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317¤完结‖【驯鹿】你在身边的幸福（微悲，HE）

一
十月，暖日。
少年一双澄澈的双眸，瞬间秒杀了所有女孩子的心，获得了所有男孩子的嫉妒。他就这样，在所有关注的目光中，坐到了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
“……鹿晗同学今后就是我们班的一份子了，请大家与他和睦相处，共同进步。”
台上老师唾沫横飞的授课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反倒是身旁空空如也的座位，让他不禁想象，这位子的主人会是谁呢？
教室的门被人推开，吴世勋低头走了进来，在众人炙热的目光中，显得无所遁形。
青紫的嘴角伤得狰狞，衬着这张清俊的脸，让鹿晗心中莫名怜惜起来，微微皱起眉头。
直到他坐到鹿晗身边，也没有将头抬起来，被刘海掩住的眸子里，到底流淌着怎样的忧伤，没有人知道。
察觉到身边的异常，他转过头，平静地打量着旁边的人。
阳光透过窗玻璃投射下来，鹿晗的碎发间、侧脸和肩头铺着一层金色，瞬时让人有种看到天使降临的感觉。
“如果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就不要那么盯着我了。”
“诶？”鹿晗瞪大眼睛。
世勋突然把脸凑近，”我说，不要那么看着我了，特别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同情。
同情的眼神。
鹿晗傻傻地笑了，”可是，你真的长得很好看呢。”
……
有了鹿晗的课间，班里更加的热闹起来了。
各型各类的女孩子频频出现在班门口，告白、礼物、情书……他一下子成了大忙人，众星捧月的成为了焦点。
放学铃声一响，教室就空了大半，可他却依旧坐在位子上，踟蹰着不知道想些什么。身边的世勋拽起书包大步流星走出教室，回头望了一眼。
整个学校都安静了下来。
鹿晗相信现在只有自己，他把所有的情书和礼物捧在怀里，犹豫地走到垃圾橱前，想着该不该扔进去。
突然，一只十指修长的手抽出一包巧克力。他惊愕地回头，看着嚼得津津有味的世勋。
“你……”
“该不会是要丢掉吧，”世勋鼓着腮帮子，戏谑的一笑，“那可是不少女孩子的心意啊，当面温柔体贴又不让人失掉面子的拒绝了别人，背后丢掉他们送的东西……你，该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不、不是，”鹿晗慌忙摇头。
世勋作势想了想，“要是不想接受的话……就送给我吧。”
鹿晗也想没想，把怀里所有的东西递给对面的人，背好书包，“那，我走喽。”
世勋没有回应，看着他走出教室后，低头看着自己怀里。他挑出所有可以吃的东西，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最后，终于忍不住红了眼，掉下一滴泪来。
他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教室后门的小窗外，一双澄澈的眸子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慢慢的，模糊了视线。

二
午饭时间，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往餐厅进发。世勋慵懒地趴在桌子上，好似睡得天昏地暗。
待教室安静后，他慢慢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鹿晗依旧坐在旁边，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他微皱起眉头，尴尬地换了个方向，依旧头倚着胳膊。
“世勋啊。”
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好到叫的这么亲密了吗？他皱了皱鼻子，没有答应。
“妈妈给我准备了便当，可是早上吃的太饱了，现在吃不了那么多，你能不能帮我吃点？”
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他抿抿嘴唇，依旧没有说话。
“睡了？”
鹿晗边说边探出身子去看他的表情，不料想凑得太近，恰巧对上他明净的眸子。
心跳，静止。
鹿晗脸颊添了一抹红晕。
良久。
“不是说要给我吃便当？”
“呃……哦，”鹿晗慌忙坐回原位，掏出便当盒推到世勋面前，“多吃点。”
