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影莲香吧 关注:63,693贴子:209,386

回复:《向我开炮》by大姨妈(强强 京味 好文)

只看楼主收藏回复

我一听就明白了,想到上次吃韩国菜的时候高力强的话,原来背后还真的是颇有他自己的隐情。想了想,说:可这。。。。。。跟他也没关系啊,他那时候才多大。

 话是不错。。。。。。也不光这个,陈向阳顿了顿,又说:其实,中国家庭里这父子相处实在是太。。。。。。太困难了,这点我深有体会。我跟我爸,那也完全拧着,只能我做让步,再不然就得逃得远远的。我总觉得,象你对你爸这样,撇开你年幼失怙的原因不说,怕是真在你爸身边长大也不见得会没有矛盾。

 我。。。。。。我刚想反驳,猛地想起了老猴跟侯爸,自己琢磨了一下,还真的没准就是。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爸是个根本不打算干涉你人生的人。是有这种父母。。。。。。陈向阳叹着气:但真的太少了。

 他微笑说:告你件有意思的事,我羡慕高力强的反叛精神,而他羡慕你的舔犊之情。

 啊?我愣了愣。

 你烧伤住院的时候不是错把他当你爸了吗?拉着他的手不放。他当时臊归臊,但出来了还挺感动的。他说他这辈子也没法对他爸有这种感情了。

 我怔在那,在心里揣摩着高力强的心思,不由地沉默不语了。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我提到了郝师兄的话,陈向阳脸色陡变。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象是整个人变成了一根加强型不锈钢旗杆。

 你怎么拉?我纳闷地:这。。。。。。这八个字有什么名堂吗?

 过了好半天,他才挣扎道:我得好好想想,我。。。。。。我得好好想想。

 恩,郝师兄这人说话,是且得让人琢磨呢。我笑。

 王炮,我。。。。。。他好象有点心神不宁:我。。。。。。我有点不得劲。

 啊?你不舒服啊?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先家去歇会,现在还6点不到。手术早呢。我先盯着。。。。。。

 不是这个。

 我吓了一跳,一把抓住他:你可别告我,你感觉今这手术会坏醋吧?

 不是,我。。。。。。我是。。。。。。他的表情有点古怪,象别着劲,看了看表:我是得回去一趟,我好象没关煤气,要不就是没锁门,我。。。。。。我一直觉得哪不太对,从昨开始。。。。。。我去一下就过来。不回去一下实在难受。

 他飞快地解释着,也不管有没有解释出个所以然来,就掉脸走人。没走了几步,我正寻思着他这是不是紧张得,就见他往大街上看看没拦着的,竟然鲜有的不顾形象地跑了起来。让我眼睛抡圆了,直挠后脑勺。

 手术一直持续到快晚上。


347楼2008-11-16 18:16
回复
    我盯着他的脸,陷在他的眼睛里。过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脸上的肌肉向上抽起,龇出了牙,绽出了笑。心跳打起了快乐的节奏,扑通扑通的,耳朵边甚至还有小笛子吹起来,嘻留嘻留的。

     象是条件反射是的,他竟然也笑了。

     我愣了愣,真是难得啊,这小子居然会对我笑。刚才他保持平静的时候,脸看上去已经没以前那么歪了,所以应该是真正地笑了吧。

     我心里琢磨着,但压抑不住地激动,忍不住冲口而出:嘿嘿,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磨济啊。做完手术就完了吧?还生拖了这么长时间赖着不肯醒。你丫是不是属大公鸡牌拖拉机的?

     他看了我一会,才咧起嘴哈哈轻笑了几下,牵到后脑,又抽了冷气,皱了皱眉。然后张了张嘴,过了好半天才发出音,声音又低又哑,而且非常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象个结巴:。。。。。。你。。。。。。这。。。。。。大。。。。。。。夫。。。。。。有。。。。。。意。。。。。思。。。。。。。

     我开始还笑着,但是越听脸上越僵,笑容收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子,表情就冻住了。不会吧,第二坏的可能性居然会发生?眨了半天眼,才不敢相信地问:你。。。。。你说什么你?我哪长的象大夫了?。。。。。。我看着他的脸仔细辨认出一些陌生的东西来,不觉心都凉了:你。。。。。。你不认识我了?

     这小子结结巴巴地挺客气:。。。。。。您。。。。。。贵。。。。。。姓?

     我下巴掉了,过了好半天,才嗷叫了一声,使足力气握住拳,一起砸在了墙上。

     陈向阳听到了动静,猛地推门进来:怎么拉?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高力强。我指着高力强,手发抖,说不出话来,又在墙上踹了一脚,抓狂了:操!你问他!

     陈向阳吓了一跳。高力强正眼珠灵活地看着我们,转来转去的。

     陈向阳笑:这不挺好的吗,这么精神。

     高力强张开嘴,笑咪咪地往外蹦字,还是那句:。。。。。。您。。。。。。贵。。。。。。姓?

