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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卡鞠】楚国公主之风啸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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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几人也颤声道:“如果二护法那边的事情败露,我们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计划也不得不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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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婧祎摇头道:“没那么糟糕,大不了,我们保存实力退回大漠,以后还可东山再起。


2025-07-16 22: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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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事情真的有变,我猜必然是天纵公主已有所行动,传言她在江南隐居,此话应是不假的了。”已有所行动,传言她在江南隐居,此话应是不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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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将军忽然道:“对了,我们不是有大楚公主在手吗?这也是个很好的棋子啊。”
  大护法忽然呐呐道:“那楚国公主,她……她……”
鞠婧祎望着他,眼神充满疑惑:“她怎么了?”
  大护法垂下头,不敢回答。
鞠婧祎神色一变,一拂衣袖,匆匆走了出去。
  此时门外却传来乱哄哄的声音,远处有人在大叫:“着火了!营地着火了!”
  东方杰抖动着身子,眼里惊恐万状,他已能够感觉地狱发出来的寒气,突然嘶声道:“别……别杀我!刚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是女子!”
李艺彤走到他身边蹲下,语气阴寒:“女子又怎么样?你不是爱鞠婧祎吗?我告诉你,鞠婧祎她就是爱女子!因为你在她心里还比不上一个女人!”
  东方杰惊讶的望着她,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
李艺彤继续道:“你刚才不是很狠吗?不是要毁了我的脸,让我来世都面目可憎吗?”说着剑一挥,东方杰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脸上被活生生的削下一块肉,鲜血淋漓。
李艺彤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神色,地狱又连挥四下,东方杰的手和脚被无声无息的卸落,整个人看起来凄惨万状。
  那影子12看着都不忍心,连忙道:“殿下,这种人,干脆一剑杀了好了。我们不要拖时间了,铁侍卫带了少林的人和那几个掌门,等下会进来接应。”
李艺彤冷冷的道:“我不会杀他,我要让他活着比死去还要痛苦万倍。”又一剑挑出东方杰的一只眼珠,她此时功力已完全恢复,出手快捷无伦,东方杰本早晕了过去,这时尖锐的痛楚又让他苏醒过来,满屋子都是他的嚎叫声。
  影子12没想到这么一个美丽的公主,居然有这般狠辣的手段,心中不寒而栗,又焦急等下不能脱身,想起刚才她与那死去的美丽的少女的对话,心中已有了主意,连忙指着地上道:“她……她该怎么办?”
李艺彤看向黄婷婷,脸上疯狂残忍的神色有所收敛,她丢下东方杰,走到她身边,忽然抬头对影子12道:“你替我好生抱着她,别让她受伤害。我带你们出去。”
  影子12一呆,什么叫别让她受伤害,她不是已经死了吗?看看她郑重的脸色,连忙应道:“是!”伸手将黄婷婷接过。
李艺彤手持地狱走在前面,一出庭院就遇上守卫,她一言不发,寒光一闪之下,便是一条人命毙于她的手上,渐渐的人越来越多,她面上的杀气也越来越重,一双漂亮的眼睛,象结了千年寒冰。
  影子12引导她走向云海和一些掌门被关的地方,她看着那些铁门,地狱在空中挥舞几下,铁条便纷纷脱落,影子12惊诧不已,不多时,云海和叶芊芊等人和一些上瘾尚轻的掌门人纷纷跟在了她身后。
  叶芊芊一眼便望见黄婷婷的尸体,扑上去放声大哭,云海连忙拉住她,焦急的道:“芊芊,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们先突围再说。”
  忽然脚步声大响,一队队的士兵如潮水般涌来,动作整齐的拉开满弓,箭如飞蝗般向李艺彤他们这边射来,各人纷纷使出自己的手段应对,已有不少人死在箭下。
李艺彤挡在影子12前面,忽然长啸一声,所有人耳中嗡嗡作响,只觉头晕目眩,箭势也这么一滞。李艺彤的地狱剑向空中一劈,一道白色的剑气,自地狱上脱出,飞向手拉弓箭的士兵之中,登时有几人发出惨叫,一一倒下。
  这一幕让两方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云海看着李艺彤年轻的完美的侧脸,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道:“剑气!天哪!居然是剑气!”
  他的话刚落音,随着李艺彤一声大吼,七八道白色的剑气又飞入敌方军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李艺彤脚下一滑,干脆展开迷踪步法,闪入对方军中,她手上地狱光芒暴涨,跟她的人合二为一,在敌方军中畅通无阻,凡是李艺彤身影闪过的地方,一群群士兵头颅和身子快速分离。
  这种情景太让人匪夷所思,场面越来越混乱,一个将军脸色发白,大叫道:“快!围住他!请大护法过来!”
  这时远方的天空忽然被火光照亮,半空中升起浓烟,有人在大叫:“不好了!起火了!”
  一个白色的人影忽然从大片的士兵头上飞过,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凝神望去,那少女身姿优美,一张脸看起来美艳绝伦,就象是从空而降的仙子。
  所有人被她绝美的容颜惊得眼神一呆,一些喊打喊杀的士兵,居然忽然安静下来,只静静的望着她。
鞠婧祎一眼就望见了影子12怀里的黄婷婷,不知道怎么的,她心里忽然一颤,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目光飞快的在人群中搜索着,顺着一些人恐惧的眼神望过去,只见远处一个淡淡的人影在人群中穿梭,凡是她所过之处,立即有一大片士兵倒下,可是那些士兵还是如潮水般蜂拥而上。
鞠婧祎身子轻轻一纵,早飘落李艺彤身前,只见她浑身浴血,眼神变得疯狂,看起来说不出的陌生,她颤声道:“艺彤……”
李艺彤听了她的声音,身形一顿,回过身来,唰唰两剑,又有两颗头颅飞向人群中。李艺彤望向鞠婧祎,嘶哑着声音道:“你到底是来了,鞠婧祎,我已经向你作出那样的让步,你居然还不肯放过她。”
鞠婧祎抿了抿嘴巴,忽然道:“我并没有要杀她。”
李艺彤一脚踢开旁边的一个士兵,语气冰冷的道:“虽不是你亲手杀她,那也差不多了,你听好了,现在我不会甘愿就死了,而且,我还要将你的计划一个一个击破。我要你身边所有人,来为我的婷婷殉葬!”说着地狱指向鞠婧祎。
鞠婧祎身子一震,下意识道:“你的婷婷?”
李艺彤红着双眼,重重的道:“是的!我的婷婷!我的婷婷!”一提到黄婷婷,想起她将要永远离开自己,她便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瞬间变冷。
鞠婧祎心中一痛,却冷冷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李艺彤眼光一扫,却见远处影子12和叶芊芊连手作战,已是险象环生,牙一咬,忽然一掌向鞠婧祎胸口拍出。
  这一掌飘飘忽忽,难以闪躲,鞠婧祎右掌迎上,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双掌交接,李艺彤身子晃了几下,鞠婧祎却退出五六步之远,她不敢置信的望着李艺彤,颤声道:“想不到因为她,你居然恨我到这种程度。”
  此时士兵越来越多,所有投靠的武林人士也纷纷赶来,幸好铁玄和少林的一些高手也已赶到,云海等人心中松了一口气,唐三连发了几枚雾气弹,情势更加混乱。
李艺彤眼中闪过几分暴戾之气,也并不回答,脚下又是一滑,忽然闪到鞠婧祎身边,趁着她心神混乱的当儿,闪电般扣住了她的脖子,有几个将军是认得鞠婧祎的,连忙大喝道:“所有人快快退开,不要伤了鞠姑娘!”中间霎时空出了一大块空地。
鞠婧祎却并不害怕,索性将头靠向她怀里,轻笑道:“艺彤,你舍得杀我吗?”
李艺彤的手一收紧,在她耳边冷冷的道:“你可以试试我今天敢不敢!”
鞠婧祎只觉咽喉一阵难受,她勉强道:“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我才知道,原来……原来你一直都是深爱她的。”
李艺彤眼泪流下来,她的语气却仍是冷冰冰的:“不!你错了,我不否认自己喜欢她,可是我深爱的人一直是你,她也清楚这点!可是,可是不是因为你,她就不会死,鞠婧祎,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我们的缘分,就到今天为止了,往后,我是我的大楚公主,你是你的齐国郡主,我们就只是敌人而已!”
鞠婧祎心中酸痛,忽然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终于又一次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却从来没想到会是今天这个情景。
  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却是少林十八罗汉和几位首座,抢了几十匹马过来,李艺彤忽然大叫:“都给我停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她将这几句话用内力送出,每一处都听得清清楚楚,鞠婧祎嘴角露出一丝惨痛的笑容,大护法本是在跟归山道长交手,见鞠婧祎已落入李艺彤手里,登时魂飞魄散,连忙挥手道:“停手!都给我停手!乐将军,叫他们散开!”
  所有人缓缓向后退开,云海等人纷纷上马,李艺彤见影子12也上了马,心下松了口气,抱着鞠婧祎,纵上一匹马,让其他人走前面,自己紧紧跟着断后。
  不多时,一群人便出了秋牧山庄,他们扬起鞭子,借着黑夜的遮盖,没命的往前赶,成千上万士兵被远远抛在身后,大护法和一些武将,加上那些投靠的武林高手,也骑上马在后面紧紧追赶。
  马儿在黑夜里飞快的驰骋着,耳边的风声呼呼而过,渐渐的已到了安全地带,远远的好象看见有自己的人马赶来接应了。
鞠婧祎忽然凑到李艺彤耳边轻轻道:“我知道你今天心中伤痛,所以我故意为你所制,放你一马,可是以后相见,我想我们都不会手下留情了。”忽然身子象游鱼般,脱出李艺彤的掌握,跟着纵下马来,稳稳的落到了地上。
李艺彤回头望去,只见她的身影站在黑夜里,借着追赶的人举着的火把,依稀可辨,面上的表情却看不清楚。渐渐的,那身影变成了一个黑点,越来越模糊,终于消失不见了。
李艺彤的眼泪,忽然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
  第 73 章
鞠婧祎指着地上的东方杰,对大护法道:“你该解释解释吧!如果不是你的授意,他们就这么大胆子敢闯到这里来?”
  大护法被她冰冷的目光一扫,连忙低下头,却又看见不远处已成为一堆血肉的殷人杰,心中几欲作呕,恨声道:“这丫头,外表长得再光鲜,身体里还是流着他们楚国皇族阴鸷的血液,这简直就不是人做得出来的!”
鞠婧祎面寒如冰,忽然一掌重重的击在桌上,冷冷道:“我不是在问你这个。”
  只听哗啦一声,那张坚实的桌子已化作碎片。
  大护法从来没见她对自己发过这样大的脾气,连忙跪下道:“老臣知错,请郡主息怒。老臣只是怕郡主到时候心软,所以……所以才这样。”
鞠婧祎眼神一转,下巴微微抬起:“我答应过你会杀她的。你为什么会怕我心软?”
  大护法顿时张口结舌,一下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呐呐道:“不是,不是。老臣的意思是说为免夜长梦多,是以……”
鞠婧祎微微冷哼,大护法的态度转变得如此之快,必定是这段时间知道了自己和李艺彤的什么事情,不过她也不欲深究,对她来说,谁知不知道这件事,她都无所谓。
  微微沉吟一下,道:“你出去转告乐将军,今夜开始从秋牧山庄分批撤兵,按照我给他画的那条路线撤回大漠。我们在大漠根基已稳,加上他带去的兵马,在那里建立个小王国不是什么难事。”
  大护法大为震惊:“你画的路线?撤兵?”
鞠婧祎冷笑道:“我早为自己留了最后一条退路,我画的那条路线,沿途都有人接应,必定可以安全撤离,这事我事先没有告诉你。怎么?你舍不得撤兵么?你也看到了,来救李艺彤的,除了少林的人,还有很多陌生之人,我想楚国朝廷已知此事,二护法必已出事,既然江南梦破,不撤兵,在这里等死么?”
  大护法脸色煞白,喃喃道:“那我们收复齐国故地的计划……”
鞠婧祎淡淡道:“大护法,我知道你对大齐忠心耿耿。可是如今你还看不清楚天下的形势么,现在大楚国运昌隆,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永兴永熙两位皇帝又都不是泛泛之辈,根基岂是能够轻易撼动的?我早说在大漠先开创自己的地盘,壮大自己的实力,再慢慢与楚国分庭抗礼,你们偏偏不听,那好吧,你们既有这等忠心,我作为齐国后代,又哪能说一个不字,就算是飞蛾扑火,我也得一试啊,可是,现在飞蛾扑火的机会也没有了,难道我们还要去跟人家硬拼么?”
  大护法忽然涕泪交流:“老臣已一把年纪,就是怕等不到光复大齐的时候,所以才那么急功近利啊。”
鞠婧祎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这种想法,而且若控制住江南,确实也能够有几分把握。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对手,绝对不是一个李照那么简单,所以我们必须得放手。哎,你也跟着乐将军一起退回大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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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护法颤抖着声音道:“那小郡主你……你不回么?”
鞠婧祎眼里闪着泪光,摇头道:“我不回。我等了十八年,再也不想等下去了。杀父亡国之仇不共戴天,既然我没有能力光复大齐,就让我手刃仇人首级,以慰他们在天之灵吧。”
  大护法惊道:“你要行刺?不行!太危险了!郡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自己也说过,以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向西域的小国下手,割据他们的地盘,建立自己的王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儿!”
鞠婧祎想起李艺彤那使人绝望的无丝毫情意的目光,心里一痛,又想起二护法那边必定出事,一下子觉得心灰意冷,摆摆手道:“不用多说!你出去吩咐吧。记住,只带走军队,其他用神仙丸控制的江湖中人,都留守于此,我要让他们互相残杀!”
  大护法道:“我绝对不能让你去楚国皇宫行刺!”
鞠婧祎缓缓道:“不!我不会去大楚京城,我要在这里等着永兴皇帝!我心意已决,你多说也是无益!快出去,若不早走,只怕就要走不了了。”说着背转身去。
  大护法眼里流下泪来,咬了咬牙,大踏步出去。
  清水等人已拿来各种药,让人给东方杰敷好,他渐渐苏醒过来。
鞠婧祎平静的看着他,他四肢已缺,脸上肉也少了一块,看起来形如厉鬼,鞠婧祎暗暗叹了口气,李艺彤本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居然也有这么残忍的时候,看来黄婷婷的死,真的让她受了很大刺激。可是……可是如果死的是自己,她会不会也这般愤怒呢?
  东方杰睁开一只眼睛,就看到了自己的惨状,他发出了一声惨痛的嚎叫,嘶声道:“啊!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我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
  一个甜美动人的声音传入他的耳内:“模样是没关系的,命保住就好了。”
  这声音仿若天籁,他激动疯狂的情绪马上平复下来,他睁大剩下的那只眼睛,看向那个美得象仙子却冷得象魔鬼一样的女子,喃喃道:“鞠姑娘,鞠姑娘……”
  只刚叫了两声,他忽然又疯狂大叫起来:“天啊!我变成了这个样子,你是不是不想再看我一眼了?你是不是更加厌恶我了?李艺彤那个恶魔,李艺彤那个恶魔!”