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世勋毫不客气地打开便当盒，“哇，伙食很好嘛。”
鹿晗笑笑。
“不过，你为什么却瘦得像猴子一样？”
鹿晗的笑尴尬地定在脸上。
世勋悄悄地翘起嘴角，大口吃起饭菜。
“好吃吧？”
世勋没有回答。
“好吃吗？”
继续沉默的吃着。
“好吃不好吃？”
一块肉被强行塞在嘴里，鹿晗刚想问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机械地嚼了起来。
终于安静了。
世勋收回筷子，“好吃不好吃，你尝了不就知道了？”
咽下食物，鹿晗撇撇嘴，“……好像咸了些。”
“……很好吃。”
“什么？”
“我说很好吃。”
世勋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心里的话。
这是我记忆中，最好吃的一顿饭。
鹿晗满足地笑笑，“是吧。”
这是我，第一次做饭给别人吃。
一块儿肉又送到嘴边，他笑着咬住。看着身旁的人一人一口的把便当盒清空，心里被莫名的幸福感填满。

三
今天，他又是带着伤进班的。
同学们再也不会目送着他回到座位，因为这种事情，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语文老师的心情看起来格外的差，一进门便扫到了最后一排世勋面前空空如也的桌面。
“没带书的，给我自觉出去反省反省！”
世勋抿抿嘴唇，想起自己的书昨晚已经“丧生”在那个男人的手里了。
他想也没想，忽的站起身，大步往教室外走去。
鹿晗拿着书的手刚露出桌面，就立刻抽了回去，将语文书放进位洞深处，跟着站了起来，低着头往教室外走。
“鹿晗同学，你要去哪？”
大家显得格外惊愕，班里的优等生，也没有带书？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尽管一万个不情愿，老师还是一挥手，让鹿晗出了教室。
走廊里静悄悄的，走到哪个教室门前，都是讲台上老师慷慨激昂的解说。
世勋不知道去了哪，鹿晗在校园里找了半天，终于在操场角落里的长椅上，看见了他。
“世勋啊。”
每次叫他的时候，都得不到应答，鹿晗已经习惯了。
他走近些，才发现世勋的肩膀轻轻抽动着，背影孤单得让人心疼。
干净的白色帆布鞋停驻在面前，世勋抬起眼，又是一滴泪划出眼眶，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世勋啊……”
鹿晗轻声唤着。
世勋慢慢仰起头，露出那一双微肿的眼睛，写满了委屈与压抑。
“世勋啊，有我在呢……我，愿意分享你的快乐悲伤，所以你哭的时候，也不要躲着我……”
世勋抱住鹿晗的腰，放声哭了起来。
他太委屈了，自小生活在一个单亲家庭，被一个喝醉酒就无端殴打他的父亲养到现在，他无力承担这一切。
直到昨天晚上，他再一次被揪住暴打，那个男人醉醺醺的将他的书撕烂，在漫天飘着白色纸片的那刻，那个男人脱口而出的一系列话，让世勋终于得知，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应该叫做野孩子。
母亲犯下的错误，他承担了十六年，被这么日夜折磨了十六年。
那个男人挥拳到胳膊酸痛，他嘶吼着，“你滚！你给我滚！你这个野种，婊子养的畜生！”
两个少年，静静趴在草坪上，看着天上变化多端的云彩。
“鹿晗。”
这是世勋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
鹿晗微微转过头，“什么？”
时间静静地流动。
“我，”他的喉结不安的滑动着，“……可以、跟你住在一起吗？”
鹿晗抿紧嘴唇，笑容中却积聚起了忧郁。

五
深秋的风沉重地磨砂着每个行人的脸。
夜已经深了，鹿晗孤独地走在小巷中，步伐拖沓，疲惫不堪。
原来，这几天他是去一家酒吧做了兼职，从凌晨帮人顶两三个小时的班——毕竟家里多了一个人需要照顾，他必须要找一份生计。
轻轻地上楼，轻轻地掏出钥匙打开门……轻轻地走到床边，他却惊讶地发现小床上的空空如也。
“小鹿……”
他吓了一大跳，迅速地望向身后。黑暗的对面，只能模糊看到一个高瘦的身形。
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心虚地挤出笑容，“世勋啊，怎么不睡觉呢。”
“你去哪了？”
声音带着嘶哑，好听的让人沉醉了。
“我……”
听到轻轻一声叹息，鹿晗模糊看见对面的黑影靠近，“我，都知道了。”
“什么？”
“去酒吧打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会……”鹿晗的喉头不安地滑动一下，“世勋啊，我——”