     严格来说,高力强不算失忆。

     还是陈向阳比较沉得住气,因为先和医生交换过意见通过气,所以不太惊讶。按他的说法,这是记忆暂时性的衰退,慢慢就会好了,得有个过程。

     这种开颅手术,高力强就算恢复的不错的了。虽然也是真受罪,抠痰通便什么的,旁边看着都替他难受。

     我们俩轮班,外加特护人员。技术性的活其实都人家干了,我们也就是打打下手。因为高力强事先谁也没通知,对公司就说拿的大假。所以除了我们俩连过来看的人都没有。

     陈向阳得忙大地联合的事,他说不能让高力强好容易在伽玛刀下留了人,完了再折在法剑之下。我出车时间可以由自己支配,所以一些日常的照顾就我盯得多。几个回合下来,再加上他也不再象刚开始的时候那么虚弱了,有些活特护就顺势发配给我。他手脚还不太能动,擦身什么的,只要我在那都我来。

     真是一个重新混熟的过程。

     他话说得稍微利索点了,当然不能跟以前比,但不再象刚手术完那会那么结巴。就是不能想事,反应也比以前明显迟钝。大夫也交代过了,不让他多想事,因为这太耗氧。一般他要偶尔问到以前的事,我都当没听见。

     好在他吃了药基本上都在睡,那就是我最轻松的时候。听着输液瓶里的滴答声,能一动不动地整下午整下午地看着他。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三炮豆浆店开了,大红炮仗放了一地。我和大家哄完了,起劲地哈哈大笑。但等他们转过身,脸上的兴奋劲就自动卸载了。蹲下来,看着满地落红的纸屑,伸手拨拉了拨拉,想想自己的人生,好象也是这样一场热闹而破败的灰。

     娜姐忙了起来,据说是有人想签PK47。高力强不须鼻饲后,偶尔我会上她那改善伙食,顺便抄起老猴做的汤汤水水的东西,带到医院全划拉到那小子肚子里了。因为见天地躺着,都快给他养肥了。老猴说我瘦了,老是喝斥着让我多吃点。他倒也不问其他的什么。我是真怕别人问。

     娜姐私下里说,你们三怎么又袅到一起去了。我支支吾吾地也答不出个三六九五来,只说陈向阳那边正为高力强忙事呢,一时半会怕也左不出功夫来折腾儿女私情。
    


    356楼2008-11-16 19:07
    回复
      2025-06-14 03:15:15
      广告

       至于我,我不想跟娜姐多说什么,就含糊着过去了。反正高力强都忘了,我只要每天能过去看看他也就行了。别的,再无他念。

       娜姐点点头,叹了口气说:这事也是真没办法。千算万算,算不到这小子生了这么一病。得,这下好,就没这个赌,你们俩也都得上赶子对他好了。世事难料啊。

       我说:娜姐,你就别吊着人了,赶紧把阳闻旭的下落告他得了。

       娜姐低头不语,过了好半天,才说:你不知道,我不告他,也是为他好。

       手术完半个月后,一天中午,高力强忽然重度高烧,药物反应不明显,最后昏迷不醒了。

       可把我给吓坏了。我最近也懂了不少,知道要是头部感染渗液了,那还得再开一次。我急得没折想,陈向阳跟着大队人马上外地得跑好几个地方取证,手机联系不上,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那天晚上我陪床。大夫说过了这晚温度再不下来,那就真得准备重开了,否则可能就永远醒不了了。

       娜姐来陪了我一会,我挥挥手说没事。

       夜里,手里贴着时轮金刚的银筒和他的手静静地握在一起。把念佛机打开,声音放得低低的,心里跟着药师心咒一遍又一遍地念着。

       头几个小时还存着希望。可始终不觉得温度降下来,又慢慢地失望起来。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秒针的移动变得前所未有的残忍。

       我只觉得自己象是掉进了一个无边的黑洞里。也许那天在梵觉寺的山上掉下去了就再也没爬出来过。一切都是幻觉。又或者,从遇见他的那天起,就掉下去了,到现在还在里面。而且,下坠地越来越迅速。

       我握着他,一会觉得我的手里还是有些力量的,一会又觉得自己在任何事面前都那么地无能为力。

       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我终于濒临绝望了。

       数度挣扎,竟然都挺不过去。

       为什么!!!这样都挺不过去?!!!

       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样子,忽然就想干脆把管子拔了,就这么了结了算了。再开一次,希望也不大,即使成功了,也是落个高瘫。他这样的人怎么受得了?那真是生不如死。

       我想起我在娜姐家受训时看过的一个片子。一个男的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就和一个病友在医院连夜酗酒。病友说想去看海,他们就醉后出逃了。先去打劫了银行,然后拿钱给他妈买了辆豪华房车。在警车的追赶下,几经周折穿越了边境,来到了一直向往的海边。冬天的海,很冷。穿着病号服的这家伙,就坐在海浪翻滚的沙滩上,微笑着死了。

       我跟高力强说:可惜啊,你这病,病得不够漂亮。。。。。。,有种。。。。。。你丫跟我一块去抢个银行先啊。。。。。。

       我忍不住不可遏止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都抽搐了,手抖得厉害,好象有什么东西变成了一张弹棉花的绷子,把心全打拨成了油炸臭豆腐,每弹一下,就能扬起一片一片摧枯拉朽的碎棉絮。

       我终于恍然大悟。

       也许,我这辈子也没办法无忧无怖了。

       就这么又恍惚地过了几个钟头。

       天际发白的时候,护士进来测体温。我茫然地瞪着她,过了好半天,才依稀看见她笑了。

       恩,药物起作用了。她说:放心吧,他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357楼2008-11-16 19:07
      回复
        娜姐,恩,那时候她还叫卫蒙。我认识阳闻旭之前,他们就是好朋友。。。。。。我不知道小蒙也喜欢他,因为阳闻旭当时有女朋友。。。。。。

         陈向阳终于跟我提到了阳闻旭。而且我很惊讶地发现他竟然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变得不再象以前一样紧张,不自然。相反,非常自若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很想跟人说说话。。。。。。很想。他挠了挠头,叹了口气。看了我一眼:你侧面看真的很象他。。。。。。我看你看得久了,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了。脸模糊了,每次梦到了,知道是他,但就是抓不着。

