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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东华与凤九——依照剧版改编三生三世枕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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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糖里有虐虐里有糖方能深入人心啊


来自iPhone客户端46楼2017-02-27 16: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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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天明,凤九落寞地坐在床头,领悟人生。
    昨夜幸得叠风出手将她劈晕,以至她能同青殿和煦地共处一条小画舫。听说青殿绕着她转悠大半夜无果,挨着晨间锦鸡初鸣,方恹恹钻进自个儿的卧舱休整了。凤九一喜,一忧。喜的是,今日不用同青殿打照面真是甚好甚好,忧的是,夜间莫非还让叠风劈自己一劈?纵然叠风好手法,她囫囵晕一夜,次日却免不了头晕颈子痛,长此以往,实非良计。
    一旁服侍的忠仆茶茶瞧着沉思的凤九,亦有一喜并一忧。喜的是,近时殿下圣眷日隆,昨夜圣意还亲裁息泽大人闲时多陪一陪殿下,殿下总算要苦尽甘来了。忧的是,息泽大人昨日夜间却并未遵照圣意前来同殿下做伴,莫非是自己留给大人的门留得太小了?那么,今夜或者干脆不要关门,只搭个帘子?但江上风寒,倘殿下过了寒气……
    主仆二人各自纠结,却听得外头一声传报,说青殿它入眠了半个时辰,约莫着殿下该起床了,惦念着同殿下共进早膳,强撑着精神亦醒了,此时正在外头盘踞候着。
    凤九心中叹一声这劳什子阴魂不散的青殿,脸上却一派担忧关怀状,“才睡了半个时辰怎够,它折腾了一夜,定然没精神,正该多睡睡,你们哄着它去睡罢,它若身子累垮了,到头来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最伤心。”
    茶茶有些惊讶道:“算来已有两日不见青殿,若是往常殿下定然招青殿作陪的,便是青殿躺着盘在殿下脚边睡一睡也好,今日怎么……”
    凤九心中一咯噔。
    茶茶却突然住口,脸上腾地漾起一抹异样的红晕,半晌,满面羞涩地道:“难道,难道殿下今日是要去找息泽大人,才不便素来最为心疼的青殿打扰吗?”
    拳头一握,满面红光地道:“息泽大人是殿下的夫君,若是息泽大人同青殿相比,自然、自然要不同些。”
    又想起什么,满面惭愧地道:“殿下可是立时便去息泽大人房中陪他用早膳?啊,这等事自然是片刻不能等的,茶茶愚钝,不仅现在才觉出殿下的用意,还问出这等糊涂话。殿下放心,茶茶立刻便去息泽大人处通传一声!”
    话罢,兔子一样跑了。
    凤九半个“不”字方出口,茶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凤九呆了一阵,默默无言地将抬起来预备阻拦的手收了回去。
    也罢,两害相权取其轻,今日一整天是折在青殿手上还是折在息泽神君手上,用脚指头想,她也该选息泽。
    当年她姑姑在一条小巴蛇手里头吃了个闷亏,她此时觉得,她迟早也要断送在这个阴魂不散的青殿手里头。他们青丘果然同蛇这个东西八字不合。
    因在船上,分给息泽神君的这间房也并不宽敞,一道寒鸦戏水的屏风将经过隔开,凤九磨蹭着推门而入时,瞧见橘诺、嫦棣二人围坐在一张红木四方桌前,正斯斯文文地饮粥。息泽则坐在几步远的一个香几跟前,调弄一个香炉。
    她进门闹出的动静挺大,息泽却连头也没抬,嫦棣弯起嘴角,看笑话一样看着她,橘诺仍然斯斯文文地饮粥。
    凤九挑了挑眉,即便橘诺有病,息泽需时时照看,也该息泽前往橘诺的住所探看,这一双姊妹行事倒是半点不避嫌,竟比她还潇洒,她由衷钦佩。
    嫦棣瞧息泽全没有理睬凤九的打算,一片得意,料定她此番尴尬,定然待不住半刻,心中十分地顺畅,脸上笑意更深。
    但不过一瞬,笑就僵在了脸上。
    嫦棣着实低估了凤九的脸皮,但见她旁若无人般自寻了桌椅,旁若无人般自上了膳食,而后,她们饮着淡粥,没滋没味,一勺一勺复一勺,而她在一旁百无禁忌大快朵颐,看她的样子,吃得十分开心。


    47楼2017-02-27 1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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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5 11:4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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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嫦棣不解,阿兰若这么亦步亦趋地缠着息泽,应是对息泽神君十分有情,一大早却遭息泽如此冷落,她的委屈呢?她的不甘呢?她的怨愤呢?她的伤情呢?不过,阿兰若一向会演戏,说不定只是强颜欢笑,若是这般,便由她来激她一激。
      嫦棣计较完毕,冷笑一声,“听说阿兰若姐姐此来是陪息泽大人共用早膳的,既然姐姐膳已用毕,还是先行离开罢,莫妨碍了息泽大人同橘诺姐姐诊病。”
      凤九从袖子里取出本书册,“无妨,你们诊你们的,我随意翻翻闲书,莫太生分客气,怕妨碍到我,我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美德,就是大度。”