世勋不想多解释自己是偷偷跟在他身后的看到的，只是脑海中来去匆忙、背影疲惫的鹿晗，让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拖累了别人的包袱，难过极了。
“不要去了。”
“可是——”
“不喜欢那些喝醉的人冲你发脾气，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跟你搭讪，不喜欢你顶着黑眼圈半夜跑到酒吧接夜班，所有让你委屈受累的事，我都不喜欢……”
鹿晗悄悄酸了鼻子，哽咽着应了一句，“好，世勋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做。”
……
鹿晗欣喜地接过满分的卷子，任课老师拍拍他的肩头，“我很高兴看到状态积极的鹿晗又回来了。”
瞄了一眼成绩，世勋一脸的丧气。任课老师难掩喜悦，“不错不错，吴世勋同学，两年来你终于上进了一把，八十九分，你比上次又进步了呢。”
这成绩，显然比他预估的要低，他拿着卷子灰溜溜地走回座位上，鹿晗欣慰地笑着，“很不错哎，我们世勋超努力的。”
可是我想要更加优秀，像你一样。那样，你就不用为我这样的废物担心了。
世勋抿紧嘴唇。
放学之后，两个人分头去打工，一个月的时间，他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第一笔积蓄。于是他们改了行，把自己塞在一个夜市的无名角落，卖一些女孩子的小饰品。凭着帅气的面庞，他们慢慢有了人气，竟然也小赚了一笔钱。
夜幕降临，霓虹闪烁的夜市街头，竟然蒙上了一层雾色。
天气转冷，这里没有以往那么人潮涌动了，而鹿晗世勋的小摊前，却依然热闹不已。
“哥哥，能不能便宜些啊。”一个看起来不过初中的女孩儿，环住鹿晗的手臂。
他脸上带着暖暖的笑，“好啊，五块钱就好了。”
一旁的世勋，默默地撇撇嘴。
“哥，这个多少钱？”又一个女孩子凑上来说。
还没等鹿晗说话，世勋铁青着脸，“十块，最低八块钱，不可能再便宜了。”
女孩儿掏出一张十块钱，塞在世勋手里，红着脸悄悄说了一句，“哥你长得好帅啊，”说罢，拿起买的发卡，一溜烟跑不见了影。
鹿晗笑红了脸，“我们世勋帅得能把女孩子迷倒呢。”
“你不也是吗？瞧瞧多少女孩子‘慕名而来’啊。”世勋一皱鼻子。
“干嘛说那样让人有负担的话，什么叫‘慕名而来’？”鹿晗揉乱世勋乖顺的发，“好不容易会用成语了，还没用对地方，还真是……”
“发型都被你弄乱了，”世勋挤出一丝嫌隙的表情，还是禁不住笑了，跟鹿晗打闹起来。

六
鹿晗正跟他说笑着，突然发觉对面的世勋变了脸色，惊愕地看着前方，便也转过身。
三四个身形壮实的男人走到他们摊前，眼露凶光地打量着他们的摊位。带头的人冷笑一声，“好啊，几天没盯着，这里就多了两个不长眼的小子。”
鹿晗一怔，随后冷静下来，将世勋护在身后，“有、有什么事吗？”
“跟我装蒜是吧，少来这套，没经过同意的摊子都他妈的得给我消失！”
世勋被鹿晗用身子牢牢掩住，只能露出一双不安的眸子惊恐地打量着这些人。耳边的嘈杂声变了，他仿佛看见那个折磨了自己十六年的男人举起椅子，疯狂地向自己扑来。
巨大的响声过后，那几个男人掀翻了他们的摊子，上前揪住挡在前面的鹿晗的衣领，狠狠地挥拳砸向他的脸。
鹿晗消瘦的身子一歪，额角磕在一旁的椅子角上，划出一道狰狞的口子。
“小鹿——”
世勋想要跑上前扶起他，却也被牢牢缚住，让人一脚踹在肚子上。
鹿晗只觉得心里一疼，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势，扑上前想要拉开打世勋的人，却又被人在鼻子上捶了一下。
鼻间难以言语的酸痛一股脑涌了上来，疼得眼泪由不得考虑就掉了下来。鹿晗慌了手脚，看着那三四个人一齐向世勋“招呼”，觉得那每一拳每一脚都像落在自己身上，心里生疼生疼。
世勋咬着牙，一声也不吭。这样的情形十六年来屡见不鲜，他对于挨打已经麻木，只是捂着脑袋，任那些人挥拳动脚。
突然，身上一热，那些落下的拳脚都消失了，肩头露出一个脑袋，紧紧伏在他的脖颈间。
“不要打他，求求你们不要打他，要打打我好了，打我好了——”
鹿晗说着，紧紧护住世勋。
世勋眼一热，泪水顺着眼眶滑到下巴。他反身护住鹿晗，“打吧打吧，打死我算了。”
……
萧萧瑟瑟的晚秋，零零散散的星空。今晚的一切都有些忧郁。
额角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结成一道红黑色的血痂。世勋拎着一个大布包，装着些摊位上零碎的物品，而大布包的把手另一端握在鹿晗手里。
鹿晗的眸子深邃的落在世勋脸上。
清俊的面庞变得有些狼狈，世勋的嘴角青紫，肿的老高，他小心翼翼的用舌头碰了下嘴角的伤口，疼得一哆嗦。