         我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

         他也靠在了书柜上,胳膊挨着胳膊,让我想起有天下午,他靠在我旁边的感觉。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缓慢又清晰的声音在房间里响着。

         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是全国高中数学竞赛上。我和他都拿了奖。他比我高一届。我听到他谈吐,就觉得这人很牛。陈向阳笑了笑:。。。。。。过了两年,又在电视上看到他参加国际大专辩论赛。他长大了不少,台风辩风无一不佳,往那一站,什么话都不用说,我就已经很是倾倒了。结果因为他有不合宜言论,被中途罚下了场,但在我心里,他才是当之无愧的最佳辩手。后来填志愿的时候就三项都写的他的学校,我说什么都想再站在他面前,面对面的那种。。。。。。终于如愿以偿,进去后打听到他换了系,我就也转了。这下我跟他同系同届,很快就成了朋友。

         我和他很谈的来,也很受他影响,还总是跟着他,他到哪我到哪。他的朋友就也变成了我的朋友,小蒙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大家在一起瞎玩,混得都挺熟。他这人待人很善,喜朋好酒,就是稍微有点持才傲物的劲,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我想那是因为他太出色了吧。再就是有些地方有点偏激。这方面高力强跟他还真有点象,但比他厉害。。。。。。到后来,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我就越来越把持不住自己。我对他已经不光是一开始的仰慕了。。。。。。我想我是。。。。。。爱上他了。

         我一震,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他,他仰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为什么声音里听起来这么无奈。

         。。。。。。我变得不再象我自己,嫉妒他的女朋友,拼命地想占住他所有的时间,甚至一切。我又想,没准这才是真正的我。我知道自己这样很不对,可我没办法。我想离他远一点,可每次努力过后,就反而离他更近。慢慢地,他看我的眼神也不对了。我看得出来,他也越来越喜欢跟我在一起,我们俩都挺痛苦,互相试探又互相折磨。但谁都没敢说什么,生怕自己表错了情。那真是一段让人倍受煎熬的时光。我们都那么年轻,总想着这只是一时半会的感情,会很快冷却,可原来。。。。。。它竟然。。。。。。可以持续这么多年。

         我心里掐了一下,陈向阳问我要过17岁时候的照片,又说是高中就遇见的,这么算下来,怎么的也得有10几年了。

         真是很长了,赶上北伐战争加十年内战了。

         他眼睛看着虚空中的一点,苦笑了:后来还是他先忍不住了。他下了决心跟我在一起,跟女朋友分了手。当时的几个朋友都很吃惊。最吃惊的是小蒙。他想做手术,大家都知道。他也不从来不掩饰。但我不知道的是,原来他也喜欢阳闻旭。他是一直以为阳闻旭不是才按着没说坦然地做朋友的。结果这事揭开没多久,小蒙就辍学去广州了。我们都以为他是象他说的,搞乐队去了,谁也没往其他地方想。我们也想不了别的,就光顾着在一起了。那是真正的恋人一样的生活。只是谁也没明说过。他是觉得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大概就不用说了。可我其实很希望他说,他不说我就也别扭着不说。但是过得的确很甜蜜,那是我这辈子,觉得最快活的日子。

         他摇着头:。。。。。。神仙一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那么地好。我以为就可以这样在一起了,直到永远。我后来总想,要是早知道,它那么短,也许。。。。。。就省着点过了。

         我一听就很怅然,低头不语。我想到高力强靠在我肩膀上沉睡的早晨,要是时间就停在那个早晨该是多好的事啊。
        


        361楼2008-11-16 19:08
        回复

           。。。。。。但是一转眼,就要毕业了。我想把这种日子继续下去。在当时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出国。我没想到我们会为了这个吵。随我怎么坚持,他就是不肯。就算我帮他申请好等人家有了回复,再送到他眼前让他挑,他都能当着我的面把这个撕了,就这么绝。我没法跟他说,我家里是旧式家庭,我是长男,留在国内我就没法跟他再这么在一起了。因为我知道他脾气,他始终认为不能摆脱家庭影响的人是懦弱的。吵得厉害了,大家就都挺受伤。次数多了,他就不象以前那样老来找我了。偶尔见了面,也总是不欢而散。就这么一直僵到毕业,答辩完。我没办法,我受不了就跟他这么散了,写了封长信给他。他收到信就来找我,挺高兴,但是一提到老问题就又回到原地。完了就又吵,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太失望了,我就说了很过分的话。第二天,他就跟家里摊牌了。

           出柜?

           陈向阳点点头。过了好半天,才说:我没想到他真能做到。。。。。。是我逼他的。他皱着眉,声音忽然哑了:。。。。。。是我把他逼的这么绝。

           陈向阳。。。。。。,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上次他说高力强出柜时有那种表情了。

           他出了柜,我不知道他怎么能挺得住的。但每个家庭每个人都不一样。他能做到的我做不到。我逼了他,他做到了,又等于反向逼给了我。他摇着头: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他问我,我做了,你看,一定要出国吗?我回答不出来,我没他的勇气,我做不到。我就知道我完了。他有他的坚持,我有我的为难。他终于还是按自己的意志去了边疆。他不是为了响应号召,他只是自己想了解,想多走多看。我也没走成,我舍不得走。我不出去就没理由呆在外地,这就是我父母的想法。我没法跟他们较劲,只能服从分配,返乡找了份工作。。。。。。。我和他分手的那天,正赶上华南水灾。火车过江的时候,水位线上升到惊人的程度。所以那天所有的心情,每一寸辗转,都历历在目。

