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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爷出了点血,但是血量不多,先在家里打着保胎针吧,如果输完药出血的情况没有缓解,要考虑去医院了。”
方维清落下这句话,看着我的脸欲说还休,最终提着药箱走了。
钟阅文陷在床上,头发被外面的风吹得乱七八糟,眼角还挂着因疼痛涌出的生理性泪水。
我恍惚感觉除了一个大肚子外,他的身体几乎单薄如纸,孕肚挤压着他的胸腔,连喘气都十分艰难。
我将他额前微湿的发丝拨到脸颊旁,温声开口:“你别担心,我在这儿陪着你,哪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说。”
钟阅文应当是痛得没力气了,沉着眼皮朝我虚笑一下:“嗯,不担心。”
看见他的笑容,我心中忽然产生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
我给他掖好被角,对着他耸立在腰上的孕肚瞧了几眼,斟酌着问出了我的猜测。
“阅文,今天……是你有意为之吗?”
“……什么——”
钟阅文的表情先是不解,逐渐变得愕然,他闭上眼睛慢慢吐出几口气,不动声色地捏紧自己肚腹上的被子,唇角挂上一丝苦意。
“嫂嫂以为我未卜先知,故意害自己跌倒?”他颤了颤眼睫,像是失望至极。
“我是想你疼我,可我不会心狠到用我六个多月的孩子冒险,博你可怜。”
我急忙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随口一问,我没那个意思……”
此刻我的辩解显得分外苍白。
钟阅文忍着腹中的不适,赌气地翻过身背对着我。
唉。
我小心翼翼地出去带上了门,有些自责地靠在门上,我知道一墙之后的钟阅文或许很难过,就算再不好受,他也不会开口告诉我了。
今天的意外来得突然,钟阅文又一惯在我面前戴着一副假面具,我便不可避免地以为他别有用心。
可瞧他方才的神情,只怕这次真是我想多了。
他因为救我动了胎气,我应该谢谢他才是。
我想进去跟他说句抱歉,想了想又作罢。他现在生着我的气,肯定不愿意见到我。
墙上的钟表滴答滴答,鲜红的秒针缓慢地绕着圈,我的视线开始模糊,像是有针刺进我的眼睛,酸得厉害。
回到后园,我本想好好问责,没成想那几个搬扛木材不力的工人一脸为难地跟我告罪,又说家中经济如何窘迫,求我放过他们。
我心里一软,让婉儿给他们结了工钱,便将人都遣走了。
哄闹了几天的后园又恢复静谧,只留下一地惨败的落叶和几间未完工的儿童房。
天色渐渐深了,我几次去二楼问,下人告诉我钟阅文已经不出血了,我没进去,怕他用话呛我,于是问完又不情不愿的离开。
我心中一直惦着他,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深夜的客厅黑漆漆的,只有通往二楼的楼梯上亮了一路小灯。
我披上一件外套,默默地靠近钟阅文的房间。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只要一想起他那张灰败的脸,我的心里像堵了块大石头似的,死死碾压着我的理智,叫我想拼了命的推开。
这道沉重的束缚,唯有钟阅文才能帮我卸除。
我推开房门,他仍旧朝着窗台的方向躺着,房间的另一侧摆着画架,上面被他勾勒出一些颜色分明的体块,我看不懂。
钟阅文沉睡着,整个人以一种卷曲的姿态缩在被子里,垂下的刘海遮盖住了他的半侧脸颊,剩下的那半边,仍旧是摄人心魄的精致好看。
我恍惚觉得面前的人是钟世诚,当下升起几分愧疚和畏惧,直到他捂着肚腹哼唧了几声,我才渐渐收回了想象。
钟阅文没醒,他眉头轻锁,在被窝里小幅度地辗转了几下身体,发出几声破碎又低沉的气音,像是不舒服。
“阅文?”我试探地唤了他一句。
他没什么其他的反应,我便有些忧心地抚上他的肚腹。
摸了几下,我觉得手感不太对劲,又伸进被子里仔细摩挲他的肚皮,果真又紧又硬。
如果说白天受惊的时候他的肚皮还像皮球一样有些弹性,那现在坚硬得就如同铁块,我的手指放在上面几乎按不动。
我的心七上八下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