鹿晗鼻子一酸，“怎么办好呢，没有保护好我们世勋……我，真是个没用的人啊……”
世勋听着身边的人嘟囔着，那声音分明是在哽咽着。
“……我，没有保护好你呢，世勋。”
世勋慢慢转过头，望着鹿晗的侧脸，隐隐看见他眸中被路灯映出的星星点点，喉头一紧，“我、我个子比你高呢，也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再说，我不需要什么保护，只要看到身边的你，我就有安全感了。”
身边有你，我就拥有了安全感。
两个少年对视着，带着伤痕的脸上却露出了满满的幸福感。
星星还在眨着，静谧地看着地上的一切。
世间所有的，永远不止泪水与笑容那么简单，想要追寻幸福的人，不经历一番痛彻心扉，怎么能够学会珍惜呢？

七
“鹿晗。”
从堆积如山的作业本、练习册中抬起头来的鹿晗循声望向身边，一旁的过道中，站着一个长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儿，正在笑盈盈的看着他。
这个女孩儿他认识，是隔壁班的班花阿琳，据说父母都是公务员，从小便学习各项特长，美女加才女一枚。
“有事吗？”
阿琳摇摇头，继续看着他笑着。
世勋从教室外走了进来，刚想叫鹿晗的名字，突然发现桌前多了一个女孩儿，一眼不眨地看着鹿晗，那样子，含情脉脉的。
“世勋啊。”鹿晗望着高瘦的世勋绕到自己身边坐下，他凑上前，想要跟他说话，却发现他铁青着一张脸，好像不太开心。
“鹿晗。”
阿琳又唤了一声，声音像是棉花糖一般。
鹿晗听到自己身边有人轻哼了一声，他知道是世勋，却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阿琳咬着嘴唇，“你……能出来一下吗？”
周边的同学跟着起哄，羡慕鹿晗身边又多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儿追随。鹿晗礼貌地一点头，望了一眼身旁，踟蹰地跟女孩儿走出教室。
不要去看，不要去想，吴世勋，你干嘛那么生气。
世勋想着，腿好像不听话一般站了起来，像小偷一样蹑手蹑脚伏在门框上，只敢露出一个脑袋向外张望。
阿琳一脸兴奋地说着什么，漂亮的脸蛋蔓着红晕，像是被一个叫爱情的东西滋润着。而鹿晗，却一脸严肃地听着她说着，慢慢皱起眉。
他说了几句话，女孩儿脸色一变，着急起来，手足无措了半天，像是要掉下泪来。
鹿晗舒展眉头，犹豫着什么，终于一点头。
阿琳的表情阴转晴，上前一把抱住鹿晗，引来不少人的目光。
世勋捂住胸口，那个位置，心脏好像失落的跳不动了。他垂下眼帘，慢慢转过身。
“吴世勋同学，你不舒服吗？”
一个胖胖的女生循着他的目光望向班门外，突然大笑起来，“嘿，你该不会是看鹿晗同学跟别的女孩儿在一块儿，不开心了吧？”
世勋瞪着眼，“你胡说什么！”
胖女生被他恶狠狠的表情吓了一跳，“我瞎说的、瞎说的而已，生什么气嘛……”
他大步流星坐回到座位上，望向窗外。
鹿晗慢吞吞地走进班里，世勋棱角分明的侧脸浸在阳光中，浑身溢出脱俗的帅气。不知怎么，他能感觉到世勋望着窗外的脸，一定是紧皱着眉头的，他一定像自己一样，多了心事。
“世勋。”
世勋知道是谁在叫他，他执拗的没有回头。
算了，还是不要现在跟他说了，他现在心情不是很好……
鹿晗抿紧嘴唇，攥起笔的手渐渐握紧。
都不想跟我解释什么吗？也对，我又不是你什么人，根本不需要得到任何解释。
世勋失魂地眨着眼睛，余光里的那个男生慢慢模糊起来……

八
鹿晗的心跳动的越来越不安。
他不能想象世勋恨不得远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样子，可是今天的世勋，就是这个样子。
终于挨到放学，鹿晗刚想故作释然地与他说笑，却发现他一拧身躲开。回家的路，世勋步伐快得像乘风，丝毫不理紧紧跟在身后的鹿晗。
其实连他自己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纠结。
终于。
身边蹿过一道身影，世勋看着鹿晗大步流星地超过自己，洋洋洒洒地走远，反而将自己甩在身后，他皱起眉头，心里又添了一丝不高兴。
回到家的时候，家门大开着，他犹豫了一下，进门直奔小床边，拖出自己的大布包，将自己的衣服收拾进里面。
他感觉，今天就是结束一切的时候。
当他望见那女孩儿欢欣雀跃地抱住鹿晗时，心中那莫名的酸涩感让他失落；看到鹿晗不再追着自己，反而加快脚步，像不认识他一样超过他向前走的时候，他感到自己好像不被重视了。
有了喜欢鹿晗、鹿晗也喜欢的女孩儿存在了，他好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说到底，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苦恼，于是便加快动作，将衣服一股脑地塞好。
