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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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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过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问问九微的情况。”
  “他?”女孩闭上眼,并无多大意外。“你不是很清楚么,我知道你这一阵在暗中打听。”
  “他的处境……”
  “很糟糕,所有人都明白。”打断他的话,迦夜睁开眼,黑眸静如深潭。“你想我怎样。”
  “我希望你能帮他。”
  “什么理由让你认为我会愿意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放任千冥紫夙坐大,对你并无好处。”
  她转了转笔,无表情的点头。“说的不错,但扶值九微同样如此。”
  “九微若能自立抗衡千冥,你的压力会少许多。若九微被除,下一个月使必定会倒向千冥,届时处境会更危险。”
  “现在危险的可不是我,况且在我看来九微和千冥无甚差别。”
  “千冥操控了弑杀组,连你也会受制,你真希望他权力盛大到那个地步?”
  “所以你劝我眼下激怒他?”她永远是淡淡的口吻,事不关已的疏落。“若教王选的下一任月使与千冥无关,我根本只须坐看即可。”
  “你若此时暗助,九微必定感激。”
  “他的感激对我有何助益。”
  “四使失衡对你更无好处。”他稳了稳情绪,斟酎用词。
  “紫夙与千冥的关系在教中不是秘密,隐伏的势力极大。九微此时根基未稳,你们携手方能勉强平抑局面,失去了弑杀组的支持,稳固魔教在西域三十六国的影响便只是空谈,届时,千冥有绝佳的理由挤兑你,就像今日对九微一样。”
  静滞了片刻,清冷的话音如风送浮冰。
  “我若插手只会同时得罪风花二使,说不定死得更快。”
  “你不插手,他同样不会放过你。”
  “就算如此,千冥以内务挚肘,紫夙以刑律相扰,这两方非我权责我也帮不上忙。”
  “你有办法的。”他紧盯住她。“只要你真想。”
  她冷冷的回视。
  “教你看战国策可不是为了对付我。”
  “我只是陈述利弊。”
  静静对峙良久,她忽然别过头。
  “好吧,我给他一点建议。” 迦夜又坐回椅上,沉吟了半晌。“目前他最大的弊病在于权限不足,最好去找教王争取。”
  “教王?”
  “不错。”
  “可此时去找教王,岂不更证明自己能力不足无法慑众?”弄得不好,反给了千冥攻讦的借口。
  或许是他疑惑的神色过于明显,迦夜似笑非笑的斜睨一眼,缓缓而谈。
  “最不希望千冥坐大的即是教王,赐封风使是迫不得已,他平乱时的功绩过高,不赏无以服众。”
  “只是他野心过盛,早为教王深忌,所以才提九微为月使,掐断了千冥控制弑杀营的机会。谁都知道九微经验尚浅,此时他完全可以直承,教王非但不会小视,反而会视为忠耿坦白,加恩扶持。若是九微只懂得紧抓权力死撑到底,在教王眼中便是缺乏变通人不足取,难当大任,放任他被千冥除掉也无甚可惜之处。”
  他细思了半天,再度开口。
  “弑杀组的桀骜不驯又该如何,用重刑威慑恐怕更难驾驭。”
  “扬汤止沸,何如釜底抽薪。”迦夜的眼诡异而狡黠。“月使刚刚上任,还没有自己的影卫吧。”
  “你是指……”
  “我已经说的很明白,若是他连这都听不懂,也就没资格做月使了。”女孩抬手止住他的疑问,眉目又冷下来。
  “殊影,我知道你们的关系,但你也要清楚,教王并不希望一个中原人与月使过从太密,这会令他怀疑下属的忠诚度。”她点到即止,不曾把话说尽,他已全然洞悉,转为沉默。
  不只是与九微过从太密会招疑忌,恐怕教王也不希望九微与迦夜联合,四使互有嫌隙各怀所虑才是那个上位者乐见其成,这样任一方都必须仰仗教王来立身自保,压制同僚,才不致有一方独大之危。
  “下去吧,今天我说得够多,别指望我出面帮他,月使只能凭自己的实力在教中站稳脚跟。


IP属地:江苏46楼2017-06-24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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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是不想,也是不便……
      此时明里襄助九微等于授人以柄,又会引起教王猜疑,殊为不智。
      淡漠少言的迦夜对各方势力的考量,自身处境的明析,教王机心的把握……精准得可怕。
      九微一直静默。
      听完一切,只说了两句话。
      “谢谢。”
      微黑的脸上勇毅决绝,破釜沉舟般一往无前。
      “殊影,你看着,我一定会成功。”
      此后的三年,他们不曾再有机会交谈。
      这三年,也是迦夜在教中巩固地位,建立自己的亲信助力的时候。
      执行了无数次任务,纵横西域各国,数不清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下。迦夜的手段比过去的獍长老更强硬,也更隐形。
      一方面以刺杀威慑诸国,另一方面却又以大量的金珠收买重臣后妃,刚柔并施,阴谋暗策,甚至操控了某些国家的王嗣废立,刀兵战事。一国之君难庇一室之安,一教支持可影响一国存亡。
      霹雳手段,雷霆威迫,又运用得恰到好处。
      魔教的声威在数年内达到顶峰,各国争相进献贡物,以求结纳安好,源源不断的财富如水般流入,教王都为之垂目。
      无人再敢小视这个纤弱如幼童的女孩。
      她以事实证明了雪使的尊号实至名归,连带她身后的影卫都是令人敬畏的对象。殊影率领的六翼丝毫不逊于弑杀组的菁华,各有所长配合精妙,历次任务中皆有斩获,面对这样的实力,执掌教务千冥都要避让三分。
      千冥紫夙在一跃成为四使之后反而若即若离,私下往来甚少。仅在贬抑迦夜九微时同气连枝,心无二致。
      而此时的九微,也已非吴下阿蒙。
      三年前,他戒慎戒惧的承接月使之位。一度风雨交迫,却在危时大胆觐见教王,坦然直承自身德才不足难以服众,请辞炙手可热的职位。教王感其诚,赐独断之权,准其对中等过错以下的教众自行惩罚,无须通过紫夙裁断。
      权限到手,九微又以淬锋营叛乱的前车之鉴为由,闭弑杀组于禁苑训诫一年,增众人效忠之诚。禁苑之内,任何人不得往来探视,唯九微至上,杀伐决断,令行禁止,无人敢复有异议。
      而后,他以厮杀互搏之法挑出两人以充影卫,又挑出五人为队长,代管营中事务,赏罚分明权责相关,稍有懈怠毫不姑息,自此,凡营中所出之事,事无巨细,一一入耳。偶有调动敕令,如臂使指得心应手。
      三年间,不少好手在严杀历练下晋入弑杀营,屡建战勋,仿如一支断过利刃又重铸锋芒,颇得教王嘉许。月使九微之名稳如磐石,再不是初时任人猜议去留的新宠。
      光阴流转,四使都在教中打下了根基,各有拥簇。
      势均力敌,权力制衡之下,教中空前的繁荣安定。


