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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钟艳一生 原创】只羡鸳鸯不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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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窗外


IP属地:广东38楼2018-08-13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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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泼mo般的黑夜。


    IP属地:广东39楼2018-08-13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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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8 14:5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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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飞飞沉吟道:“我猜熊猫儿也和沈... ...他一起来了。不过,快活王或者另有布置。”
      “不错。”顾惜朝淡淡微笑,“大概,山佐天音也来了。”
      飞飞不语。顾惜朝继续:“这样就好玩了。他可能料想不到,有些意外很快就要发生了。而他的快活城... ...已经没有得力的人。”
      飞飞挑眉。这个人,总是那样出其不意。她不想知道顾惜朝又做了什么,似乎他做什么都已经在她的意料之中。
      “你跟快活王... ...有仇?”飞飞试探性的问。
      “唔,是啊。”顾惜朝满不在乎的回答。
      所以之前他说的仇恨… …就是快活王?飞飞以为他会避开这个问题的。不过顾惜朝的态度让她的好奇心得以继续:“是... ...你的父亲?”
      顾惜朝顿了顿,淡淡道:“不错。”
      过了片刻,顾惜朝沉吟道:“不过,也不只是这样... ...”
      这次他的脸上没有悲戚。飞飞却没有再问。顾惜朝似乎陷入了回忆里,良久才喃喃道:“五岁以前我一直随母亲住在天香馆,后来父亲接了我们出去... ...七岁的时候父亲出了一趟远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八岁的时候,母亲也去世了,还有生下来就没能养活的妹妹... ...”
      顾惜朝的声音轻柔飘忽,带着淡淡的暗哑,似乎只是在讲述一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可是那里的血泪,又有几人能体会?短短四年,接连失去三个亲人,这岂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
      飞飞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这,算是吐露心声吗?
      “... ...我记得父亲临走前,母亲哭着哀求了很久... ...父亲还嘱托大哥和我好好照顾母亲... ...父亲走后一段时间我恨过他,因为母亲几乎天天落泪... ...她的身体本来就很差,怀孕了以后就更加… …生妹妹的时候终于... ...她去世的时候却很开心,也许对她来说只是一种解脱。她说她只是舍不得我和大哥,她说她就要去和父亲相会了... ...那时候我才知道父亲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母亲是怎么知道的,或者因为深爱,所以她能感觉到... ...”
      飞飞静默。她不知道这个时侯她可以做什么。良久,飞飞伸出手,握住了顾惜朝的双手。他的手冰冷苍白,指节处已挣得泛出淡淡的青。她知道他恨,却不知道除了这样还能如何。她的心里有微微的疼。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一直是强大的,以至于他突然表现出脆弱,她竟有些无措。
      或许这些微的安慰终于让顾惜朝感觉到温暖,他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湿意,动作大方,毫不窘迫慌乱。不过须臾,顾惜朝自嘲微笑:“我自八岁后再没流过泪。”突然似想起什么,脸色微变,“除了... ...”除了晚晴永远离开的时候。
      飞飞的脸却有些微微的发烧。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惜朝并未挣出另一只手,飞飞也没放开。于是,飞飞的两只手继续握着顾惜朝的一只手。就着这个姿势,飞飞问他:“那你是怎么知道害死顾先生的就是快活王?”
      “父亲临走前和母亲说起要去找一个人,那个人的名字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顾惜朝又回复了懒懒的清亮的声音。
      飞飞没再问下去。她也把目光投向沉沉的黑夜,心里却想,快活城到底会有什么事发生呢?


      IP属地:广东40楼2018-08-13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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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试问闲愁都几许
        快活城。
        柴玉关负手走到不远的花园里,拣就近的一张圆桌坐下,环顾左右,却只见落叶满地,偶有秋风簌簌,竟有萧条肃杀之感。
        四角楼檐灯火通明,园子里却愈加显得冷清幽静。远处有模糊的人影伫立,近处却毫无人声。属下都不敢靠的太近。柴玉关自嘲笑笑。亲近的人都已经被派出去了。这个念头一出现,柴玉关突然觉察出一丝不安,似乎是有什么危险即将来临的气息。
        “二爹!”
        柴玉关的思路蓦地被打断,他压制住心底的不安,看着跑过来的朱七七,脸上浮起慈爱的笑容。
        “二爹,你在做什么?”朱七七跑进园子里,“哎呀,这里这么多枯枝败叶,怎么也没人打扫?”
        柴玉关拍拍她的手拉她坐下:“这么晚了怎么还跑过来?最近身体可好些了?”
        朱七七笑着撒娇:“我想二爹了嘛!”
        柴玉关爱怜的摸摸她的头:“傻孩子。”
        朱七七问道:“猫大哥和阿音哥哥去哪里了?这几天老也不见他们来陪我玩。”
        柴玉关嗔道:“连你这丫头也学会耍心机了么?”
        朱七七的脸上蓦地浮起两朵红云,赌气站起来哼道:“二爹真坏,不理你了!”
        柴玉关一边哄她一边在心里叹气,这丫头,若是没有沈浪在身边,只怕会疯掉吧?临到老了如果唯一的女儿不能幸福,对于柴玉关这样的男人来讲,只怕比被人凌迟还要难以忍受。
        柴玉关看看浓黑的夜幕,嘴角扯出一丝笑来。
        “哎,追命哥,你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水芙蓉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追命面前,拉风的转了一圈。
        追命惊愕:“你要做什么?”
        水芙蓉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出去抓凶手啊!”
        追命奇道:“谁说我们要出去抓凶手了?”
        水芙蓉不理他,抓着他袖子拉到窗户边:“你看月黑风高,正是干活的好时机啊!”
        追命挣开她的手,正待数落,却听有人敲门。
        水芙蓉吓了一跳,躲到追命后面悠悠道:“会不会,有人入室行凶?”
        追命白她一眼,摇摇头,过去开门。
        顾惜朝一进门,水芙蓉立马蹦开三步远,警惕的看着他。顾惜朝却毫不在意,开门见山:“水姑娘,顾某有一事想问问你。”
        水芙蓉躲在追命身后,只探出个脑袋:“什么?”
        顾惜朝也不拐弯抹角:“除了水姑娘自己,家里可还有什么人?”
        水芙蓉立马警惕的问:“你想做什么?”
        顾惜朝微笑:“我猜想杀你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亲人。”
        水芙蓉顾不得害怕,急吼吼的跳出来:“你说什么?”转向追命,“那我爹岂不是很危险?”
        追命拍拍水芙蓉的肩,皱眉看着顾惜朝。
        顾惜朝道:“追三爷,水姑娘家里... ...”
        追命难得正色道:“水伯家就在六扇门边上,应该... ...”
        顾惜朝道:“凌玉象几乎倾巢而动赶赴京城,只怕有大阴谋。不过他们要是顺手杀了水伯... ...”
        追命截住他的话:“你是说我们应该回去?”
        顾惜朝点头。追命狐疑的看着他。
        顾惜朝笑道:“我也不瞒你。我与柴玉关仇大过天,他的党羽我自然也不会放过。洛阳的事我自然会查清楚。不过你们若是回京城,水姑娘的安危... ...只怕是大问题。”
        追命看着顾惜朝,顾惜朝微笑。水芙蓉急道:“那我们还不赶紧回去?”
        追命拍拍她的手,轻声道:“别着急,现在大半夜的,明天再说。”
        顾惜朝已经不见人影。


        IP属地:广东41楼2018-08-13 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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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血色罗裙翻酒污
          夜已深。凌府前的灯笼无精打采的挂着,大门紧阖,门前的两只巨大的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凛然而立,叫人望之生畏。
          两条人影出现在凌府的屋顶上,正是沈浪和熊猫儿。两人在凌府悄悄穿行,半盏茶后在左厢的池塘前汇合。不待沈浪说话,两条黑影从池塘对面一闪而过。沈浪一拍熊猫儿,两人悄无声息追了上去。
          那两条黑影却径自出了大门。沈浪二人追出来,只看见前方隐隐绰绰的两个影子已快闪出街角,借着街头昏暗的光,竟明显是一深蓝一雪白,在夜阑人静的街头,显得十分诡异。
          沈浪和熊猫儿心头雪亮,原来就是日前陆元看到的那两个人!二人不及思索,迅疾尾随而上。
          不知过了多久,熊猫儿的身形渐渐慢了下来。他本来就不长于轻功,勉强提气奔的这多时,已接近极限,不过是为了查清义父口中所说的“顾眉山”之事勉力为之,这时却也力不从心。然而前面两人距自己却依然相聚数丈有余。
          连沈浪都开始心下狐疑,不知这两人到底意欲何为。他二人轻功明显有所不及,这时却也来不及想那许多了。沈浪拉住熊猫儿,合二人之力继续往前追去。
          然而又过片刻,两条人影突然隐进一所大宅子,就此失去了踪影。沈浪和熊猫儿尾随而入,一进门便见里面灯火通明,还有大声呼喝从前面传来。沈浪皱眉,拉住熊猫儿偷偷过去,一路上却发现这宅子布局颇为眼熟。熊猫儿一心想去前面看发生了什么事,突然发觉沈浪已经停了下来,便回转身看他。
          沈浪轻声道:“这是凌府!”
          熊猫儿睁圆眼睛,四处打量,慢慢的脸上开始显出惊愕之色。他们开始是从前门进来的,这次却是自后边角门而入,是以先前竟未注意。这时看着周围熟悉的院落花园,两人霎时竟有些惊惧。那两个人到底何意?