“你这是在做什么！”
鹿晗冲了过来，伸手夺过世勋手里的包，愤怒地扔在一边。
从来没有见过鹿晗生气的样子，像是一头陷入孤独困境的狼，那般无助，却残存着凶狠。
“那你做什么呢！干嘛扔我的东西！”世勋涨红了脸，上前一把将鹿晗推开。谁知他的力道太大，使鹿晗一下子撞到后面的小厨边角上。
鹿晗捂着胯骨，疼得缩成一团。
世勋慌了神，一步跨到鹿晗跟前，焦急地想要查看他的伤势，“小鹿，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不知道一气儿说了多少句对不起，世勋脸早就吓得如白纸一般了。
鹿晗埋着头，刘海牢牢遮住表情，只能看见他上下起伏的背，知道他在很用力地喘着气。
许久。
“你走开。”冷冷的声音。
世勋附在鹿晗悲伤的手轻颤一下。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不论、不论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都可以跟我说啊……”
鹿晗的声音哽咽起来，慢慢抬起头，“可是，我不能忍受你用离开我这种方法解决问题——”
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声音低沉的像是冰山。
“……明明知道，我现在最在意就是你……”
“……明明知道，我把你看得比我自己都重要……”
“……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你是我唯一的记挂，我最害怕的就是你离开我……”
“……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害怕。”
“……吴世勋，你太过分了。”
手背上，清晰地落下一滴水珠。世勋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被滑出眼眶的泪水代替。

十
“你是说……那个女孩儿其实……？”
鹿晗世勋相对坐着，鹿晗认真地帮着他叠起地上散乱的衣服，“没错，是想向你告白的女孩子，只是拜托我而已。”
世勋觉得有些愧疚，“对不起，我还冲你发脾气……”
鹿晗突然傻笑起来，“世勋啊，就算是向我告白的女孩子，那你为什么要生气呀？”
世勋语塞，“没、没有为什么。”
“为什么要生气呢？就是很好奇。”
“刚刚你冲我发了那么大的火，真吓人。”世勋一个机灵，转移了话题。
鹿晗不经意地被他带跑，“你像小孩子一样耍脾气就算了，干嘛还要收拾东西离开？我是真的生气了！”
“为什么我离开你就会生气呢？”
鹿晗知道自己掉进了陷阱，顾不得红透的脸颊，胡乱搪塞，“都说了是很重要的人。”
“我也一样。”
“嗯？”
世勋的眼里像是藏了一片星空一样亮晶晶的，“因为，你是重要的人，所以不希望你心里被多余的人占据。”
所以才要在一起牵绊。
所以要在一起经历磨难，在一起珍惜幸福。
……
夜幕，不知不觉的降临。
替老师送完作业回来，鹿晗一眼望到了隔壁班的班门口高瘦熟悉的身影。他慢慢走近，依稀看见世勋身前的，是那个想向他告白的漂亮女孩儿阿琳。
世勋淡然地笑着，随后挥了挥手，阿琳笑笑，眉头间带着忧郁，也挥了挥手，回到她的班中。而不少好事的女孩子，正悄悄围着他们，笑着谈论着什么。
对女孩子露出礼貌的笑脸，世勋还真是变了啊。
鹿晗想着，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翻了一个白眼。
“小鹿。”
世勋转身时，正好看见自己身后的鹿晗。那一霎，他有些手足无措，不过很快便欢快地走了过来，胳膊搭在他的肩上，“站在这里干嘛？”
“你笑了。”
“什么？”世勋挠挠头。
“刚刚对那个女孩儿，你是笑了吧？我没看错吧？……没错，你绝对笑了。”
世勋突然笑了起来，眼睛像是一道月牙，“小鹿，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瞬间红了脸，更别提鹿晗了，两颊上迅速挂着红晕。
几秒钟的尴尬。
“……只是跟她说，不能够跟她在一起。”
“嗯？”鹿晗眸子亮了起来，似懂非懂地听着。
“我跟她说，‘也许会试着跟你成为好朋友，但不会是情侣，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所以对不起’……我就是这么跟她说的，用友好的语气说的，所以她也没有怎么样。”
“你有喜欢的人了？”
心情一下子降入冰点。