      嫦棣顶着一头青筋,“没脸没羞,谁怕妨碍到你!”被橘诺轻咳一声打断,道:“休得无礼。”转向凤九道:“妹妹恐不晓得,近日姐姐精神头轻,若是寻常日妹妹来探视,姐姐自然喜不自胜,但近日屋子里人一多便……”
      话是对着凤九说,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望向息泽。
      凤九殷切关心道:“正是,姐姐既是这种病症,看来需赶紧回房躺着好好休养才是正经,姐姐的卧间离此处像是不近,等等我着两个宫婢好好护送姐姐回去。”话间便要起身。
      橘诺愣住,嫦棣恨得咬牙,向着息泽道:“你看她……”
      凤九谦虚道:“妹妹可是要夸赞姐姐我想得周到?唉,妹妹就是这样客气,这样懂礼。”
      嫦棣未出口的狠话全噎在肚子里,说,此时倒显得自己不懂礼了,不说,这口气又如何咽得下。心思一转,伸手便扶住近旁的橘诺,惊慌状道:“橘诺姐姐,你怎么了?”一双姊妹心有灵犀,就见橘诺抬手扶额,“突然觉着头晕……”双簧唱得极好。
      这种,叫作同情戏,演来专为博同情的。凤九一眼就看出来,因为她小时候一惹祸,便爱演这种戏,从小到大不晓得演了多少本。她在心中哀叹橘诺嫦棣的演技之差,但就是这么一副演技,竟还真劳动息泽神君搁下香炉走了几步,将橘诺扶了一扶,手还搭上她的脉,目光似乎还有意无意地扫过她的腹部。
      这件事有些难办,看阿兰若这个便宜夫君的模样,的确着紧橘诺,想必诊不诊得出个什么,这位息泽神君都要亲自下逐客令了。凤九心中大叹,苍天啊,倘青殿已睡着了她自然不必赖在此处,但倘它没有睡着,她一旦走出这个门,仆从们必定善解人意地簇拥她去同青殿游玩一番……她头冒冷汗,或者此时自己装个晕,还可以继续在息泽房中赖上一赖?
      凤九没有晕成,因忠仆茶茶及时叩门而入。茶茶自以为凤九爱青殿心切,青殿什么时候有个什么情状都要及时通传给她,于是附耳传给了凤九一个话,“青殿已安睡了,歇得很熟,殿下不必担心。”
      同橘诺诊脉的息泽神君果然抬起头来,漫不经心向凤九道:“你……”
      你“字”还没有落地,凤九已眉开眼笑地跳起来,“瞧我这个记性,忘了今早约了师傅吹河风,你们吹不得河风,好好在房中安歇着,告辞告辞,有空再来叨扰。”出了门还探进一个头,笑容可掬地朝橘诺点头,真诚道:“姐姐保重,有病就要治,就要按时喝药,争取早日康复。”橘诺的脸刹那青了。
      息泽顿了良久,转向嫦棣,将方才对着凤九没说完的那句话补充完,“你帮我把门口那包药粉拿过来。”


      48楼2017-02-27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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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17-02-27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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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小凤九自断狐尾,只为刻上东华帝君的名字,我都快哭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7-02-27 18: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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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油


            来自iPhone客户端51楼2017-02-27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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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看完53 54集 感觉对剧版又抱了点希望,如果是HE的话我还继续写不写,这个很纠结


              来自iPhone客户端52楼2017-02-27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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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时候更?坐等呢


                IP属地:陕西来自iPhone客户端53楼2017-02-27 2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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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5 11:3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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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虽大,但寻叠风,不过两处,要么他的卧处,要么船头。
                  凤九在船头寻着叠风,入眼处一个红泥火炉,一套夺得千峰翠色的青瓷茶器,叠风正提壶倒茶入茶海,瞧见她道:“今日天气甚好,闲来烹茶也是应情景,过来一同坐吧。”
                  若是东华帝君烹茶,做派形容自然越加雅致,话也说的少,帝君一般就三个字,“喝不喝?”
