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琅也笑,笑的如三月春风,眉梢眼角也含情。
晚上宋无伤让管家订了两桌席面,自己亲自下厨用提前准备好的芦笋火腿吊出来的汤炖了一只土鸡,又挖了一坛二十年的女儿红。
女儿红,绍兴人女儿出嫁才开封痛饮。她和沈琅,一个二九,一个双十,开二十年的正好。
管家领着家仆小兵在楼下吃席面,宋无伤与沈琅携手上西楼,楼阁水榭,月如弯钩,天边红灯未散,天与水一抹残红。宋无伤殷勤的为沈琅布菜倒酒。宋无伤执起酒壶,手腕微倾,一气呵成,将面前并排四只酒盅倒满。琉璃钟里琥珀浓,宋无伤跪在地上,执一杯洒天,敬师父师兄教导养育一场,执一杯浇地,谢沈琅父母抚育沈琅成人。
剩余两杯,宋无伤一杯拿在手中,一杯递给沈琅。撩起衣裙单膝跪在沈琅面前,眼神清亮,如天上星子,定住沈琅那温柔的眉眼故作镇定。
沈琅太美了,美到让她心慌。她知道,她根本配不上沈琅,沈琅的美堪称绝色,带着原罪,太容易被豪强劫掠,她一个小小的山头土匪,有什么资格得到沈琅。
宋无伤的头微微低下,高举酒盅至头顶,她忐忑,她惊慌,她虔诚,她无限爱慕,她心潮澎湃几乎冲破胸膛:“小女不才,宋氏无伤。愿今生今世追随沈琅,此生无他,唯一颗真心。阿琅要看得上就拿走,看不上,无伤绝不强留。”
座上的沈琅眼睛有点湿,宋无伤说话真可笑,她想起她书橱里满满登登的话本子,这人果然话本子读多了,读傻了。可是这么可笑,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她?是跟她在一起太自在了么?她伸出手,与宋无伤碰杯,将酒盅放在唇边,与宋无伤双目对视,彼此饮尽。
女儿红甜香醇柔,也敌不过宋无伤此刻万种柔肠旖旎,今日张灯结彩处处挂红,沈琅不可能不懂什么意思。可沈琅毫无犹豫,没有一点拒绝。难道一个官夫人,真要和她共上贼船么?
宋无伤竟生出几分不忍:“阿琅,你可以走,你不用勉强陪我。我可以把你送回去,夫家或者娘家,只要你……”
沈琅将一根食指放在宋无伤唇上,止住了她下面的话:“我愿意的。”
沈琅自己拿起酒盅,微微一笑低头看她:“无伤,我说了,你今日太啰唣了。”
她长袖遮住半面,拄着手臂实在忍不住,吃吃笑出声:“宋无伤,我愿意的,没人强迫我。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愿意。”
夫家于她,没什么想回的,与面如君子内如罗刹的夫主生活还不如宋无伤这表里如一的土匪;娘家不过是只能容她落脚十年的驿站,难道她被掠之身,还要玷污妹妹侄女儿的清白闺誉么?
那双杏仁眼眯了起来,眯成一个柔美妩媚的弧度,她弯下腰轻轻碰着宋无伤的手,与她喝了一个交杯。她两次交杯都喝得前途未卜,一片茫然,但这次却是心甘情愿。
一个交杯喝下去,宋无伤几乎想跪在地上哭起来了。
这岂不是成了?
她宋无伤孤家寡人等到今天,不但等到一个绝色小娘子,还是个心甘情愿跟着她的官家小娘子,不枉她苦等一场。
宋无伤再一次抬起袖子擦擦泪,第一次觉得当个土匪太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