世勋笑了起来，“干嘛那么认真，骗她的啦。”说罢，迅速的转过身，想要隐藏那一刻自己的慌乱。

十二
鹿晗的工作是在快餐厅做临时收银员，必须要做满四个小时。有时候替班的人来的晚些，善良的他也会多留一会儿。
而世勋呢，因为不善言辞，也只能找到一份发传单的工作，放学后便要站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硬着头皮给人塞传单。
令他最奇怪的是，为什么同样发传单的人那么多，那些人好像完成的特别快，自己完成任务却总是最慢的呢？
答案就在鹿晗来了以后。
“阿姨，XX店店庆搞特价，绝对优惠哦，这宣传单上都有写，您看看吧。”
“大哥%#$……”
鹿晗乖巧地笑着，在人流中仿佛有了分身，一阵儿便将手里的宣传单全发出去了。
领头的人走了过来，“工资只有一份，你来我们可不给工资的。”
“我知道，我是来我们世勋的忙。”鹿晗说着，又拿过一些世勋手里的宣传单，“对人说话的时候，带着笑脸，热情一点就好。”
世勋糟乱地揉揉脑袋，“笑……还要热情……”
看着远远有对父子走过来，世勋迎了上去，他咧着嘴，笑得勉强，“您好，我们店两周年店庆，要搞特价优惠呢，您看下好吗？”
那个男人熟视无睹地牵着孩子走过。
他深吸了口气，沮丧地转过身。
突然，他的手被人抓住。他顺势看了过去，牵住自己的是一只小手。
那个被爸爸牵着的小朋友，正用可爱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望着世勋，小小的手掌拉住他的一根手指，随手拿过两张宣传单，迅速跑了出去。
世勋的眸子里，星星点点藏着笑意，冲着时不时转头看他的小朋友摆摆手。
能这样的生活，好像也很满足。
……
夜晚街头，多了两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冬装的少年。
发完宣传单，鹿晗世勋相伴着往家走。嘴中哈出的白起徐徐飘着，世勋刚想找个话题聊天，却突然发觉身边的鹿晗走路的样子僵硬。
他悄悄探过头瞄了一眼，鹿晗的眼睛只留下一条缝，拖着身子机械地往前走。
“很累吗？”世勋伸手拍他的肩膀。
鹿晗打了一个机灵，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身旁。
“到底都做什么了，累得连走路都睁不开眼……小鹿啊，你工作很累吧，以后不要来帮我了，你回家休息就好。”
“不行，马上就要考试了，你也要多休息才好，早一点发完全单就早一点回家嘛。”
声音中的疲惫是藏不住的，世勋微微皱起眉头，不禁感觉有些心疼。
鹿晗悄悄打了一个哈欠，垂下头不让身边人看见自己的表情。
没错，他很累。
原本的收银员工作必须做满四个小时，每当自己站在温暖的小店中，他就会想，站在街头受冻的世勋怎么样了。
于是，他决定要去帮世勋早些结束工作。
好不容易找到的兼职不能丢，如果想要早下班，他就需要换一个岗位。
所以，他从前厅转战到了后台，成了一个刷碗工。
又想再提前一点下班，他就成了清洁工，整个快餐店的上上下下，他都要打扫得干干净净，包括厕所。
能为世勋做的，他都要去努力。

十四
鹿晗跟世勋在校门前分别，独自一人往快餐店的方向走着。
“鹿晗同学！”
他循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后，不禁皱起眉头。
是临班那个追求世勋的漂亮女孩儿阿琳。
“鹿晗同学，你是回家吗？”阿琳笑着迎了过来，并肩与他站着，“我也是顺着这条路回家，我们一起走吧。”
“抱歉，我不是回家，也不顺着这条路走。”
鹿晗说着，准备朝相反的方向走。马上就要到点了，他估算着，绕道走应该还不会迟到——不知怎的，他不太愿意跟这个女孩儿接触。
“哎，别走啊，”阿琳急忙抓住他的胳膊，撅着嘴，“你就陪我走一段路嘛，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他低头思索了几秒钟，轻轻点了下头。
走出一条街，两个人都没有开口。阿琳用余光望着鹿晗的侧脸，咬着嘴唇。
她的浮躁丝毫没有被身旁人察觉，眼见走到分岔路，鹿晗转过脸，“好像没有什么话要说吧，那我先走了。”
走出几步，阿琳突然冲出，拦住他，“别走，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鹿晗拧身一绕，轻巧地躲过她，“你说的话我不感兴趣。”
“你好像讨厌我的样子，你为什么讨厌我？”阿琳紧追在后面，小跑着跟上鹿晗的脚步。
“我没有讨厌任何人。”
“不对，你就是讨厌我，难道是因为我追求世勋的原因？！”
鹿晗呼吸频率明显快了起来，没有说话。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她口气凝重，势必要跟鹿晗对峙一番，“因为我追求吴世勋，可是你不希望他身边有别的人缠着，所以你讨厌我。”
