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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十年一品温如言、【除了白骨黄土、我守你百岁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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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希看着满桌精致的饭菜,笑得心满意足。
“云妈妈,你真厉害!”
“家常的东西,上不了台面。”云母温和开口“言希……是吧?你多吃些。”
阿衡抓了筷子,想要夹菜,却被云母训斥。
“女儿家,没有规矩,客人没有吃你怎么能动筷子?”
阿衡吸吸鼻子,委屈地放了手。
就这样,在言希的搅合之下,她的回来,一点也不感人肺腑,赚人热泪,反倒像是串了门子后回到家的感觉。
“云妈妈,您喊我阿希或者小希都可以。”言希极有礼貌,笑得可爱。
他自小被称作“妈妈杀手”可不是浪得虚名。
“你,听得懂?”阿衡有些好奇,言希怎么会听懂这些乡土方言。
“我爷爷教过我。”言希一语带过。
阿衡纠结了。
她之前,还自作聪明地作言希的翻译。言希当时在心里不知道怎么偷笑呢,肯定觉得荒唐。
只是,言爷爷怎么也同乌水镇有瓜葛?
云母凝视了言希许久,想起了什么,眼神变得晦涩,看着阿衡,淡淡开口。
“阿衡,去喊你阿爸回来吃饭。”
言希可有可无地笑了笑。他来之前,大概就猜到了,温衡的养父母是知道当年的那个约定的。
阿衡不明所以,点点头,起了身,轻车熟路地到了镇上的药庐。
云父,是一位中医,行医数十年,在方圆百里颇有名声。
只是,可惜,治不好自己儿子的痼疾。
像一个笑话。为此,镇上闲言碎语了许久,指指点点说云家以前不晓得造了什么孽,这才惹了报应,三代单传,祖辈行医,却生了一个治不好的病秧子。
“阿爸!”阿衡望着在给病人称药的鬓发斑白的和蔼男子,笑得喜悦。
云父愣了,回头,看到阿衡,眼睛有着淡淡的惊讶。
阿衡跑到男子的面前,仰头看着父亲——“阿爸。”
她的声音,像极了幼时。
“阿衡,你几时回来的?”云父放了手中的药材,和蔼问她“你爷爷也来了吗?”
阿衡眼睛垂了下来,摇摇头,不敢看父亲的脸。
“你偷跑回来的?”云父皱了眉,声调上扬。
阿衡不吭声,杵在药庐前,旁边的行人窃窃私语,她尴尬地手脚不知往哪里摆。
起初是心中难受,才不顾一切跟着言希回到了乌水镇,如今,想到B城的温家,心中暗暗觉得自己这件事做得太不懂事。
他们,说不定已经像思莞失踪那天一样,报了警呢?
“你这个丫头!”气得脸色发青,抓起台上的药杵,就要打阿衡。
阿衡呆了,心想阿爸怎么还用这一招呀,她都变了皇城人镶了金边回了家,他怎么还是不给她留点面子呢?
可,药杵不留情,挥舞了过来。
阿衡咽了口水,吓得拔腿就跑。
“你给我站住,夭寿的小东西!”云父追。
“阿爸,你别恼我,阿妈说让你回家吃饭!”阿衡吓得快哭了,边跑边喊。
“嗬,我就说,人家住机关大院的,怎么着也瞧不上这傻不隆冬的丫头,瞅瞅,这不被人退了货!”开凉茶铺的镇长媳妇冬天开热茶铺,边嗑瓜子边看戏说风凉话。
你才被退了货!阿衡吸了鼻子,心里委屈,望着大药杵马上上身,脚下生风,跑得飞快。
一个追,一个逃,乌水镇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大人小孩都笑开了。
赫赫,瞧,云家丫头又挨打了!
阿衡抱头跑得飞快,脑袋红得像信号灯。
从小便是这样,阿爸打她,从来不留面子,满镇地追着她打,别的人追着看笑话。
撒着脚丫,阿衡终于跑回了家,冲回堂屋,带着哭腔——“阿妈,阿爸又打我!”
“我让你跑!”身后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阿妈望着她笑,拍了拍她的手,对着云父开口——“他爸,孩子一片孝心,刚回来,别恼她了,啊?”
云父“哼”了一声,转眼看到了言希。
这孩子,正津津有味地托着下巴看戏,大眼睛光彩熠熠。
“这位是?”云父搁了药杵,细细端视言希。
云母淡淡开口,语气颇有深意——“言将军的孙子,言希。”
空气有些凝滞。
云父的脸愈加肃穆,看着言希开口——“就是你?”
