把我的躺椅弄黑，你可能就会实现你的愿望了。”一个尖锐、冰冷的声音从雕像后面传来。
一个高得惊人、漂亮得惊人，和房间中央的雕像一模一样的女人走进了房间。但当她经过它的时候，我不禁注意到，这座雕像虽然朴素，却与她的形象不甚相称。这个女人本身看起来更有雕琢感，不显老，冷艳动人。这种对比太明显了，肯定是有意为之，让这位女士的客人在她到达之前惊艳于雕像，然后再惊艳于她。
“啊，伯爵夫人。我只是以为，您会愿意提供她们作为客人——”
“我唯一想向这些‘客人’提供的是我的右手中指。最好是伸向一辆快速行驶的汽车窗外。”
我并不介意在做生意之前受到一点侮辱——这会让买家觉得是他们在控制局面——但如果继续坐着接受这种无礼，你就会开始失去优势。
所以我站了起来：“用左手是更明智的选择。这样你就可以稳稳地靠在你伸出的棍子上了。”
她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向上翘起。“来吧。”她说着，转过身来，“除非你们需要解手？”
我们摇了摇头。
“很好。我自己非常害怕上洗手间，所以我接受了选择性手术，完全消除了这种需要。”
“我有很多问题。”我说。
“而我没什么时间。你们是来谈生意的，对吗？那我们就谈正事吧。跟我到我的办公室去。”
显然，我们没有及时回应她的喜好。
“啊。”她说，“把你们搞糊涂了，不好意思。‘办公室’是指人们工作的地方。现在走吧。”
她每迈一步，我们就得迈两步。我们跟着她在房子里走了一圈，或许是她有意带我们参观各种各样的艺术品和房间。我一点也不懂——她会指着一幅画着一只大胡子狗在哭的画，说些类似“布凡特对于星际倦怠症不太为人所知的探索之一”之类的话，但我们发现自己除了作出动容的表情外无话可说。就连她对自己的许多艺术品做手势的方式，本身也是一件艺术品：她手腕的温和弯曲、手指有目的的指向、到手腕上大而不花哨的珠宝手镯。她的脚似乎都没有碰到地板，行动起来像个外星人——一个美丽而粗鲁的外星人。
我们经过的每个房间都使之前的等候室看起来像一个灯火通明的垃圾箱。我们以为我们看到的都是奢侈品，但其实根本算不上。酒廊里有机器人调酒师、六台ECHO模拟器和一架按摩“棺材”，看起来像是一个你可以愉快地度过余生的地方；餐厅的天花板很高，我看不清它的尽头在哪里，厅里的深色木制家具都被擦得锃光发亮，每一张椅背和桌子都反射着一盏点着一百根蜡烛的枝形吊灯的光线。尽管她自称并不需要如厕，但我们经过的卫生间都自带按摩床、香水室和涡轮式坐浴盆。
“这是一个可爱的家，”萨莎说着，尽她最大的努力不让口水流出来。