鹿晗不耐烦起来，“你既然知道缠着别人令人讨厌，你还追着我做什么。”
“你回答我是不是？！”
沉默。
眼见快要撵不上鹿晗，阿琳面色涨红，停下大喊：“鹿晗我喜欢你！”
路上的行人纷纷看了过来。
鹿晗停住脚步，回身看着她，眼神凌厉。他冷笑几声，“你的爱好是跟人告白吗？我可不喜欢你。”
阿琳慢慢走近，仿佛是要审判谁似的，挑眉看着他，“我自认为自己不差于其他的女孩子，你都瞧不上眼吗？那你就是喜欢男人喽？你们都喜欢男人吗？！”
你们？
鹿晗握紧拳头。
“跟我说不能跟我在一起，不能够接受我，说是有了喜欢的人，”阿琳眼中聚了一层湿气，“世勋说的，说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我问他是谁，因为想知道那个女孩儿值不值得我放弃。”
“……他不肯告诉我，说是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我随便开玩笑说，除非喜欢的人是鹿晗，否则我决不肯放弃。”
鹿晗一怔，“你到底在乱说什么啊。”

十六
“吴世勋，你还发什么呆，赶紧去班主任办公室接受表彰吧，鹿晗同学也在那里，你俩双剑合璧，是想捞空学校腰包的节奏嘛%$&#……”
班长那张滔滔不绝的嘴里说出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他学会了咧着嘴装出笑容，眼神中的迷离却藏不住。
呼，原来鹿晗在老师办公室里啊。
他也拿了奖学金？
同学们都有手机了，我也得努力赚钱给鹿晗买一个。
他现在一定很开心吧？
我也是拿了奖学金的人了，他知道了，一定会狠狠夸赞我的。
班主任办公室内，气氛却异常的压抑。
几个班的班主任一起盯着鹿晗，脸上惊愕的表情夸张无比。
其实不是他们夸张，而是鹿晗的行为太出乎意料了。
“鹿晗，你可想好了，这次市里推行的计划，你一分钱不用花，还可以得到前途无量的人生！你却告诉我你想放弃这个名额？！你知道吗？我们学校就这一个名额啊，就这一个！”
班主任气愤的面色涨红，她不明白，这个级部第一名的孩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学校有一个可以到韩国名牌高中进修的机会，表现突出、成绩优异的话，高三那年可以不需要考试，回国被保送到一流的名牌大学。
“……因为不想走。”
“你说什么？”班主任拧紧眉头。
“说到了高三，就要去韩国学习，因为不想要离开，所以我想放弃这个名额。”
鹿晗说得平静如水，老师们听的确实心惊肉跳，尽管都期待这个名额落在自己班里，可是老师们还是跟着劝了起来。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几下，鹿晗随着大家望过去，是世勋走了进来。他咬紧嘴唇，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班主任整理好情绪，从抽屉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世勋，“好孩子，你终于成为让人骄傲的学生了，要继续努力啊。”
“谢谢老师。”
“不过，”班主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垂着脑袋的鹿晗，“我知道这都离不开鹿晗同学对你的帮助。”
世勋笑着点头，表示赞同，眼中盈盈的笑意带着点甜蜜。
“所以身为朋友，你也要劝劝他啊，有一个可以到韩国名牌高中进修的机会落在他身上，可是他死也不答应，说是不想离开。你说说，他怎么这么糊涂啊，老师们谁说也不听，只能拜托你劝劝他了。”
鹿晗的脑袋更低了，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让世勋知道这件事。
世勋皱紧眉头，“是，我会好好劝他的。”
走廊里的光线极好，透过窗户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
两个少年走出办公室，各怀心事地并肩走着，想着怎么开口和对方说话。所以，一直到他们回班放好东西，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二十三
鹿晗慢慢走过去，“世勋？”
黑影歪了一下，露出个脑袋来。世勋揉揉眼睛，声音软得像块儿年糕，“小鹿啊，你终于回来了。”
鹿晗的心中一动，伸手在他蓬松乖顺的头发上蹭了几下，“你这个傻瓜，困了应该回家睡啊，怎么坐在这里。”
