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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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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满怀愤怒的大喊，很轻易地打破了满厅的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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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正被顾名亭缠着进酒，推脱不过连干了七八杯正想着如何脱身才不失礼，猛听到一声怒喝，刚举到唇边的酒杯顿住，抬眼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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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极度愤怒，顾兮颜的脸上有一种异样的嫣红，本来已重新梳理的头发，也因跑动而又再度凌乱起来，微微喘息着的她，就连呼吸也有些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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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不知是酒意上涌，或是什么别的原因，看到这娇嫣通红、双目睁大、散发覆在额前，胸口不定起伏、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女人，心竟也乱了一乱。再然后，眼睁睁看着一本厚厚重重的书当头打来。应该可以避开的，没有理由避不开的，但还是没能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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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真的是酒喝多了吧，一股热流涌上来，一种莫名奇异的东西流窜全身，挨了一记重击，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手自然地扶上受伤的脸，眼睛不知为什么还流连在那个发丝纷乱的女子身上，只是，自己的气息，也在这一刻纷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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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本打在鹿晗的脸上，然后又落下来，撞倒了桌上的杯子，打翻了盘子，也打破了满厅的和乐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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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尖叫一声，凑近过来，急急察看鹿晗的伤。顾名亭脸色大变，拍案而起，“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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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兮颜怒不可抑，根本没听见父亲的指责，恨恨地瞪着鹿晗，“就算你和我有仇，尽管冲着我来，为什么要玷污黛玉，为什么要侮辱《石头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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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愕然低头，看着桌子上已染了无数酒渍油痕，“《石头记》？”问话的时候，忍不住看向正站在厅口的阿柔难道是这个女人戏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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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少见地板了俏脸，冷冷地哼一声，也是怒意满脸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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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记》？你竟敢这样侮辱这本书，这是你叫什么人续的？黛玉竟还说出劝宝玉读八股的话，你竟敢这样侮辱黛玉！”顾兮颜气的全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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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学士说，《石头记》一书中，有许多妨碍圣德仁道、万民教化的东西，奉圣命令一名叫高鄂的才子重新删改的，又新增了被朝廷销毁的后四十回。有什么不妥吗？”鹿晗莫名其妙，实在不明白为了一本书何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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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手掌权势的人，真以为手上有权，什么都可以肆意乱改吗？连别人呕心沥血写出来的文字，你们也要扭曲，可是……就算你们真能以黑做白，但是你们永远改不了人的心！”顾兮颜更加愤怒，忍不住冲上前，抓起桌上的盘子就要冲鹿晗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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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死死拉住，“兮颜，你别胡闹了！” 顾名亭铁青着脸，把桌子拍得震天响，“放肆！放肆！你这还像什么大家闺秀！顾家历代祖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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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个对不起历代祖先？爹，我们到祖祠去问问，是我，还是你这位因为能够成为旗人而自觉无比荣宠的顾氏后人？”过度的愤怒，积郁了多年的苦痛，随着这一声大喊全部叫了出来。整个大厅忽然静下来，一片沉寂，沉寂得整个天地都似无形地压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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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已身为翰林学士的顾名亭，一张脸简直变成了紫色，望着从十二岁那年忽然变得粗鲁反叛不听话的女儿，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惭，爽唇微微颤抖着，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顾夫人惊慌地看着鹿晗，再看看忽然沉寂木然站在原处的顾名亭，干笑一声，“这孩子，这孩子，就爱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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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胡说！”顾兮颜看着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的父亲，望望还在努力往脸上堆笑想要打圆场母亲，再看向带点震惊望着自己的鹿晗，说不出是羞耻是愤恨还是懊恼悔恨，愤然一跺脚，猛然扭头飞快地跑出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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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清晰的看到她转身的一瞬间，眼中闪过的一抹晶莹，阳光下似乎有什么灿亮的东西悄悄飞落。几乎是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鹿晗本能地拔腿便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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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啊”的一声，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也要跟过去。阿柔急急地叫了一声：“夫人！” 