“是的。”霍洛韦夫人豪横地回答，“我用自己的两笔遗产，一砖一板地建造了它。在建出这所房子之前，我的家人住在一个摇摇欲坠、几乎不适合人类使用的庄园里，甚至连会客室都没有。”
“真是粗糙。”我说。（什么是绘课室，是你坐下来涂鸦的地方吗？）我没有说。
“我不能让我的小女儿在那样的破房子里长大，”她继续说道。
她的脸上掠过一道阴影。她停在大厅中央，什么也没看。我突然想到，我们在房子里走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孩子住在这里的迹象。（注：其女玛茜是机械术士盖姬的死对头，详见后）
“我们到了。”她厉声说着，拉开了一扇比她大一倍的门。
办公室没有让我失望。一面墙上有一座噼啪作响的壁炉，两侧是齐天花板的书架，里面塞满了卷角的大部头书。与等候室里的那些不同，这些书似乎被读过很多遍。当然，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可能会买二手书，或者更有可能让她的管家精心做旧这些书，以模拟出真正的藏书家对它们的磨损。
房间的另一端挂着一幅霍洛韦伯爵夫人的落地画，既阴郁又威严。在远处的尽头，开着一扇通向阳台的门。黄昏时分，伊甸五号的夕阳橘黄色的阳光洒进了房间。
伯爵夫人指了指壁炉旁的两把椅子。
我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陷阱。当她向我们做手势时，她并没有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这意味着她无意坐下。我们坐下来，而她一直站着，我们会显得很粗鲁，而她将扩大身高上的优势。
我怒视着她：“真的吗?”她拥有数不胜数的钱，而我们显然不是本地人。她已经占了很多次上风了，这个额外的权力小游戏是不必要的，而且有点侮辱。
她耸耸肩：“习惯的力量。”
霍洛韦关上了阳台的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壁炉边摇曳着亮光。
“我们看看吧。”她用一种像丝绸蘸了巧克力的声音吟诵着。
“呃。”萨莎说着，从她肩上的挎包里取出那个浸有鲜血的盒子。
“很多钱都藏在大便里。”提丰·德莱昂尖声地说。
霍洛韦夫人畏缩了下：“这是在开玩笑吗?”
“我们知道这个盒子的状况不是很好，”我说，“我们愿意打个小折扣。”
“‘不是很好？’你还没把它前主人的血擦掉呢！我猜你们就是这样得到它的，对吧？杀了你们的主人，以为你们能在安保机器人抓到你们之前把货品送走?”
“也许吧。或者也可能是另一个想宰我们的潜在买家的血。”在潘多拉上，适当地吓人一点永远不会有坏处。我希望同样的谈判策略也适用于伊甸五号。
霍洛韦夫人眯起了眼睛：“唔~好吧。虽然有血，但提丰·德莱昂确实是个很稀有的秘藏登陆玩偶。当然，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
“这真有意思。”萨莎回答，“因为我追查了其他已知的德莱昂玩偶。一个是在太阳神号空间站坠毁时烧毁的；当行星希罗尼穆斯（注：二代大兵阿克斯顿的家乡）被人设计撞入其恒星时，其他几个也融成了糊糊。初版他们只制造了六个，几乎每一个都没了。你和我一样清楚，也许你手里拿着的是现存的最后一个完好无损、还在盒子里的提丰·德莱昂。”

霍洛韦夫人扬起眉毛：“当然，我需要扫描一下，核实它的真实性。”
“当然。”萨莎笑了。她睁大眼睛看了我一眼，我明白了其中隐含的问题：一个被秘藏数字化的玩具会被认为是真实的吗，还是说我们会被扔出去？
霍洛韦把盒子拿到她的桌子上。从最上面的抽屉里，取出一块圆形金属盘，上面有一个数字读数。她把玩具放在上面，吸了一口气，试着掩饰她掩饰不住的兴奋。一根扫描棒从金属盘边缘展开，开始绕着玩具圆周运动，同时发出嗡嗡声用射线扫描玩具。
“你们的要价是多少？”她头也不抬地问。
“鉴于这东西已经绝版二十年了，而且几乎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我们认为由你先出个价比较合适。”萨莎说。
伯爵夫人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你们给我拿来一个沾血的盒子。你们被债务所拖累，把沙椅当成厕所，现在还想谈判？真令人尴尬。”
扫描仪的嘟声在房间里回荡。她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一个小屏幕。
“哦，怎么样了？”
她对我们哂笑一下，然后沉默。萨莎和我礼貌地报以中性的微笑，反正是那种恐慌的人不会做的事。
“尽管盒子上有一些私人印记，但它似乎是真的。”
“当然是。”我把松的那口气忍住说，“现在只剩下价格问题了。”
“是的。”
她又盯着我们。我知道这个策略。她会等我们开口，逼我们先出个价。在某些情况下，这是明智之举。潘多拉星上的某个军火商曾对我做过类似的尝试，并取得了巨大成功。他知道我卖的枪很抢手，而且我不出手的每一秒，都离骑人肉单车的强盗头子追上来抢它，然后砍掉我的手近一秒。
然而，在伊甸五号，这是一个错误的举动，一个她永远无法反悔的举动。我们把这地方弄得臭烘烘的；我们只是坐在房子里，就降低了它的价值。我们的存在本身就与装饰冲突。萨莎和我可以愉快地在霍洛韦的办公室里坐到太阳下山，可她希望——需要我们不再烦她。
所以我们等着，回以了沉默。
“不许讨价还价，明白吗？我说一个数字，你们接受，然后离开。”
萨莎和我站了起来。我竭力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这不符合……”
“一百亿。要么接受，要么放弃。”
这个数字像狙击弹一样击中了我的脸。“稍等下。”我说。
我转身背对霍洛韦面向萨沙，她的眼睛现在有餐盘那么大。
“嗯……”我低声说。
“嗯……”她咬着嘴唇小声回答。
“要冷静。”我说。
“我很冷静，冷静的要死。你才要冷静。”
“我也很冷静。给我一点时间。”
十个十亿。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买一套房子，然后再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存放在第一套房子里，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这辈子再也不用工作了。再也不用去洗头发上粘的那些血肉了。我直起身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霍洛韦伯爵夫人，我想我们可以成交。”
就在这时，房间爆炸了。