言希纤细的手握着筷子,笑意盈盈——“应该是我。我弟弟在美国,比温衡小太多。”
阿衡有些迷瞪。
他们在说什么?
云父沉吟半天,对着云母招手——“佩云,你跟我,到里屋一趟。”
随即,淡淡看着阿衡说——“丫头,你好好招呼客人,饭菜冷了的话,到厨房热热。”
言希拿起筷子,轻轻夹起一块肉,放在口中,嚼了嚼,眉上扬,对着云父笑道“不用了,饭菜刚刚好。”
云父脸色有些不豫,但也没说什么,大步走进了里屋。
云母深深地看了言希一眼,随之跟着走了进去。
阿衡呆呆地,用手遮了嘴,小声对着言希开口——“发生,什么了?”
言希嘴中嚼着一根棍的排骨,腮帮鼓鼓的,漫不经心地开口——“大概,你养父看我不顺眼。”
阿衡悄悄地觑了少年一眼,小声说——“我阿爸,看我,也不顺眼的,你别,生气,他是,医生,只看,病人,顺眼。”
少年轻飘飘地吐出骨头,幽幽开口——“人傻是福。”
哦。
阿衡稀里糊涂地点头赞成。



50楼2011-10-04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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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阿衡黏着云母,要同她睡一间,云母拗不过她,便应了。
    言希睡到了旧时阿衡的房间。
    云父则是睡到了云在的房间。
    彼时,云在正在南方军区医院治病。
    “阿妈,你想我不?”黑暗中,阿衡缩在被窝中,眼睛带着渴盼。
    “不想。”云母手轻轻摩挲着阿衡的头,温柔开口。
    阿衡难受了,失望地望着母亲。
    “可是,阿妈,我想你。”她在被窝中轻轻缩进母亲的怀抱中,那个怀抱,温暖而安宁。
    “在温家,又躲在被窝里哭了,是不?”云母叹了一口气。
    “没有。”阿衡把头抵在母亲怀中,闷闷开口。
    她没有撒谎。
    


    51楼2011-10-04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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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2楼2011-10-04 2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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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爸很伤心,在在也很伤心,她都知道。
        可是,她无法自私地看着在在走向死亡。
        云家,是她一生中最温暖美丽的缘分。
        幼时,父亲教她识字念书,别的女孩子早早去打工,她也想去,挣钱给在在看病,同阿爸说了,阿爸却狠狠地打了她一顿,告诉她,就是自己累死操劳死,也不让自己的女儿做人下人;
        阿妈最是温柔,每次都会给她梳漂亮的发辫,做漂亮的裙子,讲好听的故事,每次阿爸追着打自己的时候,都是阿妈护着她,打疼了她,阿妈比她哭得还凶;
        至于在在,同她感情更是好,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总要等着她放学一起吃,她有时随阿爸上山采药,留在山上过夜,在在总是通宵不睡觉,等着她回来。过年时是在在一年中唯一被允许同她一起出去玩的时候,而他跟着她赶了集,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总是舍不得买,可却花了攒了许久的压岁钱,买了纸糊的兔儿灯给她,只是因为,她喜欢兔子。
        她要云家好好的,她要在在健健康康的。
        姓云姓温又有什么所谓?
        “阿妈,温家的人很喜欢我,你放心。”阿衡抬了眼,望着母亲,呵呵笑了“那里的爷爷会为了我骂哥哥,那里的妈妈会弹很好听的钢琴曲,那里的哥哥可疼可疼我了。”
        云母也笑了,只是眼睛中,终究泛了泪——“好,好!我养的丫头,这么乖,这么好,有谁不喜欢……”
        “阿妈,等我长大了,回来看你的时候,你不要赶我,好不好?”阿衡小心翼翼地开口。
        “好。我等着我家丫头挣钱孝顺我,阿妈等着。”
        “阿妈阿妈,我们拉钩钩,我不想你,你也不要想我,好不好?”阿衡吸了吸鼻子,眼圈红了。
        云母哽咽,轻轻开口——“妈不想你,一定不想你。”
        


        53楼2011-10-04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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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水镇算得上典型的水乡小镇。
          经历了上千年历史的冲刷,流水依旧,碧幽生色。河流两侧的房子,古朴至极,黛瓦青砖,窗棂镂空,屋檐下垂落的一串串红灯笼,在风中绰约,像极撑着油纸伞走进小巷的江南女子发间的流苏,美得空灵而不经雕琢。
          阿衡对这一切司空见惯,言希却新奇得像刚出生的婴孩第一眼望见这尘世。
          云父塞给阿衡一些钱,嘱咐她带言希到集市好好逛逛,笑得很是慈蔼。
          阿衡接了钱,虽不知阿爸对言希的态度为什么变得如此之快,但还是乖乖听了话。
          离小年还有两天,集市上一定热闹非凡。
          言希自从走出云家,就开始不安分,东跑西晃,抱着相机,见到行人跟看到马戏团的猴子一般,拍来拍去,得瑟得不得了。
          阿衡跟在他身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中却直觉丢人,埋了头,只当自己不认识少年。
          你丫看人像马戏团的,人看你还像动物园的呢!