                  凤九轻声一笑。
                  顷刻又有些茫然,东华帝君,有点遥远的名字。凡间千年已是淡忘了,之后自己忙着去盗频婆果,后又掉进了这个世界,帝君同姬蘅二人想必已双宿双飞,正是幸福甜蜜吧。今后东华帝君对她而言,不过就是四个字罢了。
                  叠风递过来一个蒲团邀她入座,“怎么,在想什么伤怀事?”
                  凤九一愣,“我年纪小小,能有什么事好伤怀。”想了想又道:“其实,此时过来寻你,是有个事劳你帮一帮。昨夜你将我劈昏好歹对付过去一夜,但也不能夜夜如此,听说今晚船将靠岸,有个景致奇好之地我想前去一观,但倘若阿青纠缠,定然没戏,来的路上我已想出一个绝妙办法,你且听听。”
                  叠风同情道:“为了避开青殿,难为你这么用心。”
                  凤九想出的这个法子,着实用心,也着实要些本钱。
                  青殿的眼神不好,寻她一向靠的是嗅觉。
                  傍晚,龙船将在断肠山拢岸,断肠山有个断肠崖,断肠崖下有个鸣溪湾。
                  凤九今夜,势必要去鸣溪湾赏月令花,她虽然也想过在身上多洒些香粉以躲过青殿,但青殿的性子,寻不着她必定大发雷霆,届时将整艘龙船吞下去也未可知。
                  思来想去,找个人穿上她的裙子染上她的气味替代她这个法子最好,但思及青殿的威猛样,找谁,她都有点不忍心。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正待她纠结时,嫦棣适时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凤九向叠风道,“据我所察,嫦棣暗中似乎对息泽生了些许情愫,今晚我以息泽的名义留书一封,邀她河畔相见,你身形同息泽差不了多少,扮扮息泽,应是不在话下。”
                  顿了顿,周密道:“我们事先在岸旁你身前数步打个洞,引些河水灌进去,再做个障眼法,届时嫦棣朝你奔来时,必定掉进洞中。我那个小画舫体量小,也灵活,正可以泊在附近。我在画舫中备好衣物,你跳下水将她捞起来,再领她进画舫中换下湿衣即可。这事办成了,你算我一个大恩人,我带你去看月令花。”
                  叠风瞧着凤九认认真真伸手蘸茶水在茶席上给他画地形图,无奈笑道:“你姑姑从前常说,青丘孙字辈就你一个,以致得宠太多,养出个混世魔王性格,什么祸都敢惹,此前我还不信,今次一见,倒果然是名不虚传。”
                  凤九愤愤然:“我算什么,我姑姑跟我四叔那才是什么祸都敢惹。”委屈地道:“其实,我每次惹祸前都是要再三斟酌的。”悲苦道:“姑姑新近因为有了姑父撑腰,比较放得开了,但我,我还是要再三斟酌的。”
                  叠风呛了一口茶,赞道:“……也算是个好习惯。”揉了揉眉心续道:“不过你这个计策,旁的还好说,但将息泽神君扯进去……”神色莫测地道:“息泽神君不是个容易算计之人,若他晓得你设计他,怕惹出什么麻烦。”
                  凤九严肃地考虑了半晌,又考虑了半晌,慎重地给出了三个字,“管他的。”


                  54楼2017-02-27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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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凤九头上顶一个面具,蹲在河畔一个绿油油的芦苇荡里头,双目炯炯然,探看荡外的形势。
                    今夜恰逢附近的山民做玉女诞。玉女诞是个男女欢会的姻缘诞,此地有个延续过万年的习俗,诞辰夜里,尚未婚嫁的年轻男女皆可戴着面具盛装出游,寂草闲花之间,或以歌或凭舞传情,定下一生良配。
                    因要办这么件大盛事,今夜断肠山据传封山。
                    凤九一根手指头挑着头上的面具玩儿,心中暗笑,得亏自己有根骨够灵性,搞来这个面具,今夜顶着它,潜进山中还不易如反掌?
