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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后援部】【T&F】【授权转载】时光细数——一个十五年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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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冢点头。
“那好。”不二低头轻笑,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再给我一个看到你的机会吧,在世界任何一个角落。”时间,仿佛一下返回了九年前那片樱瓣纷飞的树林。“我一直都在看着手冢……真的、有一点希望今后,无论我在那里,都能够得道手冢追寻梦想的消息。所以,拜托,一定要成名哦。”我一直都在看着手冢,我一直都会看着手冢。我的眼睛看不见,可是我的心看得见……只是上天还能给我多长的时间,让这颗心在这个世界上跳动……手冢,原谅我的自私,我知道这样的训练很危险,不阻止你我是疯了,可是,我真的希望、希望看到你好起来,在我,最后的,有生之年……
不二从手冢身边站起身来,熟悉的笑脸突然在眼前远去,手冢恍惚间伸手挽留,却只触到虚无,不二站在他的身前,不近不远的距离,却恰好有一种不能碰触的决然。“如果是手冢的话,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努力恢复的,我知道……”最后的底线,无论如何,也不要说出“加油吧”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可是……不能相伴度过难关的人,说了什么,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们、也许,又有好久不能见面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二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这是老天的警示,还是惩戒,那个人最需要支持的时候,自己永远不能陪在他身边。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取得爱他的资格。
手冢闻言,平静但是有些艰难的扭过头,看着窗外,一色浓绿的院落里停靠着的银色跑车,车边守候着的美艳女子面目模糊——但是,一切都不重要了。很高兴你终于有了你的幸福。老天终于替我把我亏欠的还给了你。
“美绪……今天、今天答应我的求婚了……”不二继续艰难的笑着。
“我祝福你。”不二的话音未落,手冢很坚定的打断了他,看着他闪烁的冰蓝色目光,带着一种很单纯的眷恋。光阴至此,谁在哪里,谁和谁在一起,忽然间显得毫不重要了。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有幸福的可能……
“谢谢你,我……走了……”为了不让勉强恢复活动的不二太过激动,中泽威胁他如果半个小时还不能结束谈话就冲进来抢人。透过窗子已经可以看见院子里的中泽不安的频频看表。“哦。”说着离别的话,可是不二的脚步没有移动丝毫,手冢的目光也没有一点离转。
“手冢,还记得这个吗?”不二在手冢面前伸出手,坦诚的展露掌心。手冢伸出手将掌心覆在不二手上,两种手心的温度毫无嫌隙的贴合在一起。“还记得这个约定吗?说好了,永远、都不再误会……”手冢点头,怎么可能忘却。
“手冢,如果……如果现在我告诉你,其实,我向你隐瞒了好多事情,制造了好多误会……你会不会原谅我?”我们之间最重要的羁绊,我其实从来没有遵守。这也许是最后的机会,向你坦白。希望、希望在你最终知道真相的那一天。不要怪我。
“我不会怪你。因为……我也一样。”坦诚的相视,手冢淡淡的启唇。谢谢你一直愿意相信我的那些残忍,终究有原因。不要再彼此追究,完全没有必要。没有误会不是因为全无隐瞒,而是因为真的彼此信任。
就算相互隐瞒依然彼此信任。
不二突然间俯下身,有些苍白的唇瓣无声无息的靠近,相触的瞬间有点淡淡的凉。手冢没有动,轻轻的闭上眼睛,耳边蓦然想起某一个初夏铁路桥上的风声和列车远远行驶的声音,那本来可以成为一个多么美丽的画面。这一个瞬间,就这样,迟到了十个年头。
蜻蜓点水般的接触转瞬即逝,分开后留下深深的温暖。手冢没有睁开眼睛。因为袭击整个身体的过渡疲惫,还因为一些无法追究的不能说明的原因。他听着那个人离去的轻盈的脚步声,听到他打开门的声音,听到他在门口回望着自己的时候压抑的呼吸,听到很久很久以后,门终于被碰上的那一声轻响。



IP属地:北京111楼2010-07-06 2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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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好的阳光呢。”陷在床单柔软的褶皱中的那个人已经相当的苍白了,但是为什么笑意还是如此的淡定。中泽看着茶色的发梢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蜂蜜的光泽。“这么好的太阳,要是房间里有一点绿色植物就更好了呢。”迅速的接上话题,掩饰自己的不安,中泽急切的笑着。
    “如果能把仙人掌带到这儿来就好了呢。”下颚搁在盖着被子的膝头,冰蓝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小孩子一样的渴望。中泽突然间开始后悔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些年头从来没有善待过那些带刺的植物,甚至很多次想把它们偷偷的扔掉。中泽害怕一切尖锐的东西,仿佛害怕终有一天会降临的审判。她从来没有认真地体谅过不二是爱着那些植物的。
    “不二前辈为什么那么喜欢仙人掌呢?”
    “因为啊,因为他们看上去那么不容易接近,其实内心有很多水分,是很柔软的。而且它们其实也会开花,开那种小小的,毫不张扬的花,但是每一朵花心里都藏着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温柔呢。可爱的不得了……”笑意天真。病痛的折磨让这个人的肉体虚弱,却也意外的溶解了他内心的凄苦。也许是他再也提不起一丝痛苦的力气——他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放松,仿佛忽然间重新变成了多年以前那个在一片樱林之中期待明天的小小少年。
    那时候全然不知道这世界上居然布满了这么多的痛苦。
    果然当你真心诚意的微笑的时候,想起的都是那个人啊。中泽品味着自己心底残忍的冰凉。忽然间发现自己竟然是如此可怕如此危险的一个人,简直可以把自己吓一跳。
    闭上眼睛,黑暗也赶不走眼前真田的那张脸,盯着自己的时候那了然的神情。“你原本就没打算让不二周助好起来吧。不然你怎么一直拖延治疗。保守疗法根本救不了他的命,时间只能以月来计算了。你不可能不清楚。但是你压根就没打算采用换心手术吧。”
    “这种事情又不是我能决定……”
    “成为他的未婚妻,抢走治疗方案的决定权。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还是为了让他按照你的愿望死去?”真田的语气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平静到让中泽开始颤抖。“他在非洲延误了那么久,作为同居人的你如果想救他早就应该送他接受治疗了。”
    “果然……被发现了……”中泽低下头,嘴角挂上一抹绝望的惨笑。
    “是迹部,他拜托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到你们身边来,负责不二周助的治疗。尽管非常渺茫,但是不二他还有机会活。但是他认为你的存在是一个很危险的不确定因素。尽管我非常不愿意,但是我想我足够了解你,可以及时地约束你的行为。”
    “迹部景吾,果然是他。一直作出友好的姿态和我联络,也是监视我的一种方式吧……”中泽的手轻轻握拳,指节在墙壁上反复的敲着。
    “五年前Fanny的事情闹到那么大,迹部不可能没听见一点风声——当然,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作为不二的朋友,迹部的行为无可厚非。而且事实证明他是正确的。Doris,你这样一个女人,就算会期待死亡成为终结不二对你的不够臣服的手段,我一点也不惊讶。”
    眼前的这个男人,面无表情,带着和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成熟神情,说:“我一点也不惊讶。”他从前就是这样说的。在自己放肆的笑着在他耳边吹气,恶毒的告诉他自己是Fanny的妹妹的时候。他说:“你会这么做,我一点也不惊讶。”
    一个坏人应该时刻谨记不能对任何人袒露自己的灵魂,哪怕是一个用处变不惊的态度让自己震惊不已的人也不可以。中泽收到了一生中最大的教训。她早料到这个男人是她永远的弱点。
    恢复了冷静的态度,充满魅惑的笑意再次爬上中泽的嘴角,就像绝望的悲凉渐渐爬上心头。一个坏人永远没有机会抱有善良的愿望,永远不可能,没有人会相信。“作为众多对我臣服的男人当中的一个,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嫉妒呢?的确,不二前辈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男人,他的眼睛他的心都拒绝属于我。居然拒绝属于我。他比你吸引人得多——没有人能够抗拒那么美丽的生物。我的确有些迫不及待呢——想看到死亡能把他变得多美……”
    