          集市上,挑着货担的人行走匆匆。
          人群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
          水乡的男子,模样一般很是敦厚温和,极少有棱角尖锐的,温和宽厚,若水一般;而那些女孩子们,秀美温柔,蜡染的裙摆轻轻旖旎的风情,更是不必说,已然美到了固定的江南姿态上。
          小孩子们,大多带着虎头帽,被父母抱在怀中,手中捏着白糖糕,口水鼻水齐落,胖墩墩的,可爱得很。
          言希,此刻……也拿着白糖糕,扔花生豆一般的姿态,撕了一角,仰了脖子,往嘴里扔,笑得大眼睛快要看不见。
          而阿衡,抱着相机,眼巴巴地看着白糖糕。
          刚刚,言希让她买了两块白糖糕,结果,她颠儿颠儿地跑回来时,少年把手中的相机挂在了她的脖子上,两只手,一手一块白糖糕,左一口右一口,连渣渣儿都没给她留。
          “我也,想吃。”阿衡吸着鼻子,不乐意了。
          “你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还没吃够呀?”少年眼都不抬,腮帮鼓鼓的,依旧左右开弓。
          噎死丫的!
          阿衡郁闷了。
          言希故意气阿衡,吃完了,又伸出舌头,使劲儿舔了舔手指,眼睛斜瞥着女孩。
          阿衡无语了。
          “乌水镇,还有什么好吃的?”少年笑着问她。
          阿衡想了想,开口说——“臭豆腐。”
          “B市也有,不算稀罕。”少年不以为然。
          “江南的,豆腐,做的。”阿衡解释。
          言希撇嘴——“切!我们那儿还是北方豆腐做的呢。”
          阿衡呵呵笑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她带着言希,沿着河岸,走进小巷,拐了几拐,走到一个挂着木招牌的小铺子前,招牌上写着——林家豆腐坊,五个毛笔字,苍劲有力,却不失清秀。
          小铺子的屋檐下,是一串落了灰的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着。
          店铺里,只摆个几张木桌,稀稀落落的食客,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
          与集市上的热闹,完全不同的气氛,但是,却很温馨。
          “桑子叔,两碗豆腐脑,一叠炸干子!”阿衡喊了一嗓子。
          “好嘞!”青色的帘布中,传来中年男子憨厚洪亮的嗓音。
          言希看着小屋,大眼睛咕噜噜转了几转,蓦地,笑开——“这里,挺逗。”
          “怎么了?”
          “房顶的四角都留了缝,冬天不冷么?”
          “留缝,晚上,晾豆腐。”阿衡向少年解释。“老板,不住,这里。”
          言希点点头,取了相机,眯了眼,“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言希是一个很随性的人。
          因此,他做的许多事,似乎不需要理由,依旧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不一会儿,一个笑容可掬的矮小男子端着红漆的方形木案走了出来,岸上,是几个粗瓷碗。
          阿衡同男子寒暄了几句。
          “在在呢?身体好些了吗?”男子望了言希一眼,发现不是熟悉的云在,温和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在在现在在大医院瞧病,我阿妈说,手术很成功。”阿衡笑了,面容温柔真切,眸子涌动着一种叫做欣慰的东西。
          被阿衡唤作“桑叔”的小店老板,听到女孩的话,面容也十分欢喜——“这下好了,在在能回学校念书了。他没休学之前,成绩好得很,你们姐弟俩一般争气。”
          


          55楼2011-10-04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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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衡笑呵呵,远山眉弯了。
            邻桌的客人催促了,老板又走进了青色帘子里的厨房。
            阿衡把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端到言希面前,少年细长白皙的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他微扬了眉,却没有说什么。
            虽然,依他看来,这江南的豆腐脑看起来和他每天早上喝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衡淡哂。
            言希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阿衡微笑看着少年——“好吃吗?”