    IP属地:江苏47楼2017-06-24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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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4 19:4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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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起
        风尘仆仆的赶回天山,踏入水殿,莫名的安定下来。
        或许是殿中的水道青荷,贝铃轻飘,又或许是幽然静谧,纱帘如雾。忽然从连续不断的血腥杀伐中清醒过来,平复了心头的燥动。
        与中原时截然不同,摒弃了一切思虑,起手落刃之际再无犹疑,成了名符其实的杀人工具,却无法怨责那个在青荷尽头等他的少女。
        是他的选择,选择在她面前俯首称臣,任凭驱策。
        而她,永远是淡淡的颔首,点出行动的缺漏,指派下一次任务。
        时光仿佛在她身上凝定。
        尽管自初见已有数年,她仍是旧时模样,分毫不曾长大,教徒都忍不住私下议论,甚至有传言指其为妖。稚嫩的外貌,夺人的手腕,淡漠的性情,深居简出的习惯,仿佛都为流言做了注解。
        望着眼前白衣如雪的女孩,他亦觉不可思议,一时恍惚怔忡。
        “殊影!”久等不到回话,女孩蹙起眉。
        他回过神,道出她索要的答案。
        “你在想什么?”清冷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略为诧异。
        “你究竟有多大?”不知怎的,他竟道出了潜藏已久的疑问,说完不自觉的退了一步,懊悔失言。
        迦夜愣了好一会,渐渐笑起来,有一抹自嘲。
        倒没有发怒,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样,很像妖怪吧。”
        苍白的手揉了揉额头,一贯无波的声音微微起伏。
        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以后……别再问了。”垂下手,又是冷定如冰,仿佛那一瞬间的失态只是错觉。“那不是你该关心的事。”
        是什么力量让一个孩子停止了成长。
        步出水殿,他仍在回想迦夜那一刹的神情。
        黯然,微倦,及一丝无可奈何的苍凉。
        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冷淡的表相,让她呈露出难以掩饰的情绪。
        没有弱点、从不失仪、冷静自制、掌控若定的面具下罕见的真实。


