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中將感受到異常凝重的氛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肯定想不透為什麼，
我想想也有些不好意思，
這事都是因我而起，我似乎該說些什麼來打開僵局，
我對梅中將說，
「沒什麼，許是離開了，不必在意。
王將軍正點兵呢！
你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用顧慮本宮。」
「梅順領命。」說完，他就如釋重負的轉身離開了。
「公子……」
青璃畢竟沉不住氣，見外人走了，忽然就拉長了臉叫我，
「公子節哀……」
「少胡鬧了！節什麼哀！
王將軍拂曉點兵，想來定有什麼戰略呢！咱們看看去。」我轉移話題。
青璃很識相的閉上嘴，只是眼露同情的看著我。
小子就愛亂想！
我不再理他，往王將軍的方向看過去，
此刻王將軍恰巧背對著初升起的太陽，
他本就英挺結實，這時鎧甲反射了陽光，
看上去整個人就像灑上了金粉，很莊嚴的畫面。
耳邊傳來他渾厚有力的聲音，正一絲不苟的分派諸將任務，
掘溝，築堤，設閘門，……
軍機不可洩漏，王賁並未明說這麼做的原因，
不過我卻知道，
這是預備著要引黃河之水淹大梁了！

昭牧忛寵溺得伸出一隻手摟緊她的肩膀，是安慰也是心疼，
而後才語重心長的說，
「聽大哥的，牧心，千萬別跟扶蘇公子有牽扯，
不說父親身為楚國將軍，你的身分太過敏感，
即便扶蘇公子也喜歡你，
可他是秦國太子，未來肯定妻妾成群的，
當初母親只因為父親娶了一個姨娘就鬱鬱寡歡，你真能無所謂嗎？
你能甘心過那坐愁紅顏老，只盼夫君眷顧的日子嗎？
況且王宮裡的女人爭權奪利決不是咱區區將軍府可以比擬的，
那樣的地方豈能少得了權謀？
你自幼善良，肯定無法適應，何苦自找麻煩！
幸好你尚未深陷，趕緊抽身吧！」
昭牧心聽著，一時鼻酸，
不知道為什麼，想起從今以後不再見扶蘇，她的心就揪著疼。
女孩子心思敏感，
從她再次與扶蘇見面，一路同來大梁，
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對扶蘇動了真情，
心既已錯付，哪是說抽離就能抽離的？
她也知道大哥所言甚是，
掙扎著也想說服自己忘了他。
然昭牧忛見她沒有反駁，只道她已經想通了，
又說道，
「你既然離開昭家了，那就再好不過了，
以前你年紀小，我怕帶著你會連累你，
如今我在秦國有了點基業，本想偷偷把你接出來，
老天有眼，倒是不必麻煩了，咱們這就回去吧！」
昭牧心心如死灰，只默默的吃著大哥遞給她的東西，
所謂食不知味也。
真的嗎？
什麼都沒開始，卻就此與他天各一方了嗎？
昭牧心沒有答案，
雖然心裡很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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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我們前腳才回到咸陽宮，小內侍就急忙捎來我父王的旨意，
讓我一回來就立刻去立政殿見他，
我遵命照辦。
咸陽宮立政殿在整個王城的正中央，
設備雖說不上華麗，可卻處處講究，我父王精細挑剔的個性一覽無遺。
父王此時正端坐在雕花鑲貝的楠木大書案後方，垂著眉眼研讀手上的竹簡。
他那書案上，包括書案前的地上滿滿的堆著一捲捲的竹簡，
政事之繁瑣可見一斑。
「兒臣參見父王。」我輕輕的說。
雖不知道他急著找我何事，可我才剛回來，想必與這脫不了關係。
聽見我進殿，他緩緩放下手中的竹簡，
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果然問起我這次出去的事，
「聽聞蘇兒此番出宮竟親赴大梁，
你果能如此關心大秦的戰情，父王甚感欣慰，
這才是我大秦的太子該有的樣子，
給父王說說你這一路上的見聞。」
一如以往的態度，不喜不慍，沒人能查覺他的情緒。

我從函谷關之事說起，一直到王賁定計水淹大梁，
到後來，我因為離咸陽已久，怕母親擔憂，
沒等王賁打勝仗就先行回來。
他不厭其煩聽得甚是仔細，不時還問上幾句話，
看來他對我此次遠赴大梁的收穫挺滿意。
聽我說是因為信陵君的一段話，才讓王賁有了攻城之計，
他嘆了口氣，說，
「唉！到頭來魏國竟是亡於自家人之手，始料未及啊！
當初魏無忌率領五國聯軍攻我大秦，連蒙騖將軍都被打得落荒而逃，
閉門函谷關內不敢外出，
信陵君因此聲名大噪，卻也因此給我大秦機會行使離間計。
魏圉那昏君畏懼自家兄弟的名聲，果然自毀長城，架空魏無忌。
這個魏無忌也真不愧為魏國戰神，見事果然獨到。
蘇兒這一趟想來是沒有白走，可從中學到了什麼？」
我的父王就是這樣，朝堂之上無親情，
他沒問我一路來回會否顛簸疲累，有否遇上危險，
只關心我學到了什麼經驗，
即使當下只有我父子二人，他也是如此。
待我大致說完了，他滿意的點點頭，我欲退下時他卻讓我稍等。
只見他站起身，從書案後方走了出來，
接著卻是用一種不那麼嚴厲的眼光審視著我的臉，
他這一看，我只感到渾身不自在，
也不知道我身上有哪兒不對勁。