            “这,还是豆腐吗?”他瞪大眼睛,黑黑的眸子,带着怔忪直接的天真。
            阿衡点头。
            “没有涩味,到了口中,滑滑的,嫩嫩的,有些像鸡蛋布丁。”少年微眯眼,脸色红润,表情满足。
            鸡蛋布丁,嗯,好吃吗?
            阿衡呆呆,不过,终究笑了,满足的样子,薄薄的嘴向上扬,唇角是小小细细的笑纹。
            “你尝尝,这个。”阿衡把炸干子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却皱了眉,吐了出来。
            “怎么是苦的?”
            阿衡也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开口——“桑叔,没放,酱料。我以前,和在在,吃,不爱,佐料。”
            随即,跑到了厨房,要了一叠酱,淋在了干子上。
            言希又夹了一小块,在口中品了品,舌尖是豆腐的酥脆和酱汁的甘美,掩了苦味,香味散发得淋漓尽致,浓郁的口感。
            阿衡看到少年舒展了眉,暗暗吁了一口气。
            她自幼在乌水长大,本能地护着这一方水土,不愿让别人对它怀着一丝的讨厌。
            这番心思,若是用在人身上,通常被称作——护短。
            “镇东,城隍庙里,有一口,甜井。豆腐,都是用,井水做的。”
            言希微微颔首,小口吃着,望着食物,面容珍惜。
            桑叔,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小碟笋干,让言希配着下饭。
            笋干甜甜酸酸的,十分开胃,言希吃了许多。
            “阿衡,桑叔铺子里的招牌旧了,你婶儿让我,托你再写一副。”男子憨厚地望着女孩。
            “嗯。”阿衡笑着点了头。
            言希诧异——“招牌上的字是你写的?”
            阿衡不好意思地又点了点头。
            “下笔太快,力度不均衡,墨调得不匀,最后一笔顿了,不够连贯。”少年平淡开口。
            阿衡咽了咽唾沫。
            “我们阿衡一小就开始练字了,在镇上数一数二,字写得比云大夫都好。”桑叔开口,有些不喜欢少年的语气。
            “这个,要靠天赋的。”少年淡淡一笑。
            言下之意,练了多少年,没有天赋,都没用。
            阿衡知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心下,还是有些失望。
            她打小,便随着父亲练毛笔字,不分寒暑,没有一日落下,现下少年一句没有天赋,着实让她受了打击。
            “这孩子口气不小,你写几个字,让我看看。”桑叔有些生气。
            


            56楼2011-10-04 2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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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耸耸肩,不以为意,懒散的样子。
              桑叔取了纸笔,没好气地放在言希面前。
              少年端坐,执笔,在砚中,漫不经心地倒了墨,笔尖的细毛一丝丝浸了墨,微抬腕,转了转笔尖,在砚端缓缓抿去多余的墨汁,提了手,指甲晶莹圆润,映了竹色的笔杆,煞是好看。
              “写林字的时候,左边的木要见风骨,右边的木要见韵味,你写的时候,提笔太快,墨汁不匀,是大忌;家字,虽然写得大气,但是一笔一划之间的精致没有顾及到;豆字,写得还好,只是,墨色铺陈得不均匀;腐字比较难写,写得比之前的字用心,可是,失了之前的洒脱;店字,你写时,大概墨干了,因此回了笔。”少年边写,边低着头平淡开口。
              一气呵成,气韵天成,锋芒毕露。
              一幅字,倒让阿衡,看出了惊艳。
              每一笔,洒脱遒劲,随意而写,心意却全至,满眼的灵气涌动。
              “我说的,对不对?”少年撂了笔,托着下巴,慵懒问她。
              阿衡瞠目结舌。
              桑叔被镇住了,看着字,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不错,有两把刷子。”
              言希微微颔首,礼貌温和。
              老板又送了许多好吃的,少年装得矜持,嘴角的窃笑却不时泄露。
              “怎么样,我给老板写了字,咱们不用掏钱了,多好!你刚才,应该装得再震撼一些的,这样才能显出我写的字的价值。老板说不定送给我们更多吃的。”言希小声开口,嘴塞得满满的,大眼睛是一泓清澈的秋水。
              阿衡喝着豆腐脑,差点呛死。
              “我刚才,不是装的。”她的表情再正经不过。
              少年笑了,扬眉,可有可无地开口——“温衡,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拿笔了。便是没有天赋,你又怎么比得过?”