      IP属地:江苏48楼2017-06-24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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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他才隐约感觉到,这个大权在握的少女,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迎面走来的绿夷碧衫如水,笑容深甜。
          在依教规行礼的一刻,极低的声音传入耳际。
          “今日亥时,媚园清嘉阁。”
          他默不作声的行过,刹那握紧了拳。
          媚园,人间少有的极乐之乡。
          放眼皆是绝色胭脂,娇俏迎人,花香粉黛袭来,温柔缠绵入骨。
          闪开附身过来的娇胴,他直接点了清嘉阁,被貌美语甜的女僮引入一栋玲珑小阁,留下身后一路怨嗔秋波。几道回廊之后,呈现于眼中的已是雕梁画栋,曲苑白墙,颇有江南风致。
          独苑多是相貌首屈一指的丽人所住,能出入的仅有教中上位之人。
          女僮引至门口,知机的退下。两个着浅粉薄衫的俏婢迎上来,眼睛俱是一亮。莺声婉转的下拜,又连拉带推的将他送入内室。
          屋内的丽人犹在镜前慵懒的梳头。
          闻得背后有人,并不回首,自顾自的挽起乌发,斜插上一根白玉簪,素衣轻浅,黑发如墨,一截粉颈纤细怜人,未见其面,心已柔了三分。
          约略感觉有些异样,却不知为何。及至丽人转过头,风致宛转的盈盈一笑,才蓦然明白。
          肌肤如雪,黑眸清冷,通身除一根玉簪再无余饰,竟有三份似迦夜的眉目。只是身量较长,曼妙动人,是个风韵十足的成熟女子。
          丽人见他不说话,抿嘴一笑,招呼小婢布酒置肴。
          待酒菜齐备,又摒退左右,素手执壶斟满了玉杯。
          “公子初来,烟容无以为敬,先饮一杯。”言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粉脸被酒气一激,漾起了两抹微红。
          “你叫烟容?”
          丽人嫣然一笑,尚未回答,身后已传来一声低笑。
          “烟容解语,媚园无双,你连这个也没听过么。”一个男子轻捷的从窗口翻入,笑吟吟的看着他。
          “九微!”他脱口轻唤。
          三年不曾对面交谈,险些按捺不住心情激荡。
          对方上下打量,走过来紧紧揽住他的肩,亦不禁感慨。
          “三年了,才能当面叫你一声。”
          眼前的九微脱去了锐气沉稳老练,又多了一种威势,再不复当年的青涩。
          两人相视而笑,百种滋味浮上心头,半晌才平静下来。
          烟容识趣的退至隔室抚琴,留下房间供两人密谈。
          “怎么这次突然想到找我?”多年不曾会面,此次九微甚至动用了伏在媚园的暗线,必定不是为寒喧。
          “近来有事,你刚回山,可能不太清楚。”九微盘腿在软垫上坐下,开门见山的谈起重点。
          “什么?”
          “你知道,前阵教王十分宠爱龟兹国献上的一位美人。”
          “听说过,可是叫雅丽丝?”
          “不错。”缓缓品着美酒,九微眼色深沉。时间的历练下,他们都不再是昔日飞扬跳脱的少年。“那个女人很不简单。”
          他飞快的搜索了一下印象,隐约记得是个柔媚至极的女人。
          “怎么说。”
          “教王对她的话言听计从,近期下了许多出格的命令。”浓眉紧皱,九微道出详情。“她并无职位,却能插手千冥的教务,教王还许可她随意指令弑杀组的人,前几天我手下的人刚替她杀了一个仇人。”
          “什么样的仇人?”
          “龟兹的左大臣。”九微笑的很冷。“折了数名高手,只为博她一悦。”
          “千冥紫夙如何应对?”默然片刻,他有些不能置信。
          “暂时还没算计到紫夙头上,而千冥……她很聪明,在尝试讨好笼络。”
          他微微动容。
          “这样放纵下去……”九微替自己倒了一杯,馥郁的酒香散在室内,中人欲醉。
          “你想怎么办?”
          “我想探探迦夜的态度,三十六国的事务由她所辖,龟兹的事只怕要亲自善后。”
          他点点头,“尚要待教王示下。”
          龟兹本有定期岁贡,历来恭顺,无可挑剔之处。这次教中擅杀重臣,确实难以交待,仅派下属已不足以安抚,说不得要逼得迦夜亲往了。
          “顺便查查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九微的眼中闪过一抹冷光。“我派出的暗使两个都没有回来。”
          能让九微手下的精锐消失得无声无息,绝非一般人能为。
          不由心中暗惊。“我记下了,可还有其他?”
          “最好是……”九微不曾说破,他自是心里有数。
          这样麻烦又摸不出来历的角色,及早铲除才是上佳,时间一长,必成心腹之患。
          “这次她若下山,我会尽量随行。”
          他举起杯,与对方重重一碰满饮而尽。芳香的美酒入喉却是凌洌,火辣辣的烧烫。
          九微瞥见他的脸色,不由失笑。
          “这么多年,还是喝不惯西域的烈酒?”
          他摇摇头。“我素来极少饮酒。”
          “好歹你现在也是教中坐控一方的人物,怎么酒都不喝。”九微谑笑,又替他满上,“跟着迦夜,可千万别学她那样冷情少欲,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连饮了几杯,或许是酒意上涌,温度高起来,他抬手制住。
          “别再倒了,塞外酒烈,醉了可不好。”
          拔开他的手,九微不依不饶。“难得兄弟见面,多喝几杯怎的,醉了又如何,在这里歇着便是。烟容也是一等一的美人,还委屈了你不成。”
          “不必,我还是回去的好。”瞪了对方一眼,九微笑嘻嘻的全不在意,似乎又变回了昔时的促狭顽劣。
          “说起来烟容可比她好多了,体贴入微,又知情识趣。你何必那么矜持。”
          “你胡说什么。”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隔室,琴声清扬,一直不曾断过。
          “我有胡说?你为什么从不来媚园,不是顾忌她?”多年不见,九微仍是言语无忌,毒舌依旧。“不用担心,烟容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聪明温柔又极可人意。迦夜有什么好,冷冰冰的像雪人,还永远长不大。”
          “别说得这么难听。”他有些听不过去。
          看他的脸沉下来,九微倒是笑了,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事实如此,她练功伤了经脉,估计永远都是现在的模样,你受得了?那种身段根本不算女人,抱一个没胸没臀的孩子……嗯……”


        IP属地:江苏49楼2017-06-24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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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终止于一个软枕,不偏不倚的甩在他脸上,砸出一声闷哼。
            “你怎么知道她是练功所致?”满意的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他低问。
            九微揉了揉鼻子,丢过哀怨的一眼。
            “紫夙说的,教王问起来迦夜自己承认了,我说她那么年幼就武功高强至此,原来是练了邪门的功夫。”
            “什么样的武功?”
            “谁知道,前任长老是波斯人,有些秘术教王也不清楚。”
            空气静了半晌,九微再度开口。“所以我说烟容比较好,若不是趁着千冥这几天不在教中,还来不了呢。”
            “千冥?”
            “千冥常来清嘉阁,得不着镜花水月,望梅止渴也是好的。”九微邪邪一笑,带着男人的心照不宣,“连教王都召幸过烟容一段时间,就你死心眼。”
            “教王也……”
            “不错,所以她长不大未必是坏事。”九微敛了敛脸色,以防再次被袭。“以她的性子我很难想像她在教王身下婉转承欢。”
            他深深吸了口气,指尖用力握住酒杯,紧得骨节发白。
            “你还知道些什么。”
            “关于她?”
            “嗯。”
            收起戏谑,九微思考了片刻。“她和你一样,都是中原人,虽然她自己不记得。”
            他惊讶的抬眼,九微肯定的点头。“不觉得烟容和她有几分像?她们都是典型的南方女子。”
            他一直以为是混血,天山内许多是胡汉混杂的后裔。
            “十几年前,左使从敦煌附近掳来了一名容貌极美的女人,进献给教王。据说有倾国之色,还带着一个玉雪可爱的女儿,大概才四五岁。教王用其女的性命相挟,以一天为期逼使她就范,结果……”
            他默默的听,一介弱女落入教王掌中,可以想见其下场。
            九微叹息了一声。“一日之后,那女子死了。”
            “死了?自尽么?”足有十余种方法教人求死不能,教中怎可能出此纰露。
            “按说不可能,当时用了玉香散,应该是连抬手都很勉强。” 九微仿佛也觉得奇怪。“是被刺入胸口的烛台杀死的。”随手拔下银烛,烛座上的尖刺闪闪生寒。
            “奇的是人死在床上,完全没有动过的迹象。”
            “被杀?是谁?”
            “教王的内殿,谁敢进去杀人。”九微摇摇头,“想来只有和那女子同处一室的幼女。”
            “你是说……”他扬起眉,随即脱口否定。“怎么可能。”
            “除此之外再无别人,烛台刺得很深,当场毙命,小丫头就昏倒在床边,沾了一手的血。”
            “后来没问过她发生了什么?”
            “怎么没问,还是教王亲自问的,结果白搭,她什么都不记得。”九微摊了摊手,过于离奇的事找不出解释。“连她是谁,有个母亲都忘了,哭都没哭一下。不会是伪装,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绝不可能骗得过教王。”
            “后来见她是个美人胚子,便拟送入媚园,前任长老看她根骨不错,收去做了徒弟。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她现在仍是什么也不记得?”静默良久,他勉强挤出问话。
            “应该是,弑亲之罪忘了也好。”九微垂下眼,难得的正经。“再说想起来又如何自处,教王也容不得。”
            一时愣愣得无法言声,恍惚良久,九微捶捶他的肩。
            “别想了,她现在过得不错,地位超然威风八面,羡慕的人不可计数,有什么好替她难过。”
            “你怎么了解这么多。”收捺住心情,他忽然想起,此类秘辛根本不可能在教中流传。
            “我?”九微不正经的笑了笑,“紫夙那里听来的,她长于收集情报,况且当年她也十来岁了,有听说这件事。”
            “紫夙怎会告诉你?”他狐疑的追问。
            “这个……你也知道。”九微挠了挠头,环顾左右。“有些时候女人的嘴不会太紧,比如床上……”
            瞪了半天,他无言以对。
            “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有分寸。”九微脸色一正,再无嬉笑之态。
            “我清楚她的手段。”