她没有退缩：“外星球来的吧？”
萨莎点了点头：“潘多拉星。”
听了这话，她畏缩了一下：“我很乐意给你们看一些我们的正装，而且我希望你们能注意到我身上没有任何现金。”

十个十亿。有了这笔钱，我们可以买一套房子，然后再买一套小一点的房子，存放在第一套房子里，以备不时之需。

第六章
伊甸五号精英区的灯光亮了整个晚上，它是黑暗海洋中的文明灯塔，旁边的锈镇相比起来就像一座闪烁着微弱火光的小岛。
一个年轻女子走过那些火光，走过沮丧绝望的面孔，走过颤抖、哀嚎的一堆皮包骨头的猫狗。她的眼睛注视着远处亮着的灯光。
在她身后漂浮着一具半肢解的铁锈金属躯体。它一直在她身后五步远的地方，机械单眼前后扫视着，好像在寻找威胁。这些威胁似乎不太可能出现，因为仅仅是它的接近，就足以让大多数行人跑回他们的小屋。
女孩轻敲手腕上的按钮，清了清嗓子。“你们好，忠实的ECHO广播听众们，”她说。每走一步，她的小辫都会蹦跳一下。“和往常一样，也向那些徒劳地通过这五倍加密流追踪我信号的猪头们问好，赶紧滚吧。”
“对于那些刚接触这个频道的人，让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几年前，发生过一起事故——不是我的错——”她皱起了脸，陷入了沉思。
“——好吧，我也有点错。一个富家女死了，从那以后，她妈妈花了很多时间和金钱来找我。有一段时间这很有趣！”
她的脚步慢了下来，一道阴影掠过她的脸：“后来就不是了，但我不想谈那部分。”
她摇了摇头，又清了清嗓子，继续向光明之城走去。当她脚下的柏油路变成了灰尘和污垢时，锈镇那饥渴的火光在她身后变成了一个个针尖。她走在锈镇和精英区之间的沙漠里，黑暗笼罩着她。
“但今晚，一切都结束了。没错，警察和侦探们，我又回到伊甸五号了。回家了。对你们来说，现在做任何事都太晚了。死神小吵闹，我们到了。”
精英区的尖塔现在离得很近了，不过是安全地隔在城墙后面。城墙上布满了尖刺，电动刀网，还有那些或自信或愚蠢地试图爬上去之人的遗体。
在她身后，机器人的头部点亮了。一束明亮、密集的光线映照出了一座ECHO塔，它的峰顶消失在云层中，波纹状的金属片修补了它底部的磨损。在塔的中间、甚至比精英区周围的城墙还要高的地方，一根绳子从一根裸露的支柱上悬挂下来。地上的女孩抓住绳子往上爬去。
“就像体育课一样。”她说着，尽可能地伸出手，把身体拉上去，每上一寸都会哼唧一声。“就像体育课一样。”她气喘吁吁地继续说，“我上半身的力量……很糟糕。死神小吵闹，能给我一个助推吗？”
机器人在她下面急速移动过来。她把脚放在它那装甲的肩膀上，松了口气。“谢谢，宝贝。”她说。
机器人的推进器发出更亮的光，一点点地推着女孩登上了ECHO塔。