          沈浪又打量了周围的环境,发现之前紧闭的各处院门已经大开,看上去却并非寻常推开的,明显是有习武之人粗暴撞开,而破烂的门上甚至还可见鲜红的血滴。沈浪神色一凛,扫视四周灯火,暗叫一声不好,拉住熊猫儿就朝喊叫声最大处奔去。
          才进前院,漫天的血腥气中,沈浪二人与刚刚转身的山佐天音四目相对。
          两日之间,沈浪第三次看见这么多的尸体。血洒得满地都是,腥气随风四处飘扬,中人欲呕。二、三十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惊惧在脸上定格,大半人眼睛向外突出,死不瞑目。这些人多半是老人和妇人,毫无缚鸡之力,大概是凌府的仆役。
          沈浪蹲在地上全身发抖。他已经无力再质问山佐天音什么。熊猫儿瞪着山佐天音,最终也无力的蹲在沈浪身边。百灵已经快要生产,他实在不想再看见这样血腥的场面。
          山佐天音冷冷一笑,手一挥,领头向外走去。
          沈浪两手捏成拳头,指节挣的发白。熊猫儿一脸茫然颓丧,无力的坐在满是血污的地上。
          蓦地,沈浪双手揪住熊猫儿的衣领,恨恨道:“快活王他到底要怎样?”
          熊猫儿喃喃道:“到底要怎样?我又岂会知道?”
          沈浪手一松,两人同坐瘫坐在地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夜风拂过,吹起地上的枯枝败叶,也将满院的血腥气吹散向无边无际的苍穹... ...
          次日,洛阳城陷入一片惊慌恐惧之中。尽管官府极力隐瞒消息,赫赫有名的凌府在一夜之间被血洗十余座宅子的消息还是随风传遍了洛阳城。一夕之间,人人自危。
          这已经不是一个劫富济贫或者替天行道的故事,这是发生在身边的真实的惊天惨案。凌玉象及其亲戚朋友早已不见踪影,在刀下挣扎的不过是些穷苦的老百姓。
          “原来他竟真的下的去手。我们选择原谅他,竟是错了。他本身就是个刽子手,内心的邪恶嗜血从不曾改变。”沈浪坐在窗前,任茶几上的热茶慢慢凉下去。他的心从未有过的荒凉。经过一晚的反复思量,他的心里再也没有愤怒,而只剩下一丝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漠然。
          洛阳的天空灰蒙蒙的,云层低压,没有一丝风,闷得人喘不过气来。街上行人很少,稀稀落落的,显得煞是凄凉。
          沈浪觉得自己似乎能闻到空气中的淡淡血腥味。那种味道很轻很淡,可是无孔不入,叫人无法逃避。
          熊猫儿灌下一大碗酒,皱眉道:“昨天晚上那两个人,一蓝一白,义父... ...他不定是... ...”
          沈浪苦笑:“猫儿,你何苦现在还要自欺欺人?快活王不值你如此待他。这件事情同那个蓝衣人何干?快活王欲杀水芙蓉,蓝衣人出手相救。不管目的为何,难道这件事情蓝衣人做错了?”
          熊猫儿亦苦笑:“我又何尝不知?只是... ...七七... ...”
          “七七若是知道,莫非她会觉得快活王做得对?猫儿,你不该如此糊涂。”
          熊猫儿无言。沈浪又道:“我们自诩侠义,却能怎样?快活王这样的人... ...”他叹口气,不知该怎样说下去。
          熊猫儿道:“那现在又有什么法子阻止?水芙蓉活着一日,只怕义... ...他都不会干休。”
          沈浪道:“那个蓝衣人或者有法子。”
          熊猫儿一惊,失口道:“你打算去找他?”
          沈浪淡淡微笑:“可惜我们未必找得到他,他也未必愿意和我们合作。”
          熊猫儿气道:“你这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沈浪继续微笑,正待说话,房门却猛地被人推开来。沈浪和熊猫儿同时站起身来,一个人已闯了进来。
          是小泥巴。后面跟着小四和驴蛋两个。
          沈浪心下一沉,已听小泥巴喘着粗气道:“小姐... ...小姐不见了... ...”
          “什么?”熊猫儿冲过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沈浪却什么也没说,皱眉喝了一口凉茶。
          窗外依旧灰蒙蒙的,暗影沉沉。这个时侯,七七会跑到哪里去呢?


          IP属地:广东42楼2018-08-13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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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只缘感君一回顾
            朱七七在洛阳的大街上瞎逛,不时看看天,嘟囔道:“这破天,阴沉沉的,看了没得叫人烦心。”
            其实根本不是那天看了叫她烦心,是她自己心里烦闷,却要拿天出气。沈浪自从仁义山庄走后,朱七七再也没见过他的踪影。直到一早她听到下人说起,可能沈公子去了洛阳,她突然心血来潮,心道说不定可以在洛阳的人海茫茫中骤然与沈浪相遇,给他一个惊喜,于是不管不顾,避着朱富贵和一干奴仆,偷偷溜出了仁义山庄。
            只是真的见到了人海茫茫,朱七七才感觉到一丝茫然。洛阳城这么大,到哪里去找沈浪?
            街上冷冷清清,家家户户都是门帘紧阖,似乎生怕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溜了进去。朱七七内心纳闷,不知道光天化日之下这么大一个洛阳城缘何如此冷寂。她在一个路口碰到一位老者,拦上去问:“大伯,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街上都没有人?”
            那老人却不答她,匆匆瞥她一眼,抬脚急急走了。朱七七也不以为意,只是内心更加纳罕。就在这时,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朱七七转过身,却见五六个打扮颇为怪异的青年站在那里向她微笑。
            “你们有什么事吗?”朱七七丝毫不觉得危险正在向她靠拢。
            “你不是想知道今日为何街上如此冷清吗?”那为首的青年笑嘻嘻的走上来,“我来告诉你。”
            朱七七皱了皱眉,退开一步,淡淡问:“哦,那为什么?”
            “因为昨天晚上城里死了人。”那人笑嘻嘻的回答。
            朱七七淡淡道:“哦,死人有什么了不起,什么时候不死人?”
            那人继续笑嘻嘻的靠上来:“昨天晚上可不一样,恐怕你一辈子都见不到那么多的死人。”
            朱七七皱眉道:“好了,那我知道了。”说完转身继续走。
            那人却拦在前面,继续笑嘻嘻的:“那些人死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你知道吗,那些人的血一直流到街上,染得到处都是,你想不想去看看?”
            朱七七打了个寒噤,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要走了,你让开。”
            那人瞬间敛了笑意,一只手迅疾无伦伸过来掐住了朱七七的下巴,淡淡道:“这么漂亮的姑娘,偏偏这个时候喜欢到处乱跑... ...”
            他的话戛然而止,接着就迅速抽回手,杀猪般大叫起来。
            朱七七尚不明白怎么回事,犹自又惊又怒。身后的人不知道领头的青年又在搞什么花样,兀自一阵喝彩,然后才发觉不对劲。朱七七吱哇乱叫,待要发火,定睛一看,突然就呆住了。
            一根筷子自那人掌心穿入,从另一边伸出。筷子尖部犹有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掉下来,那人脸上全是惊恐之色,却偏偏不敢去碰筷子。四处张望几眼。
            身后四人上前几步,霎时屏住了呼吸。几人四处张望几眼,似乎有一阵风将黄泉的枯骨味道送了过来,他们蓦然想起昨晚的数十条人命及漫天的鲜血。他们只是寻常的小混混,并非刀光剑影之下嗜血的狂魔。几乎是一瞬间,他们惊恐的往四周逡巡一圈,突然做鸟兽散了。连那个被筷子扎穿了手掌的也捧着手匆匆走了。
            朱七七却只觉心下一阵恶心。那个人的手原本是掐着她的下巴,被筷子扎穿的时候离她太近了,这样的情实在是不及预料。浓烈的血腥气仿佛还萦绕在鼻端,她蹲下来干呕了一阵,发现胃里虽然翻腾恶心,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一阵大风刮过,血腥气却似乎久久不散,直钻进五脏六腑去,朱七七一阵头晕目眩,拼力站起来,突然身体一阵摇晃,就此失去了知觉。
            午后的洛阳城依旧死气沉沉的,并不见半点云收雾散的迹象。沈浪和熊猫儿等人在洛阳各大街道搜索了一遍,毫无所获。小泥巴面上急得要哭出来,脚底都磨出了血泡。可是几个人都不肯罢休。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在一家简陋的茶馆碰头,每个人眼里都难掩失望焦灼之色。
            “今日不同往昔,没有人敢留下七七。她能待在哪里?”熊猫儿望着外面绷紧了弦似的天色,心里急得要长出草来。
            沈浪皱眉不语。他不是不着急,他只是觉得越是这个时候越不应该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冷静,最缺的,还是冷静。
            “沈公子,你看... ...应该怎么办?”小泥巴努力压抑自己的悲声,“这人生地不熟的,小姐那脾气,要是吃了亏怎么办?”
            沈浪缓缓道:“我总觉得我们忽略了一个地方... ...对,我们或许应该回去看看,七七说不定找到了我们,只是我们却出来了。”
            熊猫儿并不觉得朱七七有这样的本事,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有希望总好过坐以待毙。
            一干人等急急忙忙回到开元客栈,朱七七果然就在沈浪的房间里,并且正襟危坐,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吃了亏”的样子,看起来好的不得了。
            “沈大哥,你终于回来啦!”朱七七回头一看是沈浪,高兴地三两步就扑上来,“我都等你好大一会儿啦!”