          IP属地:江苏50楼2017-06-24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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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流
              后来又说了些什么,他已记不清。
              只记得一杯接一杯的饮下去,九微天南海北的闲扯,他的脑中却始终浮着那张终年苍白淡漠的脸。
              清瘦的肩,细弱的腰,深如暗夜的瞳,清冷动听的声音徘徊不去。
              朦胧中有人语笑盈盈,温柔的斟满一杯又一杯,他不知不觉喝得更多。那个冷淡的,无情的,残酷多智的,永远不变的孩子似的女子,占满了所有思绪。究竟是怎样复杂的感情他不知道,只是着魔般的停不了。
              看着醉倒在软座上的人,九微低低的叹息。俯身把他抱至榻上,转首冷冷的吩咐。
              “好生照料,今晚的事不许吐露半句。”
              烟容敛妆称是,他扫了一眼,又叹了一声,如来时一般穿窗而出,消失在深浓的夜色中。
              美丽的女子合上窗扉,坐在床边凝视着熟睡的人,伸指轻抚微蹙的眉,一寸寸移过年轻俊美的脸。
              “她有那么美?”
              “你们都念着她,一个两个……三个……”
              “连做梦……都想着她……”
              近乎呓语般的声音消失了,脱去他的长衣黑靴,垂下纱帘,在炉中撒了一把宁神香。
              香气散入静谧的夜,最后一丝光也随之熄灭,沉沉的黑暗湮灭了一切。
              醒过来,一时弄不清所在何处。
              帘幕低垂,红枕锦衾,身畔还睡着一个清婉丽人。
              他蓦的坐起来,宿醉后的头痛不期而至,禁不住晃了一下。一双温软的手扶上他的额,又掀开被子起身倒了一杯温好的醒酒汤。
              “公子昨夜喝多了。”
              他讷讷接过玉杯,不敢看晨光下的娇容,昨日的回忆一一涌入脑中,几乎懊恼的咒出来。该死的九微,若不是他,怎会醉在此地过了一夜。
              “我……可有……”他问不出来,只觉得脸渐渐发烫。
              丽人掩口笑了,善解人意的提供答案。
              “公子醉得太厉害,只是睡了,什么也不曾做过。”
              他心里登时松下来,又觉得愧疚。
              “抱歉,扰了姑娘。”
              “公子说哪里话,媚园本就是寻欢之所。”纤纤玉手卷起素帘,室内渐渐亮起来。“只盼着公子能常来坐坐,烟容虽不能解愁,陪着弹琴赏曲也是好的。”
              窗前的丽人长发垂肩,嫣然百媚,似一朵任君采撷的芳花。
              比起遥远不可及的那个人,拥在怀中的温度才最真实,或许才这是九微安排此处会面的深意?


            IP属地:江苏51楼2017-06-24 1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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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时怔忡。
                水殿的清池在晨曦中映着淡淡晖光。
                池面生出了薄雾,迷离氤氲,黛色朦胧,丝丝凉凉浸润着衣襟。踏过池中小桥,转入内殿,忽然定住了脚步。
                回廊之畔,层层花台之上。
                一个纤小的人影坐在廊下的长椅。
                晨风吹拂,雪白的裙裾轻扬,伶仃而寂落,像恒定的剪影。
                椅下散了一地的花,片片零落。
                纤细的指尖被花汁染得鲜红,似不曾感觉人来,缓缓扯下一片噙入口中。
                迦夜爱花,下令把旧时花苑所有的花都搬了过来。
                她很少摘花,偶尔有食花的习惯,扯下几片品尝,这么做的时候,心情多半是不好。
                走近了看,才发现裙摆早被雾气浸得透湿,不知坐了多久,黑发贴在额上,脸白得近乎透明。
                “你……”
                黑眸沾着雾气的微润,像透亮的宝石,幽凉。
                只看了一眼,他便停住了口,不知该说什么。他们之间的距离,便是这般遥远疏离,永远摸不透迦夜在想什么。
                椅子有点高,她的脚悬在空中,雪白的足轻晃,脚趾圆而小,十分秀气,尚不及成人的一掌之宽。
                脚底有点泥,在柔白细腻的肌肤上分外碍眼。
                不知是中了什么魔障,他鬼使神差的屈下左膝,以衣袖替她擦净,手指触到的足踝冰冷,她缩了缩,却又没有躲开,任他擦拭。
                小巧的双足连着脆弱的踝,曲线优美的腿,如莹玉雕成,也如玉一般毫无热度,若非在掌中柔软平滑,便像是无生命的物件。
                握了很久,脑中一片空白,冰冷的脚仿佛一点点有了温度。
                蓦的掌中一空,她赤足跳下长椅,裙裾飘扬曳地。
                踏过花枝凌乱,拂过方砖路面,瞬间便已走远。
                只剩了落红一地,花叶狼籍,仿如清晨一梦。