           我想也许他吃点苦会知道他原来的想法太天真了,我等着他回头。。。。。。我错了。天真的是我。他从来都很成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并且也能坚持地住。他那没电话,就每天给我写炙热的信,写他的生活和见闻,但还是什么都没说。那信就是被其他人看到了也没什么异样,只有我知道它有多不同。

           每天一封,三个月下来我就受不了了。我想我跟他耗什么呀,我凭什么认为他的选择就是错的,我的选择就是对的呢?就因为世故的和约定俗成的东西吗?我怎么能用自己的妥协来要求他的不妥协呢?我知道他这么个写信法就是想让我知道他过的很好,可他越这样,我越怕他过的不好。我想跟他在一块。每天都想,都快发疯了。我就上单位辞职。那种公务员性质的单位很不容易辞,地方就那么大,立刻就传到我爸妈耳朵里了。家里和我闹,闹到最后没办法了,我一咬牙,就出柜了。

           啊?我大吃一惊。

           很吃惊?他自嘲地笑:他能做到我也能做到,只不过。。。。。。我没能坚持住。

           对了,我想起来娜姐说过他结过婚,大概就是那时候:你是不是。。。。。。是不是。。。。。。

           恩,我没坚持住。因为我爸妈视为奇耻大辱,说我中了邪,还说我要再胡说,就把我扭到医院去强行接受治疗。10年前,风气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现在也很难,但那时候,更难。难得没有一丝缝。我一直是家里最让他们骄傲的儿子,他们实在在周围的亲戚朋友中丢不起这个人。我能理解,我也觉得自己很不孝。可我是真觉得他可以的,我也可以。他们始终坚持我这是个毛病,就想着给我拧回来。我没法利马甩手走人,只能想尽办法地坚持着,直到我妈病了。。。。。。。我没办法了。我要不同意他们迅速给我找的亲事,我妈就放弃治疗。。。。。。

           我安静地听着,心里跟着他淡淡的语调起伏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以,我火线结婚了。


          362楼2008-11-16 19:08
          回复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就是做这么个没法选择的决定,也让我犹豫了很长时间。娜姐说的对,犹豫造成的后果的确比判断失误更严重。我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不如一开始就先让他们对我失望透顶,起码不会被困在那。我总是试图求得两全。。。。。。这世上没什么事是能两全的。我对自己很失望,本来就此狠下心不跟他联系也就算了。可我不甘心,写了封信告诉他,希望他能原谅我。我第一次跟他说我喜欢他,从16岁第一眼看见他就喜欢,我终于说了,因为我知道已经到了极限。我妥协了,我跟他差得太远,所以这一生。。。。。。怕是也追不上他了。信写了很多遍,每次写到一半就写不下去了。每写一个字就觉得是在心上扎刀子。就这样发了出去。我说如果他可以原谅我就写封回信给我,如果不原谅就不要写了。结果。。。。。。他低下头住嘴不说。

             我眨巴着眼,等了一会,忍不住问:结果他写没写啊?

             他又沉默了好半天,象是心里很艰难,然后才说:。。。。。。他写了。不过不是象以前一样的长信。以前他都写好几页纸,洋洋洒洒,依然说纸短情长。可那次,他就写了八个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怔了怔,心里不觉长叹了一声,差不多已经可以想象到陈向阳当初拿到这封信是什么状况了。

             他慢慢地喷出一口烟线,细远悠长。我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既然写了信,那大约就是原谅我的意思,可有了这句话却让我觉得不如不写。以他的个性,不是对我失望到了极点,多半也不会这么说。我大醉了一场。就是那次醉后,接到他的一个电话。我明知道他打电话不容易,得坐一天的车,翻山越岭,可人喝多了就不太受控制。我压抑地太久了,忍不住把一切无奈和怨恨都发泄到了他身上,说了很多气话。我其实是想听他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可是他就把那些气话都当了真。我们大吵了一场,我把电话摔了,就等于把整个世界都扔下了。等酒醒了,我很后悔,我知道我伤得他重,但是已经这样了,就当作是真真正正地断了吧。

             婚后的日子很不好过。一开始我还犟着,跟所有的人为敌,慢慢地就连自己都放弃了。我爸妈以为我顺利被扭过来了,挺高兴。我每天都在演戏,快疯了。终于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就找机会去他那找他。好容易辗转到地界,才知道他早就擅自返回了。时间差不多就是上次我们吵完。我又是失望又是难过,跟着回到这找,假完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他的信儿。我颓然返家,日思夜想,这日子就再也过不下去了。离婚又是个漫长的过程。不是有分歧,而是办手续麻烦。我把单位分的房子还有所有的存款都留给了她。我们感情本来也很淡,她也觉得没意思,和我家里也处不好。所以就连我爸妈都没打坝,还挺支持。

             啊?你爸妈可真够。。。。。。我想了想,把后面的话给憋回去了。

             嘿嘿,他苦笑了:是啊。人总是这样的,预想永远比实际发生的要美好。我觉得他们会这么想这么做也正常。什么事都需要时间,接受事实得有个过程。就象我。。。。。。接受再也看不到阳闻旭的事实也得有个过程。

             我觉得空气一窒:你说什么?