“来的路上看了很多书。”她喘着气说，“嗯，事实上是听了一些有声读物，都是一样的，别打断我。你们知道吗，没有多少复仇故事能真正打动我。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会说复仇是不好的，比如说，（如果有人打你的左脸）你应该把右脸也伸过去……或者诸如此类的话。”
“但是，亲爱的听众们，我不赞同这种哲学。我相信应该抓起自己的脸，把刀片塞进去，然后用你的脸一遍又一遍打他们的脸，直到他们的脸被撕扯成碎片。是的，也许这意味着你自己的脸也被撕成碎片，但这就是毁掉谋杀你父亲那女人的小小代价！”
这句话在寂静的沙漠中回响。随即秘藏猎人试图恢复镇静，截断了她听起来快要变成啜泣的愤怒喘息。
当她和机器人飞得更高时，她把这个想法从脑袋里甩了出去。
“没关系。不值得讨论。我们到了，跳跃点！”
女孩爬上了俯瞰边界墙的柱子。如果她是一只鸟，她就可以轻轻拍打翅膀，越过城墙飞进城里。
然而，她不是一只鸟。
然而，她有一只浮空的机器人——这同样好。
一只巨大的金属手抓起女孩的前臂（也是金属做的）。机器人的推进器比之前更亮、更响，它飞向城墙，年轻女子挂在它的手臂上，仍在向她的听众们播放推流。
“一旦我们越过这堵墙，事情就变得更简单了。”她说，“她并不难找，我肯定不会错过的。”
她的ECHO装置发出了一种报时声，尖锐的声音在广阔的沙漠中传播得很远很远。
“啊，‘辣蛙鲁兹’问我杀了她之后要做什么，我是否会被安保机器人包围。好消息，辣蛙鲁兹——这没关系！它们可以用激光把我变成小块的可爱女孩肉，只要她死了，我就完成了我的任务。”
机器人发出一种声音，就像一块金属摩擦着一块更坚硬、更愤怒的金属一样。
“别抱怨了，死神小吵闹。”她说，“我可能不会死。我是说，我就是这样。我们会没事的。”她拍了拍机器人的手臂。
女孩仍在向城市飞去，ECHO装置再次响起。“‘吉诺西’问，‘这对于秘藏猎人来说不是退步吗？就在不久之前，你还在打倒暴政军队，并拯救世界。’是的，吉诺西，我这么做过，也非常喜欢这么做。它能让我微笑，一切都很好。但自从有人去杀了我的父亲，我就不喜欢任何事了。我只能强颜欢笑，只要我的手指没有沾上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之血，我就觉得生活毫无意义。”
“顺便说一句，谢谢你的订阅。”她嘟囔着，又露出了一个勉强的微笑。