              IP属地:江苏52楼2017-06-24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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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迦夜行事很少踌躇,这次却不一样。
                  教王下令后,她殿上遵令,回来却思虑良久。一份又一份的拆看各国送来的情报,反复推敲,沉吟不决。
                  “你在担心什么?”
                  听见他的问话,她直起身,示意他合上门。
                  他随手掩上,心下惊疑,鲜少见她如此慎重。
                  “这次的时机不对。”
                  “什么意思?”
                  “龟兹目前的局势很复杂,左大臣的遇刺,绝非是雅丽丝所言的寻常家仇。” 纤指点了点散了一案的密报,“龟兹王年老,宠爱侧妃所生的小儿子,冷淡朝臣支持的长子赤术,欲废长立幼,而这也正是教王期待的走向。”
                  “赤术多年在军中历练,英勇果决,对岁贡早有不满,一旦由他继位,必定难以掌控,龟兹的军队训练有素,剽悍勇武,若是强行刺杀折损过大,不宜硬来。所以教中一力扶持侧妃幼子。”
                  幼子既不获朝臣支持,只有倒向外戚,为了巩固地位必定对魔教言听计从,如此方可排挤反对的大臣,因自保而成为教王的傀儡便指日可待,只凭指间谋划,即轻易消减一个棘手的潜在威胁,这种手段,迦夜十分娴熟。
                  他心下明白,口中只是淡问。
                  “左大臣是哪一方的人。”
                  “他原本立场居中,不偏不倚,所以教王才会放纵雅丽丝的请求,反正杀掉他可以警告立威,迫使一些浮摇观望的臣子作出决定。”
                  “但同样会刺激到保守的一方,让他们对教王更加敌视,转而支持赤术。”
                  “现下看来确实如此了。”迦夜冷冷一笑。“巧的是刚刚收到秘报,左大臣与姑墨国有联系,曾对龟兹大王子的军政计划多有阻挠。”
                  “姑墨?不是数年前曾与龟兹有过战事。”
                  “大概是被姑墨收买,所以刻意挚肘,甚至进言龟兹国主削减军队,褥夺赤术的军权。”
                  “听起来是对我们有益的人物。”他不无微讽,这般为了利益而出卖国家的内臣,迦夜向来长于利用。
                  “他掩饰得很好,表面上忠耿无比,仿佛全然顾虑民生为重,又是赤术的舅舅,所以深得国主信赖。”她略为遗憾,“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收买,我猜他是觉得这个外甥过于精明难以驾驭。”
                  “这么说这个亲舅舅死了反而对赤术有好处。”
                  “去掉一个家贼,又激起龟兹上下对教王的仇恨,还有充足的理由整顿军备厉兵秣马,声势上全面压倒幼弟,真是一举兼得。”她淡淡的点评,不无赞赏之态。“献上雅丽丝若是赤术的计谋,我可是一点也不意外。”
                  “现在去龟兹恐怕不是好时机。”
                  “非常……糟糕。”迦夜喃喃自语,“更有可能的是赤术把我的头挂在城上向教中宣示,永绝臣服之心。”
                  他微微色变,看她在房中踱步,犹疑难决。
                  “这次的对手,真不简单。”
                  “要不我去杀了他。”
                  迦夜抬起眼,想了一刻。“不行,此时他一定防得很严,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而且连杀重臣,激起龟兹举国同仇更难收拾。”
                  “那么明日上殿禀明教王,先拿下雅丽丝?”他心下知道成算不大。
                  “雅丽丝既敢入教,便是死间,抱有必死之心,此时又无实据,光凭推测尚不足以动教王的宠嬖,如何能开口。”
                  左右不行,教王又下令迦夜亲赴龟兹,此行凶险可想而知。他垂下眼,盯着案上的地图。室内一片寂静,良久,一个念头隐约浮现。
                  他猝然起身,迦夜不知何时来到案旁,清冷的黑眸注视着同一个目标。
                  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出现在唇边。
                  “明日下山,先去姑墨。”
                  “我和你同去。”
                  迦夜微讶的抬眼,“不用,我带六翼中的两人随行即可。”
                  “我去。”他罕见的坚持。
                  迦夜静了半晌。
                  “随你,吩咐他们把东西备齐一点。”


                IP属地:江苏53楼2017-06-24 16: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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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4 19:4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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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来了,多更点


                  IP属地:广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4楼2017-06-24 1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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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夜加油!


                    IP属地:云南来自Android客户端55楼2017-06-24 18:34
                    收起回复
                        夜会
                        姑墨本是龟兹属国。
                        百十年前姑墨王不甘为附庸,拥兵自守,与龟兹反目成仇。
                        两国多次征战互有胜负,一直持续至今。
                        与莎车之行不同,此次出行,行宿均已由他安排,迥异于数年前初出茅庐的无措。
                        迦夜照例寡言,默默的骑着骆驼跟在身后,漫漫长路上只闻驼铃叮当。
                        那一次清晨偶遇之后,距离仿佛更疏远了些。
                        一列远行的婚嫁队伍从黄沙行过,漠漠的风吹起新娘的纱巾,艳红如火,嫁衣上的银铃在日光下闪着银芒,和风一起发出破碎的轻响。
                        迦夜的目光也被吸引过去,望着那一列队伍渐行渐远,双瞳仿佛被映入了黄昏的郁色,茫然而怅惘。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堵住。
                        在那样残酷凶险的环境下挣扎求存,让众多垂涎的手无从染指,她究竟付出了多少代价。
                        明明是个踽踽独行的孩子。
                        孤独寂寞,却从不纵容自己寻找寄托享乐。
                        是什么信念让她支持下来,他想不出。
                        “殊影。”
                        “嗯?”
                        “江南是什么样子?”
                        “……很美,满城都是轻浅的绿色,铺天盖地的荷花开遍了湖面……晴雨多娇,烟柳画桥,还有长街上各色叫卖……”
                        闭上眼就能看见的杏花春雨,睁开眼只有绵延万里的大漠黄沙。
                        他忽然觉得疲倦。
                        迦夜也不曾再开口。