              阿衡凝视着少年,也笑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和言希算不上陌生人,可是,每一日,她了解他一些,却觉得益发遥远陌生,倒不如初见时的观感,至少是直接完整的片段。
              


              57楼2011-10-04 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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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年的时候,一天一天的,吃吃喝喝,有事儿没事儿放放炮听听响儿,日子过得水流一般唰唰的。
                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
                十四那天傍晚,阿衡在家看书的时候,接到了一个要命的电话。
                对方还是个孩子的嗓音,带着哭腔,也不问问接电话的人是谁,语无伦次,张口便说——“思莞哥,你快带人到‘飞翔’来,一堆人,好多人,在打言希哥。”
                随即,便是忙音。
                阿衡懵了,脚却不停,跑到了思莞房间,普通话飚成海豚音——“思莞,找人,飞翔,救言希!!!”
                思莞顿时,脸涨红了,穿上外套就往外没命地跑,边跑边吼——“阿衡,千万别跟大人说!”
                阿衡先是掂了棍子然后又扔了转而拿急救箱,心想——我这么忙哪有空跟大人告状!
                继而,也一阵风似地冲出了家门。
                “飞翔”是一家有名的酒吧,虽然不大,但老板上面有人,开得风生水起的,每到夜晚,寻乐子的人特别多,但是,鱼龙混杂,常常有斗殴的时间发生。
                阿衡赶到的时候,酒吧前的巷子里,两帮人正打得不可开交。
                她认不出其他人,只看到了粉的白的黑的三个影子活跃彪悍得很。
                黑衣的那个,眉毛乱发一齐支棱着,像是气急了,瞪圆眼睛,骂骂咧咧,拿起不知道从哪里拣的玻璃酒瓶,黑着脸就往对方身上摔去,脚死命地揣着,狠厉的模样。
                白衣的那个则是眼中充着血,额角的青筋极是明显,不复平日的温文,揪住身旁高大壮硕的男子,握紧拳头,一阵风,打了过去。
                “他奶奶的,你们连老子的兄弟都敢碰,不想活了是吧!老子今天成全你们!!”黑衣的,是辛达夷,那厮吼了起来,长腿生风,踢倒一个是一个,踢倒两个凑一双。
                “我呸!男不男女不女的小白脸,敢跟我抢马子!我虎霸今天不把他整死,以后就不在道上混了!”一个染了黄发像是带头人的少年,满脸横肉,眼神凶狠阴厉,阴恻恻地笑着。
                “那我今天先解决了你!”白衣的,是思莞。解决了身旁的一群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拽住男子的衣领,狠狠地揍了过去。
                粉衣少年,身旁躺着好几个喽啰模样的人,拍拍手,清清爽爽,走了过来。
                “大姨妈,你磨蹭什么呢,快点儿!”粉衣少年微微露齿,歪头笑骂黑衣少年。
                “靠!言希,***太不厚道了,老子为了救你穿着拖鞋跑出来的,你丫还在这儿说风凉话!”辛达夷喘着粗气,膝盖上钩,狠狠顶了与他缠斗的不良少年,趁那人抱着肚子呼痛,飞起一脚,解决战斗。
                阿衡定睛,看到辛达夷脚上的黄色老虎头拖鞋,本来绷着的脸蓦地扭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又没让你救我,是小虾多嘴。”言希瞪了瞪一旁的电线杆。
                “言希哥,我也是怕你受伤!”电线杆后走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的瘦瘦小小的男孩,撅着小嘴,初中生的模样“哥你不准生我的气,生我气我不跟你玩儿了!”