鞠婧祎轻叹一声,淡淡道:“你不该来这里的,更不该杀了黄婷婷!”
  东方杰嘶声道:“我没有要杀黄婷婷,我只是要杀她而已!是黄婷婷挡在她身前替她挨了一剑!若我早知道那恶魔是女子,我也不会要杀她!”
  原来如此!鞠婧祎痛苦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神色已恢复平静,她蹲下来,轻轻的道:“如果你杀的是她,我也会这般对你的。因为,她是我此生唯一深爱着的人,谁如果杀她,我都不会放过谁!你现在这个样子,是你咎由自取。”
  东方杰的心上象被谁抽了一鞭子,忽然疯狂的大叫:“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爱她!她跟你一样,都是女人!”
鞠婧祎冷笑道:“是谁规定,女人不可以爱女人的?!”说着站起身来,对清水道:“叫人进来,将他抬走,明天送他回东方世家。”
  东方杰惨声叫道:“不!我不要回东方世家!我不要离开!我不要以后看不见你,是不是我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不再英俊了,我残废了,你就再也不想看见我了?!啊!!!”
鞠婧祎望着他,目光中有一丝怜悯,语气却异样平淡:“你错了,你四肢健全还是残缺,你是英俊还是丑陋,都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从前怎么样看你,现在还是怎么样看你。只是现在你既已变成这个样子,最好还是由你的家人去照顾你。”
  东方杰嘶哑着声音道:“不!我求你不要让我走!只要能让我多看你几眼,做牛做马我也愿意!为什么你居然爱那个恶魔,为什么我这么爱你,你却看也不看我几眼!为什么?!为什么啊!”
  几个人上来将他抬走,他嘶吼的声音却仍在远远传来。
鞠婧祎象没有听到似的,指着地上被剁成肉酱的殷人杰,皱眉道:“还不叫人来收拾干净么!地毯全都给我换掉!”
  小竹颤声道:“是!”连忙出去吩咐。
鞠婧祎走出房门,迈向自己所住的地方,经过庭院时,她忽然停住不动,呆呆的看着旁边的一棵树,那晚,李艺彤便在这里跟自己纠缠。她摸着那棵树,眼里不由得流下泪来,轻轻道:“李艺彤,你现在终于不想再爱我了,我也该将我们的过往狠心屏弃才是。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现在竟这么绝望?难道我对你的爱,早已远远超出自己的预料了么?”
  山上到处燃起篝火,这里一处,那里一堆。
  所有人都疲惫不堪,脸色也格外阴沉,闭目静静的靠在树上休息。这次少林的弟子折损不少,救出来的各大门派的人也有不少死在弓箭之下、混乱之中,挂彩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李艺彤吩咐大家把云海那些吃了神仙丸的人绑在树上,不多时,那边就传来凄惨的叫声。此时突围实是仗了李艺彤之力,尤其是她在军中大展神威,群豪亲眼所见,对她都生敬佩之心,既然她这样吩咐,说能解神仙丸之瘾,大家便连忙照做。
  铁玄跟少林的掌门无忧大师在远处的火堆前低声交谈,大意是说让他替李艺彤和自己以及影子侍卫们保住身份的秘密;唐三和无极派的掌门在另外一堆火边烧烤野味,边吃边唉声叹气;静修师太却在另一处面带忧色的问归山道长:“盟主,这个方法果真有效么?”
  归山道长叹道:“有没有效都只能一试了。”他望着远处被绑着的一些掌门人和弟子,心中恻然。
  上清观的道士来来往往,在为一些挂彩者的伤口敷药。
李艺彤坐在一棵隐秘的树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黄婷婷,低低哭泣。叶芊芊在被绑着的云海面前柔声安慰了几句,东张西望几下,轻轻走到她身边,拉着黄婷婷的手,跟李艺彤一起哭起来。
  两人对哭良久,叶芊芊勉强收住泪,道:“你们的事,她跟我说过了,虽然我不能理解,但……但我看得出她非常爱你,所以我没表示反对,并选择了祝福她。只是……只是她这么善良,又这么年轻美丽,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惨事!”说着捧住脸又哭起来。
李艺彤轻抚黄婷婷早已是冰冷的脸,咬着嘴唇不发一声。
  叶芊芊哽咽道:“我会为你们的事保密的。我也知道你心中很是伤痛,可是……可是你这样不是办法啊,她……她总得下葬的。”
李艺彤仍是不说话,只死死的抱着黄婷婷,叶芊芊还想劝她,铁玄此时却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望了望一旁哭泣的叶芊芊,蹲下轻声劝道:“少主,黄姑娘已死了,你这样抱着她,不成个事啊!”
李艺彤抽泣着,终于开口道:“你现在就跟我回松涛山庄,这里暂时让无忧大师主持全局,反正这些人的神仙丸之毒没有清除,我们也不能马上有所行动。”
  铁玄惊讶道:“回松涛山庄干什么?”
李艺彤望了望怀中的婷婷,轻声道:“你提前出发,让他们连夜制作一副水晶棺材出来,天明之前一定要给我做好!她……她这么爱洁净!”说着又哭泣起来。
  铁玄一呆,却听李艺彤吸了吸鼻子,继续道:“我要将她葬在松涛山庄!”
  铁玄惊道:“你……你莫不是疯了?那是长……主人住的地方,怎么能够随便葬人!”铁玄话一出口,才觉得对公主大不敬,连忙道:“我该死,请少主恕罪!”
李艺彤也不以为意,只是坚定的道:“我一定要将她葬在那里!姑姑会同意的!”
  铁玄一时无话可说,眼睛瞥向黄婷婷胸前,又惊叫道:“那玉佩?”
李艺彤将玉佩放回黄婷婷衣内,冷冷道:“玉佩又怎么样?很贵重又怎么样?能有她贵重吗?只要她活过来,要我拿什么东西来换都可以!”说着低头望着黄婷婷的脸,痛苦的低声道:“既然我不能陪她去,就让这块玉佩代替我陪着她,又有什么不对?!”
  铁玄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大为震惊,心道,小公主一定是受了刺激,神志不清了,一定是神智不清了。
  叶芊芊也一头雾水的望着他们主仆,只觉得他们的身份听起来万分神秘。
  黑夜里,两匹骏马在官道上飞快驰骋,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
  骑马的是一男一女,铁玄和影子12。李艺彤却紧紧的抱着黄婷婷坐在车里。
  她眼睛红肿,轻轻抚摩着黄婷婷的长发,温柔的吻着她冰冷的额头,柔声道:“婷婷,这是我陪你走的最后一程路了。以后,你就安安静静的呆在我生长的地方吧,我会经常去看你,你也可以经常看到我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永远守着你的。”说着说着,忽然放声大哭,直哭得惊天动地、撕心裂肺。
  可是外面的马蹄声、车轮的滚动声却遮盖了她的哭声,在这个漆黑清寒的夜里,谁又能明白马车里两个女子曾经一段纠缠的情爱?谁又能真正体会活着的那个人痛彻骨髓的伤心?
  第 74 章
  松涛山庄。
  一个身着淡蓝色轻衫的女子面带喜色,急急忙忙的从房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对身边一个娇憨的侍女道:“莺儿,你是说卡儿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吗?她现在在哪里?怎么不进来见我?”
  莺儿点头道:“是的,不过四公主先去了杏花林那里,她……她还带了一个死去的女孩过来。”
郑秀妍眼中露出惊异之色:“什么?死去的女孩?”
  莺儿呐呐道:“主子,你还是自个去看吧,我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形。”
郑秀妍不再说话,匆匆忙忙便往杏花林那边走去。
  这所庄园占地极广,里面不但假山亭池样样俱全,各种奇花异卉点缀其中,庄内的小山坡上,还种有大片大片桃杏之类的果树,一到春天,便成了花的海洋,红的若霞,白色似雪,看起来铺天盖地的绚烂,莺儿所说的杏花林,自是指这里。
李艺彤蹲在自己幼时经常玩耍的那棵大杏树下,眼睛红肿,一瞬不瞬的看着躺在地上的黄婷婷,手紧紧的拉着她冰冷僵硬的手,旁边已放了一具做工精细的纯水晶打造的棺材。
  铁玄叹了口气,眼睛不时望向远处,忽然道:“林主子来了。”
李艺彤抬起眼望去,果见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丽人正朝自己这边走来,她连忙站起身,迎上前去,“扑通”一声已重重跪在地上,泪眼朦胧的叫了声:“娘!”
郑秀妍本是满脸喜色,这时走到近前,看见李艺彤的样子,又是吃惊,又是心疼,一双纤手抚上她的脸道:“卡儿,你……你怎么了?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在她的眼里,李艺彤一直是个活泼调皮的孩子,眼神永远干净而又纯真,可是短短半年时光不见,这孩子竟是大大变了模样,面容憔悴伤痛,上面还有一条淡淡的血痕,象是被鞭子抽过似的,眉宇凝霜,仿佛带着几分戾气,而那双清澈纯净的漂亮眼睛,此时又红又肿,眼神里象是蕴藏着无限的冷酷和绝望。
李艺彤咬住嘴唇,忽然扑到郑秀妍怀里大哭。
郑秀妍本就心疼她这副模样,这时见她一哭,也忍不住心酸落泪,轻轻拍着她的背道:“卡儿,你先起来,告诉娘,你受了什么委屈了么?这么久不见,你到底去了哪里?你不知道我们都在担心你吗?”
李艺彤哽咽着摇头道:“不!我不起来,娘,姑姑呢?我求你,你帮我去求姑姑,让我将我这个朋友葬在这片杏花林里好不好?”
郑秀妍一怔,这才将注意力从李艺彤身上移开,望向地上躺在一床锦被上的黄婷婷,她心里一颤,走上去仔细看了看,心中不由得一酸,喃喃道:“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孩,真是可怜。卡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李艺彤流泪道:“我等下再向你禀告一切,姑姑呢?我想见她,娘,你一定要帮我。她……她对我来说不是一般朋友。”
郑秀妍象是有几分了然,又象是带了更大的疑惑,她走到李艺彤身边,轻声道:“你姑姑这许多天都不在庄内,说是太后染恙,她得回京半个月。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至于你说在这里下葬的要求,我当然是可以答应的。”
李艺彤一呆,太后染恙,姑姑去了京城?应该不大可能啊,姑姑在此隐居,若非出了什么大事,是绝对不会轻易离开的。她若因此事去京城,那么太后必定是染了重疾,若真这样,父皇是孝子,必然会下诏大赦天下。怎么没听有这样的消息?而影子侍卫消息灵通,也没见他们有谁提起啊?莫非……
  她摇了摇头,不再百般猜测,垂头低声道:“娘,我们去那边聊聊吧,我慢慢跟你说。”
  那棵大杏树下,已静悄悄的隆起了一个坟墓。白色的大理石碑上刻了六个红色的大字“黄婷婷之墓”,一阵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使得林中多了几分凄凉之意。
  铁玄和莺儿等人,早已退下。李艺彤长跪于地,几乎哭得眼泪干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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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秀妍立在她身旁,轻轻叹息道:“哎,真是冤孽,想不到你跟你姑姑在感情上竟走上了同一条路。难道说,这也有遗传么?可是……可是这样怎么得了?当年你姑姑的事,你父皇就极力反对,现在你也这样,他若知道,更要气死。”
李艺彤望着那隆起的土堆,心痛得似要麻木,她摇摇头,静静的道:“他反对也好,赞成也罢,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了。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去爱任何一个人。”
郑秀妍柔声道:“卡儿,不是我说你,你用情虽深,却是不专,若是你能够稍微坚定点,今天也许就不至于发生这种惨事。你呀,说到底是人生太顺了,受到些许伤痛心便容易游移。哎,这下可如何是好?”