             他轻轻说:娜姐的那个条,就说明一切了。

             什。。。。。。什么意思?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他多半是死了。不然怎么地也总该有一个人知道他吧,再和家里决裂也总该会联系那么一下半下的吧?他摇着头:可就是没有。。。。。。就是没有。现在我明白了,不是没有,是别人不肯告诉我。你知道什么时候我最绝望?嘿嘿,是99年世纪末。那时侯都说那天世界毁灭,先是传7月份,7月份过去了,世界没毁灭,又传是圣诞节。我那时侯痴想成狂,不太正常。我很希望世界毁灭,这样我就算解脱了。我这么无可救药,怕是连上帝也不愿意宽恕我。就是那时侯。。。。。。就是那时候我遇见了小蒙。他回来了,看见我很惊讶。他说他以为阳闻旭会和我在一起。我没跟他多说,只告诉他我结婚了,他就怒了。我就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喜欢他了。他说别的朋友告诉他的,阳闻旭远走边疆,不光是告诉我的原因,还因为他父母说要到把他的事反映到系里,要调查出谁是误导他儿子的人。他怕连累到我,所以自己走得远远的,让他父母没法疑心到学校里的人头上。我一听就傻了,回来把他那时候写给我的信一封封地重看了一遍,然后再一封一封地烧掉。想象他写这些信给我的心情,还有我伤他的那些话,我真的。。。。。。寻死的心都有。是小蒙还有高力强帮我过了那个坎。世纪末过去了,世界并没有毁灭。我觉得既然如此,也许我就还有希望。我只觉得很对不起小蒙,他简直可以说是性格大变了。他也很潦倒,自己过得很糟糕,但他从来没提过。。。。。。
            


            363楼2008-11-16 19:09
            回复

               我想到娜姐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不觉点了点头:是她开始做手术那会吗?

               不,是那之前。他那时候来回跑,后来还是把乐队解散了,说跟朋友有了分歧,意见不统一,再做下去也没意思了。我觉得很可惜,他有首歌是阳闻旭大二的时候给他写的词,叫消灭坦克,那时候在学校里是每次演出就能把所有人都镇住的,风头锐不可挡。除了阳闻旭之外,他是我见过的天生适合用另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表达的人。。。。。。可是我也知道地下乐队坚持理想一定很难。

               我听过,我听过消灭坦克!

               陈向阳眼睛一亮:真的?

               我把PK47前段和驴皮飙技的事说给他听,他说已经很多年没听过了,向往不已。可又猛地落寞,沉默了良久才说:。。。。。。现在想想,年轻那会还是挺好的。有冲动,有想法。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就纷纷折翅堕马,不是在现实中妥协就是在现实中分裂,都变了。。。。。。属于我们的时代毕竟是过去了。

               我挠了挠头:你们好歹还有时代,你看大部分人,恩,譬如说我吧,从头到尾,那就是混吃等死过一天算两个半天啊。

               陈向阳笑了,摇了摇头:你没有。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知道你在我眼里很特别。你是扎扎实实地过日子,你这人太纯粹了,我们身上有的毛病你都没有,有时候都让我很羡慕。你一直有你自己。你知道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有多难做到吗?没认识你以前,我一直认为,人总是离生活越近就离自己越远。认识你以后,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脸上一红,赶紧叉开话题:那这么说,娜姐以前跟你关系不错啊?

               谈不上不错,他一般都淡淡的。但也绝对没象现在这么激烈。有很长一段我找不到他,他说去几个月就回来的。结果过了年把,高力强才在欢场碰到他了。他就是打那时侯起就对我态度变了。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因为身体缘故心情不好的原因,介绍他转了心理医生。后来慢慢发现不是。我胡思乱想,就猜到阳闻旭身上去了。我就老去找她,想套出点原由来。果然经过了这么多事,又凌空冒出你这么一档,还打了这个赌。。。。。。她这次给了我这条,我本来欣喜若狂。最起码,我知道阳闻旭没死,而且娜姐还知道他的消息。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要是阳闻旭跟娜姐联系过,娜姐却始终不肯告诉我,那为什么?


              364楼2008-11-16 19:09
              回复
                我心里打了个突鲁,直眨巴眼。

                 她又说我赢了,再告诉我,为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耍我,明知道我要是承诺了高力强,就不能再回头,那就是说她断定我跟阳闻旭是肯定不能在一起了,所以才会告诉我,好让我死心。也许她以前不告诉我,是阳闻旭让她不要说的,或者是她觉得我有可能会去影响阳闻旭现在的生活。。。。。。她一直不喜欢高力强,特别是她消声匿迹那段时间之后就更明显,现在居然会用这种方法只为了让我和他在一起,可见阳闻旭现在一定生活的很好,很。。。。。。幸福,所以不想让我再拿以前的事去打搅他。

                 我叹了口气,其实娜姐跟我说我不告诉他也是为了他好的时候,我已经猜到多半是这样了。我现在终于明白,娜姐打这个赌的目的何在了。她让陈向阳彻底死了心,那就可以踏踏实实地跟高力强在一起,另外一方面我也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我的确可以不后悔了。

                 他说:这么多年,我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去想,不想去相信罢了。

                 我看了看陈向阳,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只是怔怔地看着烟头慢慢地快要烧到了手指头。

                 陈向阳,你忘了阳闻旭吧。

                 他嘿嘿嘿地笑:你忘得了高力强吗?

                 恩?我立刻说:高力强?高力强是谁?我假装东张西望。

                 他哈哈大笑:你啊。你是不是也打算脑袋上来一刀啊?

