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我不太爱花费时间记忆路线,更倾向于将大脑导航系统干脆放逐,随机选择走到哪里,像转盘,却在意脚步有没有应和耳机里的节奏(通常偏慢)。我喜欢看孩子们,在有蓬顶的车里带着好奇的目光看向四周,嗅闻丁香,食用水果冰棒,试着把脚放进铜钱形状的地漏里,好似世间的一切尚且那般有趣。一个女孩跳过井盖,她带着两道杠袖标,这代表她在学校里应当是一名中队长。她白净而发色浅棕的弟弟跟在后面,和另外的那些更年幼的,圆润的孩子们一样蹒跚,像只金毛寻回犬。长椅上仰躺的山峦。羽毛球拍划过的弧圈。吹奏不知名乐器的老人。姑娘的蓟红襦裙在圆拱门后露出半角,轮椅上的带着遮阳帽的人发出愉快的大笑。吸引我的一条树下道路终点上写着:请勿穿行。公园的一位保安用海绵毛笔在灰砖上写书法字,繁体,楷体,方正肃立,我向后退,撞到别人,连声道歉。亭子里是另外的一些人在和声。幸福交谈的情侣们。我摘掉一只耳机好聆听一会生灵的噪音,用以印证我和现实世界的联系。在走过那条小道的时候,已经过了很久,出于我不是规则地在游荡。桶里的水有些洒落,孩子们用手把湿淋淋的深灰痕迹按在砖面,他们身后是没有完全干掉的书法字体,介于即刻存在和遗迹之间,不上不下。桧柏结着淡蓝色的鸟翼般的果实,它们矮小的同属亲戚每年春天会让不少可怜虫眼眶红肿。我发觉小道上积了一层玉兰花瓣,厚厚的,因为太多游览者此前走过,已经呈现烂梅子色。这时候,我略微——很轻地——为它们难过起来,同时记着不要踩到上面,但依旧脚下滑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