李艺彤低声道:“是!弄成今天这个样子,都是我的不好,我也恨死了自己。可事到如今,纵有千般悔痛自责,也是无用了。娘,等神仙丸的事归于平静,求你允许我过来松涛山庄,就这么静静的陪着你和姑姑过一辈子。”
郑秀妍轻轻摇头,叹道:“你年纪轻轻,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那个鞠姑娘呢?我看得出你还是很爱她,听你的描述,我想她也应该非常爱你才是。既然这么相爱,又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你姑姑经常说,爱的力量,总是比恨的力量要强得多。你看你母妃,她当年也是卫国公主,你姑姑不是也把卫国灭了,她还不是一样爱上你姑……父皇,直到现在跟你父皇也是恩爱如常。再说我吧,你祖父当年诛我全家,我还不是一样跟着你姑姑。何况田雅颂和她父母,都是自杀殉国,并不是你父皇逼死的啊。他们死了,你姑姑知道了还伤了几天心呢。”
李艺彤面容僵硬,平静的道:“她那性格,是不可能放下国仇家恨的。何况现在就算她放下,我也不可能跟她重归于好了,跟她在一起,我会背负一世的罪恶感。你知道她害死了多少人吗?别的不说,光那些我认识的人,就让我没办法原谅,现在……现在还多了个婷婷,婷婷的死,是我此生最大的伤痛,就凭这一点,我也永远不会原谅她,我们已永远不可能在一起!”说到最后一句脸色已是惨然。
郑秀妍望着她,想到此事的错综复杂,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良久,才轻轻道:“你先回房沐浴,我让他们做点你爱吃的菜,然后今晚好好休息一晚。”
李艺彤立起身子,攥紧手里的剑,道:“娘,不用了。我现在要走了。”
郑秀妍眉头轻蹙道:“卡儿,你要去哪里?你看你现在这么伤心,还这么到处奔波,你就不能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吗?你这几个月,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李艺彤勉强笑道:“娘,你放心,我身体再好没有。我还得回去,跟各大门派的人一起去了结神仙丸的事情,免得让那种东西继续贻害人间。再说,婷婷的爹爹中毒已深,上次没有救出来,我答应了婷婷会救他的,怎么也要做到。还有,东方杰是杀婷婷的直接凶手,那晚我断他手脚时,他有说过他是被人指使的,凡是与婷婷的死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说到最后一句,眼里寒芒暴射。
郑秀妍见她眉宇间忽然戾气暴涨,眼神瞬间变得阴冷,心里一跳,忙道:“卡儿,你总不会对鞠姑娘做什么吧?她从小孤苦无依,也甚是可怜,就算做了再多坏事,你们总算相爱一场,到时候不管怎么样,你都不可伤了她啊,你想法把她带回来吧,让我来劝劝她。”
李艺彤苦笑一下,娘总是把什么事都想得这么简单。摇摇头道:“娘,我走了!你放心,我会很快回来的,到时候就再也不会离开你和姑姑了。”
  不一会儿,三匹白色骏马,闪电般出了松涛山庄的大门。
李艺彤狠狠的将鞭子甩在马背上,马儿长嘶一声,风驰电掣般奔向前方,铁玄和影子12紧紧跟着她。
李艺彤忽然回头大声道:“我们先去临安吧,秋牧山庄兵马上万,若不找堂兄调动军队,光凭那些江湖中人,武功再高,也是没办法与之抗衡的。”
  铁玄也大声道:“殿下放心吧!你还不知道呢,江南的军队早被齐国余孽掌握,因为好几个主要的将军都受了神仙丸的控制,连吴王爷的兵符都落在他们手里。幸好长公主及时出来主持大局,才没有酿成祸乱。我和最早出来的几十个影子侍卫,一直在江湖上找寻殿下的下落,甚至去了天命教总舵,也没寻到你的踪迹,最后也是长公主飞鸽传书给我们,告诉秋牧山庄的位置,我们才潜入那里去救你的。只怕这时长公主早就调动军队包围秋牧山庄了,她可能是怕林主子担心,所以才故意说去了京城的吧。”
李艺彤喃喃道:“原来如此,姑姑真是神通广大。”说着忽然想起一事,放慢速度等影子12赶上,又问她:“那小石明明是鞠婧祎的侍女,一直跟着她的,你怎么会变成她的模样。”
  影子12轻笑道:“殿下,我别的本事不大。惟有易容和轻功两样比其他人略强点。那小石的确是那齐国小郡主的侍女,跟我没半点关系。不过我前一晚上潜入秋牧山庄时,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将尸体藏在了一个隐秘角落,再拿一种特制的药膏,将她面皮剥下,制成了人皮面具,然后假装成她,这才有机会接近你。那齐国小郡主精明无比,幸好她身边四个大侍女,只有这个小石是最不常跟她见面的一个,所以我才有机会。若是假装成清水和小竹那两个丫头,只怕早就被她看出破绽,此刻已身在鬼门关了,那两天,我可真是过得提心吊胆呀。”
李艺彤听了这个,不禁毛骨悚然。心里暗想,亏父皇怎么想来,搞个这样的影子侍卫,真真是藏龙卧虎,连一个看起来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子,都有这般心计手段。
  她看了看天色,忽然狠狠一鞭落下,马儿撒开四蹄,一阵风似的远去了,铁玄和影子12连忙一前一后追上。
  第 75 章
金泰妍站在一坐山头上,折扇轻轻的敲打着手掌,远远的看着秋牧山庄大门方向,白色的衣裳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颇有几分飘逸之感。
  一个全副戎装的将军走上前来,施礼道:“殿下,刚刚探子来报,庄内上万兵马已消失不见,连营帐都已不见,里面似乎只剩下一小部分人,看那装束,应该是江湖中人。”
金泰妍诧异的转过身道:“什么?消失不见?消息确实吗?无讳,你再去打探下看看。”
  言无讳走上前,低声道:“公主,刚才有影子侍卫来禀报过,说的跟赵将军所说一样。”
金泰妍怔了一下,脸上忽然露出笑容,轻轻道:“不错,不错!这小郡主有点意思,竟然这么快就听到风声,上万兵马便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撤离了。赵将军,你赶紧派人去打探他们军队的行踪,同时也要派人回去知会吴王一声,要防备江南任何一处军营被袭击,这垂死一击,威力可是不小。”
  赵将军垂首道:“是!臣马上派人去。可是这里该怎么办,还请公主示下。”
金泰妍嘴角浮起一个懒洋洋的笑容,意态悠闲的道:“还能怎么办,你让他们先在这里扎营下来,按兵不动。除了正面的出口,其他所有的出路都要封锁,不让任何一个人轻易离开。我们不要去瓮中捉鳖,不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只守株待兔就好了。”
  言无讳不解的道:“公主的意思是……”
金泰妍轻笑道:“那里面既然只剩下被神仙丸控制的武林人士,那么就由他们以少林为首的武林中人去解决吧,若是这么一点事也要朝廷出手,各大门派岂不是脸上无光。但这事又关系到神仙丸,所以我们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那么还是按兵不动吧,若他们能解决最好,不能解决,我们再从旁出点力。不过,也无须让他们那些人知道我们在此,是以正面不要派人留守,一些少林弟子和江湖中人早守在那里了呢。”
  赵将军躬身道:“是!末将明白了。山上风大,请公主回大营中休息吧。”
金泰妍点点头,带着言无讳往山下走。
  夜也深了,大帐中的灯火却异常明亮。
金泰妍手捧着一本书,懒懒的斜靠椅上,看得津津有味,营帐外面一队队巡逻士兵走过的脚步声,象是对她没丝毫影响。整个大帐中就剩下她一人,连个贴身的丫鬟也没有,赵将军本是要临时找几个小丫鬟来侍侯她,却被她拒绝了。
  良久,她放下书,伸了个懒腰,端起茶喝了两口,微觉有些困意,看向那边的床榻,不禁想起郑秀妍来,嘴角忽尔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自隐居以来,就再也不管朝政,郑秀妍也不喜她管那些事,这次,实在是事出无奈,她怕郑秀妍担心,故意扯了个谎,只说自己回京城看太后了。这时已是出来十多天,不由得动了相思之念。
  她跟郑秀妍少年相爱,这时也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感情却是经久弥坚,两人很少分开这么长时间,颇觉有些不习惯,此时想起相处的种种情状,对照今夜夜宿荒野之冷清境况,心中竟起了几分惆怅之意。
  她轻轻叹了口气,便欲上榻睡觉,刚一起身,那大帐的帘子忽然掀开,跟着一团白影挟着一道白光向自己这边飞过来,空中隐隐带着剑锋的破空之声,来势迅疾无比,金泰妍大惊,她反应也是极快,连忙提起椅子向那团白影扔去,人已滚到一边。只听“喀嚓”一声,那张椅子瞬间已化成碎片。跟着眼前一花,一阵寒气扑面,第二剑又已刺到。
  椅子破碎发出的响声早已惊动了外面的人,大帐外忽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大叫“快来人!有刺客!有刺客!快去保护公主!”,跟着进门的帘子被掀开,几个锦衣人率先扑了进来。
金泰妍少年时虽一直跟着少林了尘大师学习武功,根基不错,但这二十多年优游的隐居生活,她并无心在武学上,功夫荒废不少,加上此时手无寸铁,来人不但武功奇高,出手又迅如闪电,用尽全身力气在地上滚了两滚,狼狈的躲开第二剑后,第三剑已避无可避,她挣扎着身子一偏,“噗”的一声,鲜血四溅,左肩上已是中了一剑,她咬紧牙,极力忍住痛楚,凝目望向那人,两人此时正面相对,都是呆了一呆。
金泰妍讶异的是面前这个少女是如此年轻,那张脸竟称得上是生平少见的绝色,鞠婧祎惊讶的却是面前这人的模样,果然跟李艺彤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不同的只是眼神,此人眼神深邃沉静,又仿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锋锐。
  两人同时发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鞠婧祎马上就想起面前这人是大楚国的前任皇帝,更是舅舅昔日的心上人,手中剑又毫不迟疑的刺向她的心窝,眼见金泰妍就要命丧当场,可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一个人影已快速挡在金泰妍身前,跟着刀光一闪,“当当”刀剑相交,两人已是过了几招。
  空气中劲风激荡,鞠婧祎挥剑挑开那个影子侍卫的刀,身子一个回旋,掌剑齐出,早跟一个锦衣人对了一掌,那人后退了几步,她身子一震之间,剑已又迫开另外一人的攻势,她心下方觉松了口气,空中破空之声却是大响,“咻咻咻”一排排羽箭激射而来,原来赵将军见情势危急,连忙调了弓箭手过来。
鞠婧祎将剑舞得密不透风,拨开飞过来的羽箭,几个锦衣人的刀、剑、掌早又招呼上来,她心下不由得大急,百忙之中偷眼去看金泰妍那边,只见她早已被人团团围住,她心下发出一声长叹,知今日讨不了好去,还有可能身陷于此,心神纷乱中,肩上已是着了一掌,发出一声闷哼。
  忽然一个冰冷威严的声音响起:“只可活捉,不可轻易伤她!”跟着鞠婧祎忽觉周遭攻势缓了下来,她看了看金泰妍那边,银牙一咬,忽然剑势变得刚猛无伦,竟是两败俱伤的打法,因长公主已发出命令不能伤她,影子侍卫便大大的有了顾忌,见她如此打法,只频频后退,鞠婧祎缓了口气,忽然左手一挥,“蓬”的一声,一阵白色舞气弥漫开来,这个变故让所有猝不及防,赵将军大叫道:“快!保护好公主!”
  只听营帐顶上“嘶”的一声响,象是有人拔地而起,划破了帐顶钻了出去,而雾气却渐渐变淡了。
鞠婧祎身形腾空而起,从帐顶快速钻出,落下时早瞧准了方位,帐篷外面早已被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她心中发出一声冷笑,脚在一个士兵的脑袋上只轻轻一点,身子便纵向更远处,一排排羽箭在她身后纷纷落下,那条白色的淡淡的影子,几个起落之下,早已消失在夜空中。
  赵将军和另外两个将军见金泰妍受伤,令人将她扶在榻上坐下,一边大叫:“传军医!快传军医!”一边面色惨白的跪在地上磕头:“末将等疏忽职守,令公主万金之体受伤,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公主降罪处置!”他实在不敢想象,金泰妍今日若命丧于此,他们所有人会是怎样的下场,此时越想越觉后怕,说话间冷汗早涔涔而下。
金泰妍忍住疼痛,对要追出的影子侍卫喝道:“我已知道她是谁,不必再追!都给我回来!”又侧过脸微笑道:“好了,来人武功太高,防不胜防,我赦你们无罪。都下去吧!等军医将我的伤口包扎好,我也就休息了,你们不要在此扰了我。”
  赵将军连忙顿首道:“是!末将等告退!”连忙退了出去。
  这一夜再不敢丝毫大意,几个将军亲自守在大营外面,周围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敢放过。
  言无讳等守在外面,等到军医出来,说已将公主伤口包扎好,伤口虽深,但并非要害之处,情况无碍之后,心下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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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泰妍躺在榻上,想起刚才那个容颜绝色的年轻少女,喃喃道:“一定是那个齐国小郡主,还真是跟她舅舅有几分相似呢!”脑中浮现出当年与田雅颂相处的种种情景,他也是这世间除了父皇以外,唯一一个被允许叫自己名字的男子,想到他英年早逝,眼神里不觉有了几分黯然之意,默然片刻,心道:“齐国宗室,就只剩下这个女孩儿了,田雅颂啊田雅颂,我们朋友一场,因着这国与国之间的争斗吞并,你的下场已落得如此凄惨,看在你的份上,我一定会好生护卫这女孩儿的周全,哎!但盼她不要执迷不悟才好。她一生下来,就被仇恨缚住心灵,若再有个什么闪失,只怕,那也非你们所愿吧。”
  想着想着,思绪纷乱,在床榻上辗转良久,才沉沉睡去。
  黎明时分,金泰妍起了床,洗漱完毕,早有赵将军等人在帐外问候,她让人告诉他们她已无事,无须进来请安,便坐下来用早膳。
  刚进了两块糕点,帐外又有人报:“襄阳公主和铁侍卫等人求见!”
金泰妍又惊又喜,放下糕点道:“快传进来!”
  帐帘已被人掀开,李艺彤和铁玄还有影子12鱼贯进来,连忙跪在地上请安。
金泰妍笑道:“卡儿和你们两个都起来,坐下来说话。”
李艺彤听话的起身,姑侄两一个照面,都是一怔,李艺彤连忙道:“姑姑,你……你的肩膀怎么了?”
金泰妍轻描淡写的道:“没什么,昨晚有刺客行刺,伤了点皮肉。可是你是怎么了?怎么眼睛肿成这个样子?看你神情,这段时间遇到了不少事吧?”
  铁玄连忙跪下道:“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来这里行刺殿下?刺客抓到了没有?是否齐国余孽?”
李艺彤却颤声道:“姑姑,行刺你的,是否是个年轻美貌少女?你……你没什么事吧?”她心知姑姑身边侍卫众多,又身处军营,若非武功高强之人,绝对伤不到她,鞠婧祎自是嫌疑最大。
金泰妍眼里露出复杂神色:“卡儿,我听铁玄说,你跟一个叫鞠婧祎的女子在临安时住在一起,你把你们相识的经过说与我听听看。”
李艺彤望了望一旁的铁玄,动了动嘴唇,却又垂下眼睑不言语。
金泰妍会意,对铁玄和影子12道:“你们先下去,你们连夜赶路,早膳都还没用呢,先去跟他们一起用过膳食再过来见我。”
  铁玄和影子12连忙道:“是!”快步退出。
金泰妍望着李艺彤,淡淡道:“我们姑侄可是半年多没见了,你任性妄为,哼,偷溜去江湖上游荡,这一向过得十分逍遥快活吧?说吧,这半年来你都干了些什么?嗯?我挺有兴趣知道的。你这就坐下来,边用早膳边告诉我,一点一滴都不许隐瞒,我倒想知道,我们的四公主,此番闯荡可有没有闯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第 76 章
金泰妍斜依椅上,手轻撑额头,默然良久,长叹一口气,轻声道:“想不到短短半年多时间,你便经历了这许多事情。哎,说来也是我不好,若非自小在庄中耳濡目染,受了我跟你娘的影响,你也不至于在感情上走到今天一步。我……我实在没资格说你什么,只是这事,若传到你父皇耳中,这便如何是好?”
李艺彤连忙摇头道:“姑姑,这不关你的事情,这也是我命里注定如此,你千万不要自责。至于父皇那里,我会跟他讲清楚,大不了这公主不做就是。”
金泰妍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你想得倒是简单得很。”
李艺彤低下头,不再说话。
金泰妍看着她的样子,想起她从小被郑秀妍和米晓芙百般呵护宠爱,在江湖上的这段时间却几次险些丧生,此时还饱受情感之痛,心中一叹,脸色已转为霁和,柔声道:“鞠婧祎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李艺彤低声道:“我只想把她身边的势力铲除,让神仙丸这样东西永远消失。别的什么也不想去想。”
金泰妍眉毛一挑:“你想杀了她?”
李艺彤心中一痛,摇头道:“不!我不想杀她,但也……不想再见她。”
  天纵凝望着她,缓缓道:“你不是很爱她么?”
李艺彤默不作声。
金泰妍脸上出现无奈之色,叹道:“我知你现在心里很难过,但黄婷婷的死,你是要负最大责任的。一个是你最初爱上的女子,一个是你现在深深爱着的人,两个在你心中都那么美好,所以你不愿意任何一个人受伤。可是就因为你的心软,两个都已被你伤害!”