                 我呸了一声,笑:你可别咒我啊。

                 我挺想的。他认真地说:我挺想跟高力强换换的。

                 我想到高力强现在的情形,惆怅起来,又是烦躁又是茫然,只能闷头抽烟。

                 他说:我总觉得,爱情就象每个人心底深处躺着的睡美人。甭管时间早晚,等着有个人来轻轻一吻,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那么地醒了。然后天地为之一变,好象。。。。。。什么都不一样了。你就不再是你了。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小王子的故事吗?

                 我点点头。因为他说过那是高力强最喜欢的故事,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恩。他也点点头,喃喃自语着:当你被一个人驯服了,你就只会为他哭。我心里的爱情就是那朵花,我有责任要照顾好它。我付出的时间越多,它就对我越重要。。。。。。我付出的时间越多,它就对我越重要。。。。。。

                 我看着他,就好象有人说出了我这段的心情。忽然在那一刻和他心意相通,彻彻底底地了解他了。我完全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要的是他的爱情,和阳闻旭这个人已经没有关系了。是谁说的?爱情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它只产生在我们自己和自己之间。我嗅到一丝离别的气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要走?你。。。。。。你要走?

                 他好象有点意外,然后笑了笑:你居然能感觉到。

                 你上哪去啊?你不管。。。。。。那,那他怎么办?

                 我这次调查组的差使办完,就打算接受到外地的特派办去。这就算我帮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吧,我也就不欠他什么了。申请报告已经交了上去。按大夫估计的时间,等他好了,大概就办得差不多了。

                 你。。。。。。

                 王炮,我和他已经分手快半年了。我跟他分开的时候,也跟他认真谈过,在我只是把一件早该去做的事做了。你别说话,你先听我说,即使没有你,我也是早就该跟他分开的。我不是没想过跟他在一起,高力强很招人喜欢。我曾经很喜欢他,特别是他出现在我在外面胡混过之后,显得特别的。。。。。。恩,怎么说,惊艳吧。你别这个表情,我不是说长相,我是说性格。他整个人当时给我的感觉非常干净,好象不是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来的。那么热情,向上,有冲劲。我好象看到了当年的我们,我甚至能从他那获得力量。所以我受他吸引,就是这种好感让我没有排斥他。我在这边浪荡的几年,自暴自弃过,心太累了,太寂寞了,也不是没想过找个地方让自己停一停。可是每当这种地方出现的时候,我就又害怕了,自己先逃走,我知道我自己,我给不起承诺。只有高力强,他是个没有常性思维的人,我从一开始就很信任他,我知道他是我们。我好象什么事都能跟他说,他也能理解。所以跟他在一起,对那时侯的我真是打心底里的一种疏通。慢慢地,等我病好了,他也离不开我了。我也知道了他的事,知道他心底里其实非常缺乏安全感,也知道他很孤独。我以为我们只是寂寞的人相濡以沫而已,可是他说他爱上我了。他说即使我不爱他也不要紧,只要我陪着他就行了。我不忍心伤害他,就答应了。也不是没有过开心的日子的,如果不是进了同一家公司做事,也许时间长了。。。。。。我真的会爱上他也说不定。
                


                365楼2008-11-16 19:09
                回复
                  2025-06-14 03:09:15
                  广告

                   我想起刚认识他们俩的那天,钱包上的大头贴,忍不住说:可是你知道吗?他说他失恋了。他。。。。。。我把上次帮高力强搬家的时候他说的话,和手术前那晚的话转述给陈向阳。

                   他沉默了一会,又说:我知道。他是这个脾气。那他又怎么解释跟你之间的呢?

                   我?我苦笑了:他说了,他不喜欢我,也不讨厌我。我。。。。。。我是个。。。。。。嘿嘿。我摸摸脑袋:我是个你们误打误撞认识的过路的。

                   他会给过路的画一本子画吗?陈向阳叹了口气:不过,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我只是想告诉你,不是那天你扭住了我,我现在早就不在这了。

                   我。。。。。。我忽然说不出话了。

                   我跟高力强在一起的三年,私事少,公事多。决策性的事一样接一样,应接不暇。在商场里打滚,他慢慢地就变了。他从另一个方向坚持自我,行事越来越偏激。我们摩擦越来越多,每次争辩到了最后,就会变成人身攻击。就象你上次看到的,归结到理念和信仰上。他这人说话经常口不择言,伤到别人自己也没感觉。我有时候会被他折腾到拿他没办法的地步。他说服不了我,我也左右不了他,到了最后,他甚至会把私事和公事混为一谈,孩子气到了极点。一下两下地,我可以忽略掉,可日积月累地,就把感情全磨完了。他终于感觉到了,花了大力气把职务划分得泾渭分明,完全没有交叉。可是后遗症落下了。他的口头禅是,千万别告诉陈总。我想你应该不会没感觉吧。他是不是经常跟你说这句话?

