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来给张远送一套英语练题。”
张远妈垂头看了一眼，封面都没翻开。“他们班那个女班长昨天刚来我们家和张远一起复习过了，临走时候留了本一样的。谢谢你噢，害你白跑一趟。下回你要有我们家小远需你去那里拿，不用亲自送过来了啊。”又笑了笑，连根眼睫毛都没动似的。
“那……阿姨，张远在家吗？”
身子倚在门槛上，换了一只脚撑着重心一副无心再谈的样子。“我们家小远今天去他们班那个女班长家里头噢，他们啊最近是她来我们家一天，小远去她们家一天。今天不晓得怎么弄得怎么晚，我正让他爸打电话催一催……”说着摆摆手，笑意又更深了几分，眼角的皱纹微微显现了出来，“我这个做妈妈也管不了了……唉大了嘛……”
“这书他不需要那我就带回去了，但是他要是到家了能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吗？”
口气总是不温不火的。“吴昕啊，阿姨以前不说是知道你们小女生噢脸面薄，但你也要给别人想想啊，小远他马上二十了，去年高考出了那样的差错，当年同学可都去了大学了，他这个好学生反而还在复读你说气不气人？我们做父母的脸上也没有光啊。你也是要高考的呀，你自己事情也多是吧，就不要来找我们家小远了，他忙得很。”语罢叹了口气要关门。
我点头示意一下，门“噔”一声给关上了，隐约的谈话声越过门从缝隙中传出来，却听不清内容。楼道里又是一片暗色，昏暗之中寻着台阶下了楼。每一步都异常沉重缓慢，窗外原本还微弱的光彻底没了。眼圈莫名其妙地红了，特别难受。
“吴昕？”黑暗之中看不清来人，但低沉的音色也容易判断，是张远。
“刚从你们班班长那回来？”
“……嗯。”
“我给你带了本书，你妈说那班长已经借给你一本一样的了。”
张远叹了口气，没答。互相站着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半晌张远开了口：“吴昕，你别来找我了。最近学业特别重，等过了这一阵我们再聊聊。”
“嗯……过了这一阵我就要走了。”捏着书的一角，用指尖抠去一角的一小块纸。
“不高考了？”
“不了。”
“嗯……那记得照顾好自己。”
灯忽然亮了，估计物业修好了线路，但须臾之间灯光四起眼前却还是一片模糊的。伸手把眼中温热泪光给抹去了，也没说再见就走了。一路下了楼，走出老远再回头看的时候张远还在楼道里站着，灯光打上了一层模糊的剪影，高挑的身子有些蜷缩。
他驮着的背脊在脑中一直没忘，往后的几年里也那么根深蒂固的存在着，偶然在梦里出现，只是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是什么表情，我无从所知也不在乎了。
你知道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