  顿了下,又道:“黄婷婷这女孩儿太可怜了,你看你做的好事!我平日里对你的教导全当了耳旁风!”语气里又隐隐有了怒气。
李艺彤不说话,眼泪却从脸上迅速滑落。
金泰妍看着她,心中又微觉不忍,按下怒气,温言宽慰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过自责了。你跟黄婷婷之间,本因误会而错过,后来误会澄清,知她对你情深一片,你怜惜眷顾,也是人之常情,而与鞠婧祎之间的感情,又掺杂了各样的复杂因素,也算情有可原。哎,只是死去的人,你已无法补偿,活着的人,便不要再辜负了。”
李艺彤忽然抬起泪眼,斩钉截铁的道:“姑姑,我与鞠婧祎之间已绝无可能了!她心中充满对大楚的仇恨,永远不会放下,从她行刺你一事,便可见一斑,她明知我已恨极了她,还对你动手,她根本从没考虑过我跟她的感情,也从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
金泰妍眉头微蹙,道:“那你呢?你考虑过她的感受没?你先想想她的身世,再想想这么多年,是谁把她教出来的?是齐国那群苦心孤诣日夜都想复国的早已陷入疯狂的遗老孤臣,他们对齐国忠心那是肯定的,可是他们能有多少心思放到鞠婧祎身上,说难听点,鞠婧祎只是他们复国计划中一个最重要的必不可少的棋子,他们中的很多人,想得最多的,也许便是怎么样恢复他们曾经威风八面的荣华富贵的生活,他们家门曾经有过的荣誉,他们世世代代的贵族身份,有谁是发自内心的真正关心她本身的?她虽然衣食无忧,但到底能得到多少温暖?也许你曾温暖过她的心灵,可是你对黄婷婷的怜爱只怕又使她陷入绝望。”
  说到这里,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了一眼李艺彤继续道:“阿卡,如果是你的国家灭亡,你父母和所有亲人殉国,你又被那么一群人教出来,你会这么容易放下仇恨么?你觉得为仇恨而活的人会过得开心么?你也多去想想她内心承受的痛苦。她最初的确是怀有目的接近你,可是在我看来,这女孩对你用情不可谓不深了,你是她的仇人,可是她自始至终并没有伤害你,她本可以用神仙丸控制你,这样不但可以知道很多她想知道的东西,还可让你成为她计划中一个有力的棋子,可是她也没有这样做,这是为什么?我想不需要我来告诉你,再者,昨晚她行刺我时,看到我的面容,明显犹豫了一下,这又是为什么?”
李艺彤呆呆的听着她的话,仔细咀嚼她每句话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震。
金泰妍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她不是不想跟你在一起,而是,跟你在一起,太难了,束缚她的东西太多了。”
李艺彤眼中露出痛苦之色,有些苦涩的道:“是的,我们的身份,注定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现在,更是不可能了。”
金泰妍神色之中多了几分怜惜,柔声道:“我知道黄婷婷的事,已变成你心上最沉重的一道枷锁,一时只怕是难以解开了。姑姑只希望时间能慢慢愈合你的伤痛,让你能重拾快乐。”
李艺彤忽然走到一边跪下,乞求道:“姑姑,秋牧山庄的事。你能不能别管?”
金泰妍望着她,道:“你有什么打算么?”
李艺彤道:“我希望姑姑能给我这次机会,让我自己去解决这件事情。我们上次救回来的武林中人,很多人的神仙丸之毒没有清除,现在力量比较薄弱,我想向姑姑借几十名影子侍卫过去。既然秋牧山庄现在只剩下那些江湖中人,我们这些人应该是应付得了的。”
金泰妍道:“那鞠婧祎呢?”
李艺彤微微迟疑,道:“我只想把黄琨那些人救出来,至于她,今后就跟我毫无关系了。等我事情处置好,我便回松涛山庄跟姑姑和娘过一辈子吧。”
金泰妍想说些什么,深深叹了口气,却欲言又止了。
  云海等所有被绑在树上的神仙丸之毒未清的人,都交给云松和一些少林武当的小弟子好生看守。
  以李艺彤、归山道长、无忧大师、唐三、静修师太、青城派掌门等为首的人,带着几十个江湖装束的影子侍卫、少林十八罗汉以及各大门派的一些弟子,再加上后来赶来的东方普照等东方世家之人,浩浩荡荡的向秋牧山庄出发了。
  一路畅通无阻,马蹄声如战鼓般,踏破了秋牧山庄的宁静。李艺彤左手拉紧缰绳,右手紧握地狱,一马当先到了秋牧山庄的大门下。
  城门是紧闭的,马儿长嘶一声停下来,李艺彤正沉吟间,城楼上忽然出现冒出许多脑袋,跟着耳旁破空之声大响,一排排羽箭嗖嗖连声,如狂风骤雨般向城下射来,众人或纷纷闪避,或用兵器拨开,却有十几匹马在惨烈的嘶鸣声中倒下。
李艺彤长啸一声,身子已离鞍腾空而起,这城楼有几十丈高,李艺彤用尽全身力气,也未能纵上城门,这口真气却已衰竭,正想将地狱插进城墙,以求稳住身子,铁玄忽然大吼一声,一柄剑已脱手飞出,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转眼间已到了李艺彤脚下,李艺彤心中一喜,落下时脚在剑上轻轻一点,再提一口真气,轻轻松松便纵上城楼,只见地狱的光芒过处,那些弓箭手早已纷纷受伤倒地,这还是因为他们是江湖中人,李艺彤手下留情之故。
  跟着铁玄等人也已上来,蓝唯英、水若寒等人且战且退,慢慢退回山庄内。
  此时城门早已打开,众人如潮水般纷纷涌进,归山道长沉声道:“大家听好!等下若遇见那些被神仙丸控制之人,不可随意伤他们性命,以生擒为上!”
  众人轰然答应。
  平时军队操练演习的空旷的场地上,大护法带着飞龙等人,早已等在那里,蓝唯英等迅速跟他们汇合到一处。
李艺彤眼睛四下扫视,没发现鞠婧祎,心中竟悄悄的松了口气,走上前,冷冷的道:“你们的军队不是都撤了吗?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胆子留在这里!”
  大护法哈哈一声长笑,眼中露出疯狂之色,沉声道:“齐国灭亡之时,老夫就该死了,这十八年,是多活的,老夫早就没把生死放在心上!事既不成,老夫也不愿意苟活下去!今日正好叫你们这些人为我殉葬!”
  群雄听到这些话,愤怒不已,早有人大声叫骂起来,唐三的声音尤其突出,只听他怪叫道:“老匹夫!你用神仙丸害了这么多人,早就死有余辜!你们那天尊呢?快叫他出来跟你一同受死!”
李艺彤心里一颤,却听大护法轻蔑的道:“天尊也是你配叫的么!你也配跟他老人家交手么?”
李艺彤听他如此说,把心放下,转眼却看到黄琨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不由激动的大叫起来:“黄伯父,婷婷已死在他们手里,你还要继续为他们卖命吗!神仙丸的毒,我有办法帮你解的!你快过我们这边来!”
  叶芊芊这时也尖叫道:“爹爹,您快过来!不要再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了!”
  那晚混乱之中,黄琨并没看见黄婷婷,也没人告诉他婷婷的死讯,这时乍听爱女惨死的消息,脸色不由得大变,他手一松,手上的兵器已坠落在地,眼中流下几行老泪,喃喃道:“婷婷……婷婷死了?”
  大护法见他手脚颤抖,心想父女天性,就算他受了神仙丸控制,这时说不定会生反心,眼中凶光一闪,举掌便向他拍去,黄琨伤痛之下,神思恍惚,竟不知道闪避反抗。
李艺彤心中大急,只见一团白光疾射而出,她与地狱已合为一体,扑向大护法。
  唐三早已按耐不住,一声大喊,发出一大把暗器,然后举起兵刃,率先冲向对面的人群,铁玄紧随其后,群豪各自拿出自己的拿手兵器,争相效仿。
  一场惊心动魄、昏天暗地的战斗正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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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是十月,身处山谷腹地的蝴蝶谷,仍然绿意葱茏,繁花似锦,满目绚烂,泉水丁冬的清脆声音,给幽深静谧的谷中凭添了一缕仙乐神韵,温润的空气柔柔的扑面而来,夹杂着花儿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觉着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一切看起来美丽清新,生机盎然。
  花丛中的各所精致的院子间,偶尔可见一些身着绿衫的小侍女穿梭其中。李艺彤本是元气大伤,腹伤也未痊愈,再加上骑马颠簸许久,浑身骨头象是要散了架一般。可是看见那些面色平静小侍女,她忽然感到些许安心,连疲惫似乎都忘记了。
  她勉强振作起来,挣扎着直奔揽月居鞠婧祎沐浴的那间房子,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鞠婧祎就在那里。
  她的心,快速而紧张的跳动着,在门口站了许久,她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推开了门,慢慢的走了进去。
  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她一边走,一边心里默默念着,眼泪几乎要控制不住的流下。
  只走了十几步,忽然,她的身子便定定的站住了,眼睛也直直的望向那副宽大精致的床帐,只见床头斜依着一个神色慵懒、美艳无伦的华服少女,她纤手支颐,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正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李艺彤站在那里,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鞠婧祎清透纯美的声音却柔柔的在耳边响起:“艺彤,你还是来了。我就知道,你还是担心我、在乎我的。”
李艺彤强忍怒气,眯起眼睛道:“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证明我是不是还在乎你么?”
鞠婧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跟她面对面,凝望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很生气,是不是?”
李艺彤咬紧唇,不作声,天知道这一路上,她有多害怕多担心,生怕她出了什么她不忍想也不忍说的事情,可是她现在却这么轻轻松松的站在自己跟前。
鞠婧祎望着她苍白的脸色,眼神一扫,看到她白色衣裳上染上的血迹,忽然微微蹙眉道:“你受伤了?”转过身便欲去拿药。
李艺彤看向自己的左腹,知道是骑马太快导致伤口迸裂之故,摇头轻声道:“不用了,我要走了。”
鞠婧祎身子一僵,转过身来,静静的望着她:“你现在就这么讨厌看到我么?”
李艺彤心中一痛,撇开脸道:“小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爱也好,恨也罢,都算了吧。你……你好生过日子吧,自今而后,我们……我们便无了瓜葛,也再无相见之日了。”
鞠婧祎强忍眼泪,淡淡的道:“我只想问你一句,你还爱我么?”
李艺彤不答,缓缓的转过身,向门外走去。
鞠婧祎再也忍不住,眼泪似珍珠般一颗一颗的掉落下来,忽然,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以一种挑衅的语气冷冷的道:“李艺彤,你今天如果从这里走出去,你一定会后悔的!我一定让你后悔一辈子!”
李艺彤不答,迈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向外走。
  一步,两步,三步……七步,后面变得悄无声息,她心中奇怪,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来。
鞠婧祎脸上露出一个笃定的明媚的笑容。
李艺彤惊恐的望着她手上的那柄锋利的匕首,那匕首正一点一点的刺进她的胸膛。
  她惊得魂飞魄散,快步回到她身边,抢下她的匕首扔得好远,怒喝道:“你疯了吗?!”望着她衣裳上新染的血迹,眼泪却扑簌簌的掉落下来。
鞠婧祎偎依在她怀里,伸手轻抚她的脸,仰起脸道:“告诉我,你现在还爱我吗?”
李艺彤不答,抱起她放到床上,便去找药,鞠婧祎拉住她手,轻蹙眉头,一个字一个字道:“我要你告诉我。”
李艺彤望着她期盼的眼神,苦涩的笑了笑,道:“我爱你。但那又怎样?”
鞠婧祎轻声的道:“不怎么样,只是这样便也足够了。”说着一手支起身子,仰起脸,嘴唇便贴上了李艺彤的唇。
  仍然是那温软的令人心醉神迷的触感,淡淡的馨香,带着一种让人沉迷的力量。
李艺彤苍白的脸色染上淡淡红晕,她强自抑下自己想要沉沦的念头,挣扎开来,微微喘息道:“我去给你拿药。”
鞠婧祎美丽的容颜带着一种蛊惑的笑容,身子紧贴上去,在李艺彤耳朵边轻声道:“伤口很浅,没有事情的。”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在李艺彤耳朵边轻轻吹气。
  那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的在耳边环绕,带着暖暖的暧昧,微微的挑逗,李艺彤的身体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她心下叹了口气,鞠婧祎总是能这么轻易的挑拨起她的欲望,可是理智却在此时告诉她,不要再陷进去。
  正在她内心激烈挣扎的时候,鞠婧祎却环抱住她的腰,微微用力一带,两人重重的倒在了床上。
鞠婧祎伸出白皙纤秀的手指,柔柔的划过李艺彤俊美无俦的脸庞,然后轻轻的抚摩着她的双唇,李艺彤嘴唇上迅速传来一阵麻麻酥酥的感觉,她怔怔的望着鞠婧祎娇艳欲滴的双唇,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鞠婧祎微微一笑,嘴唇再次贴上来,李艺彤再也无法抵挡住这种醉人的诱惑,两人的唇舌迅速激烈的纠缠在一处,如磁石相吸,久久不能分开。
鞠婧祎的嘴唇,如花瓣般柔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这一切都是她深深熟悉,却乐此不疲的。她贪婪的吮吸着她的唇舌,回应着她的激烈,手也忍不住紧紧的搂抱住她。两人深深的吻着,身体也纠缠得格外迫切。
  忽然,李艺彤感觉左腹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她闷哼一声,鞠婧祎停下为她宽衣解带的动作,蹙起眉头柔声道:“怎么了?我弄痛你伤口了吗?”
李艺彤摇摇头,低低的道:“没事。”然后翻过身子仰躺着。
鞠婧祎侧过身子,看了看她的伤口,伏在她耳边轻轻道:“很疼吗?我去给你拿药。”
  片刻,她端来清水,仔细的为她清洗了一下伤口,再拿出药,小心翼翼的替她敷上,然后细细的包扎好。一切停当,她再去看李艺彤时,却见她闭着眼睛,满脸是泪,看起来异常伤心。
  她微微一怔,在她身边侧身躺下,轻笑道:“怎么了?跟我亲热,心里充满了罪恶感,是不是?”
李艺彤不说话,眼泪却流得越来越多。
鞠婧祎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擦拭脸上的泪珠,声音变得妩媚入骨:“李艺彤,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引你过来吗?”