                      IP属地:江苏56楼2017-06-24 2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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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光在跋涉中渐渐寂灭,取而代之的是灿灿星芒。
                          夜色中篝火跳动,熊熊的火焰烈烈扬扬,风都炙烫起来。
                          姑墨与龟兹的边境有一处小小的绿洲,一个小小的村落沿水而居,散落着大小屋宇,与黄沙淹然一体。方圆百里内唯一的水源便是这处荒漠中涌出的甘泉,屡屡有行客驻足补充食水。一队粗旷的西域汉子在村外卸马拢火,架起了铁枝,翻烤着从村里买来的羊,滋滋的油脂不断滴在红亮的火炭上,香气飘得极远。粗豪的笑语传开,热闹十足,甚至吸引了村中的孩子围观。
                          一位青年斜披大氅,硬朗英气的面庞带着微笑,默不作声的看着众人喧嚷忙碌。架上的羊肉渐渐变为金黄,执架翻烤的汉子熟练的撒上各种香料,抹上盐粒,脂香诱得人垂涎欲滴,一个十余岁的孩子不住的吞口水,忍不住扬声。
                          “各位大哥还是进村里去吧,这样会引来野狼的。”
                          几个汉子哈哈大笑,不以为意。
                          “怕什么,来了野狼正好打了剥皮,明天的份也有了。”
                          “大漠里的沙暴我们都不怕,还怕野狼。”
                          “没杀过狼的还算真男人么。”
                          “小子心肠倒好,可惜胆小了点。”
                          一言一语的戏谑,让孩子的脸越来越红,不自在极了。
                          一旁的青年笑着轻斥,伸手把孩子召到身边。
                          “多谢小兄弟,我们人太多,兄弟们又粗鲁惯了,进去反而扰了村子的安静。”
                          “这个季节的狼很多,上次还叼走了在外放牧的一只小羊。”孩子嗫嚅的回答,“村长都不让晚上出寨。”
                          “那你还跑出来?”青年笑戏。“不怕你娘骂你?”
                          “你们人多,又是在村口,不会有事的。”训令挡不住爱热闹的天性,孩子不好意思的笑了。
                          “你叫什么名字。”
                          “索普。”刚说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嚎叫,从黑沉沉的远方闪电一般划入耳际,瞬时一片寂静。
                          孩子的脸猝然惨白,嘴唇都哆嗦了。
                          “是野狼!”
                          接二连三的狼嚎一声接一声,汉子们默不作声,迅速把马牵至火边围成一圈,抽出雪亮的马刀,炯炯的目光迎视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别怕,看我们杀狼。”青年站起来,仿佛面对的是一场刺激的挑战,兴奋而愉快。
                          狼的叫声悠长而刺耳,在空旷的大漠上传得极远,往往随着嚎叫群袭而至,凶猛残狠,奔行如风,足以令胆小者起栗。
                          可这群风尘仆仆的汉子却全无惧色,无须交谈已分配好了最佳攻防位置,静谧中凝神以待,只听见狼越来越近的尖号。
                          突而响起极锐的一声狼嚎,一位汉子露出疑惑,伏在地上侧耳听了听。
                          “怎么?”青年沉声喝问。
                          “有人。”汉子边听边答,神色诧然。“两匹马从那边来,刚才那一声是头狼下令攻击,看来目标不是这里。”
                          青年静默了一下,淡淡道。“他们运气可真不好。”
                          “是赶夜路的行客?”索普的同情战胜了恐惧,“有没有办法救救他们。”
                          青年摇摇头坐下。“太远,狼又多,去了只会多送几条人命。”
                          “可是你们有这么多人。”看起来又都很勇武。
                          说着说着,孩子涨红了脸,“村长说在大漠里生存不易,互相帮忙才能过得好。”
                          “你是个好孩子,村长说的也没错。”青年嘴上夸赞,眼中却是事不关已的冷淡。“可我不能用兄弟们的命去冒险,救毫不相干的人。都知道狼群的厉害,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没有在日落前赶到这,怨得了谁。”
                          孩子憋得没了词句,呆呆的望着漆黑的远方。
                          狼群的叫声越来越急,开头说话的汉子越来越凝肃。
                          “狼群乱了,看来遇上了硬点子,不知道是哪路人,竟然能同时对付这么多狼。”伏地又听了听,讶异万分。“还护住了马。”
                          索普听得半懂不懂,却知道对方没有死,不禁露出了欢颜。
                          青年的目光愕了一瞬。“你确定没听错?”
                          “绝不会错。”汉子肯定的回答。“马往这边来了。”
                          确实听得极准,没过多久,远处隐隐绰绰的出现了身影,一前一后的两匹骏马进入了视线。马上的人裹着白色的蔽巾,驱驰极快,转眼已奔至近前。
                          “好厉害的控马术。”竟能从狼群环伺中脱身而出。
                          青年不自觉的站了起来,锐利的目光盯住了马上的人。
                          狼在马附近跟随,伺机跃动攻击,刚一近身即像被无形的手击中,从半空跌落抽搐着死去,数量越来越少,渐渐不敢上前。及至看见猎物踏入火光笼罩内,颓然的轻呜,转了几圈,不甘心的去了。
                          蹄声得得趋近,终于在篝火不远处停下来。马背上的人一跃而下,轻捷的身姿令众多常年与马为伴的汉子心里喝了一采。解开围在面上的布巾,却是个剑眉星目的少年。
                          后面的一人平平无奇的下马,身量瘦小,犹不及西域汉子的胸膛之高。一双漆黑的眸子默默打量着火边的一群人。
                          “抱歉打扰了各位,实在是狼群追的太急。”少年踏前按西域的礼节致歉,清朗的声音全无半点被遇险的紧张。
                          火边的青年漾出一笑,目光映着火焰益加深沉。“朋友说哪里话,这般高明的身手,竟然能在野狼群中行动自如,真是令人佩服。”
                          到底是孩子,索普一脸崇拜的凑上去。“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杀了很多狼,要进村歇息吗?”
                          少年并未因对方是个孩子而轻忽。“不,我们只是路过取些水,不进村子,谢谢。”
                          “进去吧,村长一定当英雄一样欢迎,会准备很多东西招待你们。”索普热心的劝说,极想把刚才所见的好生在伙伴面前炫耀一番。
                          少年笑了笑,塞过一块银子。“能否替我们向村里买点干粮,随便什么都可以。”