秘藏猎人和机器人越过了城墙，女孩把膝盖抱在胸前，以免脚碰到墙顶。
“最困难的部分结束了。”她说，就在这时，安保机器人们从护墙里钻出来，开始向她射击。她自己的机器人二话没说，松开了抓着她的手，她落向地面，势头强劲地打了个滚，停了下来，手里已经在数码构架枪械了。
女孩的机器人向安全部队冲去，它的数码构架爪每一划都会撕裂抛光的钢铁；女孩拿起霰弹枪漫不经心地肆意射击，但不知怎么的，弹丸都回弹起来，在机器人警卫的人工智能大脑中安了家。在震耳欲聋的激光和霰弹枪的轰鸣声过后，这座闪亮城市的闪亮角落安静了下来，一尘不染的街道上散落着机器人的内脏。
“看看这些打击犯罪机器人，或者随便这里管他们的机器暴徒军队叫什么。”她对着她的ECHO设备说，“它们不就是廉价、可怜、抄袭我死神小吵闹的东西吗？是的。不过该夸的还是得夸，它们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很致命。”
“大多数情况。你看，它们被设定用来抵御各种威胁——小罪犯、外星士兵、贪婪的野生动物——但世界上没有任何程序可以用来抵御秘藏猎人的复仇。”
“我和死神来找你了，霍洛韦伯爵夫人。”她咆哮道，“在子弹把你的头劈成两半之前，你就会知道是我干的。”
“盖姬！”霍洛韦夫人在烟雾和火焰中吐了一口唾沫，那一个音节所包含的仇恨足以让萨莎茫然，就像之前的爆炸声一样。
片刻之前，一声巨响吞没了整个房间。阳台的门向内炸开，上千块木片向萨莎和菲奥娜飞来。她们捂着脸扑倒在地，而霍洛韦伯爵夫人的反应没那么快。她尖叫起来，十几块木片嵌进了她举起来保护她完美比例脸庞的手臂里。
萨莎从背包里抽出一支马里旺火焰冲锋枪，拉开了保险。
“你有枪给我吗？”菲奥娜问道。
“没有地方了。”
“你本可以带更小的枪。”
萨莎笑了笑。

新发的这几段不搞笑

两个人影出现在被炸开的阳台门口。其中一个入侵者太熟悉了，当然只是在外形上：它似乎是她们自从登上伊甸五号以来一直避之不及那些安保机器人的残破版本。有人在它的臂上背上都画了骷髅头，在萨莎看来，这样就没那么吓人了。不过，它的一只手上装的火箭发射器，在很大程度上平衡了它的恐怖要素。它的另一只手上吊着一个眼神狂野的女孩，她的眼睛像激光一样盯着伯爵夫人。
萨莎无法解释为什么，但这个女孩给她的印象是两者中更危险的一个。
那女孩穿着一件破旧的背心，外面戴着带刺的垫肩。她的头发梳成两条尖尖的小辫。她的左臂上拿着一把托格手枪，枪管从未离开过霍洛韦伯爵夫人。
她瞥了萨莎和菲奥娜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转向霍洛韦。“盯着那两个，死神小吵闹。”她说。作为回应，摇摇欲坠的机器人将火箭发射器对准了她们。
萨莎用冲锋枪瞄准了机器人。如果这个机器人不是金属做的，如果它没有拿着一个只要扣动扳机就能把她和姐姐炸成碎片的装置，如果萨莎脖子上笨重的债务手铐没有影响她的瞄准，这可能是一场真正的对峙。事实上，现在萨莎的命运任凭那个机器人和女孩摆布。
霍洛韦怒视着闯入者。萨莎已经感觉到霍洛韦看不起她们，但在她看到霍洛韦脸上的怒容后，就明白了那是真正的仇恨。即使是霍洛韦这样一张经过整形手术的完美脸蛋，也无法掩饰她的憎恨。
“是你。”她啐了一口。
“是我。”女孩微笑着回答。她坐到霍洛韦的桌子边上，离秘藏登陆只有几英寸远。
霍洛韦伸手去拿她的手表。萨莎认为她是想遥控触发警报。
“啊-啊-啊。”女孩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安保已经听到了爆炸声。在他们来之前你早就死了。”
萨莎清了清嗓子。如果霍洛韦死了，她就不能付她们买玩偶的钱了。
“啊。”萨莎说，“这对我们来说真的行不通吧？我们正要做笔交易。所以……”
那个拿枪的女孩看也不看，问道：“如果你知道这个女人做过的事情，你就不会愿意再忍受她一秒钟了。你知道她对我父亲做了什么吗？”
“杀了他？”菲奥娜说。
女孩皱起了眉头：“是的。猜对了。”
菲奥娜耸耸肩：“语境线索。”
“哦。”霍洛韦笑道，“女凶手想受到审判，是吗？在你和那东西对我的玛茜做了那样的事之后？”
“那是个意外。”女孩说着，把手枪的撞针往后拉了拉，“不像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