                   呃。。。。。。我心想,他倒没说,他说的是,千万别告诉陈向阳。但是好象还真是这么回事。

                   陈向阳点了点头:恩,我就知道。这已经变成他一个不自觉的习惯了。就因为他这么说,所以全公司的人都以为我和他暗地里不合。这倒也无所谓,本来我也不希望别人看出什么,但是涉及到公务上,很多事处理起来就凭空生出派系之争的枝节,无形中增加了内耗。这是我最有苦难言的地方,跟他也说不通。他还会觉得国内的企业就是这么在该有弹性的地方没弹性,该没弹性的地方又狂有弹性,再接下去就又归结到体制和文化差异上去了。循环往复,变成诡辩论,永远没有结果。他出柜以后,更是压力前所未有地大。如果不是为了想把事情做出个眉目来,不想每一件事都半途而废,我真想一走了之。上次走也是负气,其实不应该这么有始无终地。既然做了,就要做好,这是我的信条。。。。。。遇见你之后,我一开始挺不能自已。后来想想,又觉得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了。我就想很坦然地面对你,然后慢慢地跟高力强谈清楚,也给他个接受过程。他这人依赖性挺大,我总觉得他并不是真的爱我,只是看到喜欢的玩具,想占有的那种感觉。就因为他这样,我跟他在一起老得哄着他。所以。。。。。。有惯性吧。

                   结果,你知道的,那场火,又把我烧糊涂了。


                  366楼2008-11-16 19:09
                  回复
                    陈向阳也为难了。他说,高力强术前再三强调的,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也坚决不通知家里。他自己给公司打完电话请了假就把手机扔了,也是怕公司和他家里都通着气。

                     陈向阳摇摇头:他说他死在外面也跟他们没关系。就是这样。他。。。。。。他倒也不光因为和他们关系僵的原因。。。。。。

                     我豁然省悟:你是说,他怕他家人会象你家人对付你那么来对付他?


                    368楼2008-11-16 19:16
                    回复
                      陈向阳沉默了,过了会说:我知道他的意思,所以尽管很困难,还是帮他把话都圆过来了。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想了想:你上次说你做了手脚,别人都想不到你头上,到底是。。。。。。

                       原来陈向阳上次临辞职前发起组织的研讨会,被房地产界视为一次来自内部的叫板。无论内外,都一致认为是大地联合高层之间的内讧波及到了其他同行。用陈向阳的话说,他当时是只打算利用自身的职权和影响力办件实事,可这件事对他自己和业内产生的后果他的确没预料到,也根本没去预料。


                      369楼2008-11-16 19:16
                      回复
                        我听懂了,心里这内疚啊,都是我们家拆迁那事给扯出来的。甭问,他这么一叛经逆道,在公司一定会被认为是反出去的。因为对他自己在外无意中*了好口碑,又被证*会相中得到提拔,这中国人的心理,那是只能见得别人不好哪里能见得别人好的,所以一准把他划拉到以出卖公司利益换取自己乌纱的那类里去了。

                         果然他说:我也知道这么一来搞不好会弄得高力强挺被动。可当时一口气上来了,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我虽然事先没跟他商量,但按他的性子,我估计肯定会抱赞成态度的。我倒是想跟他提前打招呼的,可那时侯我们分了手,他老躲着我,就公司里碰到了也装没看见。我只好算了。至于其他人怎么看,我也不在乎。


                        370楼2008-11-16 19:17
                        回复
                          那你这次又以这个身份回公司调查,那大家岂不是。。。。。。我抓了抓头,可以想象到公司里的人会怎么看他。

                           嘿嘿,你不知道,王炮,万事有利必有弊,反之亦然。人人都以为我跟高力强站在相反的立场上,所以我打起马虎眼来反而别人都相信。陈向阳笑得居然有几分狡捷,眨了眨眼。

                           奥~~~~我拖了个长音,恍然了。怪不得,他说其他人也怀疑不到他身上去。因为都以为他再也不可能去帮高力强的。

                           天冷了。房子里开着暖气。帮他捏手捏脚的时候,能出一身的汗。滴在他身上,有时候很冲动想去舔掉它。

                           在厕所,假如碰见有人扶着不方便的病人小便,或者刚开完刀的通气,就不自觉地能看着人家出神。被投来惊异或嫌恶的一瞥,才猛然察觉,臊着脸逃走。
                          拉着客人满大街跑的时候,或者是在停靠站等客的时候,仰脸看着满天光秃秃的树杈,觉得每一枝都象是把灰天砸出来的裂纹,粗细有致。

                           他最近会猛地停住话头,凝神侧耳,好象专注地听着什么。有时候又盯着来的人狐疑地打量着,若有所思地眨巴着眼琢磨。我知道他快想起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这样越是隐隐地害怕。

                           他想起来的时候,就是我该掉脸走人的时候。

                           有个夜里,翻着那个本子,忽然心动。从床上跳下来,胡乱裹了件棉猴,光着脚套上鞋,撒丫子一路跑到医院。蹲在床前,他睡得很好。我胸腔里刮起了龙卷风,却只能默默地着迷地看着他。他说过你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很想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

                           生命让他遭了劫难。

                           生命让我遭了埋伏。

                           还有什么在前面等着?还有什么?

                           可时间总是静静地掩着门,不让你看。

                           一切,都在心底悄无声息着。无论发生或者消失。

                           除此之外,我的每一天看起来和以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怎么过不是过呢?吃喝拉撒,五谷轮回。只不过是更没心没肺而已。它们早就不在我身上了。

                           要不是陈向阳终于在跟高力强大致约定的限期内把调查的事顺利给完成了,也许我真的以为这日子就没个头了。

                           他跟我约好了,一块去医院。路上问我:两件事,一个好一个坏,你要先听哪样?

                           好的吧。我想了想说。

                           那事了了。他平淡地说:他没事。

                           虽然估计到了,一直等着这结果呢,但还是真听他发了话,一颗心才算落到了实处。忍不住笑了,腾出一只扶方向盘的手伸向他:哎呀,陈向阳同志,你这手神偷谍影玩得可真是出神入化啊!了不起!!!