            沈浪的目光却并没有放在朱七七身上。朱七七身后缓缓站起来一个人,一袭浆洗的微微泛黄的浅绿色袍子,微微卷曲的头发,如沐春风的微笑,赫然便是顾惜朝。
            “哦,对了,沈大哥,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朱七七拉起沈浪的手拖到顾惜朝面前,“这位是顾公子,就是他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沈浪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心下却泛上几分疑惑,几分戒备。顾公子?怎么会这么凑巧,又冒出一个姓顾的?
            顾惜朝丝毫不以为意,浅浅笑道:“既然诸位已经回来,顾某这便告辞了。”
            朱七七却皱眉道:“怎么这就要走?你救了我的命,还把我送回来,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
            顾惜朝笑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挂在心上?顾某家中有事,这便告辞了。”
            朱七七见他执意如此,倒不好再阻拦,只道:“那好吧。待日后有缘再遇到你,我定要好好谢谢你。”
            顾惜朝并不在意,浅浅笑着向沈浪及熊猫儿拱了拱手,缓缓走出门去。一袭绿衫在灰蒙蒙的雾气里慢慢远去,然后消失在长街的尽头。
            过了许久,众人方才从刚才的情境中跳出来。朱七七依然看着门外顾惜朝离开的方向,喃喃道:“他的腿... ...他竟然是个瘸子... ...”
            沈浪皱了皱眉,与熊猫儿交换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
            小泥巴早已扑到朱七七身上,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全都淌在朱七七的衣服上。朱七七拍了拍她的肩,淡淡安慰:“好啦好啦,我不是好好的么,别哭啦。”
            小泥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朱七七也慢慢开始有些心虚,偷眼瞧了瞧沈浪,小心翼翼挨过去,小声道:“沈大哥,你... ...你不会也怪我偷偷跑出来吧?”口气可怜兮兮的,偷跑出来时想给沈浪一个惊喜的年头早已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沈浪叹口气,淡淡道:“你一个人跑来洛阳,现在也该累了吧?让小泥巴服侍你去歇着吧。”
            朱七七嘟着嘴,不满沈浪的态度:“我才歇了一会醒过来。干吗你见了我总是这样。你就是想我离得你远了才高兴,是不是?”
            沈浪颇觉头疼。熊猫儿过来解围:“七七,刚才你说那位顾兄台救了你的命,是怎么回事?”
            朱七七把午前的事略略说了一遍,末了兴奋的问:“昨天晚上洛阳真的死了很多人吗?”
            沈浪继续无语凝噎。熊猫儿再次岔开话题解围:“那位顾兄台,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朱七七翻个白眼:“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一副这还用问你这个**的神情。
            沈浪颇觉头疼,又不好就这样走开,于是眼观鼻鼻观心做老僧入定状。不过,从前一直觉得七七很单纯可爱,为何这单纯可爱竟有幼稚**的走向?
            熊猫儿不厌其烦,继续诱导:“我是说,除了是你的救命恩人,他还和你说过什么?你对他了解多少?”
            朱七七不耐烦道:“猫大哥,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和他有仇吗?他现在救了我的命,你倒盘问起他的底细来,他什么时候得罪你了吗?”
            熊猫儿终于崩溃,只差仰天长叹呜呼哀哉了。沈浪与他对望一眼,两人同时苦笑一声。
            待朱七七终于被小泥巴拉走,沈浪这才收起了苦笑之色,脸上瞬间回复成从前的懒懒的浅笑之色。
            “他也姓顾,武功颇高,极有心计。他怎么刚好碰上七七?为何要救七七?为何知道七七找的是我们?为何知道我们住在这里?”沈浪喃喃,却百思不得其解。熊猫儿也沉默。是啊,如果要说这是巧合,这么多的巧合,也叫人心里不安。他到底,有何企图?
            事实上,沈浪和熊猫儿只是根本没有考虑到另外一个因素,这个因素就是,飞飞。沈浪和熊猫儿根本料想不到飞飞还在世,更加料想不到飞飞一直跟顾惜朝生活在一起。有些事情顾惜朝早已知晓,而沈浪和熊猫儿则以为这是别有居心的查探。
            已经出现一个顾眉山,那边有一个顾天航,这又跑出来一个姓顾的。这三个人到底有何关联,与快活王、水芙蓉又到底有何渊源?沈浪觉得思绪竟丝毫未见豁然开朗的迹象,反而愈加混沌了。
            越来越扑朔迷离的,又何止是思绪?


            IP属地:广东43楼2018-08-13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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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休去倚危阑,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秋风萧瑟。
              一阵肃杀之气蓦然间蔓延开来。水芙蓉也觉得气氛不太寻常,心跳陡然快了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随着一声尖啸直刺入云,一支利箭自林中射出,携风雷之声直扑二人。追命冷冷一哂,轻扯水芙蓉衣襟,堪堪避过箭锋,一阵腥气过处,直欲让人作呕。追命来不及思考到底何人欲取水芙蓉性命,竟连下毒这种下三滥手段也用上了,一阵密集的箭雨已随之而来。
              若是孤身一人,纵是对方千军万马,追命也不放在眼里。然而身边多了一个水芙蓉,又如何放得开手脚?眼看两侧林子里利箭铺天盖地而来,遮风蔽日,追命眼里冷厉之色愈盛。水芙蓉已骇的怔住,眼见追命将外袍除下,当下也横刀在手,可是眼见着那黑压压的箭簇夺命而来,脸上已一片惨白。
              倏忽间利箭已扑到眼前,追命暴喝一声,身形已然不见。水芙蓉只能偶尔见到追命的身影掠过,那衣袍如卷流云,身前身后竟被隔离出一片真空带,箭簇射入即刻消失不见。
              然而到底有几支箭射到马腿之上,两匹马早已受惊,这时再遭箭伤,顿时不顾一切,仰头长嘶急欲狂奔。这时第一轮箭雨已经过去,水芙蓉眼见身周地上堆满箭簇,显见追命根本来不及以箭伤人,只能扔在地上。追命见马受惊,水芙蓉骑在马上也被颠的差点摔下,瞬间疾扑而下,手中箭簇如雨,不过眨眼间,两马八蹄已被八支箭牢牢钉入土中,只余半截羽翎露在外面,犹自微微颤动。马咽喉处,两支箭横贯而出,血沿着箭身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瞬间殷红一片。
              显然追命怕两匹马在骤疼之下,挣脱刺入马蹄的利箭狂奔开去,是以竟先将马射杀了,同时在马匹倒下之前,用利箭将其固定。不使出这样的雷霆手段,一旦马挣脱开去,没有马作为屏障,追命到底精力有限,两个人在光秃秃的官道上,迟早要成为箭簇的活靶子。
              现在两匹马都已成了死尸,又被钉在原地,一时不会倒下。两匹马本是并辔而行,马身之间不过一人之距。追命便让水芙蓉藏身两匹马之间,双脚踩住马镫,手抓马鬃,堪堪使其成为一道天然的屏障。现在只要守住上方,有马身挡住箭簇,水芙蓉便不会再被利箭所伤。
              这一切做完,也不过刹那,第二轮箭鱼已激射而来。
              虽然有所顾忌,然则追命一袭白色单衣飘然立于马上,仍如谪仙下凡,竟有说不出的俊朗飘逸。他手里仍拿着先前脱下的衣袍,这时虽已碎布飞扬,却丝毫不妨碍其该有的作用。
              一阵腥臭扑来,追命双眉紧锁,身影没入黑压压的箭簇中。然而这一次,水芙蓉没有再看到一支箭掉到身周地上,只有两侧密林中或高或低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
              快活城城门处,依然有稀稀落落的百姓拖家带口仓皇而去。两侧士兵早已见惯不惊,斜斜倚在门口。
              城中百姓此时多半已经离开,剩下的人都听说不远的一个村子里有个神医,可以治瘟疫,个个都是争先恐后往那边去。
              城里一开始没染病的,过了两天也都开始发烧了,即使心里不情愿,到底还是命更重要,是以也慢慢离开了。
              快活城已即将变成一座死城。
              快活王的宫殿内却依然如故。柴玉关也曾暗暗纳罕,若是此毒针对他而来,岂有不在宫内下毒的道理?何以士兵毫无异样,百姓却个个遭殃?他以几之腹度人,只道此人凶狠,无力害到自己,便拿百姓开刀。
              那个在村子里治病的神医又是谁?跟下毒的是不是一伙的?柴玉关派了人去搜查,却只查到神医留下的药方。
              拿着药方回快活城复命,快活城的大夫马上也制出了治瘟疫的汤药。城中剩余的人都排着队领药,然而一旦身体略有好转,却又马上重新开始发烧。百姓慢慢开始害怕,所剩无几的人也都逃出去了。
              柴玉关对此无计可施。


              IP属地:广东45楼2018-08-13 2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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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第二轮箭雨过去,追命微微喘息了一口,这才觉得双臂微麻。到底不是铁打的身子,能不让利箭近身已是万幸,这样一直坚持下去,还能熬多久?只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被杀了那么多,总该消停点了吧?
                追命微微苦笑,转头看一眼水芙蓉,却正触上她的目光。水芙蓉贝齿紧咬唇角,眼中珠泪盈盈,然而目中那抹倔强刚毅却让追命瞬间心神大定。敌人好整以暇,明显是想待他力竭一举歼灭他们,他又岂能叫他们如愿?追命只朝水芙蓉浅浅一笑,深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对着正疾速飞来的又一拨利箭... ...