    IP属地:北京116楼2010-07-06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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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22:3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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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己一定不知道,那些在他口中悠悠讲述的时光,围绕在他周围的空气里,让他竟好像重新变成了很多年前那个纯净的真心诚意快乐的微笑着的孩子,一点点成长,在时光的磨砺里经历着辛酸和忧伤,却收集着最温暖心田的爱意。
      爱永远不会失落。即使他的身体他的脸颊他眉梢之间的神情因为爱的没有回报而看上去无可挽回的憔悴,然而他的爱意还是灌注在他自己的心田,在最凄冷的失落当中坚守着灵魂最后的温暖和坦然。
      一点点靠近这个让自己由好奇到疑惑到迷恋的灵魂,中泽终于明白了自己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就产生的暗中几乎本能的嫉妒的原因——无人可以相爱的枯竭的自私的心灵永远也掩饰不了卑微的真相。
      “不二前辈……真的很会讲故事呢。”最后一口咖啡的香气在中泽口中浓浓的化开,她将咖啡杯放下,杯底薄薄一层残余的褐色液体刚好映出阳光一轮完整的金色。忽然恍悟认识了不二的自己好像一直是一个贪婪的要求听故事的孩子,无论是当初在报社恍惚的独处的午后,还是在非洲工作时旱季里漫长的白日,不二好像都会讲一些小小的故事来安慰忽然不安分的自己。
      在非洲工作站的最后一天,就是这样喝完了咖啡以后,咖啡杯底余下的残液仿佛蒙上了黑暗的太阳。不二忽然讲了一个“明亮的太阳最终会揭开事实的真相”的故事。中泽到现在也无法认同那时一个格林童话安慰孩子的故事,杀死了犹太人的裁缝面对咖啡杯里太阳终于把自己送上了绞刑架,人的内心不管包藏多少阴暗,掩饰得再完美,终究会被明亮的太阳审判,这样一个故事对于内心中掩藏了那么多恶念的自己来说——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故事呢。
      下意识的耸耸肩,中泽又低下头去看杯中那一轮晃动的“太阳”,黑咖啡果然让阳光的反射看上去更加明亮。开始喝黑咖啡还是认识不二以后的事情。苦涩香醇的黑咖啡加上蜂蜜温暖气息的黄糖,不二只是说这是一个朋友奇怪的兴趣,在终于知道那位刻骨铭心的“朋友”的身份之后中泽却觉得这饮料如寓言一般神奇。那个黑咖啡一样把自己柔软的醇香掩藏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苦涩背后的人就这样被蜜糖一样温柔的笑脸从此温暖了灵魂,只是他一直把那份甜蜜太深的收藏在心里,连给他加糖的人都不知道。
      “小时候,我很少听到什么故事。”中泽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收养我的父母特别忙,我从小在家里只能见到姐姐和姐姐的护士。姐姐的护士是一个特别内向人,有一次我不依不饶的非让她讲一个故事,她竟然给我讲——‘有一天上帝想吃馅饼,就把魔鬼和天使都绞成馅,肉馅掉了一点在地上就成了人’——把我和姐姐都吓得哭了……”
      病床上的不二听得笑起来。虚弱让他的笑声不再响亮,可是笑声里的清爽明朗并没有失去分毫。中泽真的很羡慕他。尽管孤单飘零,尽管病痛缠身,可是一颗坦荡的心竟然可以让一个人拥有这样的笑。而看似潇洒来去从来不会受到伤害的自己,早就被良知的负债缠绕上重重的枷锁。
      “其实——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啊,那个护士。人就是这样的混合物。”不二笑着说,“不过我真的很幸运呢。我小时候是和一位特别会讲故事的老人一起长大的。他是浅草家祖屋的管家,小时候一直是他照顾里菜。讲给你的那些故事,其实就是他讲给我们听的呢。”说到这里,不二忽然轻轻眯起眼睛,把脸庞埋进枕边的阳光。
      “真的给我们讲了很多很多故事呢,那位老管家。从前很忙很忙的时候,经常在不经意的时候有一些故事的情节出现在头脑里面,可是都变得很模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谁说起的。可是像现在这样每天躺在这里,那些故事忽然间都清晰起来。是了,就是那位管家爷爷讲给我们的,尽管里菜他们都不喜欢那些故事,但是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好像感觉离那位管家爷爷格外的近呢……”
      “那个老爷爷现在……”话没说完,中泽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愚蠢的问题。
      “他在我五岁的时候离开了——他把自己吊在了一个小山的一棵松树上。”不二的声音忽然听起来有些邈远。中泽心下一抖。
      “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我和里菜在雪山受伤,他觉得难责其咎。就因为我的任性乱跑——”不二的脸紧紧扭向窗外,中泽看不见他的表情。“因为我的任性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是自己一时不懂得约束自己的心情,就给别人带来了那么严重的伤害……”
      中泽怔怔的看着那个不肯回头的背影,他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会悲伤吗,会迷惘吗。我可不可以理解成,其实你也和我一样会因为回忆里那些不可挽回的伤害感到痛苦。善良如你,愿来也会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呢。中泽忽然伸出双臂拥抱那个背影,第一次感觉到所有人的灵魂原来都可能有相似之处。
      “每个人都有这种时候,都有伤害别人的时候。不管怎么想这些事情也不可能有所挽回。不要再想着了。”中泽柔声的安慰不二,也安慰着自己。
      不二轻轻一笑,握住中泽环在肩侧的手。“反正到了最后,一切真相,每个人做过的好的坏的事情都有明亮的太阳审判——不管过了多少年。只要等待和接受审判就可以了不是么?其实我一直想问你,那个在工作站只呆了一个星期的实习生,到底是什么人,那个时候他一看到你脸色都白了。他是你在日本时候的学弟吧?”
      中泽感到不二的手微微一紧,一瞬间的沉默。“不想说也不要紧,只把你愿意讲出来的故事讲给我听吧。”中泽赶快解释,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任何一点贪婪让不二好不容易对她敞开的世界再次封闭。不二却坦然地笑了,转过头让中泽看到一张甚至流露出一点幸福气息的笑脸。“也许就像美绪的说的,不管过多少年,真相都会被揭开呢。”
      