李艺彤摇摇头。
鞠婧祎一边吻她,手却自她的脸上缓缓的往下滑,忽然倏的一指点了她的穴道。
李艺彤身子不能动弹,她渐渐收住泪,看着她,忽然道:“你还是想杀我报仇,是吗?那么,你动手吧。”
鞠婧祎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摇头道:“报不报仇,对我来说已无所谓了,我太累了。”说着嘴唇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艺彤,我知道你心里充满了罪恶感,因为黄婷婷,因为那许多死去的人,因为那许多吃了神仙丸现在还在忍受痛苦的人。可我,又何尝不是充满了罪恶感。”
  说到这里,眼泪静静的流下,声音也充满了伤感:“我的罪恶感,是因为大齐,因为我父母,我的亲人。”停顿了一下,苦笑道:“还有大护法和许多死在你手里的人,你知道吗?大护法是我的恩人,是他拼死将我从皇宫中救出来的,也是他和那些人一起养育了我这么多年,可是,他却死在我最爱的人的手里。”
  听到这里,李艺彤痛苦的闭上眼睛。
鞠婧祎伸手温柔的摩挲着她的脸,缓缓道:“你有很多理由恨我,我也有更多理由恨你。讽刺的是,我竟然爱上了你,艺彤,你后悔遇上我吧?更后悔爱上我吧?可是我不后悔!真的!一点儿也不,如果连你也没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我的人生除了报仇,还有什么意义?呵,如果我只是个普通人,那有多好,如果你不是楚国的公主,那又有多好,我也可以象黄婷婷一样全心全意的爱你,甚至比她还爱你。”
  说到这里,她忽然泣不成声。
李艺彤抽泣着摇头道:“不,小鞠,我不后悔爱上你。在最愤怒的时候,我曾经这么想过,但当我静下来时,我便清楚你仍然是我自始至终最最深爱的人,我失去什么也不想失去你。我知道,那晚我跟婷婷的事,让你很伤心,我承认我曾经深深喜欢过婷婷,跟你在一起后,知道我曾经对她的误会后,也仍然喜欢她,可是前后两种喜欢,已并不相同了,我无法跟你讲清楚其中的差异,只是……只是当时婷婷让我太感动,你让我太痛心,那晚我的确是情不自禁,我知道我很混帐。”
  说到这里她忽然痛哭失声:“但……但她现在死了,她死了!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你知道我有多愧疚吗?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跟着也死了。我这辈子欠她太多太多,遇到我后她便开始了她悲惨的命运,是我让她喜欢上了女人,她本来可以拥有美好的爱情和生活的,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我还有什么资格去追求和拥有什么!小鞠,我不怪你,你做什么我都不想怪你,只是,只是我们之间的鸿沟已是无法逾越,注定我们虽然相爱,但永远也无发再在一起。”
鞠婧祎静静的望着她,忽然低下头,轻轻吮吸着她脸上的泪珠,她的声音变得异常温柔:“艺彤,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诉你,曾经真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有想过要跟你一起回到大漠,回到我生长的地方,一起幸福生活。把什么都抛下,什么都放弃。”
李艺彤心里一震,不敢相信的望着她。
鞠婧祎轻轻道:“你不相信么?这辈子我都在为光复大齐而活,为身边的臣子在活,为死去的父母在活。有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起了自私的念头,想放弃一切,为自己而活,跟自己心爱的人一起生活。不过,后来,我发现我做不到,仇恨对于我来说,已成了一种习惯,从小到大形成的习惯,我无法放下国仇家恨,就算我无力复国,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跟我仇人的女儿在一起。”
  说着她微微一笑道:“艺彤,遇到你之后,我的心好象变得比以前柔软了。你知道吗?那天我很想杀掉你姑姑,可是她那张脸真的跟你太象太象了,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在颤动。那种感觉,真是让人恐惧啊,当我再狠下心时,却终究失去了机会。”语气里有一种深深的自嘲。
李艺彤想到姑姑跟自己说的话,忽然轻声道:“小鞠,谢谢你。”她多庆幸,姑姑的生命无碍,若真是有什么事情,她真的不敢想象。
鞠婧祎吻了吻她的脸,柔声道:“这段时间,我真的很想你,很想陪在你身边,然后,你象以前一样温柔对我。今天,终于得偿心愿。”说着从旁边的茶几上端过一杯茶,轻轻转动着杯子。
李艺彤望着那杯茶,心里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她惊恐的望着鞠婧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鞠婧祎望着她,凄然一笑道:“艺彤,这里面有一种我为自己特制的药,喝了它的人,就算死了,脸色也跟常人差不多,肌肤也一样的柔软富有光泽。你说这药好不好?”
李艺彤抖动着嘴唇,嘶声道:“小鞠,不要……求你,不要!”
鞠婧祎却象是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的道:“我不想为报仇而活下去,同样也不想为爱而活下去,这一切都那么累人,我好想休息。李艺彤,你是我在世间最留恋的人,可是,我们却注定不能在一起,在一起也注定不能幸福。因为我们的心上,都有着太多太多的缺口。”
李艺彤急得双目尽赤,几乎要晕过去,看着鞠婧祎决绝的神色,她知道恳求没用,闭紧嘴唇,开始试着运气冲穴,可是此时心神大乱,一下子哪里能够冲开。
鞠婧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温柔的道:“艺彤,自始至终,我都是个又自私又恶毒的女人,一点儿也没改变。我费尽心思制出这种药,只是为了,让我死的时候,和我在生的时候一样美丽,我要你永远记住我最美的样子,让你永远忘不了我,让你永远无法再爱上别人!”
  说着离开她,一仰脖子喝下那杯茶,然后缓缓躺在李艺彤身边,依偎着她,搂住她的脖颈,脸上浮起一丝甜甜的笑容。
李艺彤恐惧的看着她渐渐闭上的眼睛,惊急交加之下,忽然真气疯狂涌动,跟着穴道一畅,她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连忙抱住鞠婧祎,大哭道:“小鞠!小鞠!不要这样!告诉我,解药在哪里?在哪里?!”
鞠婧祎紧闭眼睛,却不再说话,李艺彤大急,去探她的鼻息,却觉气息已是似有若无了,她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穴道,灌输真气,便欲为她运功解毒,过了片刻,却无丝毫成效,鞠婧祎的身体却渐渐变得冰冷。


2025-07-16 22:5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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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艺彤颓然放弃,呆呆的看着鞠婧祎沉静的面容,只见她就象睡着了一样,那张细润如脂的脸上竟还隐隐泛着淡淡的红晕,看起来便如朝霞映雪,美得不可方物。李艺彤忽然大叫一声,滚下床来,疯狂的从药柜那里一阵乱翻,只见里面除了简单的敷外伤的药,便什么也没有。
  她急痛攻心,脸色灰败,身子更如掉下了万丈寒渊一样,浑身发抖,脚下踉跄了几下,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眼睛直直的望着不远处那把绿色鲨鱼皮鞘的剑,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喃喃道:“好……好,都走了,留下我,还有什么意思。小鞠……小鞠,你等着我罢,既然生不能在一起,那九泉之下,为免你寂寞,我这便来陪你吧!”
  说着手一伸,一股强大的吸力使得那剑听话的飞到她手里,她右手一抖,剑鞘便远远掉落在地,露出晶莹剔透、寒气迫人的剑身,她想起铁玄说过的,这把剑是不祥之物,现在看来果真如此。她脸上出现一丝惨痛的神色,膝行到床边,望着鞠婧祎绝美的容颜,温柔的道:“小鞠,我不会再让你寂寞了。”
  只见空中寒光一闪,她反手一剑,已朝自己的胸口插下。
  第 79 章
李艺彤闭着眼睛,反手一剑便往自己胸口插去。
  忽然空中呼呼作响,门口处飞来两团金光灿灿的东西,重重的击中剑身,李艺彤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剑再也拿捏不稳,叮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本来以她此时的功力,天下能击落她手中之剑的人并没有几个,但她在秋牧山庄一战中真力大损,又带伤骑马赶了上百里路,早已疲惫不堪,加上这时心神大乱,竟至握不住剑。
  她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掉落在地的地狱,和击落宝剑的东西,那竟是两锭黄澄澄的金子,她来不及去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跟着眼前白影一闪,“啪啪”两声,左右脸颊上已重重的各挨了一记耳光。
  随着这两声清脆的响声,一个森冷的声音传入耳内:“混帐东西!你父母把你生出来,我们一起养育你这么多年,难道就是为了让你今时今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人世么!!!”
李艺彤心中一震,忽然泪如雨下,抬起头,果见姑姑立在自己面前,旁边还站着一个铁玄,她颤抖着叫了一声:“姑姑……”
金泰妍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一疼,却寒下脸来,转头对铁玄道:“马上把她带回楚云行宫!在我回来之前,不要让她少了一根头发,知道么?”
  话未落音,铁玄已弯腰拾起地狱,接着闪电般出手点了李艺彤身上几处穴道,然后才躬身答道:“是!”走到门边一招手,影子12和飞燕分别进来,将李艺彤抬了出去。
李艺彤身子不能动弹,嘶声大叫道:“姑姑!求你!我不要离开她!不要离开她!姑姑,求求你让我陪着她!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求你!”
金泰妍面寒如冰,缓缓道:“你放心!她的事情,我会帮你妥善处理好的!”接着一摆手,影子12和飞燕再不停留,几乎脚不点地的走了出去,李艺彤撕心裂肺的哀求声却仍然远远传来,令人闻之心中恻然。
金泰妍眼睛湿润,叹了口气,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鞠婧祎的鼻息,眉头深皱,又不死心的探向她的胸口,却觉胸口尚温,她心中一喜,倾耳在她胸口听了听,连忙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一连倒出数颗绿色药丸,捏着她的双颊,使她嘴巴张开,将药丸塞入她口内。一边焦急的对赶进来的言无忌道:“快!叫鞠百草进来!”
  楚云行宫华丽的宫殿里,李艺彤一动不动的躺在一张雕龙刻凤的大床上,目光呆滞,影子12和飞燕寸步不离的在旁边守着。
  须臾,铁玄迈着大步走进来,走到床边跪下,轻声道:“殿下晚上想进点什么东西?请吩咐下来,臣好让他们去做了送上来。”
李艺彤面无表情的道:“解开我的穴道。”
  铁玄面现无奈之色,只不做声。
李艺彤望也不望他,继续道:“什么时候解开我的穴道,我什么时候进食。”
  铁玄低声道:“臣不敢解开殿下的穴道。”
李艺彤忽然怒吼道:“我不会伤害自己!不会了!!!既然活着比死还要痛苦!就让我一辈子痛苦伤心孤独,以赎我的罪孽!啊!这样行不行啊!行不行啊!你能一辈子这么点着我的穴道么!”
  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上青筋暴起,眼睛狠狠的瞪着他们三个人!
  这是铁玄第一次见到李艺彤发如此大的脾气,他跟她对视片刻,忽然叹了口气,轻声道:“那好吧,希望四公主说话算话。林主子已在路上,想必公主也不忍作出令她伤心之事的。”手指凌空虚指,已解了她的穴道。
李艺彤躺在床上,待周身的酸麻感觉过去,血气畅通之后,方缓缓坐起,铁玄凝神注视着她,生怕她有什么异常举动。
  一个浑身绫罗的宫女此时却款款走进来,跪下禀道:“公主,此地长官知公主凤驾到此,带领手下官员已在宫外跪候多时,意欲拜见,这是他们递上来的名单,请公主过目。”
  铁玄皱眉道:“你去告诉他们,公主身体不适,不用过来参拜。”
李艺彤阴沉着脸,却道:“不用,你出去让侍卫传话,片刻之后,我在大殿召见他们。”
  铁玄不由得怔在那里。
  一群官员仔细整理好自己的官帽官服,神态恭谨的鱼贯进入楚云行宫金碧辉煌的正殿,这里只是大楚上百行宫里的一座,皇上不在,公主俨然便成了这里的主人。
  大殿内庄严、肃穆,地面上铺着光亮亮的大理石,一条华贵的红毯直通上面的宝座,宝座上已坐了一个身着黄色丝袍的少女,黄袍外面披着薄如蝉翼的白色透明的轻衫,白色的轻衫上,绣着几只张牙舞爪、金光灿灿的凤凰,看起来展翅欲飞。那少女凤眼星瞳,鼻梁挺拔,有着好看的粉润的薄唇,一张脸看起来极为俊俏迷人。
  一行官员早伏地而拜:“微臣等叩请公主金安,愿公主千岁千千岁!”
李艺彤轻声道:“罢了,都起来吧。”
  一个知府模样的人,垂头道:“微臣等不知公主凤驾在此,未及迎接,此时实是诚惶诚恐,请公主恕罪!”
李艺彤道:“不知者不罪。”
  那知府稍稍安心,复从袖中摸出一张纸笺,递上道:“这是微臣等着人准备的一些特色地方佳肴,欲待公主进晚膳时进献,单上的菜色名目,还请公主凤目。”
  早有侍卫接过纸笺,转递给宝座下面的宫女,宫女再转呈上去,双手奉与李艺彤。
李艺彤却不接,她身子微欠,忽然开口道:“你们中谁去过大漠?”
  那知府显然没料到她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啊”了一声,跟着觉得自己失礼,又连忙跪下。
李艺彤目光迷茫,喃喃的道:“我想要领略一下大漠风情。”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已到了晚膳时分。
  楚云行宫襄阳公主就寝宫殿的旁边,已扎起了一个黄色的巨大的帐篷。公主想要什么,底下的人当然要费尽心力满足她的要求,于是,这座神奇的帐篷便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诞生了。
李艺彤掀开帘子,缓缓步入帐篷,只见汉白玉石铺成的地面上,早又铺起了一层厚厚的异常柔软的华贵的地毡,帐篷四壁摆放着珠盏金灯,使得帐内明亮如昼。
  一张张水晶矮几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鲜果和佳肴,晶莹剔透的葡萄、金黄色的哈密瓜,一整只烤得金黄酥脆的小羊,甚至还有一整只烤得十分到位的骆驼,连美酒也有数种,大漠特有的马奶酒,西域过来的葡萄酒,整个帐篷里充满着食物的香气。
李艺彤面无表情,走到虎皮褥上坐下,伸手拿过一只斟满红色葡萄酒的金杯,一仰脖喝了下去,然后拿过几上一把银色的小刀,割了一块羊肉放进嘴里。酒的确很香醇,菜肴也的确很美味,羊肉烤得也的确恰到好处,皮黄香酥,肉嫩骨脆。只是,她的脸上却没有享受美食的表情,反而流下几行眼泪,眼泪沿着脸颊缓缓流进嘴里,又苦又涩。
  那十几个早就等候在帐中的轻衫少女,见她进来坐下,有几个早已拨弄起手中奇形怪状的来自西域的乐器。
  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七八个少女赤着雪白的天足,在地毡上翩翩起舞,她们的身姿轻盈而美妙,有着一种独特的吸引人的魅力,其中一个怀抱着乐器少女启唇轻唱道:
  那美丽又神秘的姑娘
  她的笑容如雪莲花般皎洁灿烂
  她正在情人耳旁温柔呢喃
  她的眼中是告别的目光
  过了今夜呵
  她将要去向何方
  她有没有将彼此的誓言刻在心上
  她将要去向何方
  她知不知道思念能腐蚀人的心肠
……
李艺彤听到这里,只觉大为刺心,她眼中露出痛苦之色,轻轻的摆了摆手,乐声嘎然而止,那十几个少女面色惊恐,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
李艺彤望着她们,温言道:“你们出去吧,就说我说的,每人赏黄金二十两。”
  那些少女眼里露出喜色,跪下磕了头,恭谨的退出。
  宽大华丽的帐篷里现在只剩下李艺彤一人,她忽然喃喃道:“思念能腐蚀人的心肠……小鞠,小鞠,你怎忍如此对我?你怎忍如此对我?!”说着伏在几上,低低恸哭。
  不知过了多久,恍然间象是有人走了进来,李艺彤仍然耸动着双肩,不愿抬头。
  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跟着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卡儿,事已至此,你……你也别太伤心了,自己的身体要保重好啊。”
李艺彤缓缓抬起头,满面泪光的望着一脸心疼之色的郑秀妍,哽咽着不能出声。
郑秀妍眼中蕴泪,颤声道:“我……我听说你差点……差点没命,你知道我多担心吗?你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惹我伤心啊。”
李艺彤边哭边喘息道:“娘,我喜欢上了一个至纯至美的女孩,然后……然后又深深爱上一个全世界最美也最坏的女人,我……我知道她很坏,我知道她害了很多人,我知道神仙丸是她弄出来的,我也知道她跟我的家族有着血海深仇,我还知道我师父和婷婷的死跟她脱不了关系,可是……可是我还是很爱她,我没法不爱她!只因我知道,她并不是天生就那么坏的,她也是真心爱我的,她的心……其实也有柔软的一面,她……她之所以会变成那样,跟我的国家我的家族脱不了干系!”