                飞飞策马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情形。两匹马,两个人,箭雨纷飞,杀气漫天。这时已是第四轮箭雨刚过,第五轮箭雨随即便以更凶猛的姿势扑向追命二人。林中已有数十人被追命掷回的利箭所伤,然而敌人显然人数不下数百,几十人的伤亡尤其会损伤分毫?追命的身形比起初时已慢了几分,敌人又岂能不抓住这个机会?久必生变,人人明白这个道理。是以现在的箭势,倒比初时更凌厉几分。
                飞飞心中霎时被怒气填满,她没想到自己策马狂奔,到底还是慢了几分。她也毫不迟疑,当下勒马长嘶,随口吩咐后面如意环翠二人道:“中间那个,是我的亲妹妹。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伤她分毫。你二人进林去将头目杀了,见机行事。”
                这时节飞飞哪里还来得及隐瞒什么,水芙蓉身处乱箭之中,或许一不留神就要阴阳两隔,她岂能容忍这样的生离死别?她们还没有来得及相认。
                不过须臾,半年前的煞气重新在飞飞身周聚集起来。她玉足在马背一点,身子如离弦之箭直冲箭阵中心。依然是白衣飘飘,端的是俏巧灵动。箭雨一刻不停,竟有连绵之势。飞飞却全然不顾,直奔中间的水芙蓉而去。追命全副身心都在身周的利箭之上,根本无暇顾及又冲进来的一个人。这样的扑天箭雨之中,不要命闯进来的,绝不会是敌人。这样的够了。追命脸上泛起冷冷的笑意,力贯双臂,顿时将四周护的密不透风。
                眼看箭雨愈加密集,飞飞冷冷一笑,也不知是用的什么法子,双手微拂,如穿花拂柳,轻轻巧巧避入追命身后营造出的安全空间。
                水芙蓉躲在两匹马尸中间,心中又是焦躁又是懊恼,然而平常无论如何使小性子,这个时候也知道不该乱动,给追命添乱,是以只能泪光盈盈一动不动躲在那里。这时眼见飞飞突然冒了出来,差点失声惊叫。飞飞发丝微乱,却浅笑盈盈道:“你还好么?可有吓到?”语气温柔,一如亲人。
                水芙蓉两行珠泪突然就毫无预兆滑了下来。飞飞今日不过淡施薄妆,那一般无二的容颜看在水芙蓉眼里,终于使她惊声叫道:“你... ...你果然、是我姐姐?”
                飞飞仍是柔柔笑道:“叫你受苦了。你可知是谁要害你?”
                水芙蓉茫然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飞飞轻轻拭去她脸上泪水,轻声道:“果然。竟是姐姐害了你。”这样轻柔骄纵的口气,这样温柔的动作,她平生未对第二人有过,便是从前对沈浪情深致斯,也断不如今日的轻柔怜爱。飞飞和水芙蓉内心却都毫不觉得异样,似乎本该如此。
                水芙蓉仍是一脸茫然,喃喃道:“有人要杀... ...要杀姐姐么?”到底是初次相逢,然而这个“姐姐”却也叫的顺理成章。
                飞飞轻声道:“你既未受伤,便先别动,我去助追三爷一臂之力。”
                水芙蓉顿时想起追命还在拼命,急道:“对,对,追命哥也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 ...”一边说,一边又差点掉下泪来。
                她们细语交谈也不过是片刻之事,箭雨却丝毫不见停歇,显见是见到有帮手到来,急欲速战速决。
                追命正竭力维护身周,飞飞怕他分心,也不敢打扰他,四下一望,顿时相中了马尸旁边的一堆箭簇。那正是追命在第一轮箭雨中扔在地上的。飞飞脸上冷冷一笑,煞气四溢。
                如意和环翠早已觉得飞飞和水芙蓉必有关联,今日得到印证,加上飞飞决然的口气,两人对视一眼,义无反顾的扑向左边的林子。
                林子里幽密黯淡,光线稀落,倒是容易掩藏行迹。两人尽量轻轻向前,慢慢靠近了那批死士。
                自东往西约十数丈,密密站着六七排人,各个身着玄色衣袍,黑巾蒙面,在光线不足的林子里实难辨认。没有人出声,只有利箭射出的嗡嗡声不绝于耳。一排射过便退后,后排立即补上。干净利落,志在必得。
                如意和环翠对望一眼,彼此从对方眼中都看出坚毅之色。环翠自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如意。如意点点头,飞身上了近前一颗大树。那棵大树大约已生长数百年,树干粗大,枝叶直耸入云,隐于其间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环翠小跑几步,直扑站于最左边的一名玄衣男子。此人好整以暇抱臂观战,显然是个小头领。只是未到近前,那人已然察觉,回身便是一掌直劈环翠。环翠大喝一声,小手直迎上去。
                趁这一声大喝及利箭带出的声音,如意婉转腾挪,已站在那些杀手头顶的一棵大树上。树枝密集间,如意能看到下面一片黑压压的头顶。环翠刻意的叫喊声仍在继续,如意嘴角泛上几丝奇异的笑意。
                过了片刻,有细小的粉尘落到那些杀手的头上脸上。他们还以为只是树上惊动落下的木屑,丝毫不以为意。然而只是不到半盏茶时间,这些人突然觉得脸上身上奇痒无比,似乎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肉里,不停翻滚。一个,两个... ...慢慢的,数十人抬起手开始抓挠。然而结果却是越挠越觉得那痒直渗入骨子里,让人掏心挖肺般的难受。
                然而如意的“毒粉计划”并不能让所有的杀手都中招,当大部分的杀手开始倒地打滚哀嚎时,已经有人发现了藏于枝桠间的如意。利箭如毒蛇的芯子向如意兜头袭来... ...
                环翠全力应付那个杀手头领,已是险象环生,左支右绌。听见一波比一波更加惨烈的哀嚎声响起,环翠终于不再出声,打叠起精神奋力拼搏。而官道上的追命三人顿时只觉压力一轻,左边的箭雨明显已经稀稀落落。飞飞眼中亮光一闪,拾起十数支箭,已漫天花雨的手法奋力掷向左边林子,正是利箭飞来的方向。片刻便听数声惨叫,飞飞的利箭再次飞掷而去... ...
                恰在这时,一声惊叫响起。
                “飞飞!”
                飞飞一惊,内心知道这是战场,不该掉以轻心,然而依然下意识的偏头望去。
                数丈之遥,一袭白衫恣意风流,不是沈浪却是哪个?飞飞眼角才触及沈浪面容,一支利箭已疾飞而来。飞飞内心苦笑,莫非这就是命?自己真要为他死上两次?
                下意识的身子一偏,利箭直射入飞飞左肩,直带的她踉跄两步,坐倒在地。
                与此同时,沈浪的身形疾飞而至,直扑飞飞。
                漫天箭雨在这一刹那消失不见,时间似乎也定格在这一瞬间。沈浪的眼里,只剩下飞飞的容颜,隽永恒久。曾经那样那样的痛似乎都已远去,只要这幅容颜还在,那些痛苦又算得什么?只要让我再见到你,哪怕只有一秒,我也愿意为这一刻失去生命。
                飞飞的眼里却只有一抹苦笑。她的心里眼里全无激动,她只想救出自己的妹妹,可是沈浪挡在这里。左肩已全然**,可是飞飞依然倔强的爬了起来,看一眼沈浪激动地呆在当地的表情,突然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飞飞用右手将箭支折断,对沈浪道:“我要去救人,你可以让个道吗?”
                沈浪目中渐渐清明,听了这话不由一呆,下意识道:“救什么人?”随即看到飞飞肩上伤口,霎时惊怒交加。
                飞飞不待他说话已淡淡道:“救我的妹妹。沈大侠,沈公子,请让开些,好吗?”
                这话里的口气是沈浪从未感觉过的陌生。这是飞飞吗,是昔日对自己痴心爱恋的飞飞吗?沈浪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飞飞也不理他,绕过他走向水芙蓉。沈浪下意识拉住她,急道:“飞飞,你... ...你莫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你的沈大哥啊... ...”
                沈浪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突然想起刚才飞飞话里的“沈大侠,沈公子”之语。她分明是认得自己的。沈浪一时惊惧交加,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时漫天箭雨却突然停了,因为熊猫儿正站在追命身旁。一人自右边林子里信步而出,却是山佐天音。
                突然风起,吹的林木刷刷作响。左边林子里哀嚎仍在继续,林子边上,如意和环翠互相搀扶着缓缓走出来。两人的身上俱有几道伤痕,紫黑色的血自伤口缓缓流出,滴滴答答洒在地上。
                飞飞突然热泪盈眶。这些人,水芙蓉,如意,环翠,才是她的亲人。甚至包括照顾过她的顾惜朝,和拼死守护妹妹的追命。而沈浪,他算什么?除了伤害,他还给过自己什么?关爱?这个词和沈浪搭边吗?大约在沈浪和朱七七之间,才有所谓的关爱吧。只是,还有多重要呢?若非今日身陷绝境,自己又怎能体会到有亲人在身边的幸福?原来,守护别人也可以很满足。
                飞飞朝水芙蓉走去,盈满泪水的眼里,是深深深深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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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8 14:4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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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月露冷、梧叶飘黄,遣情伤
                  熊猫儿冷冷看着山佐天音:“是义父的意思?”
                  山佐天音的目光流连在飞飞左肩的断箭上,脸上有微讽的笑意:“不错。”
                  熊猫儿内心希望他说不,听到他这么爽快的回答不由一怔,随即苦笑道:“为什么?”