                        IP属地:江苏57楼2017-06-24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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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普望着手心的银块愣了一下,仰起脸点点头,飞快的跑回了村落。
                            远处的另一人没有走近,径自把马拴在树上,走到湖边掬水洗面,从火边只看见一个朦胧的背影。
                            “不介意的话一起坐吧。”青年微笑着建议。“反正都是在外的行客,也不讲究,凑和着在火边歇息一下。”
                            “多谢好意,我们习惯了行旅,不必麻烦了。”少年有礼的颔首,对这厢的热情相请客气而坚决的婉拒,走到湖边升起了另一堆火。
                            确实是老道而娴熟的取火方式,而后又从马上卸下了物件取水煮汤,在地上铺开两卷软毯,动作干净利落,熟练已极。
                            洗完手脸,瘦小的身形在毯子上坐下,倚着树等水开,一动不动的似已睡着。
                            两堆篝火遥遥相对,一堆盛大夺目,另一堆比起来小得不值一看,声息也极低,完全被粗汉的喝笑哄压。
                            一场意外过去,羊肉也烤得火候十足,开始了大肆吃喝,羊皮软袋装的烈酒在一双双手中传递,割肉的小刀在火光中闪亮,西域汉子的吃法是大块朵颐,纵情而尽兴。那边却是安静之极,饮食也极简单,就水咽着粗糙的干粮,并不因肉香而多望一眼。
                            “他们吃的什么?”青年似不经意的问晃到身边的索普,递过一块油香的肉。
                            “肉干和面饼。”索普挠了挠头,不懂对方为什么不升火烤现成的狼肉。
                            “那个人长什么样?”始终留意着小个子的人,连脸都看不清。
                            “是说那个小姑娘么?”索普脸有点红的笑了。“长得很好看。”
                            “是个小姑娘?”青年愣了愣。
                            “和我差不多大,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孩。”想起那张脸,孩子频频望过去,只能看见隐约的火光。“好像雪山仙女一样。”
                            少年、稚女、荒漠夜行……这样的身手……
                            青年思索片刻,提起半片烤好的羊走了过去。
                            “光吃干粮太难受了吧,出门就是朋友,请尝尝我们的手艺。”
                            少年站起来接了过去,也不推辞。
                            “多谢朋友,没什么可以回报,只有心意相祝了。”
                            青年微笑,目光掠过稍远处坐着的另一人,为对方的稚嫩所惊讶。“你们这个年纪,怎么会夜行大漠,没有其他同伴么?”
                            “就我们两人。”
                            “这样怎么放心,荒漠危险难测,又有狼群又有横匪,要去哪?或者与我们同行一段?”青年出言责备,仿佛好意的劝诫。
                            “我们去姑墨找舅舅,这条路是走惯了的,不必麻烦各位了。”
                            “你们是姑墨人?”青年的眼光打了个转,“是……兄妹?”相处的情形……并不像。
                            “那是我家小姐。”少年纠正。“家里出了点事,由我护送着去姑墨。”
                            “你们从哪里来?”
                            “敦煌。”少年答得很流畅。“尊驾要去?”
                            “我们是行走的商人,经常在各国之间转悠。”青年爽朗的一笑,又寒喧了几句,客气的告别转回了营地。
                            火堆旁的大汉好奇的凑近,“主上,没什么问题吧?”
                            “暂时看不出。”
                            “会不会……最近不是说那边有人来?”没说出口,都心知所指何方。
                            “怎么可能,要是也不会带个这么小的女孩,那不累赘么。”一名汉子否定。
                            “你忘了?几年前在莎车殿上杀人的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据说长得相当出色。”青年冷冷的提醒。“说不定是同一个。”
                            同伴语塞,仍认为不可能。“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年纪又对不上。”
                            青年静了半晌。“明天留神看他们往哪里去,真要去姑墨也就罢了,要是往龟兹……”一抹阴狠的厉色掠过。
                            “往龟兹就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手段。”众人心领神会。
                            “正好把那丫头捉来仔细瞧瞧,仙女到底长什么样。”
                            望着火边入睡的模糊身影,一阵哄笑响起,夹杂着粗俗不堪的玩笑。
                            左近的沙丘无声无息的滑落了一缕细尘,一双暗处的眸子微闪,悄然隐去。