                    一抬眼,瞧见下午她做出的水洞跟前,叠风扮的紫衣息泽已徐徐就位。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不一刻,青衣少女也款移莲步飘然而来,恰在做出障眼法的水洞跟前停了脚步,樵灯渔火中,与叠风两两相忘。
                    凤九握紧拳头暗暗祈禳,“再走一步,再走一步……”
                    青衣的嫦棣却驻足不前,含羞带怯,软着嗓子诉起了情衷,“息泽大人先时留给嫦棣的信,嫦棣看到了,大人在信中说,说对嫦棣倾慕日久,每每思及嫦棣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凤九看到叠风的身子在夜风中晃了一晃。
                    嫦棣羞涩地抬头,“大人还说白日人多繁杂,总是不能将嫦棣看得仔细,故而特邀嫦棣来此一解相思,但又唯恐唐突了嫦棣……”
                    凤九看到叠风的身子在夜风中又晃了一晃。
                    嫦棣眼风温软,娇嗔轻言,“如今嫦棣来了,大人却何故瞧着人家一言不发。大人,大人只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真真,真真羞煞人家了……”
                    凤九看到叠风的身子再次晃了一晃还后退了一步,着急地在心中为他打气,“叠风,撑住啊。”
                    嫦棣盯住叠风,媚眼如丝,婉转一笑,“其实大人何必担忧唐突嫦棣,嫦棣对大人亦……”情难自禁地向前迈出一步。
                    “嗷啊……”
                    嫦棣掉进了水洞中。
                    凤九愣了一愣,反应过来,一把抹净额头的虚汗,瞧叠风还怔在水洞前,赶紧从芦苇荡里跳起来同他比手势,示意君已入瓮,虽然入瓮得有些突然,但他下一步该跳水入洞救人了。叠风见她的手势,踌躇了片刻,施法变来一根竹竿,在手里化作两丈长,探进水洞里戳了戳。
                    洞里传出嫦棣甚委屈一个声音,“大人,你戳到嫦棣的头了……”叠风赶紧又戳了几戳才慢吞吞道:“哦,对不住对不住,那你顺着杆子爬上来罢,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我领你去换身衣裳。”
                    凤九复蹲进芦苇荡中,从散开的芦苇间看到嫦棣一身是水顺着叠风的竹竿爬出来,抽抽噎噎跟在叠风身后,向着她预先泊好的小画舫走去。
                    此事有惊无险,算是成了一半,只是叠风后续发挥不大稳定,凤九心中略有反思,难不成,那封仿息泽笔迹留给嫦棣的情信果然太猛?要是以后有一天,让息泽晓得自己以他的名义写了这么一封情信给嫦棣,不晓得他又受不受得住。
                    凤九叹了一声,叹息刚出口,身旁却响起个声音与之相和,“你在这里做什么?”
                    凤九转头一望,瞧见来人,欣然笑道:“自然是在等你,不是说过事成后带你去看月令花吗?”
                    远目一番小画舫,“你动作倒快,莫非才将嫦棣领进去就出来了?”