      IP属地:北京119楼2010-07-06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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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泽发现由美子看向她的神情有一点淡淡的惊讶,她做出轻松的姿态耸了耸肩。“就像你说的,我们的关系……呵,比较特殊。虽然我不可能对你们承诺我会比你们更担心他,可以更仔细的照顾他,但是我们不会让彼此觉得沉重,可以吗?”
        出乎意料的宣言让由美子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原本来日本之前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要从这个名誉和信誉都很难保证的女子手中取回弟弟的看护权,可是被迹部景吾打来越洋电话劝阻。而实际上面对这个花边新闻中的女子,却发现她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是不同的人,一个私生活如此混乱的女子,为什么周身都携带着一种清爽的气息。
        见由美子没有出声反驳,中泽更有把握的继续说下去:“况且现在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吧。既然不想让身体欠佳的不二太太知道这里的状况,你就并不方便留下来。我想具体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我不是神,不能保证他……一定能好起来……但是,我可以保证让他的每一天都不会感到难过……”
        由美子一动不动的听着中泽的劝说,忽然一低头,微笑起来。中泽发现这对姐弟笑起来那么相似。“好奇怪……”由美子的声音疲惫中透露出笑意,“我们两个好奇怪。这种时候,似乎应该是姐姐安慰担心的不得了的未婚妻才对……”
        中泽愣了一下,也笑起来。“你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子。”由美子抬起头来直视着中泽的眼睛,“难怪……周助选择你……”中泽淡笑——我背负了多少误会的羡慕眼光,明知道他从来不可能选择我。由美子再次郑重的看了中泽一眼,点一点头。“真的麻烦你了。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是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中泽再次愣住。没想到不二的家人竟然如此轻易的将不二彻底的交托给自己。难道这种轻易托付也是家族遗传的吗?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竟然向尽力向不二的家人争取照顾他的权利,但是从来没有想到过可以得到首肯。从来都是急着逃开的自己,竟然会为了留在一个的身边而努力。是因为这样上天才格外眷顾自己吗?
        “手续我会尽快办好,然后我必须回到加拿大父母身边去。我还有一个弟弟现在暂时派驻欧洲,家里的事情只好让我来管。”由美子整理着手中一叠关于器官捐献和移植的材料,一幅干练的少妇模样。
        “你是长女?”中泽第一次见到不二的家人,竟然觉得她的目光有一点离不开由美子为了弟弟奔忙的身影——或者更准确一些,这是中泽第一次很切近的看到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之间的羁绊。
        “嗯,我是。”由美子点头微笑。“怎么?”
        “我也有一个姐姐,长女。看到你让我想她。” 中泽淡淡一笑。“虽然我不太喜欢她。”
        


        IP属地:北京123楼2010-07-06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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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美子很快启程离开了日本,换心手术的治疗方案正式提上了日程。曾经一度反对真田的看法的老医师终于沉默的开始为换心手术收集资料。他只是不愿意低头赞同年轻的真田的观点——他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疗法已经拯救不了这个年轻的生命。时间飞快的流逝,不二的情况的恶化让人心惊。原来命运从来不肯真正的将奇迹送到人间。曾经以为从死神手中抢夺回来的这个人,却仿佛是因为曾经透支了生命,在这时候生命便以流沙般的速度从这美丽的身体里溜走。一向自信的真田也一直紧锁着眉头,他也没有料想到不二的情况会恶化得如此之快,他能否撑到等到合适的心脏源已经成了最大的问题。
          等待的日子里不二有过两次非常严重的发作。中泽已经不再惊慌,她只是感到茫然,生命的鲜活和脆弱就是那样一线之隔。就好像不二苍白消瘦的脸颊和他清澈明亮的冰蓝色眼眸。
          不二两次抢救之后迹部都来看望他。但是中泽看得出来迹部对于医院存在着某种恐惧,他似乎特别不愿意看到不二躺在病床上的样子。他们偶尔谈话,偶尔沉默的坐上很久。他们竟然从来没有提起过手冢国光。
          仿佛是不忍心,让不二反复的想起与手冢咫尺天涯的事实。就在这同一个城市。尽管这个都市巨大、拥挤,可这几乎是他们十年来最贴近彼此的时刻。只是走出医院的病房,医院的大楼,医院院子,几条有限的街道,一个复健中心小小的建筑——一个透明的半地下康复训练室里面就是那个思念了半生的人。
          温和的不二前辈其实是最倔强的人。以为死亡的威胁总会让他感到恐惧,让他像所有人一样产生再见最后一面的强烈渴望,让他终于把事实的真相对手冢和盘托出。这分开两个人的罪魁祸首——无法逃脱的先天疾病,不愿对方此自己承担任何沉重的心情——一直一直,他就这样一个人倔强的背负着,向手冢隐瞒着。把奋斗的动力留给那个人,把重新回到世界的顶端的愿望留给那个人,哪怕生命——随时,就是尽头。
          中泽没有勇气询问不二怎么就可以那么残忍。难道从来没有想过随时可能阴阳永隔。总有一天那个人会知道他的生命已经消逝,就在自己的身边,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就在,自己以为他过得很好的时候。那个时候,那个人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心。不二一直以为网球、梦想就足够支持着那个人一直坚强。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万一——不是这样呢?
          不忍、不敢,没有任何办法改变不二周助已经决定的事情。中泽是这样,她知道迹部也是这样。其实很想让不二知道,手冢每天都很顽强的在训练,他脚踝的训练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不过半年的时间——他已经创造了医学的奇迹。疗程很快就可以结束,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样奔跑了。他很快就可以用右手打球了。至于他神奇的左手——那样一个人——总会恢复的。
          这些,都是你的愿望吧,不二前辈——它们,正在一点一点实现,你最希望他幸福的那个人,很快就可以回到他梦想的道路。
          尽管中泽尽量不去注意,但是她还是无法逃避的清晰的意识到,不二昏睡的时间渐渐变长,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的体力渐渐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精神。在他清醒的很有限的时间里,中泽总是紧紧地依靠在他身边,十指交握,感觉不二温暖的呼吸拂过她短短的鬓发,听他的声音淡淡的直达心底,把那些尘封的时光细细道来,只和自己一个人分享。
          那些辛酸的,欣喜的,为了手冢国光起伏的心情,在不二的口中鲜活得仿佛发生在昨日,中泽却完全没有了好奇的心情。她终于明白自己一直执着于这两个人尘封的故事不是因为猎奇的心态,甚至不是因为得不到不二垂青而嫉妒,她只是单纯的被人心的温暖所吸引——只是单纯的,艳慕拥有爱情的心灵。人容易在感情的驱使下产生可笑的错觉,仿佛靠近一个纯净的灵魂可以涤荡自己肮脏的身体,所以就算最残忍的人也愿意对着虚假的悲剧喟叹。
          “然后……我们就一直那样安安静静的挤在车里,和大家一起看到雨停。后来的事情,美绪都知道的。”不二微笑的用目光划出中泽脸庞美丽的轮廓,停下最后的讲述。他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完成了一个最艰苦的任务,显得无比轻松,中泽的心底却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慌乱。
          