                  山佐天音带点怜悯的神情看他:“如果不是你来了,他们已经是一地死尸。”
                  熊猫儿暴怒:“我问你义父为什么要杀他们?他杀的人还不够多吗?”拳头紧紧攥起,指甲嵌进肉里,内心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觉得那个人前所未有的陌生。
                  也许,只是从前没有见到。
                  山佐天音冷冷道:“此毒名暗夜,只要沾上一点,两个时辰之内必然七窍流血,肠穿肚烂,死状凄惨无比。”
                  沈浪霎时暴怒,此时哪里来得及思考,不待山佐天音话音落下,身子已如离弦之箭朝他扑过去。
                  飞飞根本来不及阻止,脸上只剩一抹苦笑。抬眼看时,半空箭雨纷飞,沈浪与熊猫儿在利箭中心。
                  飞飞也不去管他们,握住水芙蓉的手道:“你觉得怎样?”
                  水芙蓉虽然并未受伤,但是到底吸入了不少毒气,颇有些头晕目眩之感。但眼看着飞飞等人都受了箭伤,又中了剧毒,水芙蓉哪里还说得出不舒服的话来?她勉强扯了扯嘴角,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姐姐,你... ...你怎么样?”水芙蓉死死盯着飞飞左肩,语音哽咽。
                  飞飞只觉得左肩依然毫无知觉,脑中一波强过一波的眩晕感直冲过来,渐渐开始恍惚。
                  “不,我不可以晕过去,大家都受了伤,必须要上药... ...”飞飞硬将指甲掐进手心,勉强维持几分清明。然后她放开水芙蓉的手,右手缓缓探向胸口。
                  “噗通。”有轻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飞飞继续苦笑。显见是如意和环翠支撑不住,根本来不及走到这里,已经晕过去了。
                  水芙蓉大惊失色,还未叫出声来,身边又是一声“噗通”。回转身,是追命缓缓倒下的身体!
                  水芙蓉的泪水再次涌了出来。她扑到追命身边,泪眼朦胧,喉咙哽住,她看不清,也叫不出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像被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狠狠挤压碾揉,迫的她想大喊大叫,偏偏喘不过气来,疼得她想翻滚嘶嚎,偏偏出不得声来。
                  这个人,每天嬉皮笑脸没个正经,对什么事情都不在乎,却一直保护她包容她,哄她疼她爱护她,于是慢慢让她觉得理所当然,忘了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也会支撑不住,也会倒下。水芙蓉神思已近恍惚,只是徒劳的抱着追命的身子,眼泪不受控制的倾泻下来,越来越多。她已经忘了思考,忘了言语,忘了表情,忘了一切。她的世界已经整个崩塌,她的眼里心里只剩下面前这个人,安静的躺在那里,面容安详平静,身周飞扬的黄土似乎也不能掩盖他的安宁。水芙蓉痴痴地看着追命的脸,似乎正在守护一个贪睡的孩子,似乎他只要睡上一觉就会醒来,然后拉起她的手嘟着嘴说:“我要吃糖葫芦!”
                  水芙蓉的脸上,慢慢漾起一抹笑意。
                  飞飞靠在一匹马尸上,牙齿紧咬住唇角,抗拒脑海中越来越盛的眩晕。她的右手已伸进胸口,然而无力再抽出来。
                  “芙蓉... ...”她想告诉水芙蓉解药就在自己身上,可是声音细弱,而且已无力继续。水芙蓉脸上诡异的笑容让她胆战心惊,内心焦急如焚。然而越是急迫,飞飞却感觉到力气流失得越快。
                  身子慢慢滑下马去,神思慢慢陷入黑暗。坐到地上的时候,飞飞终于看到水芙蓉转过脸来。彻底堕入黑暗之前的最后一眼,是水芙蓉一脸的惊愕惶然,以及嘴角快速的的一张一合... ...
                  山佐天音好整以暇退出了战团。四个人都中了毒受了箭伤,活不过两个时辰;另一个也吸入了不少毒气,勉强撑过几日罢了。这个可以算是,一网打尽吧?任务完美完成,主上那里,也有个交代了。山佐天音嘴角翘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心情甚好。
                  沈浪和熊猫儿心情可就没那么好了,两个人在半空收拾了一大堆利箭,眼睁睁看着人家鸣金收兵,掩入林子里不见了。他们还不能去追,好歹不能撂下一众伤兵不管哪。再说这伤兵里头还有一个叫沈浪魂牵梦萦,神思不属的飞飞。
                  于是二人只得揣着一股窝囊气返身回来。这一回头就吓了一跳。几个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脸上笼罩一片青灰色,伤口已经凝结,肿的黝黑发亮。唯一没受伤的水芙蓉被飞飞倒地的声音惊得清醒了些,这时又急又怕,满脸通红,明显神经已趋近崩溃边缘。
                  沈浪直扑到飞飞面前,却见水芙蓉玩命般扑过来挡住了他,面容扭曲已近狰狞,目眦欲裂,厉声吼道:“不要碰她!你们这些坏人,离我姐姐远点!”
                  沈浪见她状若疯癫,却不敢再刺激她,可是飞飞的毒又不能不治。沈浪怔在当地,忧心如焚,偏偏无可奈何。
                  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不待停稳,一个人影已抢了下来,却是朱七七。
                  沈浪怔忪间看向朱七七,一时四目相对,百感交集。不过一瞬间,已是沧海桑田。
                  朱七七惨然一笑,缓步走了过来。
                  熊猫儿踏前一步,不着痕迹拦住朱七七,柔声道:“七七,你怎么不听话留在城里,到这里来做什么?”
                  朱七七嘴角一弯,强笑道:“一个人在那里待着有什么意思?”一边说,脚下却没停,绕过熊猫儿走到沈浪身边。
                  水芙蓉依然护在飞飞身前,对身边发生的事情充耳不闻。
                  朱七七看她一眼,幽幽叹口气道:“我早听快活城的人说起过,有个和白飞飞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孩子。现在看来,他们果真没有骗我。”
                  沈浪抿紧嘴唇一语不发,双目却紧紧盯着地上的白飞飞,内心紧张惊惧,实不亚于半年前。
                  飞飞,我要再一次失***?我才与你相见不到半个时辰。沈浪似乎能看到时间一点点从手心流逝,而飞飞的生命就在那流逝的时光里,一点点被夺走了。
                  朱七七贪婪的看着沈浪的面容。还是她魂牵梦萦,柔肠百结的那张脸,似乎看上一万年也不会厌倦。可是这个人的心,却不属于她。
                  朱七七缓缓笑了笑。那一脸的苦笑,带着那样浓重的悲哀。熊猫儿担心地看了看她。而沈浪一无所觉。他的心里眼里,再也没有别人,只余一个飞飞。
                  乌黑发亮的发丝无力的陷在尘埃里,苍白中透着点灰的脸颊瘦削中透着无与伦比的清丽,一袭白衣沾着乌黑的血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她安静的躺在那里,似乎将整个世界遗弃在身后... ...
                  那是他的飞飞,与他相依为命却被他伤害,最后为他献出生命的飞飞。
                  朱七七终于垂下目光,内心一片凄凉。她沉吟半晌,深深吸了口气,越过沈浪直接走到水芙蓉跟前。
                  “你要做什么?”沈浪下意识的伸手。然而这一次,不是拥抱,是阻拦。
                  朱七七强忍住欲夺眶而出的泪水,缓缓缓缓,终于挤出一个笑容:“既然你没办法,那么何不让我试试?”
                  沈浪的手僵在半空。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样草木皆兵,不是他沈浪的风格。记忆中,这样的情形似乎从未有过。
                  熊猫儿轻轻叹了口气。


                  IP属地:广东47楼2018-08-13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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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朱七七蹲下身温柔地:“水姑娘,听我说句话,可好?”试探的口吻。
                    水芙蓉毫无反应,充耳不闻。
                    朱七七叹气,伸手拉住水芙蓉的胳膊。水芙蓉下意识挣了一挣,竟没挣开。朱七七用了大力,手指掐紧,毫不放松。水芙蓉皱皱眉,抬头看她,眼神空洞,毫无焦距。
                    朱七七伸左手按上水芙蓉的太阳穴,使劲快速揉按了几下。水芙蓉到底练过功夫,潜意识里已经反应,左臂用力挣开,同时右臂横挡变推,尽管朱七七早有准备,还是被一股大力推倒在地。
                    “你做什么?”众人刚刚反应过来,水芙蓉却紧紧盯着朱七七,神色间有些迷糊,却到底比适才的空洞无神好了许多。
                    朱七七马上扑过去,急道:“白飞飞中了毒,她就要死了!你要赶紧救她!”声音急迫,近乎于喊。
                    “白飞飞?”水芙蓉喃喃。好象有什么影像出现在脑海里,却是一闪即逝。
                    朱七七急切间再次抓紧水芙蓉的手:“对,白飞飞,就是... ...就是你姐姐,还有,还有追命... ...”
                    话未说完,一股更大的力气涌过来。再一次摔倒的同时,朱七七脸上不自禁浮上一抹无奈的失望的苦笑。失败了。原来,我以为我做得到的,其实根本做不到。难怪沈浪一直当我是小孩子,我根本,无法与他并肩... ...