顾夫人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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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柔含笑上前，“夫人，这些年来，小姐素来如此，见了鹿三爷就爱打打闹闹，他们小儿女在一起，便是打闹也不伤和气，有你这长辈在场，反不妥，不如就由着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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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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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这么些年，小姐见了鹿三爷，哪一回不发脾气，鹿三爷何时恼怒过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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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听她言来有理，又见丈夫仍站在原处，眼色难看之极，实在让人不放心，终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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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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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追着顾兮颜直到荷花池畔，终于追上了她，一伸手抓住她的衣衫，“兮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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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兮颜因一时气愤，终于说出了放在心中多年的话，在鹿晗面前，挑明了这么多年心头的耻辱羞愤，心中极度难受，根本不理鹿晗在身后的呼唤拉扯，仍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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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夏日，她身上的衣裳单薄，因前冲后拉之力，衣扣竟被扯断，衣裳似要应力往后脱落。鹿晗惊见她后方领口下滑，露出雪白焦润的肌肤，灿烂的夏日阳光下，那一片晶莹的白，竟令他只觉一阵耀眼，炫目得一时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大惊之下，本能地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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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力往前冲的顾兮颜失去平衡，很自然脸朝地跌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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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颜！”鹿晗忙上前要扶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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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兮颜拼力挣扎，“你走开，快走开。”声音里竟带着泣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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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晗惊异的看着她，这个女子，见了他，向来又凶又悍，却从不曾做过女儿家娇柔哭泣之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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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兮颜席地坐起来，抬起来看向他，“够了，已经够了，我都不过你，我认输了。你可以放过我了吗？你到底什么时候太退婚？什么时候才结束这一切？你一定要像耍猴一样，看我一家露尽丑态，你才开心妈？”悲愤地一句句问出来眼泪在阳光下闪着晶莹的光，悄悄的自她眼角滑落，“你鹿晗是天潢贵胄，难道天下人就该由你戏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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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隐隐的痛楚，微微的不忍，和奇异的温柔，到底是因何而来？鹿晗轻轻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惊奇地感觉心灵在这一刻的柔弱，所以轻轻蹲在她面前，望着她时，就连声音也变得无比柔和：“为什么这样说？你真的一直以为我是戏耍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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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告诉我你是真心的，没有人会相信。鹿家是什么人家，为什么要和顾门联姻？我是清河顾氏，自战国时起于齐国，直到汉唐，历代为官，是一方名门望族，可是，如今，如今，再这样的大清朝，也不过是寒儒薄宦，不值一提。”顾兮颜低低地笑，笑的时候，眼泪却还止不住地落下来，也许不想鹿晗看她这一刻的柔弱，所以垂下头来，散乱的发垂在眼前，遮住她那含泪惨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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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才会为了被鹿家抬举而喜出望外，也因为可以抛弃汉人身份成为旗人而沾沾自喜，所以什么都不去多想，什么也不肯多想了。清河顾氏，百代书香，有骨气有学问的读书人，原来也不过如此。”顾兮颜继续在笑，笑声越来越大，鹿晗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到地上的泥土，点点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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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多想其他，只是心忽然疼得好厉害，轻轻伸手，将颤抖着悲笑哭泣的女子抱入怀中。或许只有接着怀中香软身体的温暖，才能略略舒缓这一瞬紧绷抽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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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中的人似要挣扎，他下意识地收紧双臂，“兮颜，兮颜，不要这样，没有人看不起你，真的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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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当然没有。”顾兮颜猛然抬头，闪着泪光的眼中，有怒有恨有怨，“我是你鹿晗未过门的妻子，别人羡慕我还来不及，哪里敢笑话我。可是我还不至于蠢蛋真以为一步学金龙门，不论你们当初是为什么定亲，现在也该利用完了。这些年来，你看够了，我也受够了。每一次你来了，就惊天动地，我家上上下下翻了天，我爹娘如侍奉祖宗一般供着你。什么男女之别也不理，什么礼法尊严也不要，恨不得让我伏在你怀里，拴紧你的心，好保住我顾家的满门荣华。一次又一次，我必须忍受我爹娘极尽全力的向你家谄媚，必须忍受我自己被当作谄媚的工具，不论你鹿家如何高贵，也该够了吧，你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继续这一切？让我扮演可笑的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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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颜！”鹿晗惊异到极点，以至于第一次带着愤怒的口气对顾兮颜说话，“怎么可以对自己用这样低贱的比喻，你为什么要这样自寻烦恼，我何时比过你，何时笑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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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要比？你还要笑？你不比不笑，比别人比了笑更过分！”顾兮颜气的用贝齿用力的咬了一下唇。唇上一道深深的齿印，令鹿晗心头惊颤，一阵不舍。

我就不艾特了会被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