          IP属地:北京124楼2010-07-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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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我的直觉真的是太棒了,一直到现在为止,我几乎没有猜错过任何事情。”中泽故意说笑,心却被攫得更紧,怎么忽然间有这样不好的预感。
            “这样的故事……那么多路过它的人,竟然都不知道呢。”中泽轻轻喟叹。“我曾经问过手冢,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东西是什么。”不二一笑,“那个时候他根本就不肯回答我。我就告诉他,最能保守秘密的是他的脸。永远没有表情,永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笑意,深深的灿烂,仿若多少年前那个单纯如白纸的少年。
            中泽望着那让她的目光欲罢不能的笑容,默默地想——为什么我觉得,这世界上最能保守秘密的,不仅仅是手冢那张永远没有表情的脸,还有你一成不变的笑呢。那深锁在心底的爱意,真的已经了然么?为什么当这个故事在时光尽头淡淡流转,听来却好像在眼前蒙上一团淡淡的迷雾,仿佛感觉到什么,又仿佛有什么说不清。
            一座樱瓣飘舞的校园,一片洒满阳光的网球场,两个压抑着真实情绪的少年一个太过珍爱别人的情绪而不能放开自己,一个全心沉溺于梦想而不会表达感情。而那个牵动着两个人的起起伏伏的女孩,对爱情坚持着几乎疯狂的执着。这真的就是故事的全部么?
            不对……为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在人心最细微的角落,有一些线索并不是严丝合缝。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情绪是人们之间无法分享的,还有什么误会阻隔了互相审视的目光。在这个牵牵缠缠得故事里,还有什么是没有被发现的,不二前辈,手冢国光,手中里菜,还有……以外的闯入了这个故事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依然,没有看清呢……
            “已经……很晚了吧,八点钟?还是九点钟?美绪,我忽然间觉得好累,让我睡一会儿吧。”一阵眩晕袭击着不二,他流露出疲惫的神态。中泽心中一直沉淀的恐慌突然在她心中狠狠一击,她的双手一下抓紧了不二白色的衣服:“不要,不二前辈,时间还早,我今天突然好想多和你说几句话。”
            不二轻笑出声:“嗯。我也真的真的,最喜欢和美绪在一起说话。我这种人奇怪的逻辑,好像也真的只有美绪才能理解呢。其实我和美绪一样,只是很仰慕自由,不愿意留下沉重,不希望和什么人互相耽误,不喜欢勉强。所以才总是好像无法安定下来一样,到处漂泊。”说着,他伸出一只手揽住中泽的肩,轻轻的拍着、安抚着。他手上的力道渐渐轻得感受不到,冰蓝色的眼眸渐渐阖上,好像困倦极了。
            “真讨厌,前辈这样说,好像我是前辈的恋人一样。”中泽苦涩的笑,她可以拥有无数的情人,却不曾希望是什么人的恋人。爱情像沉重的枷锁让她恐惧。“我可不像前辈那样,可以给别人全心全意的爱。”
            “是啊,我根本不像美绪一样可以把开朗的心情带给别人,我也只懂得用爱来回报别人给我的感动而已……很希望可以回报美绪,很希望可以爱美绪……”不二的声音已经很微弱,听起来有点类似梦呓,中泽却全身剧震。“不二前辈你说什么?”
            “我……不好意思,我、真的……头好轻似的……”不二的眉头深深的颦起。“前辈刚刚……在胡说八道呢。”中泽的目光在不二脸上不住地流连,那苍白却依然精美的脸庞,舒朗的眉眼,温柔的唇角,时时刻刻流露出来的清爽而温柔的神情。心里模糊的惶恐忽然化作了一只有形的尖利的爪子,一下一下的撕扯着中泽的心。不安,痛。
            “前辈,不二前辈。”中泽不断的呼唤着不二,试图让他打起精神来。中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不二明明已经显得如此疲惫,应该让他好好休息才对。可是她内心控制不了的恐慌催促着她不断的呼唤不二,不愿意让不二就此睡去。“前辈,我告诉你,手冢国光的脚踝已经治疗成功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尝试用右手打球了。我去复健中心的时候拍下了很多他的样子。”
            果然,手冢国光就像一个魔咒,不二强撑着精神睁开了双眼,眼里的神情闪耀着某种让中泽难过不已的光芒。“这样……”虚弱也掩不住声音里的愉悦,仿佛已经深入骨髓。中泽咽下喉口的冰凉,平静了情绪,对不二说:“如果前辈想看,我明天就把电脑拿到医院来。”不二凝视着中泽,很久很久,仿佛透过中泽的眼睛可以看到手冢国光的情形,中泽躲闪着目光,心里一阵难受,头顶却飘来不二的声音:“不必了。”
            


            IP属地:北京125楼2010-07-06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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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美绪已经很辛苦了。我也……已经很满足了。”
              中泽有些惊讶的抬头看着不二淡定的神情。她以为以不二对手冢的在乎,会多么希望看到手冢康复中的情形,换作别人会多么急切的希望看到那些拍摄下来的短片。可他竟然说不必了,他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为什么而满足,仅仅是为了听到那个人一声平安的消息。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可以满足。她忽然回想起不二曾经对她讲过直接分离了他和手冢的照片时间的真相,那个时候不二就是一种满足一般的神情。是了,他其实根本就不需要的。误会的伤痛过后他不需要解释和道歉,他只需要相信那个人一定有理由。那个人艰难的努力的时候他根本不需要看到那个人的样子,他只需要相信那个人就好。他一直相信着手冢——所以,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其他的东西来印证自己的信任。而一个尘封多年的真相的揭晓,一声别人带来的平安消息,对于他而言,已经是上天意外的奖赏。
              “你就真的这么满足吗?这么长的时间,从来没有后悔爱上那样一个人吗?”中泽简直难以相信,眼前这个完美如画中人的男子,即便带着先天的疾病的威胁,如果他爱上任何一个可以坦诚的好好的疼爱他的人,他起码可以拥有一段充满美丽回忆没有意思痛楚的人生。甚至、甚至如果他一直保持着开朗的心情,受到良好的照顾,他的身体或许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可他付出的爱情几乎毁灭了他自己。人怎么可以倔强至此。
              不二突然笑了。“我怎么可能不后悔呢。我当然后悔啊。从我发现原来我不仅仅是把他当成朋友的那个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在后悔了。”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中泽呆住了。“我一直在想,如果我爱上的是别人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这么痛苦,这样我就不会伤害里菜,这样我就不会让那个人……一直为我为难。”一连串的话耗尽了不二的体力,他虚弱的喘息,稍稍平静之后低低的继续说道:“其实,美绪真的是一个非常有魅力非常可爱的女孩子,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特别喜欢你。也许你也觉得我们是最适合彼此的人,所以才会在我这个一点也不知恩图报的家伙身边留这么久。我一直在想,一直一直在想,如果、如果我爱的人是美绪该有多好……”
              中泽的耳畔突然回想起一种类似轰鸣的声音。
              “其实我知道美绪很喜欢在非洲的那些日子,虽然我的身体很不争气,可我还是想如果能多陪美绪在哪里呆一段时间就好了。”不二轻轻垂下眼帘,遮住少年人一般羞涩的神情:“因为我真的是没有办法——我没有任何回报美绪的办法。因为不管再怎么后悔,不管再怎么难受……我,还是爱着那个人——这一辈子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只能用我的时间,陪着美绪做任何美绪想做的事情,不然你给我的关心的帮助,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样……”
              原来是这样吗?
              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吗?
              从一开始就任性的恼怒着,得不到那个人的目光,得不到那个人的垂青。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耽留在他的身旁,所以忍心冷眼看那个人布满心灵的伤痕。一直以为自己对不二的冷漠和残忍是有理由的,因为他也不过是自私的用自己陪伴来取暖而已,当他想念手冢国光的时候从来没有顾念过自己的感受。一直以为两个人不过是这都市里最常见的各取所需的孤独灵魂。
              想要得到他的注意,不过是为了自己受人瞩目的虚荣,却不在意一次一次冲击那个人心灵最脆弱的部分。一直陪伴在那个人的身边并非出于什么善意——只是太清楚那个人的温柔和客气。自己付出的陪伴越久,他就会越温柔的对待自己。
              一直在他伤痕累累的心灵中榨取温柔的情谊。
              却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早就被他小心的放在自己的掌心,却被自己毫不在意的随手抛弃。
              原来他不顾身体状况耽留在非洲的那些日子,不是因为对手冢国光的失望而凌虐自身的健康,而是为了……陪伴任性的自己……
              中泽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这些,可不可以不要是真的……
              