                    然后当朱七七回过神来,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水芙蓉扑在飞飞身边,没有声音,只有强自压抑的哽咽,和不自禁扑簌簌往下掉的泪珠。渐渐的双眼变得模糊,水芙蓉用手背用力一抹,看看旁边面色灰败的追命,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如意和环翠。顾惜朝不在,铁手不在,水芙蓉知道,只能靠自己了。
                    沈浪大踏步上去,熊猫儿和朱七七也凑过去。然而水芙蓉的眼神冰冷的看着他们,声音也是冰冷的:“你们,都离我们远一点。”
                    沈浪心急如焚。那是他这一生的挚爱,而现在要他眼睁睁看着她生死未卜,却无能为力。
                    “水姑娘... ...”沈浪只差拳脚相加了。如果那不是飞飞的妹妹,他相信自己的拳头早已挥出去了。
                    水芙蓉不理他。她知道时间并不多。她想起那个人走的时候,一袭紫衫,风流俊朗。可是他的话那样让人绝望。
                    此毒名暗夜,只要沾上一点,两个时辰之内必然七窍流血,肠穿肚烂,死状凄惨无比。
                    暗夜,暗夜。已经过了多久,水芙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生命正在一点点逝去。她的心蓦然一沉,眼睛落在飞飞左肩的伤口上。那里已经是一片青绿,油油的闪着亮光。伤口处肿如一只超大号的馒头,已经没有血流出,可是更加触目惊心。她知道另外三个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是片刻,水芙蓉的心里却早已百转千回。然后,她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匕首通体乌黑,连刀带鞘均以玄铁铸成,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是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她防身的。有追命在身边,她一直没机会用到这把匕首。而今... ...她苦笑着看一眼追命,终于下了决心。
                    然后,寒光闪闪的匕首直接刺向了飞飞左肩的伤口。
                    飞飞毫无所觉。
                    乌黑如墨的血从飞飞的左肩蜿蜒而下,最后渗入她身下的泥土中。只一会,泥土的颜色已由土黄变成了青绿。
                    沈浪、熊猫儿、朱七七以及后来自马车上下来的小泥巴都怔怔的站在离飞飞不足三尺的地方,无言、不动。沈浪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飞飞的左肩,似已痴了。然而谁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手心,他的牙齿紧紧咬在一起——就算是这个时候,他亦不会咬一下唇角,从而让人看出他的失态。任何时候的沈浪,都不能让人看出他情绪的丝毫波动。
                    污血依然在流淌,无休无止,似徜徉的溪流。
                    沈浪觉得似乎有一只手在他的心上狠命的抓,狠命的揉。他的心一会被揉成一团,一会被撕成长条。他甚至开始奇怪为什么自己还是平静的站在那里。从他握紧的双手的缝隙间开始有血渗出,一滴、两滴... ...缓慢却又不停歇的,在他的脚下盛开成一朵小小的桃花。只是沈浪毫无所觉。他依然紧紧的盯着飞飞,似乎只要一眨眼,眼前的一切都会成为一场梦境,而飞飞也会再次消失,从此杳无踪迹。至于自己身体的一切感受,似乎都已经消失不见,直到朱七七狠命的摇晃了他无数下,他才似乎如梦初醒。
                    沈浪皱了皱眉,眼睛仍然没有从飞飞身上挪开。他只是觉得有人打扰到他了,打扰到了他与飞飞的交流。他已经盼了多久啊,自从飞飞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他就无时无刻不在盼望着这一刻的相逢。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通情理,非要打断自己呢?然而沈浪是个很宽容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发怒,只想忽略这一点不快。然而这个人似乎特别的不讲道理,一刻也不停歇的晃动着他的身体。沈浪终于做不到再无动于衷,他略含薄怒的往旁边看去,正好看到朱七七泫然欲泣的脸。
                    朱七七的心思毕竟还是放在沈浪身上的居多,所以她第一时间发现了沈浪的异常。沈浪的眼睛由于长时间的盯着一个地方眨也不眨一下,已经开始出现鲜红的血丝,脸上血色褪尽,嘴唇一片乌青。朱七七不忍在这个时候唤醒他,然而她没有办法。她不想就这样看着沈浪的魂魄随着白飞飞的生命起伏。就算他的心里并不爱她,她也宁愿相思相望不相亲,而不愿默默地相忘于江湖。
                    沈浪终于清醒过来。他终究不像水芙蓉,到底还是可以控制自己的心神的。他不知道这到底是不幸还是幸运。沈浪对着朱七七抱歉的笑了笑,然而朱七七的眼泪却似乎突然不受控制般的滚落下来。那样的微笑,那样满是苦涩和辛酸的笑,叫她情何以堪?
                    沈浪却又扭回头去,看着飞飞的脸,突然心痛到无法呼吸。这么多年,原来终究还是有一个人,会让自己失控到宁愿万劫不复的地步。


                    IP属地:广东49楼2018-08-13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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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污血终究是慢慢流尽了。然而飞飞脸上笼罩的灰暗丝毫没有减轻的迹象,左肩的伤口也并无丝毫好转。似乎飞飞除了流了一地的血,便没有任何的反应了。
                      水芙蓉的脸上慢慢浮上恐惧的神情。她僵硬的扭头依次看看追命、如意和环翠,目光最终还是停留在飞飞身上。她的心里交织着凄凉无助与恐慌,她想哭可是没有眼泪。双眼似乎干涸了。她到底从未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局面,且偏偏无人可以依靠。她死死的瞪着一双大眼睛,无助的注视着飞飞,满心都是绝望。
                      沈浪踏前一步,伸手去够飞飞。然而水芙蓉如条件反射般挡开了他的手。她的动作几乎是机械的,然而是那样不容置疑。沈浪的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这是什么时候了,还要这般执拗?他的双手闪电般的伸出,在水芙蓉背上连点两处大穴。
                      朱七七赶紧将水芙蓉扶到一边,却见她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沈浪,眼底深处恨不能将沈浪千刀万剐的仇恨让她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朱七七从未在人的眼睛里见到过如此刻骨的怨毒恨意。
                      沈浪再一次伸出手去。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再一次碰触到他今生的唯一挚爱。这一刻沈浪的心中竟然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混沌。
                      然而,沈浪再一次失望了。这一次,迎接他的不再是水芙蓉蛮横的手脚,而是一枚带着剧烈罡风的、愤怒的武器。
                      那是一枚相比较江湖上一般的武器来讲,形状和功能都比较特别的武器。当沈浪的手距离飞飞的身体不到一寸时,他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不远处空气中气流的变化。沈浪的手还想继续往前伸,只要再多片刻,他就可以触摸到飞飞。然而也只有片刻,空气中气流的变化已近在眼前,有细微的刺耳声响也传了过来。沈浪的潜意识终于使他缩回了手,同时身体疾速后跃,在空中翻转腾挪数次,终于成功避开了后续的另三枚武器。而这时,沈浪再一次站在了离飞飞不足三尺的原地。
                      这一次伸手,是沈浪自飞飞死后,再一次却也是唯一离她最近的一次。终此一生,不管沈浪如何竭尽全力,他与飞飞的距离终究越来越远。
                      一袭绿衣从天而降。水芙蓉的眼里突然射出希冀的光芒。来人袍袖一挥,四枚似暗器的武器似识得归路,在空中呼啸着反转,叮叮当当争先恐后落入他侧腰的口袋里。只有沈浪看清楚,那些武器是形状奇特的小斧子。这个江湖上,居然有人用斧子做武器。
                      朱七七已经认出来,来人就是曾在洛阳街上救过她一命的顾惜朝。他怎么会认识白飞飞?他又怎么会来这里?如果他知道这件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出现?
                      沈浪和熊猫儿当然也在第一时间认出了顾惜朝。并且此时熊猫儿的心里,也正是有着和朱七七一样的疑问。然而沈浪却深深地蹙起了眉。早在顾惜朝救了朱七七并将她送回他和熊猫儿的住处,他就直觉这个人不简单。只是后来就出了很多事情,让他没来得及细思这个问题。而现在,当顾惜朝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沈浪终于开始觉得,这么多天的事情里,他忽略了很重要的东西。
                      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沈浪晃晃脑袋,竭力回想,然而依旧什么也没有。
                      “顾公子?”第一个出声的人居然是朱七七。
                      然而顾惜朝蹲在飞飞身边,丝毫不理会身后的一干人等。飞飞左肩上惨不忍睹的伤口瞬间让顾惜朝的眼底闪过一丝冷酷之色。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到底,还是来晚了。
                      顾惜朝伸手去扶飞飞。这次却是沈浪不顾一切扑了上来。这一刻的沈浪,早已没有了冷静的思想,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以,让别人去碰他的飞飞?
                      沈浪忘记了半年前,是他自己冷酷的对待飞飞,并为飞飞有了宋离在侧而感到由衷的高兴。尽管那其实是违心的。
                      顾惜朝的脸上显出冷冷的嘲讽。不过是间不容发间,沈浪的面前再次出现了四枚暗器般的武器。依然是小斧子的形状,只是沈浪这次方才看清,这些武器其实是木制的,却打磨光滑,与金属无异。
                      沈浪自然不会轻易被四枚小小武器伤到,然而就这么挡的一挡,顾惜朝亦拦腰抱起飞飞,脚下生风般避开了沈浪。
                      沈浪还待继续纠缠,顾惜朝已冷哼一声道:“沈大侠若还在意白姑娘的性命,还望冷静些。”
                      沈浪怔怔立在当地,看着面色青白的飞飞,内心百味陈杂。然而他到底更在意飞飞的生死,一时竟脱口而出:“你能治好她?”
                      顾惜朝依然冷冷的:“倘若沈大侠不再胡搅蛮缠的话。”
                      这时水芙蓉的声音突兀的想起:“你们这些坏人,赶紧解开我的穴道!”话音未落,一颗小石子应声飞来,只听见钝钝的一声“噗”,水芙蓉僵硬的四肢突然松弛下来。她却还不忘恨恨瞪了沈浪几人一眼,这才飞快的跑到顾惜朝身边。
                      朱七七突然插口道:“你早就认识我们?你知道沈大哥和白... ...白飞飞的关系?”