好半晌，他才眼露驕傲，狀甚滿意。
「蘇兒，」他叫了我一聲。
這聲蘇兒裡充滿著令我感到陌生的慈祥，
不知道是怎麼了？莫非我兒時的希冀與請求此刻忽然奏效？
我不禁抬起頭打量起他來，
在我眼前的父王並沒有因為年歲漸長而顯老，
他的身形依舊挺拔偉岸，眼神犀利，一身的霸氣逼人，
但他臉上剛毅冷酷的線條，此刻顯得柔和不少，
一向抿成一直線，甚至向下微彎的薄唇，
這時竟罕見的微微向上揚起，
原來他微笑起來是這般模樣！
我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見到。
我忽然發現，原來我的父王長得挺俊的。
他見我打量他，似乎也想起他不曾如此溫和的對我說話，
臉上浮現一抹尷尬的神色，
可那抹尷尬一掃而過，隨即消失無蹤。
他向著我走近了幾步，我感到一股氣場逼近，不知不覺向後退了幾步，
他微微愣怔一下，又靠近我幾寸，
伸出一隻手，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落在了我的肩頭，
他輕拍我的肩對我說，
「你如今都這麼大了，倒真是父王的疏忽，是該給你立妃了。
早先李斯等人便說起了此事，
父王那時還不以為意，總覺得還早。
直至此刻才發覺，確實不得不抓緊著辦這事兒了！
回去跟你母親說說，好好準備吧！」
話一說完，他就轉身走回他的大書案後，
他沒理會我此刻的詫異，似乎也沒打算問我願不願意，
便自顧自的又埋首於成堆的竹簡裡了。
「兒臣告退。」

我退出立政殿，心裡還想著他的話，
卻忽然被幾個熟悉的聲音叫住，
「大哥，我們都聽到了，高兒恭喜大哥。」
「我們也恭喜大哥！」
原來是高兒他們，我循著聲音看過去，
高兒身後除了望山，
還有幾個十歲上下的男孩，都是我的兄弟呢！
仔細一看，竟連胡亥也在，
他年紀最小，一般不跟他們玩在一起的。
父王剛才提起立妃之事我倒沒啥感覺，
可他們這一恭喜，我卻忽然覺得難為情，
「你們幾個，快別取笑大哥了，高兒，還有你們，
一陣子不見，都好嗎？」
「一點兒也不好，大哥去見王將軍打仗也不帶我去，
我肯定錯過了不少精彩戰事，對吧！
我每一想起來就覺得扼腕，
不過大哥你放心，我可沒跟王妃說你哪兒去，
她問起我時，我只說你貪玩，還不肯回宮。
你……可別怪我啊！」他邊說邊眼巴巴的看著我，
「不怪，高兒說得好，大哥感激你都來不及呢！怎會怪你。」
「那就好。喔！對了，剛聽說你回宮了，
哪！我們幾個就想著要往你東宮去，看你帶什麼好東西回來呢！
誰知道一到東宮又聽說父王找你過來，
我們才趕著過來，
放心，大哥，父王對你說的話我們真的沒聽到多少，
恰好聽到父王讓你立妃而已。」
他眨著眼睛，眼神清澈，閃閃發亮，看著是想聽什麼私房消息似的。

我不得不澆他一盆冷水，
「大哥沒帶什麼好東西，讓你們失望了。」
我選擇性的忽略立妃那件事。
他們倒也沒再多問，只抱怨起我來，
「大哥真小氣！」
「只你能出王宮呢！也不給我們捎些好東西來。」
「就是，下回也要求父王讓我們出去。」
……
「好了，你們都別抱怨了，
高兒，你還領著他們該回哪回哪兒去，
一會兒大哥讓綠茱給你們每個人送些點心去，如何？」
他們幾個雖說年紀也不是很小了，一點子點心能打發得了？
那可不！
整個咸陽宮裡點心做得最好的就屬綠茱了，
御膳房裡的東西那是遠遠不及呢！
我這些兄弟平日裡有時也會到東宮找我，
不是因為我這個大哥有什麼吸引力，
最重要的是東宮裡經常有綠茱送來的拿手點心，
那才是他們的目的，
綠茱一般只在興樂宮，因此她的手藝等閒是吃不到的。
高兒自幼與我在我母親跟前養著，
除了我，就屬他能自由出入興樂宮，
因此我這些日子不在，這幾個就都巴著高兒去了，
虧得高兒脾氣也好，
要像將閭那火爆小子冷面孔，
一般也常出入興樂宮怎就不見哪個去煩他呢！

哼！不過我喜不喜歡又如何？
我只需乖乖聽從安排就好，其他的根本無關緊要。
令我感到訝異的，
我偉大的父王為了表示他對我的重視，
過兩天居然還遣人來問我有沒有心儀的人，
要不要順道立個良娣或良媛。
我扶蘇雖然不敢自稱專情，可我又豈是這般薄情寡義之人？
妻妾同時娶進門？放在一般百姓家裡就是個笑話。
身為太子，我怎能做這壞示範，這讓我未來的妻子顏面何存？
即便我對她一無所知，毫無情感可言，
我也不能這樣欺人太甚！
果然，
母親後來私下裡也跟我提到，別管父王說的那個提議，
千萬別因一己私慾而傷害到人，
她說女子都是水做的，是要用心去疼惜的，
不能糟蹋了女孩子纖細的心。
此刻回想這事，我倒是記起了一件事，
當天父王遣來的內侍向我提起有沒有心儀的人時，
我腦海裡確實浮現了一張女子的臉容
那正是昭牧心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