  说着这里,忽然双手捧着头,惨叫道:“天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要先后失去她们?!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一次又一次的伤痛?!为什么大楚与大齐十几年前的政治纷争,要赔上我最最珍贵的爱情!要葬送我一生的幸福!我恨我自己!我恨我自己的身份!我恨我是大楚的公主!我不要失去小鞠!不要!!!!!!!”
  忽然双手一阵乱舞,桌上的东西纷纷跌落在地,酒也泼在了地毯上。
郑秀妍见她已有几分歇斯底里的味道,连忙搂住她,痛哭道:“卡儿,你别这样,人的身份都是没有选择的,你听娘的话,看开点……”
  她温暖的怀抱让李艺彤渐渐安静下来,她低低的道:“娘,我真的好痛,我真的再也承受不起这种痛苦,我不知道我的人生,以后要怎样过。我真的不想活了,是真的不想活了,可是姑姑,她不肯放我走,她不要我毫无知觉,她要我清醒的痛苦着,她要我用一生的时间来彻悟自己所犯的过错。娘,姑姑……姑姑她真的很残忍,对我太残忍了。”
郑秀妍听着她所说的话,竟是疯言疯语,她不停的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仿佛她又回到了婴儿时期,仍然是那个自己抱在怀中的小小的粉嫩漂亮的婴孩,她一边哭泣一边柔声道:“卡儿乖,不要去想那么多了,明天……明天我就带你回松涛山庄,我们象以前一样开心生活,我不会让任何事来伤害你了。你要听话……”
李艺彤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幽香,听着她温柔的话语,伤痛稍减,疲惫如潮水般涌至,神志渐渐模糊起来,不多时即沉沉睡去。
郑秀妍望着她泪痕未干的睡颜,心疼无比,她伸手小心翼翼的整理着她散乱的发丝,心里却轻轻道:“泰妍,泰妍,你快回来吧,来陪我一起守着卡儿吧。我真的好担心她会有什么事啊,在我心里,她可是我们的孩子啊。”鼻子忽然一酸,几滴眼泪又悄然洒落在李艺彤的衣裳上。
  第 80 章
鞠婧祎慢慢张开眼睛,便看到头顶上粉红色的帐幔,这感觉好象是在揽月居似的,她微微蹙了蹙眉头,跟着便想起了前面发生的事情,头微微一偏,一张俊美精致的脸孔便映入她的眼帘,她心中惊讶,伸过手,拉住那人的手,喃喃的道:“艺彤,艺彤……我死了吗?怎么……怎么你也会在这里?”
  那人听她如此说,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浅浅的戏谑的笑容。
鞠婧祎看着她的笑,方觉得不对劲,连忙松开她手,久久凝视着那双静若寒潭、漆黑明亮的眼睛,忽然翻身坐起,冷冷道:“天纵公主,你救我干什么?”
金泰妍摇摇头,一脸无辜:“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救你,大概我这人天生喜欢跟别人作对,别人想死,我偏偏想让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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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婧祎心中大怒,咬紧嘴唇,片刻,又开口道:“我自己配制的药,你是怎么能解的?”
金泰妍微微一笑道:“我可没那个本事。我那个宝贝弟弟呢,自从怀疑有齐国的后代活在世上,便十分担心我的安全,前阵子特地送了我一瓶大内密制的‘绿阳丹’,据说解毒效果很好。当然,这还不够解鞠神医你的毒药,不过恰好,几个月前我查出了你父亲是蝴蝶谷的后代,所以我又费尽心思,派人找到了你祖父晚年收的一个弟子,一个隐医,人称‘妙手华佗’鞠百草的,此后便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了,今日可算派上用场。”
  说到这里她看了看鞠婧祎诧异的神色,笑道:“鞠百草本是姓温,因为他感念你祖父的恩情,改姓鞠了,按辈分他是你的师叔,师侄女配的毒药,师叔解开也不算怪事。等下你可要见见他么?”
鞠婧祎冷哼了一声,想起自己自小孤苦,祖父居然还有弟子留在这世上,虽然坏了自己的事情,毕竟可算得上亲人,一时心中竟然有点隐隐期待能见到那鞠百草。
金泰妍见她不作声,忽然道:“其实我救你,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侄女以为你死了,居然要自杀,还好我及时赶到,不然她那条小命只怕还先你而去了。”
鞠婧祎一呆,眼泪怔怔的流下来,颤声道:“你说李艺彤她……她要自杀?”
金泰妍点头道:“正是。不过现在我已让人点了她穴道,把她送回行宫了,他们会日夜守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鞠婧祎忽然抓紧手里的被子,痛哭失声。
金泰妍看着她悲伤的模样,咳了下,然后正色道:“你现在还想死么?”
鞠婧祎泪眼朦胧的望着她,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泰妍忽然双掌一击,跟着一些身着绿衫的小侍女便鱼贯走入房间,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盘子,上面还盖着白色的丝巾,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
鞠婧祎定睛一瞧,那些小侍女竟然都是蝴蝶谷自己的侍女,不禁瞪大了眼睛。
金泰妍轻轻一笑,道:“你不用奇怪,她们现在都听我的了。”说着下巴微微一抬。
  那些侍女们忽然将盘子上面的丝巾一一掀开。
金泰妍站起身,从第一个盘子里的东西介绍起:“如果你还想死,喏,这是白绫,用来上吊的;这是鸠酒,喝到肚子里的;这是匕首,可以抹脖子的。这些是比较贵族比较温柔的死法,如果你嫌这几样不好,我可以再叫人送大刀、长矛、弓弩等东西过来。”
鞠婧祎望着她一本正经的模样,几乎要气破肚子。
金泰妍看着她,笑道:“我呢,是救过你一次没错,但我这人生平也不是太喜欢勉强别人,如果你实在想死,我这次一定成全你。”
  话未落音,鞠婧祎抓起一个枕头,狠狠的扔到她身上,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金泰妍望着她怒气冲天的样子,摆了摆手,那些小侍女便挨次退出。她自己也退了几步,笑了笑道:“好,我滚。不过在滚之前,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说到这里脸色转为严肃:“第一,你舅舅和父母是自己殉国,不是我弟弟派人杀死的;第二,一个国家,其兴衰成败是气数使然,而朝代更替,也是自然规律,昨日大楚亡大齐,将来自有人来亡大楚,创造过辉煌,就已足够。这点我早看开,你也无须执着;第三,人生短暂,不必自苦。如果你这一生都生活在仇恨里,我觉得你父母当初真不应该把你生出来。我想你舅舅和你父母叫人送你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保住你的生命,希望你好好活着,幸福安康,没想过要把这比海深的仇恨、比山重的复国大任压在一个小女孩肩上;第四,卡儿真的很爱你,我希望你为她好好活着。好了,我说完了,这就滚了。”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鞠婧祎泪眼涟涟,忽然哽咽道:“我舅舅当初那么爱你,你知道么?你对他可曾有过一点喜欢?”
金泰妍停下脚步,回头苦笑道:“你舅舅的确人品俊雅,各方面都非常优秀非常出色。可是,我只是将他当成一个很要好的朋友,我没办法去喜欢他啊,只因那时候……那时候,我早就同你现在一样,爱上了一个女人。”
鞠婧祎心中一震,不禁呆在了那里。
金泰妍轻轻一叹,道:“我出去了。等下我会叫鞠百草和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来见你。”
  揽月居的书房里,金泰妍一本本的翻着书架上磊着的书,边翻边皱眉头:“嘿!《鬼谷子》、《吴子兵法》、《百战奇略》、《三略》、《六韬》……你看看,一个小女孩,看的都是些什么书?她是怎么长大的啊?”
  说着把这些书扔到桌上,对言无讳道:“等下叫人来,给我把这些书通通搬走,然后再找些象《老子》那类修身养性的书放进来,或者象昭明文选那种录有诗文辞赋的书也可以,把这里给我也放满。”
  言无讳道:“是!”
金泰妍稍觉困倦,就在书桌前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言无讳轻声道:“公主,你为什么要米贵妃不远千里的过来见这个齐国小郡主,她们在房里这么久了,总……总不会出什么事吧?”
金泰妍摇头道:“不至于的。我之所以想她们见见,一是因为她们都是亡国宗室,心境有相似之处,说不定晓芙能解劝得了她,二嘛……”说到这里停住不说,把“她是李艺彤的母亲”这句话咽了下去。
  言无讳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金泰妍忽然叹道:“走吧,我们四处看看去。”
  离揽月居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上,开满了一大片不知名的花,那些花五颜六色,其中红色最多,看起来火红而妖艳。
  言无讳不由得赞道:“好美的花,怎么我从没有见过的。”
金泰妍微微一笑:“你当然没见过,连我都从没见过的,鞠百草告诉我,它叫罂粟花,神仙丸便是用它的果实制成。蝴蝶谷的气候很适合它的生长,所以一年四季它都开花结果的。”
  言无讳脸色不由得一变:“神仙丸?”
金泰妍轻抚着其中一朵花,轻轻道:“以后便不会再有神仙丸了。你现在就带人去把这些花铲除了吧。”
  言无讳道:“是!”
  喊来几个侍卫,大家一起动手铲除那一片花。
金泰妍站在那里,远远的看着他们的举动。
  须臾,一着身着华服的绝色佳人自远处走来,款款走到她身旁,静静伫立着,她嗅着谷中特有的花儿草木的清香,看着周围这青翠欲滴的山色,和眼前大片大片绚美的花海,轻声道:“这儿可真漂亮。”
金泰妍侧过脸看她,道:“是的,的确很美。晓芙,你跟她谈得怎样?”
  米晓芙摇摇头:“她的心结,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解开的,不过,我想她现在不会再想不开了。哎,这女孩儿长得可真美,卡儿的眼光,倒是跟她姑姑一样好。”后面几句已有了调侃的味道。
金泰妍尴尬的笑笑,抿了抿唇,忽然低下头轻轻道:“晓芙,卡儿的事,我很对不起……她今天这样,可能受我影响不小。”
  米晓芙美丽的脸上出现一丝伤感的神色,柔声道:“泰妍,你别这样讲,当年……当年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金泰妍身子一震,抬起头来,却见米晓芙泪盈于睫,已是泫然欲泣,她心中起了一种怜惜内疚之情,伸手轻轻拉住了她柔软纤细的手,轻声问道:“晓芙,皇上……皇上他对你还好吗?你过得好不好?”
  米晓芙极力忍住自己的眼泪,强颜笑道:“皇上他对我一直都很好,我过得一直也很好。你该知道的,母以子贵嘛,你放心好了。只是……泰妍,二十多年前,你离开的时候,还欠我一个拥抱,现在……现在是不是该还给我了?”
金泰妍望着她默然良久,忽然伸手轻轻一揽,将她拥进怀里。
  米晓芙揽着她的脖颈,闭目静静的靠在她肩上,眼泪终于忍不住纷纷而落,许久,她轻轻道:“我希望,我们这辈子都能好好的过,也希望,卡儿和小鞠的事能够解决,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事被皇上知道,那……那……”
金泰妍柔声道:“晓芙,你放心吧,这事我会替她们解决的。你和卡儿这次回宫,我会陪你们一起回去。”
  米晓听了这话,心下大为安心,轻轻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鞠婧祎抱膝坐在床上,她刚刚已见过了自己的师叔,还有,李艺彤的母亲,她没有想到,李艺彤的母亲,看起来居然这么年轻,这么美丽,却又这般华贵优雅。
  她跟自己说话的时候,眼神是温和的带着疼爱的,就象对待自己的孩子,她讲话又是不带着长辈和晚辈的隔阂的,她竟然说,她这生深深爱着的人是金泰妍,还告诉自己仇恨是会随着爱和时间消失的。
李艺彤可真幸福,有这样的姑姑,这样的母亲,对比自己,自幼就失去所有亲人,得不到任何温暖,她心中不禁酸痛起来,呵,她多想,有一个这样的长辈。想到这里,她将头埋在膝间,低声抽泣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声,她连忙偷偷擦去自己的眼泪,抬头看时,只见金泰妍一脸淡然的站在自己面前。
金泰妍看着她,仿佛洞悉了她一切的心思,轻轻一叹道:“我们等下就要离开这里了。”
鞠婧祎咬了咬嘴唇,转过脸冷冷道:“你要走就走,关我什么事!”她说话的表情,就象是一个赌气的孩子。
金泰妍走到她床边坐下,忽然道:“五年,我给你五年时间。”
鞠婧祎转过脸,诧异的挑眉道:“你说什么?”
金泰妍凝视着她的双眼,缓缓道:“我给你五年的时间,让你用这五年,去想清楚,你这辈子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生活,你生命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你是选择爱还是恨,还是无爱无恨过下去。当然,我现在可以让你和李艺彤在一起,但是我敢保证,你们绝对不会过得幸福!因为除了爱,你们的心还被很多其他的东西满满填充着,也许只有经过时间的沉淀,你们才能真正想明白,自己到底最想拥有什么,最不想失去什么,什么东西对于人生来讲,是多余的,是走过一段路程,就可以抛弃的。”
  说到这里,她话锋一转:“我留了我身边两个人在这里,她们不会限制你的自由,这五年间,你在生活上有什么需求,就让她们去办。五年后,若你能放下仇恨了,你确定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了,就让她们转告我,到时我自有安排。可是如果到时你还不能放下仇恨,你还在为此痛苦和作茧自缚,那么,我会尽快替李艺彤找一个驸马,让她去过一个公主该过的生活。”
鞠婧祎惊叫道:“什么!驸马?!你不能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李艺彤她不会同意的!”