                    回头看他,“怎么还是息泽的样子,变回来罢,又没有旁人。”
                    拂开芦苇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从怀里取出个桧木面具,伸手罩到还是息泽的一张俊脸上,“差点儿忘了,要进山看月令花,得戴着这个,我给你也搞了一个。你不认路,跟紧我些。”
                    拍一拍他的肩,“对了,倘有不认识的姑娘歌声邀你,记住八个字,‘固本守元,稳住仙根’,倘有不认识的小伙子来劫我,也记住八个字,‘别客气将他打趴下’。这一路咱们前狼后虎困难重重,要做好一个互相照应,咳咳,当然,其实主要是你照应我。”
                    叠风嗯了一声。
                    凤九偏头,“你这个声儿怎么听着也还像息泽的?不是让你变回来吗?”一望天幕又道:“罢了罢了,时辰不早,咱们快些,不然看不到了。”


                    55楼2017-02-27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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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入深山,日渐没,春夜无星,凤九祭出颗明珠照路,见沿途巧木修竹,倒是自成一脉颇得眼缘的风景。
                      越往深山里头,人烟越发寂寥,偶尔几声虎狼咆哮,凤九感慨此行带上叠风这个拖油瓶帮衬,带得英明。
                      清歌声远远抛在后头,行至鸣溪湾坐定时,入眼处,四围皆黑,入耳处,八方俱寂,与前山尽是红尘的声色繁华样大不相同。
                      凤九挨着微带夜露的草皮躺定,招呼叠风过来躺一躺。
                      叠风今夜沉定,凤九原以为乃是嫦棣念的那封情信之故,方才路上听得丛林中飘出一阕清曲,她听出个首联和尾联,两联四句唱的是“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清曲袅袅飘进她耳中,一刹间如灵光灌顶,她方才了悟。
                      估摸是见此良辰佳夜、玉人双全的好景致,想起了逝去的阿兰若,故而伤情无话。
                      徒留他一人在静寂中钻牛角尖不是朋友所为,尽快找个甚么话题,将他的注意力转一转方是正经。
                      满目黑寂入眼,凤九轻咳一声,打破沉静向叠风道:“书上说月令花戌时末刻开花,可能还要等个一时片刻。有首关于月令花的歌谣你听说过没有?”话间用手指敲着草皮打拍子唱起来,“月令花,天上雪,花初放,始凋谢,一刻生,一刻灭,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月令花不知,花亦不识月,花开一刻生,花谢一刻灭。”
                      歌谣挺忧伤,凤九唱得亦动情,叠风听罢,却只淡淡道了句:“唱得不错。”便再无话。
                      今夜叠风有些难搞,但他这个模样,应更需要安慰。瞧着入定般的黑夜,凤九没话找话地继续道:“我嘛,对花草类其实不大有兴趣,但书上记载的这个月令花却想来看看。你可能不晓得,传说这种花只在玉女诞上开花,开花时不能见月光,所以每年这个时候都没有月亮。其实和月令花比起来,你和阿……”
                      阿兰若这个名字已到嘴边,凤九又咽了回去。叠风此时正在伤情之中,还是不提阿兰若的名字好些,她拿出一个“她”字来代替,道: “你和她,你们拥有过回忆已经很好了,你看这个月令花,传说它其实一直想要见一见月光,但是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一直都见不到,有情却无缘,这岂不是一件更加悲伤的事情吗?”
                      叠风没有回话,静了一阵,只听他低低的念道:“月出不见花,花开不见月,有情却无缘。”
                      凤九待再要说话,语音却消没在徐然渐起的亮光之中,眼睛一时也瞪大了。
                      渐起的莹光显出周围的景致,一条溪湾绕出块辽阔花地,丛聚的月令花树间,细小的重瓣花攒成花簇,发出朦胧的白光,脱落枝头盈盈飘向空中,似染了层月色霜华。一方花地就像一方小小天幕,被浮在半空的花朵铺开一片璀璨的星河。
                      原来这就是月令花开。这等美景,在青丘不曾见过,九重天亦不曾见过。
                      凤九激动地偏头去瞧叠风,见他手枕着头,依然十分沉默,沉默得很有气度。
                      她看着叠风脸上的面具,诚恳劝道:“月令花,在黑夜里只有它在开放,是唯一的光亮色彩,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它,所以认为它最漂亮,这就像这么多年你也没有办法放下她,因为你让你的回忆里什么也没有,只有她,你主动把其他的东西都尘封了,她就更加清晰,更加深刻,让你更加痛苦。”她认真地比画:“但其实那样是不对的,除了她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其他的东西。”说到这一步,叠风这么聪明的人若还是不能悟,她道义已尽,懒得费唇舌再点拨了。
                      没想到叠风竟然开了口。月令花盛开凋零此起彼伏,恍若缓逝的流光,流光底下,叠风道:“只将一个人放进回忆中,有何不妥?其他人,有值得我特别注意的必要吗?”
                      他能说出这么一篇话,着实令凤九心生钦佩 “你这样执着专一,着实难得。”凤九又状似漫不经意道:“你说,只想将她一人存于回忆中,她是怎么样的?”