              IP属地:北京126楼2010-07-06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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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真田把一杯温暖放在蜷缩的中泽手边,不二的状况越来越接近绝望,器官捐赠机构却仍然不能提供心源。真田也几乎绝望了。
                中泽拿起咖啡啜了一口,皱起了眉头:“为什么加牛奶?”真田有些惊讶的看着美绪,她一向喜欢牛奶口味浓重的饮料。“哦。不好意思我现在口味改变了。”中泽摇摇头,仿佛也随着真田的惊讶会想起了以往的自己。
                真田看着那个有些疲惫的美丽女子,她改变的岂止口味而已。不知道为什么,不二陷入昏迷以后她不再在自己面前表现得像一只刺猬,而是很平静的配合着治疗的工作。曾经那么希望可以改变她的自己——曾经幼稚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她的自己,看到她就这样为了另外一个人而改变,心里,真的不知道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真田其实不愿意回想那些过去的时光,那时候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特殊背景的亚洲留学生,虽然学业非常优秀但是还是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那个时候他遇到中泽家的长女,那个面容美丽长发温柔虽然生在海外却完好的保持了东方情致的女孩子——她对自己的迷恋和帮助,她惹人怜爱的安静怯懦,甚至她不幸的精神缺陷都让年轻的自己以为自己遭遇了爱情。可是就在自己登门拜访中泽家提出订婚的请求的第二个夜晚,和几个同学聚首的酒吧里,那个带着一脸妖娆的浅笑向自己靠近的短发女子让自己听到了来自灵魂的动容的声音。
                那个炫耀着美丽性感故作妖媚的女孩儿,大概并不知道她让人迷恋的事实上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爽如风的气息。那种喷薄而出扑面而来的——生命的气息。
                “医生,”敲门而入的护士吸引了两个人的目光,打断了真田的遐想,“B重症004的那个病人呼吸衰竭已经超过72个小时,现在还在抢救,我看大约……”
                “不要随便说那种话。你的同事们正在努力呢。”真田很严厉的看了护士一眼。
                “是。”护士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病人的负责护理师居然连续三天一直没有退出抢救,那位龙崎小姐还真不是一般的拼命啊。”
                “怎么回事?龙崎的病人怎么了?”中泽问道。
                真田有些为难的看了中泽一眼,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快人快语的护士却先开口了:“B重症004的那位病人宣布病危已经很久了,而且最近的情况相当不容乐观。她有明确的器官捐赠意向,和真田医师的病患血型配合,所以捐赠经纪人联系了真田医师。”
                真田用眼神阻止护士继续说下去,可是护士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女士没有家属,恶性癌症没拖多长时间。而且她真是一个非常古怪的人,居然自己打电话给器官捐赠人要求就捐赠,还打电话询问受捐情况……真是……”护士打了个寒噤;“而且她的精神状况一直很差,不配合治疗,也没什么求生意志。龙崎负责这么一位病人也真够她受的。”
                “你随时准备手术吗?”中泽没有把护士的话听完,转而问真田,目光灼灼盯住真田的眼睛。
                “一旦有心源就立刻手术。虽然成功几率已经接近渺茫,但是迹部聘请我来就是为了即使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要试一试。”真田沉声答道。
                “拜托你……”中泽忽然说,“拜托你……救活他吧……”
                “如果短期之内有心源提供,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手术。”真田回答。他的内心在叹息。尽管年轻的成名医师的骄傲不允许他承认,他内心也知道仿佛上天并没有为不二周助打开生之大门。他被送到医院已经太晚,病情恶化的又太快,这样快速的变化之下就算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大范围征求心源也因为时间的缘故捉襟见肘。而他一天天虚弱下去的身体,理论上已经不可能承受换心手术了。现在手术已经是违反常理的冒险。而且每再拖延一天,他生存的可能性就成倍的渺茫下去。
                “再注意B004的情况。”下了很大的决心,真田压低了声音对护士说。尽管作为一个医生,他完不应该讲出这样的话。中泽捏紧了拳头,B004那个素未谋面的垂危病人,此刻竟被他人盼望着走向死亡。不忍、恐惧打击着中泽的心,她的眼前闪现出龙崎为了拯救那个病人的生命而疲惫苍白却依然坚定的脸。
                


                IP属地:北京129楼2010-07-06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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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22:27: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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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忽然远远响起一个护士模糊的声音:“护理站支援一些人手。B重症004的病人抢救成功,把抢救组的人换一下……”真田的办公室里仿佛响起了空气破裂的声音。护士看着中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中泽的神色冷冷的,不言不语。就这样一个模糊的声音彻底击碎了她心底刚刚一瞬间的伪善。此时此刻她竟然是这样失望——为了一个人的生存。因为那个素不相识的人的生存意味着自己正在照顾的人更有可能迈向死亡。
                  中泽转身离开了医师办公室。在这个生与死交错的地方不断的被拷问人性,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疯呢。
                  医院常常的走廊毫无生气,不敢回到不二的病房,那双美丽的眼睛在怎么呼唤也不会睁开。氧气面罩遮住了他的脸。中泽惶然的走在走廊里,她已经不再那么清楚自己想走到哪里去。一个躺卧在医院长椅上的白色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龙崎?”
                  “啊。中泽小姐。”龙崎有些费力的睁开眼睛:“我没关系,疲劳过度和睡眠不足有一点低血压,刚才躺了一下。”
                  “你……”那种不断勉强自己的神情让中泽说不出话来。
                  “没关系,我习惯了,透支这种事情,其实也是可以做到的。我中学的时候一直在网球部。训练很可怕,学长学姐们也都真的很努力。不管是训练还是比赛都那么顽强那么努力——虽然我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耐力这种事情是没有问题的。”龙崎虚弱的但是很自豪的微笑,她回想起自己曾经崇拜过的那些不断努力的身影,忽然看到了眼前中泽憔悴了几分的神情,心中一痛。“我最近一直都在忙着护理自己的病人,我听说,不二学长的状况,并不是很好……”她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去。
                  中泽看着龙崎身上流露出的某种她不知不觉已经熟悉和接受的坚韧,心事复杂。如果眼前这女孩知道如果她一直拼命护理的病人如果就此死去的话,她敬佩的不二学长就可以多一分生存的机会——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各种各样的情绪哽住了思维,中泽转身拔步就走。不过龙崎在身后一声声有些担心和惊讶的呼唤。
                  “昨天呢,迹部景吾来看过你了,我简直怀疑如果我不再这里的话,他会不会像个小孩儿那样哭出来。你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呢——早知道朋友是这样的,我小时候真的应该交一些朋友呢。”手中的发梳,一点一点的梳理着散落在枕边的茶发,“还有,手冢的第一个复健疗程结束了,他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小房子了。可是,他还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要到这里来。不二前辈,我很为难呢,如果,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不睁开眼睛的话,我就要通知你的家人都到日本来了,那样就会由他们来照料你,你就再也不回见到我了。你希望这样吗?如果不希望,你睁开眼睛好不好啊?”
                  那双眼睛还是紧闭着,睫毛投下两片阴影,为什么在那双眼睛还可以张开的时候没有坦诚的赞美过那双眼里深湛的蓝色——那么令人心醉。中泽狠狠地将手中的发梳丢向墙角,在地板上摔成了两半,中泽将脸埋在双手之间。
                  说什么温柔的笑着平静的守在昏迷的恋人身边给他讲每天发生的事情,那果然不过是爱情小说和文艺电影里的虚假情节,中泽深深感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她几乎不敢踏进不二的病房,她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守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曾经鲜活的在自己耳边笑着拥抱自己的人在自己的眼前渐渐死去。
                  你一定是不愿意手冢国光经历这种感觉对不对?
                  所以你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我对不对?
                  不二前辈,果然,还是对我比较残忍一些呢。
                  中泽焦躁的站起身来,离开病房去走廊透透气,门口不远处和在真田之前一直负责不二治疗的老医师擦肩而过,老人的样子也似乎有几分心忧和憔悴。中泽忍着头痛慢慢的走,听着自己的脚步叩打这地面的声音。护理站里几个正得空闲得小护士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天。
                  “那次抢救我也参加了。本来以为完全没有希望了呢,最后几乎连主治医师都放弃了。病人的求生意志还真是顽强呢。”
                  “我听说那位女士从前一点也不配合治疗,好像没有什么求生意志了呢。”
                  “是啊——她啊,特别的可怕,身为器官捐献者居然主动和器官捐献经纪人保持联系呢。说要是接受了她的器官……想想就吓人……”
                  小护士当中响起一片轻轻的尖叫。
                  “是不是变态啊——因为遇到了不想捐赠器官的人就拼命的想活下来……那种相信捐赠了器官就会共享灵魂的人……”一个胆子大点的小护士嬉笑。
                  “唉呀,你以为是恐怖电影嘛!”其他的护士笑成一团。
                  “最近我看见龙崎小姐有的时候也偶尔在院子里面坐坐,是不是那位病人的情况有好转了?”一个人问。
                  “我看大约已经是回光返照了。医师也说上次的抢救其实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只不过那个病人预存了大额的医疗费,医院才决定抢救的。龙崎护师大约很快也会重新分组了。”
                  “啊哟,真希望她能分到我这一组,有这么努力工作的同事,我一定能轻松不少。”一个护士打趣道。
                  其他护士都跟着哄笑起来,笑声让中泽的头更加不舒服。中泽颇有些厌恶的看了那些无聊的女人们一眼,想着她们曾经提起龙崎的事情。
                  上次龙崎的身体状况那么差,自己竟然不顾而去,这会儿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
                  轻舒一口气,中泽向重症B区走去。B区基本上都是癌症晚期已经没有治疗价值的病人,走廊里弥漫着一种让中泽恐惧的阴暗气息。还好这些病人大约都不会在这个病区度过太长的时光,否则真不知该如何承受。一个短小回廊的尽头是004号重症病房,和其他的病房拉开了一点小小的距离,在这样阴暗的环境里更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中泽拿不准龙崎这个时候是不是在这间病房里面,手不知不觉地搭在病房门上。
                  那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门竟然是那样的轻,只是轻轻一触居然轻轻的荡开去。
                  门的一侧惨白的标示牌上用黑色的字写着病患的名字:浅草 樱子。
                  