                           呵呵,说得我跟地下*是的。他微笑着跟我一握。

                           可不怎么地,你是打入敌人内部的,那什么,鸠山设宴和我交朋友。。。。。。

                           你得了吧,王炮,还有个坏消息呢。

                           啊?我头一偏,看着他,见他皱着眉,不由心里一紧:怎么拉?


                          371楼2008-11-16 19:17
                          回复

                             娜姐,他也是为了阳闻旭。。。。。。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哈。。。。。。哈哈。。。。。哈哈。。。。。。陈向阳不可遏止地狂笑了起来,只说:是啊,我爬那么高干嘛呀我!!!我。。。。。。我好端端地爬那么高干嘛。。。。。。

                             我急了,拉住他:陈向阳,你别这样,他来找过你的,他说他见过你了。

                             你说什么?娜姐惊讶了。这下,连她在内都愣住了。

                             我把炖猪怎么冒死到这被人当成三无关了起来,怎么被遣回的原地,怎么再次跟着活佛过来,又怎么痴站了一晚才看见了心心念念若干年的人,仔细说了一遍。听得娜姐是黯然神伤,陈向阳是痴痴无语。

                             最后说:恩,对,那天就是高力强做手术的那天,你不说你老觉得不得劲吗?完了回了趟家吗?就那天。

                             陈向阳恍若不闻,只问:你说他,你说他说。。。。。。心魔已破?

                             呃。。。。。。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拿眼睛看着娜姐。

                             陈向阳缓缓地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我愣了愣,忍不住喊:哎!你哪去啊?

                             他没答话,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我纳闷地看着他的背影呆了呆,过了半天,和娜姐对视了一眼。娜姐回过神来,跺了跺脚:你看我干吗,你跑的快,去拦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奥,奥。我慌乱地答应了,赶忙追了出去。

                             他已经下到楼梯口了,刚要出大门。陈向阳!我喊他。

                             他充耳不闻,就去推转门。

                             小安,给我拦住他!我站在楼梯上喊。

                             小安站在总台,离得近,听我一喊,立刻就冲上去拽住了陈向阳胳膊。这下他爆发了,挣扎着,大声吼:放开!你放开!!!

                             把三步并两步跳下来的我和小安都吓着了。小安倒没撒手,问我:炮哥,陈总这是怎么了?

                             我顾不上答他。陈向阳眼神迷乱,胸口起伏,手舞足蹈,那模样就象他发烧那天晚上忽然失控的样子。我害怕了,也不管人来人往多难看了。先是抱着他,让他镇定下来,眼看这招没用,娜姐下来了,让我跟小安一人拽一只胳膊,把他死活架回了休息室。

                             娜姐出去找阿达的当,我们俩把他按在沙发上,他不住地挣扎,力气大的惊人。然后又忽然蜷缩起来,哀哀地在喉咙里哽咽着,让我一阵心中酸楚。

                             娜姐回来的时候,手上捏了一小根细烟,点着了的,塞在陈向阳嘴里,让他吸了一口。

                             我知道那是什么,在防空洞,我看小北他们抽过。陈向阳慢慢安静了下来,瞪着眼,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手还是紧紧地抓着胸口,里面握着那个小银筒,象攒着他的命。

                             我看见他了。过了好半天,他哑着嗓子说:我也。。。。。。看见他了。

                             他闭上眼,笑了,笑得又是温柔又是灿烂。

                             我忍不住啊了一声,不知道他指的是哪。

                             那是幻觉。娜姐的声音在烟雾后响起,对我说,也是对陈向阳说。我分明地看见,有颗泪顺着他的眼角滚了下来。


                            375楼2008-11-16 19:20
                            回复
                              2025-06-14 03:03:15
                              广告
                              我撒了手,随他去,跳下床,出来,到阳台靠墙根坐下来,掏烟出来不声不响地抽。

                               炮哥?过了好半天,他才在隔壁的窗户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做你的作业吧!

                               不知道谁家的孩子不停地吹着单音,怪腔怪调地。我觉得心里有那么个地方一点一点地疼了。

                               生活又跟以前没区别了。

                               所有的事,几乎都消失地无影无踪。恩,几乎。因为毕竟是一年过去了。

                               往大里说,公司改制了,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是照开我的车,交租子,干活。老家给拆掉了,剩下来一些谈不上有市场价值的破烂堆在老猴的屋里。我整了整,该卖的卖了,三文不值两文的,该送人的送人。我想的也开,有纪念意义的东西留脑子里就够了,没必要非天天抱着。我妈过去了,我给她报了仇,又扯出一些恩怨。人和人之间还真是说不上来,也真复杂,可也真简单。一辈子,有太多过法,可仔细想想,又好象每一种过法也都大差不差。

                               往小里说,我当老板了,虽然是个二当家。二当家一般就是不管事的意思,你看猪八戒好吃懒做,什么事还不都帮主说了算外带忙得屁颠颠的。我这也一样,都三子两口子忙。好在忙得他们也乐,笑眯眯地,三炮豆浆店生意不错。再就是我多出了几个朋友,添了一个准嫂子。自己一进宫了,也算长了点见识。。。。。。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什么。

                               再没。。。。。。别的什么。

                               腊八那天,攒了点钱,终于把我爸原来放别处的骨灰拿过来跟我妈合了个墓。老猴做的腊八粥,我搭下手包的饺子,还有一些我妈爱吃的东西,盘盘碗碗地摆开孝敬上。

                               我跟我爸说:爸,你就对不起了,我还真不记得你都爱吃些什么,就记得你爱抽大前门。


                              382楼2008-11-16 19:24
                              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