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瑶浑身颤抖的撑在案上站起身,不,即便让二哥知道,也不要是这种方式!他嘶哑着说:“你看见了——”
“是,我趁你不在的时候,进了你的密室,我看见了……大哥……”蓝曦臣紧紧握着茶杯,盯着杯子里澄澈的茶汤,并不愿去看面前即将崩溃的人。
金光瑶看着面前的蓝曦臣似乎看都不愿再看自己一眼,心下一凉,片刻后从唇角溢出破碎的笑声,“呵呵……蓝曦臣,我的好二哥,真看不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连你也会做戏了”他两手撑在桌子上,弯着腰,眼角笑出了泪水,他平日里噙着笑意的双眼如今满是戏谑和疯狂,“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刚才还跟我演什么兄友弟恭呢?”他挥手将案上的茶盏扫到地上,,身体有些摇晃着怒视蓝曦臣。
蓝曦臣脸上透出入骨的悲伤,“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做?”
“聂明玦他要杀我,你不知道吗?我不杀他他早晚会杀了我!他看不起我,觉得我该死,即使是我救得他的命!”金光瑶将这么多年积在心中的不满和怨恨,一股脑的宣泄给面前这个人,他死死抓住蓝曦臣的衣襟,“他看不起我为什么要跟我结拜,我做了那么多他为什么只能看见那些错的!如果没有我他早就被温若寒杀了!如果没有我射日之征还要死多少人!他感激过吗!我杀了他又怎么样,如果没有我他早就死了,我把他的命讨回来有什么错!”
蓝曦臣看着眼前失控的金光瑶视线渐渐被泪水模糊,他按着金光瑶的肩,苦涩地说:“大哥他只是病了,你知道的——大哥他,他,他只是病了——”
蓝曦臣看着金光瑶扯着他的衣襟低着头不断的摇头,显然一点也听不进他的话,“阿瑶,我——我不能——不能当成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做错了,如果你觉得自己没做错为什么会害怕让我知道”
“为什么我会害怕你知道?”金光瑶缓缓抬起头,双眼赤红的盯住蓝曦臣,他一字一顿想要咬碎什么东西一样开口:“因为你蓝曦臣就跟聂明玦一样,一样看不起我,让你知道我全部的事,你也一样会觉得我该死!”金光瑶话音未落突然出手,一道亮光闪过,蓝曦臣的衣襟还握在他另一只手里,他们实在是离得太近了,朔月出鞘未半,金光瑶的琴弦已然缠在他颈上,只需稍运灵力便可让他命丧当场。
“二哥,别动。”金光瑶此时看起来完全不似方才的癫狂,握着琴弦的手也很稳,但脸上还是滚落一滴冷汗。
蓝曦臣放开了朔月,神情已经表达不出他内心的悲切,从今天晚上他走进那间密室或许他对眼前的发生的一切都无法做出正确的反应。两个人都维持着这样的状态冷静了一会。
半晌蓝曦臣才开口:“值得吗?”他澄净的眼直直看向金光瑶,“我明白,你觉得我会毁了你,你——这么多年——所经营的一切,如果我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可是,这真的值得吗?你一个人住在这大殿里站在高台之上,即使代价是将我和大哥的头颅藏进你的密室里,也是值得的,是吗?”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直视过来的视线,听见他不带愤怒的质问,泪水倏然滚落,他只哽咽摇头“不要逼我——”
“当初你还是孟瑶的时候,或许你觉得一无所有,可你还有我们,只要你一句话,我家和聂家都会全力支持你,你可以在我们的回护下施展抱负,可你从没对我们开过口。我和大哥知道你要强不想伤你的自尊心,所以就没有提,那时候大哥真的很心疼你,跟我提过好几次,让我把你带回蓝家。”
“你在说谎——”
“如果我知道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我当年一定不会犹豫。阿瑶,你还是不明白吗?大哥他一直是对的,他对你施压让你左右为难,无非是想让你离开金麟台,回到…..回到我们身边来。”
“你闭嘴!我不信!”金光瑶怒瞪着蓝曦臣,手上却加重了力道,琴弦划裂了皮肉,渗出血痕,“他若是为我着想,为什么骂我娼妓之子,将我踢下楼梯,动不动就拿刀砍我!我倒是忘了说了,你还不知道你的好大哥是怎么死的吧?哼,二哥这里面可是有你的功劳呢!”金光瑶将他从云深不知处盗走残页,将曲谱混进《洗华》给聂明玦弹奏的经过讲了出来。
蓝曦臣惊讶道:“你还做过这样的事?你知不知道,其实——”
“我不光做了这些事,二哥,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杀过多少人,金光善是我杀的,金子轩的死也有我的份。”金光瑶已经平静下来,他用淡漠的口气对蓝曦臣说出他曾经做过的每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其实,这些事我很早以前就想跟二哥说的,二哥是我最亲近的人,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我也不想我最亲近的人到最后都不了解我。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话说到最后语气越发木然。
蓝曦臣没想到这些,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金光瑶不敢让他知道一点这些事情,为什么他不允许一点他向外界透出消息的可能,因为赤峰尊枉死的真相很有可能会让这些所有事情一起败露。“既然今天阿瑶开诚布公的对我说了这么多,我也有些事不想带到下面去,无论你愿不愿意听到这些话,拜托你让我说完。”
“二哥请说。”
“射日之征时,你父亲带人独守琅琊,我和大哥同去增援,我到的时候金老宗主对我说大哥失踪了好几日,没有音讯,我一路寻过去,终于在一片树林中找到大哥,他当时浑身灵力沸腾戾气暴涨,完全失了神志。身边的霸下嗡鸣声不断,地上全是碎尸。大哥就站在那一片血泊之中,连我也无法近他的身。从那日起我日夜不断《洗华》连奏七日终于唤回他的神志,那是大哥第一次刀灵发作。”
“……”这一次金光瑶什么也没有说。
“聂家刀法,戾气虽强却不是没有办法克制。刀之道,与剑不同,剑义求变,刀势求猛,大开大合,一往无前。刀法最忌修刀之人心性不稳,意志不坚,尤其是聂氏刀修的心法,最忌偏私违心,取舍难断。聂氏一族避免刀灵附体的唯一方法就是不让一人牵动心神,无法守心。”
“阿瑶,你可知每一次大哥发现你做的事情违背了他心中底线,他的第一反应是想要为你开脱才是他会一次次被刀灵吞噬神志的原因,他不想做刀灵也会强迫他去做,所以后来他干脆故意为难你以求保持神志,不会真的伤了你。当时我劝他放下你的事,不去理会自然就不会有事,可是,他始终放不下。他一直期待你可以不用再做那些影响他心神的事情,像从前你在他帐下做副使的时候,他便可以跟你正常相处。你以为大哥的死真的是因为你奏的《乱魄》吗?如果曲谱真的那么有效我当时也不会连奏七日了,想想你当时做了什么?难道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每次都是在面对你的时候大哥才会心神不稳?”