                          IP属地:江苏58楼2017-06-24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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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墨
                              不能怪手下谨慎不足。
                              当翌日清晨,远处的宿地已空无一人,趁夜而来的两人黎明即已出发,值夜的人叫醒了斥候跟缀其后,证实了对方确实往姑墨而去。
                              脚边丢着一具大漠拾回的狼尸,狼皮完好无损,死因仅是一枚小小的石子,由眼眶穿入了狼头,一击毙命。不到二十的少年,精准犀利的手法……那两个人……青年默默思索,心下涌起了层层阴霾。
                              倘若真是天山上的来客,去姑墨意欲何为?姑墨实力远逊于龟兹,迟早成为囊中物,即使有异动也只会带来更好的寻战借口,反而是求之不得。
                              久已厌倦受人箝制的境地,一旦登上王位,他绝不会给魔教半分勒索的机会。目前龟兹上下对天山怨愤非议,正是摆脱支配的绝好机遇。
                              只是……昨夜的一场偶然……究竟会带来什么?不欲贸然对上摸不清来历的对手,选择了监视观望,会不会是一种失误。
                              望着起伏连绵的沙丘,第一次有了不确定。
                              姑墨的国相是个中年男子。
                              沉稳而老练,不卑不亢的问候突然而至的魔教使者。几番客套寒喧,终于切入正题。
                              “敢问尊使亲至姑墨有何贵干。”
                              “略有小事,尚需仰仗国相大人襄助。”迦夜双手递上一封礼单,“这是敝教对姑墨的一点问候,请务必相信我们此来之诚。”
                              “尊使何须多礼,若是能力所及,本相自当尽力。”看着礼单上列出的种种珍宝,稳重的国相亦不禁讶异,如此重礼由魔教送出,真个是闻所未闻。
                              “不知是何种事端令尊使烦恼。”
                              一旁的粗豪男子插口,“但愿不是如龟兹国一般要取重臣的性命。”
                              尖锐的话语令众人色变。
                              “这位是狼干将军?” 迦夜淡淡的微笑,对姑墨的重臣了若指掌,并不意外有人出言不逊。“将军是性情中人,直言快语。近日听闻龟兹练军甚严,意有所指,万一战事袭疆,不知将军可有良策?”
                              粗壮的汉子一挺胸膛,豪气勃发。
                              “若是龟兹胆敢来犯,姑墨必将严阵以待,教他有来无回。”
                              迦夜礼貌性的笑了笑。“如此真是上佳,据闻赤术领军颇有心得,用兵诡异多变,曾与将军数度交手。今见将军胸有成竹,想来必定已摸索出应对战法?”
                              狼干登时语塞,脸膛涨得通红。
                              室中人皆知数次战事均是姑墨退败,哪还说得出大话。


                            IP属地:江苏59楼2017-06-24 2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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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4 19:3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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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相轻咳一声,打破了尴尬。
                                “姑墨国小,不比龟兹之盛,尊使想来也有所闻。但国有国威,纵使力不能胜,战事临头也不会退缩,多谢尊使关切。”
                                “国相过谦了,姑墨慷慨勇毅坚拒龟兹之侵,本教一向佩服。”迦夜垂睫浅笑,“不过在下曾闻得流言,说姑墨今年收成不佳,又有马贼劫掠于外,往来商队皆遭洗夺,财赋大减,若是龟兹此时入侵……”
                                吐出的一句句话字字诛心,连国相都禁不住变了颜色。
                                “阁下这般话语究竟是何用意。”狼干厉声质问。“莫非是专程远道来嘲讽姑墨?”
                                “将军哪里话,本教历来与姑墨交好,焉有幸灾乐祸之理。”迦夜脸色一肃,关切而郑重。“赤术练兵,意图趁姑墨灾患之机入侵,借战功而赢王嗣之位,贵国尚需及早设防。”
                                “形势逼人,敝国也并非不知,只是……”静默了半晌,国相叹了一声。“尊使如此了解,可有良方赐教?”
                                对方的气势低弱下来,迦夜不疾不缓的开口。
                                “良方倒不敢说。龟兹之威首在赤术,若能除掉赤术兵权,断其继位之路,龟兹必定以自守为主,数年内决不会擅动刀兵,姑墨可望安亦。”
                                “这谁不知道,若不是赤术,怕他个鸟。”狼干忍不住说了粗话。“莫非尊使看在姑墨年年岁贡的份上,愿意为敝国去此大患?”
                                “两国之间,刺杀未免小气了,况且一旦激怒龟兹反而连累了贵国,迦夜万不敢当此罪人。”
                                她轻易推脱,狼干憋得面孔扭曲,险些破口大骂。谁不知道魔教以刺杀之风震慑西域,现在却说手段不够光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消除赤术之威胁,倒是借将军之力即可。”笑看狼干怒气难抑的脸,迦夜话锋忽转,众人一时呆愣,好一会国相才能言声。
                                “敢问尊使何意?”
                                十五日后。
                                姑墨大军集结,征伐龟兹。
                                大军开拔,战旗飞扬,成千上万人所组成的队伍连绵极远,刀枪阵列之间,谁也不曾注意有两个年轻的身影。
                                以灰色的大氅裹住了全身,迦夜策马随在大帐左右。
                                行军数日,终于到了龟兹姑墨交界处。
                                闻得异动的赤术在国境对面严阵以待,两军大营的灯火遥遥可见。甚至能听见隐约号令鸣嘀之声。
                                月光映着铁甲,反射着金属的冷冷寒光。
                                “这是我第一次参与行军,滋味倒也新鲜。”迦夜凝望着夜幕下的营地,无数的帐篷灯影摇摇,偶尔传来金柝之声,与天上繁星相映,显出异样的静。
                                小小的唇畔呵出朦朦的白雾,眸子星光般璀灿。他没有看营地,上前为她多加了一件披风。时近中秋,风已开始裹挟着雪意。
                                “殊影。”
                                “嗯。”
                                “你说,这样的手段会不会太狠?”
                                迦夜鲜少问出这种话,他愣了一瞬,非正面的回答。
                                “没有别的办法。”
                                无论是什么理由,教王都不会容许失败。雅丽丝是什么人无关紧要,教王也不在乎麻烦因何而起,一概丢给执政的下属去计量。高高在上的俯瞰各类勾心斗角正是上位者的乐趣之一。
                                不管是过去放任左右使暗斗,抑或今日纵容雅丽丝擅权,皆是教王随心游戏的棋局,没有推诿抗辩的余地,无能者自然会被毫不留情的淘汰,这些年他已经看得很清楚。
                                迦夜轻笑起来,泛起一抹淡嘲。“你说的对,没有别的选择。”
                                赤术想要一场战争,就给他这个机会。但争战的结果或许会出乎龟兹王子的预料。
                                “赢的人才有资格生存,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们。”


                              IP属地:江苏60楼2017-06-24 2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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