“我……是傻瓜吗……”
“当然了，”鹿晗笑出声来，“是我世界里最大的一个傻瓜。”
“你也是傻瓜。”世勋的声音一沉。
鹿晗怔住。
“呵。”世勋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去干打扫厕所这种事啊。”
沉寂。
“我们骄傲的优等生鹿晗同学，为什么要辛苦的打扫厕所？就为了帮一个总是完不成任务的人发传单，就这样委屈自己了吗？”
鹿晗吸了下鼻子。
“我的出现拖累你了吗？”
“鹿晗，我的出现拖累你了吗？”
对于世勋的追问，鹿晗确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着去开门。
世勋落寞地垂下头，“瞧我，自己心里明明知道给你造成了多大的困扰，还非强迫你给我答案……”
“不是那样的。”
世勋循声抬起头。
“我们之间，就是只能那样相伴生活下去的关系啊。”
地面上，两个人的影子拖得很长。
“有时候觉得，你是上天派来在我身边的人吧，那么冷傲的男生，却总是只对我露出笑脸。你对我太好了，所以我已经有私心了，不想放你走。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让你再也离不开我，所以要尽全力照顾你，所以要成为你的依靠。这样，你就逃不掉了……你就再也离不开我了……”
黑暗之中，两个少年彼此都看不见对方的脸，就这样站在原地。
“真是个坏蛋，原来是想要把我牢牢拴住啊。”世勋的语气中带着破涕为笑的语气，“那你得逞了，我也害怕自己离不开你了。”
他走近，把头轻轻靠在鹿晗肩头，“可是这样不好，我不能让你随便收藏的。”
总有一天都是要分开的，你在这个时候填满我的心，不是要害我吗？
算了，就算是个害我把心丢了的大坏蛋，就这样放过你吧。
鹿晗温柔地拍着世勋的后背，“就放心的呆在我身边吧，我的世勋啊……”
……

二十五
“我在工作。”
“怎么，好声好气跟你说话，你还杠上了？！不想跟我谈也没有关系，那咱们就直截了当，我是来教训你的！”
周围不少路人望了过来。
世勋不耐烦地拨弄了下头发，“我好像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听说你喜欢阿琳？她可是我喜欢的女人！”
阿琳，那个追求过他的隔壁班班花。
世勋笑了起来，“我说，你最好打听清楚了再来找我，我才不会喜欢她呢。”
“洗剪吹”的眼球都要瞪出来了，“那我就更得打你了，谁叫你去勾引她的？”
世勋笑得肚子疼，“勾引？我吗？”
“我今天非得教训一下你这个仗着自己有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就去勾引别人的女人的臭小子！”
街角，阿琳偷偷张望着。
吴世勋，得不到你，我就得让你知道看轻我的下场。看在我喜欢过你的份上，就只骗个傻子教训你一下好了。
“洗剪吹”一副偷学了少林武功的架势，后退几步，起跑腾空跃起，照着世勋的肚子飞踢了过去。
世勋微微翘起嘴角。
“请看一下，有优惠活动呢。”他猛然闪到一边，把自己手里的传单递给一位路人，一系列动作很是自然，巧妙地躲过了那一脚。
“洗剪吹”踢了个空，一屁股摔在地上，瞬间疼得呲牙咧嘴。
“哎哟……好小子，你还敢躲！”
街角漂亮的女孩儿涨红了脸，气呼呼地扭头走远。
世勋没有理他，继续发着手里的传单。
“吴世勋，你敢无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干脆现在打一架吧。”
“什么？”
“洗剪吹”愣了一下，看着世勋把手里的传单放在路边的花坛沿上，脱下厚重的面包服，挽着袖子向自己走来。
“我说，”世勋痞笑着，蹲在他身边，“我跟你打一架，就在这里。反正你现在‘负伤’了，我也应该吃不了什么亏……你现在顶多是屁股疼得不敢坐下，跟我打一架以后，说不定明天就可以升值，以国宝大熊猫的身份去展览呢。”
说着，他就在“洗剪吹”的眼前画了个圈，那副挑衅的样子出奇的帅气。
“我就给你在这里来一拳怎么样？”
“洗剪吹”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指着世勋的鼻子，“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世勋“嘁”了一声。
那个叫阿林的丫头，果然不是善良的角色，幸亏没有跟这样的人谈恋爱。
世勋抱着胳膊，看着那小子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往对面跑去，慢慢消失成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