                      顾惜朝淡淡道:“了解少许。”便不肯再多说。
                      他其实真希望自己并不知道沈浪与飞飞的关系,那样,他或许一开始就会直接用真正的神哭小斧,而不是后来特制的不只尺寸小很多,威力也小的可怜的木质小斧。尽管知道沈浪的武功非常人能比,顾惜朝在看到飞飞躺在地上那一刻的愤怒,还是让他产生了让在场众人均血染黄沙的想法。
                      然而,到底没有那么做。飞飞的想法,他无从知晓。这个叫沈浪的人,是她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吧。
                      沈浪站在原地,全身都控制不住的开始剧烈颤抖。这么多年,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无力。那种无力感深深渗入他的每一处神经,每一块肌肉,让他几欲发狂。他最爱的人就在离他不到三尺的地方,等待死亡,或者醒转。然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救不了她,甚至连接近亦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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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顾惜朝终于将飞飞轻轻放在地上,只扶起她的上半身,一只手掌贴在她背上,运功将真气源源不断输入她体内,但求将她体内的毒先逼出来一部分。
                        水芙蓉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因此很乖巧的去将追命、如意和环翠一点一点挪了过来。她明明和顾惜朝相处不到两天,明明知道这个人曾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明明知道他应该划在“坏人”的范畴... ...但是为什么,心底深处却知道,只有他,会不遗余力的救他、救他们?身后有三个所谓的“大侠”、“好人”,为什么她却丝毫不觉得,他们值得信任?
                        不到半柱香功夫,飞飞的脸上开始出现痛苦的表情,身体也开始微微颤抖。水芙蓉的眼里出现狂喜的神色,才要欢呼,却见飞飞身体一阵剧烈的抽搐,然后一大口浓黑的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水芙蓉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然而她来不及说什么,又是一口黑血从飞飞的口中喷出。
                        沈浪觉得自己的心几乎已经痛的麻木了。飞飞连续不停喷出了七八口黑血,这才软软的倒在顾惜朝的怀里。她面上的青黑之色已然消失,皮肤又变成透明样的白,如上好的羊脂玉,微微透出温润的光泽。尽管那光泽如此微弱,沈浪依然差点痛哭出声。这样失而复得的巨大的喜悦与酸涩,他于一日之间,已尝到两次。
                        自鬼门关挣扎归来的,何止是飞飞的魂魄?
                        飞飞的眼睫微微的动了动,随即又静止了。似乎只是一个抬眼的动作,也让她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然无能为力。然而不过片刻,飞飞的眼睫再次动了动,这次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看到顾惜朝的第一眼,飞飞的神色还略带迷茫。然而很快,她的脸上便漾起了笑意。那笑容是苍白的,然而是又那样的满足与欢喜,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忍不住为之心折,并由衷的感叹生命的美好。顾惜朝的脸上也缓缓缓缓的,漾起了一丝满足的微笑。他的微笑是那样的轻微,似乎将飞飞救活过来不过是生命中最轻巧的一件事情,像一个小孩子得到一块糖果,简单的愉悦。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赶过来... ...”飞飞虚弱的说。
                        顾惜朝依然无话,脸上依然是浅浅淡淡的笑。飞飞便也不再开口。两人只是静静的对视,似乎这样,直到地老天荒,便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水芙蓉一时间被这相视而笑的两个人惊住了。那是一幅画,一幅明明静止,却让人感觉到无穷活力的画。那样两个人,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带着岁月静好的展颜,叫人怎能抗拒这样的美好?
                        世界似乎在这一刹那静止了。花儿依旧芬芳,草儿依旧碧绿,鸟儿依旧歌唱,风儿还在呼啸,然而时间静止了。这一刹那,世界只剩下这一对两两相望的男女。他们双目相对,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彼此。
                        唯一的彼此。
                        似乎就这一刹那,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中毒、仇恨、曾经的爱恋... ...一切都随风远去,慢慢模糊。只有眼前的人是真实的,只有彼此交握的手是唯一的温暖,只有彼此的眼神是世间的唯一... ...
                        水芙蓉若有所思的望着追命,眼里满是矛盾,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那些以往忽略了的细节,一点点清晰出现在脑海里。朱七七若有所思的望着沈浪,眼里满是痛苦。而沈浪,他的眼里还有什么?他只是呆呆的望着飞飞,望着与顾惜朝痴痴对望的飞飞,一时竟也痴了。
                        朱七七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她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然而她的双腿竟挪不动哪怕一步去。朱七七的心里,慢慢涌上无尽的悲凉。然而她的悲凉没能持续很长时间,因为沈浪的身体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脸上浮现异常的血红,然后,毫无征兆的,喷出一大口鲜红的血... ...
                        这一刻的打击,于沈浪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几乎是在瞬间,沈浪已轻轻闭上眼睛。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顺从自己的内心,不再坚持意志的清醒。是习惯了强大的内心终于崩溃,抑或只是,不愿面对眼前的温馨?
                        没有人知道。
                        朱七七几乎被沈浪的重量压的坐到地上。她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习惯一个似乎永不知疲倦的沈浪,她不知道原来他也可以这么脆弱。
                        飞飞再次因为中毒过深而无力地闭上眼睛。顾惜朝神色淡然的看着昏迷的沈浪,眼里一丝波澜也无。
                        熊猫儿的目光最后一次扫过顾惜朝与飞飞相拥的身影,终于回头抱过沈浪,头也不回的朝马车走去。朱七七缓缓站起身,死死忍住不让眼里的泪水滚落。她不能明白眼前到一切都是为什么,明明并非敌对,然而浓烈的抗拒甚至恨意筑成一堵墙,任何人亦无法跨越。
                        朱七七怔怔站了一会,终于转身离开。无论世事流转,她的心中终有一念无比清晰,那就是她挚爱的那个人还在昏迷中,等待她去照顾。尽管,那个人的心里,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朱七七每跨出一步,都似踏在刀尖上。谁能料到呢,会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不到一年时间,当初天真烂漫的懵懂少女,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惜朝看着朱七七寂寥的背影,眉头突然深深皱起,眼神也终于有了急剧的变化。他的心里有强烈的不忍和愧悔,几乎使他脱口出声。然而到底,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艰难的离去,随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尽头。
                        官道上终于回复了寂静,只有山风依然轻轻的吹着。日光越发的黯淡下来,顾惜朝知道离毒发的时候不远了。飞飞终于积蓄了一点力量,缓缓睁开眼睛,同时一直放在胸口的右手慢慢伸了出来。两个药包赫然出现在她莹白如玉的手心里。
                        水芙蓉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激动的语无伦次:“这… …这是?”
                        顾惜朝微微浅笑:“褐色纸包里是药粉,外敷伤处;灰色纸包里是药丸,内服。如意与环翠各服一颗,追三爷两颗… …”
                        暗影是快活城的至毒,然而顾天航在那里待了三年,什么毒药到他手里能研制不出解药?别人或许中了暗影只能等死,顾惜朝岂能没有准备?倘若当真没有准备,他又岂会放心去京都?
                        水芙蓉下意识看一眼追命缓缓蔓延至脸上的青黑之气,听着顾惜朝语气里满是严峻,一时间头脑里“轰”的一声,伸出去拿药的手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差点将药撒掉。
                        “他… …他… …”水芙蓉觉得嗓子干哑,强力挤出几个字,“你说他… …到底怎样?”
                        顾惜朝看她一幅快哭出来的样子,淡淡道:“不必担心,四大名捕没这么容易死。不过… …”
                        水芙蓉一颗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急道:“不过怎样?”
                        飞飞终于见不得妹妹这么被欺负,强撑着一口气白了顾惜朝一眼,轻声道:“你赶紧去给他服药,顾公子保管好人做到底,会将追三爷治好。你若还要耽搁,只怕追三爷就更危险了… …”一边说,一边终于忍不住咳了几声。
                        水芙蓉一怔,也顾不上埋怨顾惜朝,只忙忙去给追命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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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谁能平此恨
                          飞飞却上前一步,淡淡道:“顾家的血仇说完了,该轮到我了!”
                          “你?”柴玉关冷哼,“白静造的孽,你也要算到我头上?”
                          “白静已经死了,她造的孽,就算是还了。”飞飞冷冷道,“但你造的孽,却也别想逃过。”
                          “当年,白静将我从京城抢走,王爷对此并不知情。但是之后呢?你和白静情浓之时,她有没有跟你上过眼药?京城的水家,到底倒了什么大霉,会遇上你们这两个丧心病狂的恶魔?白静害怕水家找到我,所以求你帮忙加害水家,现在想起来了吗?你每天要害的人太多,当然看不上水家这么个小蝼蚁,就派了你的手下金盛煌去办这件事,是不是?金盛煌那个人面兽心的**,我娘当时生了妹妹才几个月,就被他掳走。他觊觎我娘的美貌,想着杀之前先要侮辱一番,我娘何等刚烈,没能等到六扇门的神捕,直接自杀了… …”
                          水芙蓉已经哭的泣不成声,飞飞狠狠瞪着柴玉关,恨声道:“你倒是说说,这算不算你做的孽?金盛煌已经被我爹杀了,你这个仇,我却也不能不报!”
                          朱七七和熊猫儿已经呆住了,柴玉关当年到底做了多少孽啊?沈浪更是心痛如刀绞,飞飞到底经历过多少苦难啊,而自己为她做过什么呢?现在再想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顾惜朝终于握住一把剑,一步一步朝着柴玉关走去,山佐天音想上前挡住他,却先被沈浪和熊猫儿拦住了。他们没有勇气为父报仇,但也不会再阻碍顾惜朝。
                          柴玉关冷冷一笑,暗中开始调动内力,才刚一开始准备,就觉得心脏如受重击,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朱七七脱口唤道:“二爹!”