                  IP属地:北京130楼2010-07-06 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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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的朝向有点向西,傍晚的时候大约有很厉害的夕照,不知道从这样一件死气沉沉冰冷的窗口望出去残阳的色泽会不会格外类似鲜血。病房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龙崎的工作看来相当负责,然而这样的洁净却更让这房间显得毫无生气。病床靠窗很近,病床上的病人的背影从门口看来只是模糊的一团,大约在沉睡——或者是昏迷——该死的,简直看不出来是不是活着。
                    中泽皱一皱眉头,收回了已经踏进房间的那只脚。龙崎看来并不在这里,也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停留。她有些可怜那个困陷在病床上的黑影,有钱住在这家医院的单人房间,聘请专属的护理师,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床前问候一声。她正想着,床上的黑影忽然间转过身来,一双有些浑浊不清的大眼睛忽然间望定了中泽的方向。中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然而当她终于从记忆的角落找出了与那双眼睛吻合的形状,她全身的血液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如果可以计算,这一刻一定是中泽有生以来最惊恐的一刻。
                    眼睛适应了窗口射来的光线,她一点一点看清了病床上那个人的脸,已经被化疗和疾病折磨得找不出什么生命迹象的脸,消瘦得可怕,呈现出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蓝色帽子下的头发大约都已经脱落了,难怪身为同校学妹的龙崎也辨认不出。唯一还能找到一点点昔日美丽的轮廓的只有那一双形状美丽的大眼睛,可是已经永远不再清亮。这是那双眼睛里的神色,好像燃烧一般的,从第一次看到就让中泽心惊——里菜!
                    “手……”中泽惊叫,忽然响起她已经和手冢离婚,顿时闭上口,回忆起门口病患的名签,改口叫道:“浅草小姐。”
                    “你……”那个人的声音迟缓而微弱,但中泽听得出她的神志依然相当清醒。“……你怎么还在这里?”里菜似乎已经回想起了中泽的身份,她缓慢而平板的声音在中泽听来几乎恐怖。“那么……现在你是中泽小姐,还是不二太太……”
                    中泽努力的平稳自己的呼吸,鼓起勇气。不知道为什么,她非常不愿意在这个女人面前示弱。“我们已经订婚了。”可是她的声调还是高得有点不太自然。
                    “哦……”里菜的喉咙发出一声类似笑声的古怪声音,中泽背后一凉。“还真的……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啊。我以为……你早就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的哪个角落了……”
                    “你……”中泽瞪大眼睛打量着里菜,她和手冢离婚也才不到一年的光景吧——为什么成了这个样子。“一种恶性皮肤癌。”里菜似乎看出了中泽的心思,缓缓地解释,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最初不过是一些迅速扩大的黑痣一样的斑点……没有治愈的可能。”说完,她甚至流露出一个勉强而古怪的笑容。
                    “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会这样。我们小时候就一起住在这家医院。现在住院大楼已经翻新过很多次了呢……”里菜的眼睛渐渐失去焦距。
                    “我们……你知道——不二前辈在这里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的。”
                    “是等待器官受捐的记录。”里菜随口回答,“想不到在哪里等待着我咽气的人是你啊——现在还是中泽小姐。”
                    里菜刻意的咬字无疑像是在强调她永远将是“中泽小姐”而不可能成为“不二太太”。中泽一阵战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如此平静的说出这样可怕的话。
                    “不是这样吗?你一定在热烈的期盼着我的心脏让那个人活下去吧。不过真可惜呢,我还活着,实在是太遗憾了。”里菜转过头去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不再看中泽。“要不然,你可以尝试杀死我,那样你就可以拿到我的心脏了,怎么样,中泽小姐——”
                    中泽强撑起来的勇气已经快要崩溃了,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多年以前那个美丽的如同人偶一般看上去温柔顺从的少妇吗?她现在看上去是一个十足的鬼,找不到一点人的痕迹。
                    “别害怕……杀死一个人……其实很容易的,根本不像你想象的那么难。”里菜因为呼吸困难而格外怪异恐怖的强调再次在中泽耳边响起,“我曾经试过,真的很简单。从看到妈妈被那个女人开车撞死以后,我就知道杀人真的很简单……那么简单……”她剧烈的喘息起来。
                    


                    IP属地:北京131楼2010-07-06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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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叫护士——”中泽转身。
                      “不要这样啊,中泽小姐,我记得你可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啊,接下去的故事你一定愿意听,连周助都不知道,我只告诉你……”里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中泽着魔一般的收住脚步,回过头去。“你知不知道我杀那个人的时候有多大,我只有五岁啊。五岁的时候想除去一个我讨厌的人,结果就杀掉了他……”
                      五岁……中泽忽然响起了不二讲给她的那场可怕的雪山事故——一个注定般的悲剧的幕。她目不转睛的看着里菜,听她继续讲下去。
                      “我小时候的那个管家是一个讨厌的老家伙,他不相信那个女人撞死了妈妈,还要替爸爸监视我。”里菜的语调以外的流利,仿佛为她讲述的事实而激动,“所以我要爸爸辞退他。他是一个糊涂的老家伙,根本不知道那时候我发现了一条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小路,把周助骗到一个小屋,绕小路把他关在里面,谁也不知道那是我做的,他们都觉得那是那个老家伙的责任,那个老家伙就把自己吊死了……”
                      “明亮的太阳最终会揭开事实的真相……”中泽喃喃着,忽然觉得好像一个预言。
                      里菜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个故事,对了,不二前辈说过她不喜欢老管家讲的故事,可是不二前辈也说过……“你、你记得?”中泽惊叫出声。
                      里菜再次转过脸来看着中泽:“哦?想不到他连这种事情都会和你说……可惜,我不是记起来了,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看着中泽瞪大的眼睛,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只要我说忘记了,就再没有人问我为什么只有我可以找到周助,为什么我知道周助被关在小屋里,他们都会疼爱我,都会觉得好可怜……真是愚蠢啊……就像周助那样……只要我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好害怕,他就会无条件的满足我的所有要求……”
                      “你——”中泽步步后退。曾经以为自己慧眼聪明,看穿了那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子深湛的心计。她一直在利用不二对她的歉疚通过伤害自己的方法来加深不二的负罪感。特意在周助面前委屈的哭泣,在明明有屋檐的地方却非要被大雨淋得湿透,女人小聪明的手段瞒不过精于此道的中泽。可是此时中泽发现了自己的自负——自己根本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女人——她有一个如此可怕而强悍的魔鬼般的灵魂。她对自己的伤害并不是自作聪明的小手段——她的自我伤害疯狂而扭曲,根本没有限度,只是因为不二一直的避让才没有酿成更大的事端。
                      她是不是疯了,她是不是不正常?可是她说的那些话——为什么,听起来,令自己那么惊恐。难道不是因为隐隐约约之间自己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自己还要继续活下去,所以没有勇气对自己承认罢了……
                      “看着一个人无条件的顺从自己的要求真的很奇妙呢……你大约永远也体会不到了……因为虽然很可惜,但是如果我活着,他大概就活不下去了吧……这颗心脏还好好的在我的身体里跳呢……真是遗憾啊……”里菜的声音再次微弱下去,冰凉粘湿的恐惧紧紧地贴在中泽的颈后。
                      “你这个……疯子!”中泽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转身跑出病房,狠狠的甩上身后的那扇门。
                      