                “切!”言希揉揉男孩戴着帽子的脑袋,一笑,拿他没办法。
                阿衡远处打量着,知道是这个孩子打了那通呼救电话。
                “咳,阿希,这人你怎么处置?”思莞拽住那自称“虎霸”的横肉少年,不上不下,有些尴尬。
                “你……你们想干什么?”那少年只是虚张声势,见手下的喽啰被撂了个七零八落,流出虚汗来。
                言希晃了晃手腕,半边唇角勾出一抹笑,倾城颜色,走到那横肉少年身旁。
                “你说你叫什么?”言希懒洋洋地问他。
                “虎霸!老子的名字你也不打听打听,道上混的谁不知道!”那少年挺挺肚子上的肥肉,虚张声势。
                “我只听过面霸,没听过虎霸。”言希皮笑肉不笑。
                “阿希,你怎么招惹了这种人?”思莞皱了眉。
                “你问我我问谁去?”言希翻白眼。
                


                64楼2011-10-04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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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你……抢了我的美美,还说不认识我,太他妈不是玩意儿了!”那少年肉肉的鼻子气愤地抽抽。
                  “美美?谁?”言希挑眉,一头雾水。
                  “美美,我对象儿,谈了八年了呀,说跑就跟你跑了!”虎霸腮帮的两团肉颤得泫然欲泣。
                  “言希,言大美人儿,哟,您还干这事儿呢?美美,哎哟哎哟不行了,笑死老子了……”辛达夷在一旁,晃着大白牙,爆笑起来。
                  戴帽子的男孩儿也是个喜笑的人来疯,瞅着辛达夷,一会儿就憋不住,被传染了,俩人在一旁笑疯了。
                  “少爷我多好一孩子呀能干这种缺德事儿吗?!”言希白了傻笑的俩人一眼。
                  “老实说,少爷你干过。”思莞蓦地想起了什么,抚额开口。
                  “什么时候?”言希蹙眉,迷茫。
                  “七中的那个。”思莞很是无力“倒追你的,叫什么什么angelbeauty的。”
                  “对,就是美美!”横肉少年捶胸顿足,痛不欲生。
                  言希哦。
                  “你‘哦’是什么意思!”那少年被思莞钳住了肩,原地蹦着。
                  “哦就是,我和她没干什么,只亲过一次,她抹了口红,很恶心,亲完我们就掰了。”言希淡淡开口。
                  “这还叫没什么?我要杀了你!!”横肉少年哭了。
                  “言希,差不多得了,别逗他了!”思莞不知怎的,有些心浮气躁,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我亲了,真亲了。”言希定定看着思莞的眼睛,眸子高傲漂亮得丝毫不退缩。
                  阿衡蓦地,想到了那日傍晚,灯光下暧昧纠缠的身影。
                  “阿希,你……”思莞苦笑,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
                  明明害怕的,为什么一次次地伤害自己……
                  "那边的,在干什么呢!”一声吼声。
                  绿油油的警装。
                  思莞恍神,松了手。
                  “我跟你拼了!”虎霸得了机会,操起地上的啤酒瓶,猛地朝言希头上砸去。
                  “哥!”戴帽子的男孩失控,大喊了一声。
                  言希转身,猝不及防,酒瓶子砸向自己,身体本能地向左倾,躲了头,却被砸中了肩膀。
                  玻璃瓶并没有烂,但瓶口的碎玻璃茬子却划破了少年的肩膀。
                  粉衣上,浸过一片鲜红,花一般的色泽,妖佞而骇人。
                  言希捂住右肩,痛得蹙起了眉。
                  辛达夷一个冲步,把虎霸扑倒,膝盖下压,死死钳住虎霸的双手,双手死死地掐住他,恼极了,目眦尽裂——“他妈的,你信不信今天老子有能耐掐死你,还有能耐不蹲班房!”
                  “哟,好大的口气!”戴着大檐帽的**走了过来,看清言希他们,愣了——“怎么又是你们?”
                  “傅警官,不巧,又是我们。”言希苍白着唇,嬉皮笑脸,暗暗打了个手势,辛达夷松了手,站起身。
                  “小虾米,你又偷东西了?”那**是个魁梧黝黑的汉子,看到满地的“尸体”,抽抽唇,望向戴着帽子的男孩。
                  “我没有!”小孩子鼓了腮。
                  “得了,你们几个,跟我去***一趟吧,有什么要交代的,到那儿再说!”**挥挥手,示意他们几个上警车,边走边低声咒骂“妈的,我们所儿早晚成托儿所!”
                  


                  65楼2011-10-04 2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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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看着自己的肩膀,上面的血已经成了暗色。
                    “刚刚在车上的时候,你干嘛去了,这会儿血都流完了。”言希郁闷。
                    “我,挤,进不去。”阿衡委屈。
                    他们一堆人围着言希团团转,她根本夹不进去。而且,让思莞知道她也跟着上去了,会被赶下去的。
                    “阿希,你说什么?”思莞皱眉,以为言希在同他说话。
                    “和你家姑娘说呢,没你事儿!“言希没好气。
                    思莞扭头,吓出一身冷汗。
                    “你不老实呆着,还敢乱晃?”思莞眉毛扭曲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傅警官走了过来,看到俩少年之间明显多了一只手。
                    “让让!”