                          柴玉关面如死灰,却还忍不住对着朱七七微笑:“七七,二爹没事!”还是这个女儿好,到这时候还顾念着他。
                          顾惜朝提着剑走到他面前站定,冷冷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只是想让你承受一点痛苦罢了。被你害死的人那么多,家破人亡的更是数不胜数,现在把那些苦难还给你一部分,也不算过分吧?”
                          众人尚在怔愣之中,顾惜朝已经动手。他的剑法几乎快逾闪电,不过顷刻间,他的身影已经退回了原地。而柴玉关,已经瘫倒在椅子上。
                          良久,众人才发现柴玉关的手腕脚腕流出四条细细的血线。顾惜朝将他的手筋足筋都已经挑断了。
                          柴玉关喝了两年半的毒药,早已毒入肺腑,想动用内力是再无可能了。现在他的手筋足筋也已经断了,连吃饭走路也不能了,从此真正成了一个废人。
                          山佐天音见势不妙,当即就想逃跑,顾惜朝冷笑一声,鬼魅般飘了过去。追命也紧随其后。
                          两人都是长于轻功,剑法也精妙绝伦,山佐天音一身功夫根本施展不出,不过片刻就被擒住。
                          追命将他五花大绑,顾惜朝也不在意,淡淡道:“他跟着快活王,只怕也做了不少丧尽天良之事,就交给你们审问吧。”
                          到现在为止,柴玉关的最后一个心腹也失手被擒了,快活城又早已人去楼空,他自己也成了一个废人,真正可算是一无所有了。
                          顾惜朝还在冷笑:“王爷还不肯服输吧?可惜,你派往京城的心腹,也都被六扇门一网打尽了!”
                          柴玉关忍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极力想抬起手指,却怎么也不能,只能呼哧呼哧喘气:“你... ...”
                          然而,这还没完。
                          很快众人就听外面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等人到了门口,柴玉关眼里的希望之光才终于慢慢熄灭。他以为来的是快活城的侍卫,谁知来的却是京城的禁卫军和六扇门的捕快。
                          “圣旨到!”
                          众人都跪下接旨。柴玉关已经瘫了,也被人硬拉下来趴在地上。
                          柴玉关这么多年巧取豪夺,搜刮的民脂民膏何止百万,甚至于可以以一己之力建造一座城,这是何等的财力和魄力?但这样的财力和魄力,朝廷却岂有不忌惮的?因此顾惜朝进了蔡相府一说有办法拿下柴玉关,蔡相马上就动心了。可惜六扇门也在盯着快活城,不能从快活城捞些油水进他自己的腰包了。
                          京城这一次反应十分迅速,当日点兵,星夜兼程赶往汾阳,直赶了好几天路,生怕快活城的财富被人瓜分了。
                          柴玉关趴在地上,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到这时候,他才终于明白,大势已去。城中早就没有人了,禁卫军一来,其他人自然也作鸟兽散了。熊猫儿离心了,宋离走了,山佐天音被擒,连朱七七,以后只怕也不会如从前一般亲近了。几十年积聚的财富也都被搜刮一空,派出去的心腹也被抓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废人,便是想东山再起,也是不可能了。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啊。
                          大厅里没有什么好东西,禁卫军都跑去其他地方搜寻了。顾惜朝等人站在一边,看着依然趴在地上的柴玉关,没有一个人去扶他起来。
                          良久,朱富贵才叹息一声,亲自上前把他翻过来,扶着他靠在桌子边。
                          众人相顾无言。就在这时,王云梦突然捂住胸口,喷出一大口血。众人都吃了一惊。只有顾天航心知肚明:“王夫人这两年半喝的药,里面都添加了我秘制的至毒。她比快活王喝的更多,虽然每次喝完都吃了解药,但是毕竟时间太长了,她的身体本来也早就油尽灯枯,现在只怕是到了极限了。”
                          王云梦却伸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淡淡笑道:“顾公子,多谢你帮忙,我才能看到他有这般下场。虽然他还没死,但后半辈子都成了废人,只怕比死还要难过,我也知足了。若非为了给花儿报仇,我早就下去陪我的花儿了。现在我心愿已了,只是不能报答你了。倘若有来生,再结草衔环给公子报恩。”
                          顾天航摇了摇头,脸上带了几分怜悯:“夫人不必如此。”
                          王云梦朝他躬了躬身,低头喃喃道:“花儿,娘这就来陪你了… …”话未说完,她的身体已经不动了,双手也垂了下去。
                          飞飞握着顾惜朝的手一紧。顾惜朝拍了拍她,话却对着追命说的:“追三爷,这里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就先告辞了。”
                          秋风又起,庭院里落叶纷飞,扑面而来一股寂寥的气息。沈浪极目望去,那一绿一白两道身影,眨眼间已去的远了。


                          IP属地:广东55楼2018-08-13 2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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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只羡鸳鸯不羡仙
                            五年后,沈浪骑着马从官道尽头缓缓而来,到路边的一处茶寮方缓缓停住了。
                            飞飞和顾惜朝离开后不久,沈浪还是依约娶了朱七七为妻。朱七七倒是欢欣雀跃,沈浪的心境却再也不同了。
                            他重新做了赏金猎人,一年倒有大半时间在江湖上到处跑。也是因为他的高效,近几年江湖上作奸犯科之事都少了不少。
                            这一次他是追击一个采花大盗而来,追到附近却失去了大盗的踪迹。他也不着急,反正他的时间有的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能把大盗逮到。他倒刻意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妻子,翘首以盼他的归去。
                            他看了看天,晴空万里,骄阳耀目,先喝杯茶再去追击大盗也不迟。沈浪慢吞吞驱马到了茶寮边,利索的跳下马,正要喊小二,就听到官道另一头传来的马车辘辘声。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沈浪眼神突然一凝,那马车车辕上坐的,并非马车夫,而是一个熟人。
                            顾惜朝懒洋洋的靠在马车车厢壁上,压根没注意到沈浪。到了茶寮门口,他才回身问道:“天气太热了,可要在此歇息片刻?”
                            马车里传出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也好!”
                            听到这个声音,沈浪浑身一僵,如遭雷击。
                            这么多年,他刻意不去关注飞飞的消息,谁知道,会在这么一个地方,狭路相逢。
                            一只莹润如玉的素手轻轻掀开车帘,露出飞飞一如五年前的如花容颜。岁月似乎格外眷顾她,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丝毫痕迹,而自己,却早已饱经沧桑。
                            顾惜朝伸出双手,将飞飞抱了下来,许是怕人笑话,飞飞的脸颊上泛起了几朵红晕。顾惜朝不由哈哈大笑,又从马车里抱下来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许是沈浪的眼神过于炙热,飞飞终于朝他看了过来。这一刻,沈浪几乎手脚都没地方放,恨不能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然而飞飞却只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从顾惜朝手里接过小些的女娃,一家四口在小二殷勤的招待声中进门去了。
                            沈浪游魂般的跟了进去,还能听见顾惜朝的声音:“曼儿今天想吃什么点心啊?”
                            “爹爹,我想吃红豆糕!”
                            “好,就给曼儿吃红豆糕。”
                            “爹爹,我也要!”这是小男孩的声音。
                            “山儿,你已经四岁了,还要吃点心啊?好吧好吧,那也一起吃两块吧!”
                            “爹爹最好了!”两个孩子一起欢呼。
                            飞飞就站在旁边,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丈夫和儿女,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圣洁恬静的气息。
                            到底是,物是人非了。
                            沈浪一愣神间,却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影子。他追了半个月的采花大盗爆喝一声,目标直指飞飞。
                            沈浪几乎目眦欲裂,脱口喊道:“飞飞… …”
                            然而他话音未落,已有一柄剑横在大盗的颈间。
                            茶寮里的客人尚未反应过来,这一场小小的战斗却已经结束了。
                            众人满含敬畏和感激的眼神看着这一对金童玉女,只有飞飞怀里的小女娃拍着手叫好:“爹爹,好棒!”
                            顾惜朝原本面上煞气四溢,这一刻迅速冰消雪融,满脸都是笑容:“曼儿真乖!”
                            沈浪上前将采花大盗五花大绑扔到门外的马厩里,回来面对飞飞和顾惜朝,一时无言。
                            顾惜朝却笑着伸手:“请坐。”又给他介绍,“小儿顾怀山,小女顾怀曼。叫沈叔叔。”最后一句话却是对两个娃娃说的。
                            两个娃娃连忙叫人:“沈叔叔。”
                            沈浪手足无措,脸都僵住了。
                            沈浪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门。他只记得他和顾惜朝说了不少话,但事后想起来,说了什么却一句也不记得了。脑子里唯一鲜明的记忆,是坐在顾惜朝旁边的那个女子。她温婉的给女儿喂点心,轻轻擦去女儿嘴角的口水,时不时含笑抬头看一眼丈夫和儿子,整个人温柔似水。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再看他一眼。
                            他们是一家人,是一个整体,是谁都不能插足的存在。沈浪无比心酸的看着他们,一直到他们的马车缓缓远去。
                            他听见顾惜朝的声音:“飞飞,下一站我们去哪里?”
                            飞飞轻柔的声音回答:“你说去哪就去哪。”
                            声音还在风里飘荡,马车不急不缓的往前行去。
                            有你在身边,不管去哪里,都是人间天堂。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IP属地:广东56楼2018-08-13 2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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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8 14:3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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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鞠躬,感谢~


                              IP属地:广东57楼2018-08-13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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