                      IP属地:北京132楼2010-07-06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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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的,Fanny爱了一个很值得爱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强硬实际上很关心别人,自信,可靠。如果不是自己恶意的介入,他们应该是一对很幸福的恋人。
                        “对不起,Frank,我,太差劲了……”中泽突然间向真田道歉,让真田怔了半晌。“我其实胆子很小的,什么都……害怕……” 她说着轻轻放开真田的手。逃离美国不是不能原谅真田的行为也不是不能走出Fanny自杀的阴影,只是,很害怕……自己……罢了……
                        “我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到B004去就好了。那个病患性格非常古怪,那里是医院里有名的是非之地。”真田以为中泽不过被一个行为怪僻的绝症病人惊吓,却不知道中泽心中那个让他自己一直负疚和不安的心结,就在这一个瞬间开始慢慢的解开了。
                        “真的还有希望么——不二前辈现在的状况……我听龙崎说你们过去曾经在一起打校际联赛,那个时候的他,是什么样子的?”放松下来的中泽感到四肢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她靠着墙壁,忽然想起发现自己的新的主治医师竟然是真田的时候不二笑像个小孩子。那个人的笑每每划过记忆总是不再温暖而是一片冰凉。
                        真田顿了一下,似乎狠了狠心才说:“他那时候被称作天才,是一个特别可怕的对手。”真田回想自己的国中岁月——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足够让青春的热血再没有温度。可那个时候的那个人——还真的让人难以忘却。“我在日本的最后一年,队伍里面进来了一个特别有才华的新人,不过打球的时候会出现情绪失控的状况。他和不二的那一场比赛……打得简直可怕。不二的头被球大力击中,出现了暂时性失明。”中泽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居然就那样把比赛全部打完——而且取胜。我简直无法想象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意志力。”
                        中泽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记得不二前辈一直告诉自己中学时代自己一直是个散漫的家伙,无论如何也没有手冢那样的拼搏精神,他的无法认真甚至会让手冢感到为难——他甚至因此想过退出正选的名单。其实,天才、散漫,都只是保护自己真心的伪装吧,因为答应了那个人要实现他的梦想,所以其实从来都是拼尽全力吧……
                        “还真是傻呢,只要有手冢看着,多么艰难也能撑下去……”中泽低喃。
                        “手冢?”真田听到中泽的自言自语,有些不解的看了中泽一眼。“我记得那场比赛的时候,手冢离队疗伤,根本看不到啊……”
                        中泽的思维忽然再次被某种一闪而过的灵光击打——仿佛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自己就能想通,为什么一直觉得那些人太傻,为什么一直抑制不住为他们感到心痛……心灵的一角,忽然被狠狠地锥痛,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还真是一个,残忍地故事啊……
                        “你去干什么?”看着中泽突然间毫无预兆的转身离开,真田忍不住轻喊出声。
                        “我想……我还是去看看不二前辈……比较好……”
                        


                        IP属地:北京134楼2010-07-06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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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以前,中泽家大宅白天有些空荡的房间里,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看完了自己所有的图画书,看着身后因为很难静下心阅读而难过的姐姐,忽然缠着沉默寡言的护士讲个故事。看着姐姐也一脸欣喜地凑过来,她的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护士实在被她纠缠不过,只好讲道:“从前,天神想吃一顿风味独特的馅饼,就把魔鬼和天使一起搅成馅,结果掉了一点在地上,就成了人……”
                          “好可怕……”长发的姐姐突然间哭了起来。
                          短发的妹妹看了姐姐一会儿,也红着眼圈叫着:“好可怕。这个故事太吓人了嘛……”
                          其实那个不会讲故事的护士其实没有说错,人,就是魔鬼和天使的均匀混合物。每一个人生来就在灵魂里藏着邪恶和善良两种天分。
                          真田看着中泽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背影,那么急切,让他都不忍心提醒中泽,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了,也应该暂时放下对不二的看护照顾一下自己了。
                          大多数时候人看上不不知道自己有多邪恶,其实更多的时候,人不知道自己有多善良。
                          “……自己的骄傲就那么重要么——绝对不让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绝对不让他为自己担心。也太逞强了吧。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很糟糕的预感,一种很心痛得感觉——不要让它变成现实好吗?不二前辈……”其实哪怕只是看着那个人沉睡的脸,原来也可以说那么多那么多的话,中泽伏在沉睡的不二身边柔声絮语,就算他的耳朵听不见,他的心总听得见。故事里无聊的情节,不是因为主角们天赋异禀——只是因为,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偏偏,有那么多话,想说。  
                          不二的双眼依然紧闭着,看不到一点希望。隔着那些辅助呼吸的仪器,甚至不能如愿用亲吻画出那个人脸庞的轮廓。体温、呼吸、心跳——这些生存的证明,被反反复复的关注着,却好像随时就要逝去。最初拉住真田叫着“一定让他活下去”的情景已经恍如隔世,不二就这样安静的沉睡着,一直到看着他的人忘记他还有醒来的可能。一直到都忘记了希望……
                          中泽的指尖轻轻划过茶发柔软的轨迹,忽然想起早上未不二梳头梳到一半,烦躁的摔碎了梳子。拉开抽屉,想寻找有没有其他的代替品,发现放置不二个人物品的那个抽屉里,角落,一只粉红色的塑料发夹,老旧的款式和色泽。
                          忽然回想起只要不二前辈拥有一个抽屉,这个发夹就一定会在抽屉里占据一个角落,就好像,稳稳的留在那个人的心里。
                          中泽拿起那个发夹,放在手中把玩。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不二的时候不二就是这样把这个发夹捧在手心,那个时候,他想起的人,并不是手冢啊……
                          感受那只发夹在掌心温润的触感,尽力回想着不二看向这只发夹的眼神,直到整个视线被久远的粉红色填满。心底忽然有一种微微的动容——一种不忍的情绪。合上掌心,中泽站起身来。