金泰妍冷冷的道:“我既有这个权利,也有这个能力!她同不同意那是她的事。好啦,我们准备走了,你这个做主人的也该起来,陪我们去吃顿告别饭吧。以后,你可就清清净净的过日子了。”
鞠婧祎咬紧嘴唇,眼泪忽然扑簌簌的掉落。
  几匹白色骏马,拉着一辆宽大奢华的马车,在官道上快速飞驰,十几个身佩长剑的锦衣人,骑马紧紧跟在前后,令路人侧目而视,不知道这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这么讲究排场。
金泰妍斜依在马车里的锦榻上,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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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晓芙温柔的注视她良久,忽然轻声道:“你说五年后给卡儿找驸马,是认真的么?”
金泰妍闭目微微一笑:“假的。”
  米晓芙嗔道:“你这人,怎么也学会吓人了。”
金泰妍睁开眼睛,正色道:“我是为她们好,为她们的长久打算。哎,晓芙,你记得,小鞠活着的事,千万不要告诉秀妍和李艺彤,别坏了我的事。”
  米晓芙道:“我知道了,你用得着这么再三叮嘱吗。何况,如果皇上那边能顺利解决,卡儿以后可能就在松涛山庄长住了,我……我跟你们相见的机会,可是少之又少了。”说毕眼里又生伤感。
金泰妍微笑道:“卡儿在我这里,你不放心么?”
  米晓芙摇摇头:“不,把她交给你我很放心,比她呆在皇宫里还让我放心。”
金泰妍忽然道:“晓芙,我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如果你在皇宫呆得闷了,我可以替你向皇上请求,偶尔让你过来住住散散心。”
  米晓芙大喜道:“真的?”
金泰妍见她高兴得象个孩子,点点头笑道:“真的。”
  马车里忽然响起了一阵阵欢声笑语。
  太阳悄悄的爬下山头,只露出半张鲜艳的脸,已是傍晚时分,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松涛山庄。
郑秀妍听到传报,早带领几个侍女,迎出了厅外,一见到米晓芙,脸上立即露出明媚的笑靥,连忙上前拉住她手亲亲热热的叙寒温。
金泰妍一旁看着,虽觉自己受冷落,心下却是颇为欣慰。
  说了几句,米晓芙连忙问:“秀妍,卡儿在哪里?”
  一听问到这个,郑秀妍不由得蹙起眉头,忧心忡忡的道:“这几天,我每天亲自下厨,做了饭菜送到她面前,好说歹说的劝,她拗不过,勉强吃点东西,不过心情还是很差,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米晓芙忙道:“我现在去看看她。”
郑秀妍连忙道:“我带你去吧。”
  米晓芙笑着摇摇头:“不了,还是莺儿带我去吧,你们这许多天没见,必定也有很多话要说。”
郑秀妍不禁倏地红了脸。
金泰妍走到自己房里,沐浴过后,换上套干净舒适的衣裳,便靠在床头闭目休息。
郑秀妍推门进来,在她身旁坐下,柔声道:“泰妍,他们已把晚膳准备好了,卡儿等下也会出来吃饭,我们该过去了。”
金泰妍闭目轻轻“嗯”了一声,却不动身。
郑秀妍伸手为她捏着肩膀,道:“你很累吗?”
金泰妍脸上露出烦恼之色,睁开眼睛轻叹道:“我在想明天回皇宫的事。”
郑秀妍担心的道:“为卡儿的事吗?皇上……皇上会不会责罚卡儿,或者也象你父皇一样,立即为她选驸马。”
金泰妍轻轻摇头:“不至于的。不过,生气是一定的,哎,卡儿受责骂也是免不了的。”
  说到这里,见郑秀妍脸现担忧之色,连忙住口,将她揽进怀里。郑秀妍抱着她,闷声道:“泰妍,我一直就在担心这事,我怕卡儿被逼去过她不想过的生活。”
金泰妍紧紧抱着她,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温柔的道:“不会的,没事的,有我呢。”
郑秀妍靠在她怀里,感觉她有力的拥抱,心下稍微安心。
金泰妍轻抚她光滑如丝的长发,眼睛望向门外漆黑的夜色,象是对她讲,又象是自言自语:“不会的,事情会解决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夜色,更深更浓了。
  (正文暂完,请等两章番外)
  第 81 章
  我叫李曛,是大楚国永熙皇帝第五个女儿,我的生母,本是卫国公主,卫国灭亡后,她跟她所有活着的宗室被押解到楚京,再后来,她便成了我父皇的贵妃。
  就目前来说,我是我父皇最小的孩子。在我前面,有二个哥哥,两个姐姐,不过只有两个是跟我一母同胞的,一个就是太子李炟,还有一个是襄阳公主李艺彤。但无论是一母同胞,还是同父异母,我跟我哥哥姐姐的关系都很好,他们也都非常疼爱我。
  我的封号是洛阳公主。洛阳是天下冲阸,自古以来不封王,却可封公主。我的母亲,当年是卫国第一美女,我长得非常象她,而我的姐姐李艺彤长得却很象我父皇,所以父皇总是说,我很适合得这个封号,因为洛阳的牡丹花美艳华贵,冠甲天下,是花中之魁,素有“国色天香”的称号。他一直说,我姐姐李艺彤是皇宫内一颗熠熠闪光的明珠,而我,却是一朵冉冉绽放艳冠群芳的牡丹。所以,从那以后,我便多了一个别号“牡丹公主”,这名字听起来很俗,不过,也只是外面一些亲贵子弟私下里这么称呼我罢了。
  说到长相,我不得不要说到我姑姑,我姑姑封号金泰妍,是我父皇的胞姐,也是大楚国第一位女皇帝,号称永兴皇帝,当年,她一举灭了陈卫两国后,就把皇位传给我父皇,然后称病隐居。我父皇跟我姑姑姐弟两感情很深,他们长得也很象,所以我刚刚说姐姐象我父皇,有必要多补充一句,因为都是女子,其实说起来她应该更象我姑姑。
  我父皇对我姑姑隐居一事讳莫如深,所以无论是皇宫,还是朝中,都没几个人真正清楚我姑姑在什么地方。但是,我跟我的兄弟姐妹却知道,因为,我们从小,便经常去那里。
  姑姑住的地方在江南,一个叫做松涛山庄的地方,那个庄园很大很美,旁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湖,湖水有时候是淡蓝色的,象倒过来的天空,有时候是深绿色的,象半透明的翡翠,那里,留下了我和哥哥姐姐们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庄园里面房舍精雅,装饰奢华,且环山衔水,各处都有名贵花树点缀,住在那里,感觉清新舒畅,一扫皇宫的沉闷,实是一处绝佳居住之地。
  我一直对一件事情感到奇怪,就是我姑姑她一直没有召驸马。据说我祖父当年为她选了一个才貌双全的贵族少年作为驸马,可是她登上皇位之后,就取消了这门婚事。小时候,我并不去想这些,我去松涛山庄的时候,总觉得过得很快乐,而姑姑,看起来也非常快乐,姑姑身边总是有着一个非常美丽夺目的女子,她的美毫不逊色于我母妃,父皇让我们兄妹叫她娘,我很喜欢她,象喜欢姑姑一样喜欢她。可是长大后,我就觉得奇怪了,为什么姑姑一直不找驸马?为什么她跟我娘那么要好,好象去哪里都在一起?为什么我娘出身那么一般,父皇却要我们这些皇子公主叫她娘?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多。首先,我要说的一个疑惑与我母妃有关,母妃生了三个孩子,哥哥、姐姐和我,小时候,我觉得她非常疼我们三兄妹,是那种不分彼此的疼爱,可是大了以后,我却觉得,从一些细微处看,她最疼的,却是我姐姐李艺彤。每次我们兄妹受到父皇责罚,她护得最多的就是姐姐,每次我们一起练习写字画画,她总是以一种异样的温情的眼光看着姐姐,在对姐姐所有的事情上,她都格外留心,甚至有时候姐姐在床上睡觉,她也能守在床边守好几个时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脸。有一次,我去姐姐的寝宫找她玩,竟然惊讶的发现,姐姐躺床上睡得正香,母妃却坐在床边,看着她默默垂泪。当然,我并不因此妒忌我姐姐,因为母妃对我也很好,我只是,对这些感到奇怪罢了。
  我说的另外一个疑惑,与我姑姑有关。从小到大,我姑姑对我姐姐都很严厉,比我父皇对她还严厉,可是我娘却和我母妃一样,总是护着姐姐。姑姑和父皇两人性格很象,都是那种严峻冷静的人,不过他们其实也有很温情的一面,只是不习惯常常表现在脸上罢了。刚才我说过,我姑姑对我姐姐很严厉,可是,她对我却不这样,她对我很温和,甚至有点溺爱的感觉,我从她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一点,从小到大,我的任何要求,她都不会拒绝,她会因为我姐姐一些事情没做好而责罚她,但对我从不这样,当然,从小我就比姐姐乖巧听话得多,受罚的机会很少,但我心里很清楚,就算我字没写好,书没读好,姑姑她也许会亲自教我,指点我,但绝对不会责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能这样肯定。现在回忆起来,我总觉得,小时候,姑姑抱着我的时候,眼神里总有一种带着内疚和怜惜的温柔神色,因为她现在看我也是这种眼神,我想,这应该不是我的错觉。
  哎,人一长大,心思就复杂许多,会总是去想一些自己弄不明白的事情。
  不过终于有一天,我的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解答。
  那年我十七岁,我姐姐十八岁。
  当时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也许是因为知道翡翠湖的湖水正清,松涛山庄的花儿开得正美,我姐姐向我父皇请求去姑姑那里玩,父皇很爽快的答应了,我本也想跟着一起去,可是因为当时卧病在床,却没有去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在我床前做个鬼脸,兴高采烈的离开皇宫。
  然后从那以后,有快一年的时间,我都没有看到姐姐回来,后来过了很久,我终于忍不住去问父皇,父皇却告诉我姐姐在松涛山庄,一时不会回来,我跟父皇说我想姐姐了,我也要过去,父皇脸色立刻沉下来,让我好生在皇宫里呆着,别整天只想着玩。我很少看到父皇这副不耐烦的表情,心里觉得很委屈,于是,我又去了母妃那里,谁知道母妃一听我提起姐姐,眼泪就流了下来。我吓了一跳,从此再不敢问他们任何一个。可是,我真的好想姐姐,好想姑姑,好想娘,好想松涛山庄的一切。
  此后我一直无精打采的过日子,有时候跟着大姐姐一起去上林苑打打猎,有时候去外公家里找表妹下下棋,有时候陪着太后一起去拜拜佛,进进香,日子过得一成不变,百无聊赖。
  这样到了十一月,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一天母妃忽然过来告诉我,她要亲自去松涛山庄接姐姐回来,让我乖乖在宫里呆着,要听父皇和哥哥的话。我虽然感觉有点奇怪,但还是很高兴,满心期盼着,姐姐能快点回来,好跟我们一起过年,一起写春联给父皇看,让他赏赐我们希奇好玩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我睡午觉醒来的时候,小宫女兴冲冲的跑过来告诉我,姐姐她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姑姑和母妃。
  我很高兴,父皇许是很久没看到姑姑了,表现得比我还高兴,他在母妃的宫里摆起了丰盛的筵席,为姑姑接风,当时在坐的除了父皇和姑姑、皇后、母妃,就只有我们五兄妹了,那天父皇眉飞色舞的样子,是我从来没看见过的,可是后来他龙颜大怒的样子,也是我从来没见过的。
  他发怒的时候,正是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父皇、姑姑和姐姐三人在紫阳殿里闭门长谈,下令外面的侍卫和太监一律远远撤开,我嘟着嘴,很不高兴,为什么要这样,他们三个人要说什么,为什么要把我撇开,于是,我很不甘心的动用了自己的身份和机智,躲到了紫阳殿的门外偷听,我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也看到了父皇对姐姐发怒的情景,还看到父皇和姑姑相对流泪的样子。
  然后,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明白了,姑姑为什么隐居,又为什么跟娘那么好。
  我明白了,姐姐为什么在外面快一年没回来,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明白了父皇为什么对姐姐发火,又为什么跟姑姑相对痛哭。
  站在紫阳殿的门外,我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打湿了我的衣裳。
  此后的几天里,我明白了更多的事情,我明白了母妃为什么总是用那种温柔异样的目光看着姐姐,为什么对姐姐要格外好些,因为我有一刻发现她看姑姑,正是用那种眼神。我也明白了姑姑为什么对我总是格外温柔宠爱,小心呵护。
  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我的父母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爱情,我的母妃,根本从来就没爱过我的父皇,她跟我父皇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我父皇跟姑姑长得很象,或许是因为她想借这个来保住外公和卫国那些宗室的安全和富贵。而我的父皇呢,他爱过我母妃吗?也未必。他后宫这么多妃子,何曾有一个能得到他完整的爱情?他最爱的,只是大楚国这万里的锦绣江山而已吧。他肯定是喜欢我母妃的,因为她美丽,高贵,贤淑,因为她是他三个孩子的母亲,可是如果说爱,那应该是有点牵强了。
  自古无情是帝王,所以姑姑才毅然放弃皇位,选择了自己的爱情吧。
  一夜之间,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我很震惊,的确是很震惊,可是我绝对支持和祝福,因为她们是我至亲的亲人,是我深深爱着的人,我希望她们每一个能拥有自己认为的幸福。
  此后的几天里,父皇总阴沉着脸,母妃也满面愁容。半个月后,宫里和宫外到处传开了襄阳公主染上恶疾的消息,接着父皇下令,为防恶疾传染,不准后宫嫔妃、宗室、各诰命夫人、贵族千金等任何人探视。
  接着没过几天,宫内又传来襄阳公主暴薨的消息,皇宫里一片哀伤的气氛。
  父皇特地为此辍朝三日,以示哀悼。那几天,他总是眼睛发红,脾气也非常之大,我想,他和母妃脸上表现出的悲伤,绝对不会让人怀疑此事的真实性。
  我知道,他们是真的很伤心,非常非常伤心,可是那却是另外一种意义的伤心,我们的确失去了姐姐,却不是以这种方式失去的,我心里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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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她已跟姑姑走了,去了松涛山庄,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去了。父皇虽然不愿意她们任何一个人那样生活,那也没办法,因为一个是他姐姐,一个是他女儿,她们都是他深爱的人。二十年前,他无力改变姐姐的心意,二十年后,他也改变不了女儿的心意。
  我知道他很伤心,也很困惑。因为有一天,我无意间听到他伤心的对母妃在说:“为什么两代一个皇子,两个公主,都要走上这样异于常人的感情道路,难道……难道是因为我们大楚自太祖建国至今,造的杀孽太深太重,后代所遭受的报应吗?!”说着居然伤心痛哭。
  我长这么大以来,仅仅看到他哭过两次,一次是那晚他跟姑姑相对痛哭,还有就是这次。我没想到父皇也会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
  那一刻我心中充满了感动,我看到了深沉铁碗的父皇最软弱的一面,也是他最温情的一面。他,的确是个好弟弟,也是个好父亲,我内心深深的为他骄傲,不是为他的国君身份而骄傲,而是为有这样的父亲而骄傲!