                    俩少年志同道合,把那只多出来的手拍了回去。
                    “你们当我瞎的呀!”傅警官把两人推开,拎小鸡儿似的把阿衡拎了出来。
                    “刚刚还说不认识呢,说,你和他们几个什么关系?!”傅警官瞪着阿衡,吓唬她“我告你,不老实交代,把你抓黑屋里!”
                    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儿,只是刚刚就发觉小姑娘像小乌龟一样慢慢移动,觉得有趣,所以逗逗她。
                    今儿个的事,他大概也能猜个**分,例行例行公事,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在家被惯坏了的小孩子也就得了。
                    “你坏,你怎么,这么,坏,呀!”阿衡吸吸鼻子,不乐意了“你瞎,你就瞎,言希,受伤,看不见!”
                    傅警官愣了半天,讪讪说——“这姑娘火气挺大的。”
                    言希眨巴着大眼睛,乖巧地忽闪着大眼睛——“家里的小妹妹,宠坏了,不懂事儿。”
                    说的跟真的似的,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妹,又不知道是谁被宠坏了。
                    思莞偷笑,觉得言希在这装大人真正好笑。
                    “叔叔,让让……”阿衡挤呀挤,硬生生地从虎背熊腰的傅警官和言希中挤出一条缝。
                    傅警官愣了,哭笑不得。
                    他都遇见一群什么样儿的死孩子呀,没一个正常的!
                    阿衡拿出碘酒纱布,轻轻挽起言希的衣袖,言希像炸了毛的猫,开始吸冷气,眉毛眼睛皱成核桃——“疼,你轻点儿!”
                    思莞汗——“阿衡还没往上擦呢!”
                    辛达夷撇嘴——“大老爷们怕疼怕成这样,亏你长这么好看!”
                    前一句,是□裸的鄙视。
                    后一句,是赤果果的嫉妒。
                    思莞暴汗。
                    阿衡呵呵——“闭眼,闭眼,不看,就不疼。”
                    言希止了嚎,瞟了阿衡一眼,随即绝望望向天花板。
                    思莞瀑布汗。
                    于是,擦药时,少年嗷嗷个不停,高了十六度的音,震得***一晃一晃的,自此,广为流传,此所滥用私刑,曾经某时某刻打死过人,绘声绘色,治安形势大好,路不拾遗,小偷强盗一般绕着走,傅警官年终被评为“模范公仆”,流芳千古,此乃后话。
                    众人一齐捂了耳朵,阿衡却恍若未闻,认真地绑了绷带,才松手。
                    “兄弟,不是咱说你,你都有这么好的美美了,怎么还抢我的美美呀?”虎霸一心都是美美,把言希的一句“妹妹”听成了“美美”,恍恍惚惚,凄凄惨惨戚戚,泪眼婆娑地对着言希开口。
                    我靠!
                    言希暗骂。
                    美美的老子脑子进水了才抢***的美美!