                          IP属地:北京135楼2010-07-06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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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真是相似的两个人,倔强、骄傲、感情用事——你和不二前辈。是不是这种人反而看上去会特别温柔似的。”中泽的心中忽然充满了陌生的悲悯,她从来没有把同情放在心里——所以她知道她悲悯的不过是自己。然而那种悲悯的情绪,充盈漫溢。
                            人的心灵永远达不到真理的领地——连善良都是狭隘的。曾经以为陪伴在不二的身边是自己心里沉睡的最后的善良冲昏了自己的头脑,却发现这一场冲动的洗礼并没有让自己的背后长出洁白的翅膀。那个时候确实是希望眼前的这个人死去的吧,当她还是自己耳中毫无意义的B004号病人,自己在听到她即将病危不治的瞬间心跳的那么剧烈——不是因为对她的安危有丝毫的担心,只是为了即将取得心源的紧张、甚至兴奋。
                            那个房间里紧闭着美丽的冰蓝色双眸的人和眼前这个张大着神色空洞双眼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区别——愿望,何至于推斥人的生死。这世界充满了不公平的眼光,所以才有了嫉妒的源泉。当这个女子还是一个家人戒备和遗弃的小姑娘,她要用怎样的眼神看待那个笑容温和家庭幸福被所有人宠爱的小小少年——她要用怎样的心接受自己无可控制的被吸引,那种深深的羡慕和嫉妒混合的感受——深入骨髓。
                            中泽忽然回忆起很多很多已经被自己强行推到“遗忘”的角落的感受——有阅读障碍的Fanny看着自己因为聪明出色而得到大家的赞赏的目光,自己看着Fanny在养父母的精心爱护下绽开笑脸的时候自己的目光,Fanny看着自己游走在无数男人的追捧中时的目光,自己看着Fanny带着终于愿意和她走入婚姻殿堂的年轻人时的目光……越渴望亲近的灵魂才越容易互相伤害……仿佛这样就可以就此忘记,Fanny难以自控的时候自己毫无畏惧的拥抱她的手,自己孤单的时候Fanny从不厌倦的无声陪伴的温度……
                            忽然很想告诉她其实你没有恨过任何人——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只在一念之间人却一再的选择彼此伤害。当里菜克制不住伤害不二的时候,当不二克制不住伤害里菜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自己的心上划下一道伤痕,当灵魂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肉体伤害自己重视和珍爱的人——哪怕,是为了爱情。他们都知道的吧——他们那么清楚的了解彼此,却也眼睁睁的看着伤害就这样发生。爱情这种魔咒,真的就这样无法控制……
                            为什么幸福的不可以是我……其实……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可是当所爱的那个人的幸福受到哪怕一点点威胁,又马上可以放弃一切,哪怕自己面对最残酷的冷寂甚至死亡都在所不辞。
                            那些恋爱了的人们,到底是自私呢——还是,自我牺牲到不可思议。
                            “手冢国光……恢复得很好——他又可以开式打网球了,近期大概就会有一些和复出相关的活动……”犹豫许久,中泽最终还是觉得这是最应该告诉里菜的一句话。尽管身体被被单完全裹住,她还是看到被单下那躯体细微的颤抖。“他是个了不起的家伙——你到底,还是爱了个不同凡响的人。你为他,做了很多……”
                            已经到了一无所有的尽头,生命的终结会把一切正确的错误的极度的羡慕的爱的恨的归于尘土。不管你知不知道,你没有选错爱情,而你心中的那些疼痛——却,其实,不是完全为了那份爱,你,知不知道。
                            中泽站起身来,离开里菜的床边,手上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将那只粉红色的发夹放在里菜的枕头上。那么老旧的发夹,在两个人的精心爱护下,几乎没有任何伤痕。当年那个小姑娘从那个小男孩的手里接过这个发夹的时候应该是满心欢喜的吧——不管是不是为了掩藏内心无比恐惧的黑暗——如果可能,她一定希望自己真的是一个如白纸一般一无所知的小孩,从另一个孩子手中接过一份毫无负担的友爱,就这么珍惜下去,幸运的,永远不会出现裂痕……
                            没有人天生不渴慕纯洁和善良。只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运气。
                            中泽头也不回的向门口走去。从来没想过自己这样一个一度以玩弄人心为乐的家伙也会有一天充当这样一种善良的角色。说一个无可挽回的故事,安慰两段快要走到尽头的心碎。虽然是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既然,这是,那个人的愿望。
                            记得刚刚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他温和的笑着对自己说:“很无聊的故事呢。”
                            的确,很无聊的故事。
                            但也是,让每一个人都心碎的故事。
                            就要踏出么口的一瞬间,病房里面那个一直安静的人忽然开口,声音微弱但还是清晰可辨。“呐,有没有人和你说过,幸福是粉红色的……”
                            “什么?”出乎意料的问话,中泽有些意外的回过头去,“没有……这种哄小女孩开心的话……”她有些意外的看见那个蜷缩的人的眼里似乎流露出一种模模糊糊的笑意,看起来遥远而不真切。看到对面的人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图,中泽带着几分意外及分迷惑的心情离开了这个似乎突然间注入了一丝生命气息的病房。
                            


                            IP属地:北京137楼2010-07-06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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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6 22:21: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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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走在脱离了浓重的死亡气息的长长走廊上,中泽忽然感到周身的空气仿佛变轻了一般。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能有一天这么切近的站在死亡的边缘,还那么想接近那些即将消失的心灵。不过是一个过客罢了,就算是一个天生好奇心旺盛的记者,也不过是路过这个故事罢了。为什么听任自己沉浸在别人的故事里。自己每天在心灵中阅读的,究竟是一个无自己无关的故事,还是自己的灵魂。
                              心疼痛的揪着,离开了里菜的房间,却好像更清晰的看到了一场没有结果的渴慕终究要结束在生命沉默的消逝之中。里菜也是,不二前辈……也是。
                              只是,可不可以有万一的机会——有万一的机会让自己再一次看到那双美丽的冰蓝色眸子温柔的张开,再一次看到那唇角绽开笑容。可不可以……
                              不二前辈,对于自己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梦想的目标,理想的情人?中泽已经不想再做任何考虑。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他的死亡——不想有一天有任何人告诉自己,这美丽的一切,即将零落腐朽。
                              中泽为自己的感情用事自嘲,可她已经无力再笑,刚刚在里菜的病房里平静的目睹了她消亡的必然,为什么如此抗拒不能接受不二前辈一样会离开的事实。明明,同样的生命,却可以区分的这样残忍。
                              她知道这必然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里菜了,现在的她只急切的像回到不二前辈身边去,寸步不离,她不敢再浪费和那个人生存着相对的一分一秒了,每一刻——都可能是最后一刻。心疼那个人要孤独的走完最后的日子,虽然有自己在身边伴随,但是中泽知道在那个人的世界里只有手冢国光才有和任何人都不同的意义。用了全部生命的时间期待幸福,幸福却好像指缝间流沙,从来也抓不住……
                              幸福是粉红色的。
                              忽然想起了那个女人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莫名其妙。在自己说了不知道的时候竟然拿好像是一副高兴得得意洋洋的表情。像一个发现了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秘密的小孩子。
                              小孩子?幸福是粉红色的——这样天真的话还真好像是从小孩子口中说出来的。那会是怎样的一个小孩子,一定,总是带着很温和的笑容吧……
                              中泽忽然停下了脚步。
                              幸福是……粉红色的……
                              粉红色的发夹……粉红色的樱花……
                              ……浅草……樱子……
                              一种激动夹杂着恐惧忽然向中泽袭来,她猛地刹住脚步回转过身去。为什么转身,好像,一定要回到刚才的病房去,为什么要回去……
                              中泽的思维正在混乱中撕扯,医院的广播里忽然响起急切的声音:“重症A7015不二先生的家属请速到抢救区手术室……”
                              晴空霹雳撕裂了中泽的听觉。
                              


                              IP属地:北京138楼2010-07-06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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