                      夜极静,前山不知何处传来清歌入耳,隐隐绰绰,颇渺茫。他开口时声音极低,她却听得真切。
                      “很美。”他说,“在长大些会更美。”顿了顿,补充道,“性格也好。”像是陷入什么回忆,道,“很能干,很执着。”总结道,“总之哪里都很好。”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的,自然哪里都很好。”
                      凤九在心中将叠风这几句话过了一遭,又过了一遭。长相好,性格好,又能干还执着。怪不得阿兰若年纪轻轻便魂归离恨天,有句老话叫天妒红颜,这等人早早被老天收了实在怨不得。幸好她同姑姑只是长得好看,性格不算尤其好,也不算尤其能干。但叠风说得这么倍加珍重,凤九觉得不好晾着他,随口道:“我以前也喜欢过一个人,印象中长得好像也很好看,但却没有缘分。”添了一句,“他应该可以活得很长。”
                      叠风无意义地附和,“有我在,她也可以活得很长。”
                      凤九心中叹息,叠风这句话,从语声中虽然听不出什么惋惜沉痛,但不能形于外的沉痛,必定已痛到了极致罢。当年若是叠风在,以叠风之能,必然可以保住阿兰若,可叹一句命运弄人,叠风讲出这句话时,不知有多么自责。
                      眼看月令花随风凋零,如星光骤降,一场酴醾花开转瞬即逝,正合着一刻生一刻灭六个字。
                      叠风率先起身道:“走罢。”
                      凤九亦起身整了整裙子,抬头时,却蓦然愣在了月令花凋零的余晖中。方才躺在草地上,她并未太过注意,此时迎面而站,却见叠风纹饰清俊的面具遮挡住了面容,但面具外的头发,仍是一派皓月银色。
                      有个念头钻进她的脑中,像炸开一个霹雳,她猛然一震。
                      良久,恍若晨霭的柔光中,她抬手到紫衣青年面前,颤抖的手一松,青年脸上的面具随之而落,花朵的余晖化作光点铺在树间、草地,他们身上。光点明灭间,凤九哑着嗓子道:“息泽神君?”见青年没有说话,又道:“你做什么骗我?”
                      青年单手接住滑落的面具,淡淡道:“我从来没有说自己是你师父。”


                      56楼2017-02-27 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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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反复的听郁可唯的思慕 完了 魔怔了


                        来自iPhone客户端57楼2017-02-28 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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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赏花带错了人,凤九庆幸自己机灵,没同息泽说什么不当说的,走漏身份。
                          息泽神君乍看一副冰山样,想不到对橘诺用情用得这样深,怪不得凡人口中有个俗谚,叫作情人眼里出西施。
                          入睡时,凤九很为息泽神君忧虑了一阵,这个人得眼瞎到什么地步,才能觉得橘诺性情好又能干啊。长得一表人才,品位却低到这个程度,多么的可惜。
                          她在一片唏嘘中沉入梦乡,却只胡乱眯了个囫囵觉,晓鸡初鸣时便爬起来整装洗漱。
                          昨夜她不仗义,徒留叠风一人面对嫦棣,不知应付得艰辛否。或许一大早便要来兴师问罪, 她存着这个思量,在舱中正襟危坐,左等右等。
                          没成想卯日星君将日头布得敞开时,叠风才施施然现身,现身后却决口未提她干的缺德事,只道昨夜青殿追着嫦棣鬼哭狼嚎跑了四座林子,嫦棣被青殿缠得衣衫褴褛,一回船上便晕了过去,大不幸惊动了上君君后。话到此,还关切地提点了她一句,嫦棣不是个省心的,说不得她后续要有些麻烦。
                          凤九方才了悟,今日不劳他亲自动手,她这个放他鸽子的也即将倒个大霉。
                          此前想着嫦棣死要面子,绝不会将这样的丢脸事大肆声张,哪里算到,竟会被上君和君后主动撞见。
                          她的字典里头,“惹祸”两个字堂而皇之书得斗大,却独独缺“善后”这两个字。且她从前自负青丘的帝姬,一向觉得作为一个帝姬,晓得怎么惹祸就够了,善后不属于一个帝姬应该钻研的范畴。在九重天上,她惹祸也都是帝君给她善后的。帝君,她怎么又想到他了。
                          晃了晃脑袋,凤九心存侥幸地问叠风:“再怎么说,阿兰若也是上君和君后亲生的闺女,即便罚,我觉得,大抵他们也不会罚得太重吧?”