蓝曦臣寥寥数语,金光瑶却明白那是包含了多少个日夜的隐忍和绝望的过往,蓝曦臣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将这些往事埋葬在心里这么多年,“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是,我一直都知道,大哥的死一定与你有关,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你是故意的。”蓝曦臣垂着头,声音很轻透着疲惫。
金光瑶的心凉了下去,这一次很不一样,不像他刚刚狠下心对蓝曦臣出手的那种凉,这次是凉到骨子里的,仿佛身体里什么东西坏掉了,让他再也暖不起来。
而面前还被他用琴弦牵着的蓝曦臣倒了下去,琴弦锐利异常,如果他没有及时松弦,这样的动作绝对会把蓝曦臣的头削下去。
随即他惊魂未定的确定自己没有伤到蓝曦臣,至少没有能造成蓝曦臣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伤势,“二哥!”金光瑶惊慌的扑在蓝曦臣身上,看着他脸色灰败毫无血色,唇边沾着黑色的血迹躺在他呕出的鲜血旁,脖颈上琴弦勒出的伤痕已经发紫变黑,琴弦有毒!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金光瑶颤抖的揽过蓝曦臣的身体,蓝曦臣的视线好一会在找到他的脸,“阿瑶——”他的手摸索了一会被金光瑶紧紧抓在手里,“二哥,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在琴弦上下毒——”
蓝曦臣听见他这么说表情有一丝松动,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他努力去看金光瑶的眼睛,轻声说:“我信阿瑶。”
“二哥早就发觉中毒了是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金光瑶此时已经手足无措,泪水顺着脸庞止不住的往下淌。他已经知道是谁做的了,他怎么会以为薛洋只是闲的没事来寻他晦气,他的毒又有谁能解?
“二哥,我去找薛洋,我让他把解药给我,二哥,你等我,你一定要等我回来!”金光瑶将蓝曦臣抱到床上,让他躺好。
蓝曦臣扯住金光瑶的手,紧紧抓着他,不肯让他离开,“阿瑶,不要走,你不要离开,别让我一个人。”
金光瑶痛苦的看着气息奄奄的蓝曦臣,左右为难。
最后他拿出一道传音符,向对方吩咐:“苏涉,用你最快的速度去云深不知处把薛洋带来芳菲殿,就跟含光君说,泽芜君中了薛洋的毒,急需解药!”
金光瑶跪在床边,紧紧扣住蓝曦臣的手,给他输送灵力,输进去的灵力却如石沉大海一般像蓝曦臣本身的灵力一样迅速枯竭,“怎么会这样!”
蓝曦臣看着金光瑶惶然无措的脸,安抚的对他扯出一丝微笑,他艰难的从衣襟里取出一封信递给金光瑶,“阿瑶,我原本想无论如何也要给大哥一个交代,就写了这封信”他喘息了一会继续说,“公告百家,辞去——宗主之位,带你——寻回大哥残肢,回清河,为大哥——渡魂,守灵——终生。”
金光瑶攥紧了那封信,泪水模糊的双眼什么都看不清,他只能轻伏在蓝曦臣身上拥紧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二哥,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别离开阿瑶——”
“二哥知道,阿瑶不是坏人,阿瑶只是受了很多苦…..”蓝曦臣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再也听不到了。
金光瑶从床上直起身,望着蓝曦臣平静的面容,将他唇角的血擦净,一丝不苟的把衣饰抹额整理的达到姑苏蓝氏一贯的标准。
他打开密室从暗格中取出聂明玦的头颅,安放在蓝曦臣身边,把蓝曦臣交给他的信端端正正的放在方才他与蓝曦臣坐的几案上。
整了整身上的金星雪浪袍,端正的跪在床前郑重三拜后,手中一道琴弦穿喉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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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好久都没写这种东西了,希望大家能容忍我,仅此一次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认真看文的筒子们看到瑶妹和薛洋打的那一场,瑶妹左胸中了一剑,成美伤了左臂,就等于前世的某些东西已经改变了,这一章吧,就是薛晓前世的经历因为薛洋的转变以某种形式发生在了曦瑶身上,反正我想表达的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