                    67楼2011-10-04 2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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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警官一顿训斥,照常作了记录,问了几个孩子的家庭住址电话姓名,才放他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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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到熊身上了!”言希怕疼,上了药以后更是低气压。
                      “兄弟,今儿对不住了!”虎霸缩了缩脖子,有些愧疚。
                      他本性并不坏,本来一股气都结在"美美”上,但见言希对美美并无意,再加上在***共同患难了一番,益发觉得这些男孩子对自己脾气,兴了惺惺相惜的心。
                      “算了算了,以后别让少爷我看到你了……"言希有气无力,摆摆手,自认倒霉。
                      “兄弟,这是啥话,只要你不抢美美,今后我罩着你们,咱们兄弟情谊长着呢!”虎霸拍拍少年的肩,豪气干云。
                      恰巧拍到了伤口,言希立刻嚎了起来。
                      


                      68楼2011-10-04 2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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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楼2011-10-0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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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样,要不要加入?”言希揉了揉小虾的帽子,大眼睛望向虎霸,笑颜如花。
                          虎霸望着言希的面容,晃傻了眼,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好,今后你就是八大金刚了!”言希很满意,领导似地点点头。
                          思莞辛达夷看着言希,很是无奈,由着他疯。
                          “为什么,是,排骨教?”阿衡问。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他喜欢吃排骨吗?”思莞眯了眼,看着言希单薄的背影,轻轻开口。
                          这样呀。
                          阿衡想笑,可是心中却有了微末的抓不住。
                          她小时候也玩过这个,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么幼稚的东西被言希放大了,煞有介事故作的认真姿态,确是有些惊世骇俗的。
                          阿衡一向觉得自己最是理智,可自从走近言希的世界,觉得这个世界明明再清晰不过的事理,到了他的面前就会被扭曲得支离破碎,而后,像是堆积木一般,全依着自己的性子,再重新构筑一遍,编排出自己的逻辑。
                          这样的人,虽然迷人,却危险得再危险不过。
                          


                          71楼2011-10-0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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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学了。
                            按照西林的惯例,新学期排座位,一般是按成绩。
                            阿衡他们班是年纪成绩最好的班,自然要把“成绩第一”贯彻到底。班主任林老师说了,大家抱着书包都出去,按成绩单,我喊一个,进来一个,自个儿挑座位。
                            也就是说,只要成绩足够好,爱哪哪去,成绩不好,有个板凳坐就不错了。
                            “歧视,绝对的人身歧视!”辛达夷在教室外对着大家嘀咕。
                            他的成绩一向不错,只可惜,去年期末考前玩游戏上了瘾,理科有平时垫底儿不愁,可惜,文科门门挂红灯,总体成绩,班级二十多名。
                            辛达夷考上西林时,可是顶着数学奥赛第一的名头金灿灿进来的,如今,年级榜里找不到人了,本来他神经大条没什么,但是班头林老师三天两头找他喝茶谈心,谁受得了,于是,这厮为数不多的自尊心露了头,眼下按成绩排座位的政策严重刺痛了他稚嫩的心灵。
                            “温衡。”林女士抱着花名册,慢悠悠地点名,第二个便念到了年纪黑马。
                            人群中发出一片嘘声。
                            “有。”阿衡走了进去。
                            她坐在了老位置上,倒数第二排,靠窗。
                            念一个进一个,大家都装作没看到阿衡,离她十足远。
                            这番模样,像是对待什么传染性病毒。
                            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人坐在她的旁边。同桌,前桌,后桌,统统是空位。
                            真是遭人厌了……
                            阿衡郁闷。
                            她又不是瘟疫……
                            


                            72楼2011-10-04 2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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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3**到来时,她们整座宿舍楼都被隔离了,后来被放出来时,也是这般情景,学校里的人只要看到她们宿舍里的人出来溜达,谈恋爱看星星牵小手喂蚊子的,立刻格式化,所到之处清洁溜溜,那阵势,可比班级小范围隔离伤人多了。
                              可惜,当年的当年,年纪小,傻了吧唧的看不开,缩在乌龟壳里舔伤越舔越疼。
                              她记得自己,当时是望向辛达夷了的,那厮,当时是不厚道地扭了头装作看不见的。
                              比起其他生人,她虽口中未提,但心中还是厚颜地认为他们既是不算朋友,也算是熟人的。
                              但是,事实证明,是她多想了。
                              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那一眼是不是代表了无助,毕竟,比起承认拒绝要容易得多。
                              事隔多年,辛达夷半开玩笑,对着阿衡说——“阿衡,你说你怎么会喜欢言希呢?明明我比他更早认识你的。”
                              阿衡想要开玩笑说言希长得有三分姿色,可是,那一瞬间,恍然涌上心头的,却并非言希的容颜,少年时的容颜已经在时光中褪了色,她唯一还能记得的,就是少年生气时如同火焰一般生动美丽的姿态,在光影中,永恒,无论是哼着怎样的曲调,潇洒着哪般的潇洒,这一辈子,再难忘记。
                              她说——“EVE呀,你还记不记得言希生气的样子?”
                              怎么不记得?
                              辛达夷缩缩脖子。
                              她战战兢兢过她的日子,平平淡淡却充满了刺激。偶尔,会在储物柜中和癞蛤蟆大眼瞪小眼,偶尔,会在抽屉中看到被踩了脚印撕破的课本,再偶尔,别人玩闹时黑板擦会好死不死地砸到她的身上,再再偶尔,轮到她值日时地上的垃圾会比平常多出几倍……
                              但是,再刺激还是比不过言希的突然出现。
                              


                              73楼2011-10-04 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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