                          叠风难得地拧起了眉头,“难说。”


                          58楼2017-02-28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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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后,凤九蹲在观尘宫地牢中一个破牢笼里头,才真正领教阿兰若这双爹娘管教儿女的雷霆手段,方晓得叠风当日拧着的眉头是个什么意思。
                            九曲山撑山的石头造成的这个牢笼,的确只能算一个笼,也的确只能蹲着。稍一施展,便有可能触到笼壁,壁上镶嵌的石头不知施了什么诀窍,触上去便疼痛如刀割,实是一场酷刑。
                            这还是叠风帮她求了情,甘愿面壁个十天半月,帮她分担了些责罚。若没有他的仗义相助,怕不是被关关牢笼就能了事。
                            虽然从前她惹白奕生气时,也被罚过禁闭,她对这些禁闭至今也还有一些埋怨,但今日始知,比起阿兰若她爹这等教罚的手段,她爹白奕着实当得上一位慈父。
                            挺背半蹲这个姿势,寻常做出来都嫌别扭,何况还需一直保持。虽然这个仿出来的世界比之真正的梵音谷,处处都能施展法术,但关她的这个牢笼却下了重重禁制,让她想给自己使个定身咒都不得。亏得身体底子好,好歹撑了一天,夜幕降临时再也支撑不住,后背重重地撞上石壁,却连喘口气的时候都没有,一瞬只觉千刀万斧在皮肉上重重斫砍,痛得立时清醒。
                            同样的折磨如是再三反复,头一日,凤九还坚韧地想着熬一熬便好了,第二日,汗湿重衣间想着谁能来救一救自己就好了,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她终于明白这种折腾无止无尽,不是熬一熬就能完事,而且不会有谁来救自己。不晓得阿兰若一双父母同这个女儿有什么深仇大恨,要下这样的狠手。
                            灭顶的痛苦中,凤九无意识的喃喃:“陛下,九儿好痛。”迷蒙中好像又听到他对自己说:“朕就是要护住你的男人”,帝君,从此再也见不到了吧,这样也好。他已有人陪伴,不会再记得她白凤九。
                            死亡的感觉越来越清晰,当“死”这个字从脑海深处冒出来时,她灵台上有一瞬难得的清醒,但不及多想,久闭的牢门在此时却啪嗒一声,开了,逆光中,站着一个纤弱的人影。
                            她强撑着眼皮费力望去,嫦棣站在光影中朝她笑。
                            暮色的微光中,像是欣赏够了她的狼狈样,才施施然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语声极柔和,“姐姐这几日,不知在牢中过得如何了?”
                            这句话听入耳中已是勉力,更遑论回她。
                            嫦棣等了片刻,笑得愈加开心,“姐姐不是向来伶牙俐齿吗,今日怎么装起文静来了?难不成,是疼得说不出话了?”
                            她蹲下来与凤九齐平:“姐姐好计策,放任那条蠢蛇将妹妹捉弄得好苦,当日姐姐施计时,难道不承想过,妹妹却不是个忍气吞声的闷嘴葫芦,迟早会招呼回来的吗?”仔细端详了一眼困她的笼子,轻声道:“当日父君判姐姐在石笼子里收收性子静静心,妹妹觉着,普通的石笼子有什么好,私下特地嘱咐他们换这个九曲笼给姐姐,这个笼子,伺候得姐姐还算舒坦吧?”
