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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和自己曾经无比希冀的大都市相比,纪田正臣真的更喜欢小城街区散发的破落熟悉的味道。
冬天依旧,他们还是过和原来没什么区别的生活,只不过折原临也不会再三天两头往池袋跑罢了。
住在对面的邻居是两个同样暂时租屋的应考女学生,她们知道纪田正臣听不懂中文,所以若是碰见仅以笑脸打招呼,那样的笑很和气,很自然。她们似乎和一般人一样,都以为纪田正臣和折原临也的关系最多不过是兄弟而已。
也许不是。
这天纪田正臣醒来,感觉门口站着一个让人觉得很是模糊的背影,像是站在还积蓄着成长力量的植物丛中一样,稍抬一下眼,好像有气泡在缓慢升腾,是一张很美的画。
折原临也站在门口,看他醒了的时候走过来重新笑了起来,坐在纪田正臣旁边。
这样互相沉默很久,纪田正臣随即感觉手被握住,伴着渗入骨髓的冷。
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好几次了,他想问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何必这样你已经看不起我了你何必这样,可是也许他的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望的是哪一种答案,又怎么能强迫别人回答一个可能根本就没有答案的问题。
纪田正臣擦了擦嘴角,又闭上眼睛。
“小正臣,”
“干什么?”
折原临也顿了顿,把头凑过来低语道。“——佑太好像病了哦。”
话音刚落,纪田正臣猛地睁开眼,折原临也的脸离得他很近。
一阵目眩。
“…你为什么不早说?!”
“诶——可是他之前都在睡觉,好难发现的啊。”折原临也直起身,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佑太是折原临也给男的婴孩取的名字,女孩便叫佐岛,纪田正臣没表示什么,觉得这样也好,若是没有名字未免太说不过去。他们的眼睛总是有很多感情,强有力的感情,带着鲜活的生命力,这样的小孩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名字,好像也太可怜了点。
纪田正臣瞪了折原临也一眼就翻身下来,跑到卧室的小床旁边。
佐岛趴在床栏上看着纪田正臣,而另外那个便躺在床上,没有精神,脸泛着病态的潮红。
纪田正臣有些害怕,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转身从客厅的柜子里取出体温计——开柜子的时候真的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他拉开的时候哐当一声,马上就觉得手要没有知觉了。
“小正臣怎么这么紧张啊?”
“为什么不紧张!他发烧了啊,你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也是你——”
纪田正臣捏着体温计气得脸色发白,面前的折原临也一脸云淡风轻地靠在门上。
看着对方明显事不关己的轻松样子,他险些就真的要把“他们也是你的孩子”说出口了,等反应过来时,忙把想说的话掐住,却已经脱口而出了一半。
“是我什么?”
“继续说啊,我在听哦☆”
“…”
石头终于掉落进了素来平静的湖水中。
纪田正臣低下头,逐渐感知自己的无力,也没有办法,只能拼命压住心里的压抑和恐慌。
“…没什么,我说错了。”
纪田正臣从一开始就不希望折原临也知道那些,一点也不希望。
可是当发生这样的事时,看到折原临也神情平静的脸,却在一瞬间像被人抽走了什么,心里只剩下空荡荡的失望。
“这样吗~?”折原临也说着又笑出声来。态度有些不置可否。
纪田正臣难耐地抿紧了嘴唇,看见折原临也的瞳仁在早晨的光线下越发透明。
里面甚至还有鸟掠过天空般的痕迹。他下意识地撇开视线,不知道该答什么。
身后的窗户外的蜘蛛依旧不知疲倦地躲在某个角落缠织着簇拥的粘线,吐丝吐丝吐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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