                            脚一时发麻,整个身子再次倒向笼壁,刀剑劈砍的痛苦令凤九闷哼了一声。嫦棣撑着下巴,故作天真道:“姐姐是不是在想,父君对你果然并非那么绝情,待从这里出去,定要在父君跟前参我一本?”突然一脸厌恶道:“可笑,我叫你一声姐姐,你便以为自己真是我姐姐了?父君带你来了一趟观尘宫,你就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我一刀杀了你,父君不过罚我一个禁闭,你还真以为父君会为你报仇,手刃我这个他最宠爱的小女儿?”冷笑道:“阿兰若,从你出生那一刻开始,注定是个多余的罢了。”
                            嫦棣前头那篇话,凤九觉得自己捉弄她在先,她变本加厉报复回来在后,将自己折腾成这样算她有本事,自己技不如人栽了,认这个栽。可后头这一篇话,凤九却庆幸听到的是自己而非阿兰若本尊,这篇话连自己一个外人听着,都觉伤人。
                            半掩的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远远响起一面大锣,有人惊慌道:“天火,是天火!走水了,行宫走水了!”嘈杂声更甚,嫦棣突然伸手进来拧住凤九的衣领,凤九一个踉跄免不了跌靠住笼壁,又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疼。待回过神来,却见牢中呛进一股浓烟,嫦棣半捂住鼻子,眼睛在浓烟中闪闪发亮,轻笑道:“行宫失火了,说不得立刻就要烧到这里,姐姐,看来老天都怜你这样活着没有意思,意欲早早超度你。”
                            凤九强撑出半口气,反手牢牢握住嫦棣伸进笼中的胳膊,唇角挤出一点笑来,往笼壁上重重一按,斧劈刀砍是个什么滋味她再清楚不过,立时便听见嫦棣一声凄厉哀号,凤九轻声喘气,“只一下便受不住?就这点出息?絮絮叨叨甚是讨厌,说够了就给我滚。”
                            嫦棣抱着胳膊跌跌撞撞跑走,牢门口回望的一眼饱含恨意。


                            59楼2017-02-28 2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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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25 11:3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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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室浓烟中,凤九一边呛得咳嗽一边思忖,方才嫦棣进来前,她想什么来着?
                              对了,死。诚然神仙无来世,所谓一个仙者之死,自然是躯体连同魂魄一概归于尘土,仅能留存于茫茫天地间的,不过些许气泽。但,这是阿兰若的躯壳,说不得这个躯壳死去,正能让自己的魂魄得以解脱,回到自己原本的躯壳中。不过,也有可能自己的魂魄已同阿兰若的躯壳融为一体,生俱生,灭俱灭。
                              狐狸耳朵尖,此时她脑子放空,听得便更远。吵嚷不休的背景中,唯一一个清晰响起的,是息泽的声音。阿兰若这个便宜夫君,做什么事都一副从容派头,沉稳如一汪无波无澜的古水,想不到也有这种光是听个声音,便叫人晓得他很焦急的时候。
                              但这份焦急却同她没什么干系,息泽的声音缥缥缈缈,问的是,“大公主在什么地方?”也不晓得是在问谁。
                              凤九有一瞬为阿兰若感到心酸,倘若天火是把利剑同时架在她和橘诺的脖子上,她唯一可指望的夫君,心心念念却全然是她姐姐的安危,这是怎样的一则悲剧。而且,她再没有其他什么人可以指望。
                              火事渐盛,火星舔上牢门,俗话说干柴烈火,顷刻便酿出一片熊熊的火光。这样的危急时刻,凤九的心情却格外平静,身上的疼痛似乎也随着热浪,一一蒸腾了。
                              火舌一路舔上房梁,偶有断木倾塌。凤九仰望着房顶,只觉火光明亮,照得人发沉。梁上一段巨木携着火直落而下,凤九闭上眼睛,心若初雪一样平静,于她而言这样也不失为一种解脱,尽管很没骨气,但她真的太累了,想歇歇了。
                              等了半天巨木也未落下,凤九睁开眼,只见上方一玄衣青年挡住巨木。
                              玄衣青年勉力推开砸落在身上的巨木,瞧见她湿透的额发苍白的脸颊,怔道:“他们竟拿九曲笼锁你?”冷峻的眸子瞬间腾出怒色,拔剑利落将石笼一劈为四。凤九乍然于方寸之地解脱,疼痛却也在一瞬之间归了实地,爬遍寸寸肌肤,痛呼一声便要栽倒,被青年拦腰抱住。
                              避火的罩衣兜头笼在身上,凤九喃喃出声,“沉晔?怎么是你来救我?”
                              青年没有回话,抱着她在火中几个腾挪,原本就不大宽敞的一个地牢,已成一片汪洋火海。眼前有滔天火势,鼻尖却自有一股清凉,身上仍痛得心慌,意识一沉便晕了过去。
                              良久,似乎终于吹到凉爽的夜风。有个声音响在她耳畔,“做出这个地方,不过是为了让你复活,虽然你还不是真正的她,但如果这具躯壳毁掉了,我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我一定会让你回来,阿兰若,我欠你的,他们欠你的,你都要回来亲自拿到手。”她觉得这个声音唤着阿兰若这三个字时,有一种压抑的痛苦。
                              但她不晓得这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60楼2017-02-28 22:17
                              收起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