  不愉快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终于又快过年了,皇宫里也一天比一天热闹起来,到处张灯结彩,到处焕然一新,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可是我知道,这个年,家里人大概没有几个是过得开心的,但也许,新年的喜气,能把这种沉闷的气氛冲淡不少吧。
  不管开不开心,除夕夜,父皇还是照例请了太后和后宫的一些妃子饮宴,我们兄妹自然也都参加,席间气氛十分融洽,几个妃子想方设法逗太后和父皇开心。父皇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不出有不高兴的表情,我想,他也许是看开了点了。
  筵席进行到一半,我偷偷的溜了出去,站在阶前静静伫立,远处御花园的彩灯高照,笑语喧嚷,忽然想起往年跟姐姐在那里放花炮的情景,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夜里清冷的空气,闭上眼睛,为姑姑和姐姐许了一个愿望,希望她们就算不在皇宫,也能过得幸福。以后,我一定会找到合适时机向父皇争取,再到松涛山庄去看她们,无论如何,我也不要失去与她们的联系。
  一个贴身宫女走到我身边,拿了件衣裳披在我身上,轻轻道:“公主,夜里凉,你还是进去吧,皇上好不容易今天高兴点呢,你可别扫了他的兴。”
  我点了点头,听着远处传来的花炮声,眼角忽然沁出泪珠,我想,姑姑和姐姐一定能感受到我的祝福的。
  这个除夕,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一个除夕。在这一年里我终于明白,这世界上的幸福,原来是可以分很多种的。
  第 82 章
  (五年后)
  夕阳半挂在山头,天边酡红如醉。落日的余辉柔柔的洒在树林间,为静谧的树林增添了几分寂寥之意。
  一个白衣少女手捧一大捧白色的金黄色的菊花,踏着落叶缓缓的走入了林中,随着她缓慢的脚步,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走了片刻,她在一个墓碑前停了下来。
  凝视那墓碑良久,她弯下腰将手里的菊花在墓碑前放下,然后蹲下来,眼睛定定的盯着碑上的几个大字“黄婷婷之墓”,她俊俏的脸上忽然泛起了一丝悲凉之色,沉静冷漠的眼神却变得柔和起来。
  她伸出手,抚摩着墓碑上的字,动作很轻,很温柔,象在抚摩着情人的手。良久,她低低的开口道:“婷婷,这几年来,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么?我想你很好,小鞠也好,就只我不好。因为,死去的人反而比活着的幸福,不是么?你知道吗?开始的时候,我来看你,每次都哭得很伤心,每次都要哭很久,你应该看到了吧。可是现在,我的心境变得很平淡,虽然看到你,还是会伤心,但却哭不出眼泪来了,我想,我的眼泪,早为你们流光了。”
  说着,她看了看地上的落叶,以手撑地,居然坐了下来,她将额头抵在墓碑上,继续道:“你看到了吗?这五年来,我是怎么过日子的,前几年,除了在这里陪你说话,就是闭门把自己关在房里写佛经,象个活死人一样,如果不是有我娘精心照料,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可是这一年来,我偶尔也会在园子里练练剑,打打拳,甚至跟我娘下下棋了,因为我不忍心,看到她们两个忧心的目光,我还这么年轻,却要她们这样来为我劳神,我真的是太不孝了。我现在已想明白,过去的已挽不回了,失去的也找不到了,抓住现在拥有的,才是最重要的,我已失去了爱情,可是还有亲情,还有责任。我姑姑和娘现在还不算老,可是以后,她们总有老去的日子,我总不能一直这样,让她们来为我操心忧虑,我该成熟起来,坚强起来,成为她们晚年的倚靠才对。所以,婷婷,以后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说到这里,她轻轻叹了口气:“我现在,每天也在坚持写佛经,我在为自己以前的杀孽赎罪,也为小鞠造下的杀孽赎罪,如果这种事情来生有报应,我希望到时候把这两份都报应在我的身上。婷婷,你知道吗,你比起小鞠来,幸福得多了,因为我经常来这里陪你,可是小鞠,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从来不敢去问我姑姑,真的不敢去问,这几年,我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每当伤心的时候,我就骗自己,小鞠没死,她还没死,她还活在这世上的一个角落,只是……只是因为仇恨,不愿再跟我相见而已,这样想着,我就觉得日子没那么难过了,因为我们虽然不能相见,每天看到的却是同一个太阳,呼吸的是同一个世界的空气,这样想我很安心。所以,我不敢去问,我怕碰触到冰冷冷的事实,我怕见到那幕场景,我怕我姑姑指着一堆隆起的土堆,告诉我小鞠就在下面,我会再次疯掉的……我不知道,到底哪一天我才能面对这件事,可是,现在还不能够,真的不能够……”说到这里,她眼中露出深深的痛苦之色,闭目不语了。
  良久,一个轻柔的声音在林中响起:“小公主,天快黑了,林主子让我叫你回去呢。”
李艺彤睁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的莺儿,又看了看幽暗的天色,早已是暮色深沉了。
  时间流逝得飞快,早又是十二月,今年天气有些奇怪,还未过年,居然就连降了几场雪,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银白色,看起来一望无际。
  一辆马车在雪地上缓缓的行走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李艺彤掀开车帘,望了望着银妆素裹的世界,又看了看天上,轻声道:“天放晴了。”
金泰妍闭着眼睛,并不说话。郑秀妍却满脸喜悦,眼睛发光,兴奋的道:“是吗?太阳映照下的雪景,可是最美了。”
金泰妍闻言睁开眼睛,故意道:“太阳一出,雪就慢慢化了,美什么美。”
郑秀妍捶她一拳头,道:“你这人最会煞风景了!雪后初霁,阳光普照,雪便更显晶莹,分外刺眼,也分外妖娆。喏,你自己看呀,银光闪闪呢。”
  天纵闭上眼睛,笑道:“我才不要看,我只喜欢煮雪泡茶喝。”
郑秀妍气得牙痒痒,道:“卡儿,她不懂得欣赏,我们别理她。”
李艺彤看着她气愤的样子,不由得笑了。
  说话之间,马车已进了一座城门,在人声鼎沸、笑语喧哗的街上绕了几绕,便在一座装饰气派的酒楼前停住,三人先后下了车。
  一进酒楼,厅中所有人的目光便盯在她们身上,金泰妍和李艺彤仍作男装打扮,两人皆是白色衣裳,外面各披一件银色狐裘,看起来丰神如玉,俊雅不凡,郑秀妍则是一袭墨绿色狐裘,更衬得肤若凝脂,光彩照人。
  掌柜的一见这穿着打扮,连忙上来巴结::“公子,楼上有雅座,您这边请。”
金泰妍微微一笑,携了郑秀妍的手,便走上楼去。李艺彤正欲跟上,耳边却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老四,你看到没,那女人美得跟仙女似的,我他娘的白活了这一辈子,今日才得见如此绝色,如果能亲上一亲,摸上一摸,就算明天死了,也值了。”
  另一个声音发出低低的猥亵的笑声:“老大,算了吧。你看他们的穿着和气势,非富即贵,你想想就算了。”
李艺彤停下脚步,眼神一寒,脸上杀机忽现,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儿,象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慢慢恢复平静,缓缓抬步上楼。
  那两个低声交谈的人,此时忽然各发出一声惨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全体回头望过去,原来他们桌上各自的杯子不知道怎么的,忽然跳起,里面刚烫好的热酒全泼到了自己脸上。
  两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眼睛也刺痛异常,一人边擦脸边惊恐的道:“有鬼,有鬼!大白天的出鬼了!”
  几杯热酒下肚,胸腹间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
李艺彤连喝了两杯,才放下杯子,伸手夹了一块鹿肉放进嘴里,微微皱眉道:“姑姑,都快过年了,你到底要带我跟娘去哪里玩?这冰天雪地的,路也不好走。”
金泰妍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是去玩啦,我只是想,我们每年在松涛山庄过年,大家都要陪着我们一起过。甜儿和莺儿她们当年被我指配给了铁玄和无讳,外面也赐了房子,可这么多年了,他们从没在自己家过个年。所以这次,我想让他们夫妻之间单独过次年。如果我们今年继续在松涛山庄,碍着主仆关系,他们又是不自由的。所以我今天故意带你们出来,他们去过他们的,我们一家人过我们自己的。”
李艺彤点点头道:“嗯,这样挺好。”
金泰妍望着她和郑秀妍,目光温柔异常,道:“好啦,你们快吃吧,吃饱了好赶路。”
  蝴蝶谷的隐秘入口处,李艺彤身子颤抖着,停步不前,脸色忽然变得跟她的衣裳一个颜色,苍白无比。
金泰妍望着她,温言道:“去吧,该面对的,总是要去面对的,逃避不了。”
郑秀妍嗔怪的望着她,象是责怪她为什么把她们带走这里来。
金泰妍也不说话,牵着她就往前走,郑秀妍边走边回头望着后边的李艺彤,眼中是满满的担心,可是又不好挣脱她。
李艺彤嘴唇抖动了两下,终于鼓起勇气,跟在她们后面步入谷中。
  一踏入这块群山合抱环绕着的人间仙境,一股温润的空气便扑面而来,天地间忽然充满了醉人的香气。李艺彤因爱麻木的心,却渐渐恢复了痛楚的感觉,她沿着熟悉的道路艰难的走着,每走一步,她的心便要痛上一分。
  她走得如此之慢,而金泰妍和郑秀妍的身影早消失不见了。
  远处的小山坡上绿草如茵,错落有致的房舍间繁花似锦,对面半山上的一道流泉正如玉龙般摇曳生姿,飞泻而下。这一切的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么美丽,可这一切如今看起来都这么刺眼,甚至刺心。
李艺彤站在漫天绚烂的五颜六色的花海中,微微的喘着气,她按住胸口,过去与鞠婧祎的美好回忆不受控制的在脑中浮现,她身子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恍然间,一个清透甜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怎么了?”
李艺彤身子一震,凝目缓缓望去,远处的花丛中,不知何时已伫立了一个身着一袭雪白轻衫的绝色少女,她的面容是那么熟悉,象在脑海里刻了千万次似的,她又那么美,美得让周围争相怒放的奇花异卉黯然失色,美得能震颤人的心弦,能让人的灵魂沉沦。
李艺彤的眼泪忽然如明珠般一颗一颗往下掉落,她身子颤抖着,慢慢的向那少女伫立的地方走去,她努力的睁大眼睛,生怕一眨眼,那优美无伦的身影便就此消失不见。
鞠婧祎静静的站立着,一动不动,眼里却隐藏着极大的渴盼,定定的望着李艺彤。
  这短短的一段路,走得格外漫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李艺彤终于在她身前站定,她泪眼朦胧,颤抖着伸出手,去抚摩她滑嫩如脂的脸庞,口里喃喃的道:“这是梦吗?我这是在做梦吗?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永远也不要醒来,如果这不是梦,就让时间永远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吧,不要再往前,也不要再退后了。”
鞠婧祎脸上忽然绽放出明媚的笑靥,跟着泪珠又纷纷自眼中落下,她伸手温柔的抱住李艺彤的脖子,在她肩膀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然后轻轻的咬了咬她的耳垂,伏到她耳边轻笑道:“傻瓜……你这傻瓜!”说着说着语声忽然变得哽咽。
李艺彤感觉到肩上传来的痛楚,欣喜若狂,大叫道:“小鞠,你没有死!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忽然一把抱起鞠婧祎,将脸埋在她的胸口,低低哭泣道:“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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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婧祎身子在半空中,连忙抱紧她,她伸手轻轻抚摩着她的头,柔声道:“是的,我还活着,李艺彤,你先放我下来,好么?”
李艺彤听话的将她放下,脸上又是泪又是笑,鞠婧祎替她擦干眼泪,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轻声道:“艺彤,你还恨我么?”
李艺彤闻言连忙摇头,她伸手扶住她双肩,目光真诚而温柔:“小鞠,我不恨你了,一点也不,以前的事,我早就看开了,你我两人犯下的过错,我都愿意去尽力弥补,可是,我不要再因为任何而失去我最爱的人,没有你的人生,对于我来说是最大的痛苦,以前……以前我们都太骄傲太倔强了。我现在只想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生的时间去珍惜你,去呵护你,去温暖你,去爱你,好么?小鞠,你能不能答应我?”
鞠婧祎望着她,目光中满是笑意,却抿紧嘴唇,默不作声。
李艺彤心中焦虑,紧张的道:“你不肯么?你……你是不是还耿耿于怀我们上一代的仇恨,你是不是还因为我的父皇而恨我?小鞠,小鞠,不要!我已经不是大楚的公主了,我已经为了我的感情脱离了皇宫,我……”
  话未说完,一只温软馨香的手已轻轻捂住了她的嘴,鞠婧祎脸上神色无比温柔,她微微摇头道:“不,我不再恨你,也不恨你的家人了。我失去了很多亲人没错,但是,我知道,因为你,我会再拥有很多亲人,因为你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我相信,你们会给我温暖和希望,我也相信,我父母和舅舅,是希望看到我在这人世间过得幸福的。”
李艺彤大喜,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嘴里只不停的重复:“小鞠,小鞠,小鞠……”
鞠婧祎闭上眼睛,将下巴抵在她肩上,温柔的道:“艺彤,你姑姑说得对,爱的力量,的确是比恨大。我爱你,这五年的时间,让我更加深深的明白了这一点。我爱你,所以愿意为你试着放下仇恨;我爱你,所以皇位在我心里,其实从来没有你重要。”
李艺彤心中被满满的幸福和感动充斥着,几乎快乐得要飞起来,她喃喃道:“小鞠,真好,真好!再次拥有你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这一次我一定要把你紧紧抓牢。”
鞠婧祎望着她傻傻的样子,忽然如银铃般轻笑出声。
  她的笑容妩媚又甜美,李艺彤看着她娇艳欲滴的粉嫩的双唇,居然象看到诱人的糖果似的,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忽然就霸道的吻了上去。
  两人深深的拥吻着,久久不肯松开,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有受到这般身体上的刺激,鞠婧祎竟然忍不住低低发出了一声销魂的呻吟,李艺彤放开她,大口喘息着,望着她酡红娇媚的脸色,忽然轻声道:“我们去一个隐秘的地方,好不好?”
鞠婧祎忍住笑,故意道:“干什么?”
李艺彤脸上忽然染上红晕,凑近她耳朵边轻轻的道:“因为……我……我很想你。”
鞠婧祎笑意愈浓,诧异的道:“我不是在这里吗?”
李艺彤张口结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鞠婧祎见她傻傻的站着,尴尬万分,抿了抿唇,笑道:“艺彤,做人要诚实哦。”
李艺彤想了想,一把横抱起她,一边吻着她的脸,一边道:“我……我很想你,也很想你的身体,想你的一切一切。”
鞠婧祎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两人很快消失在花丛中。
  远处的山坡上,郑秀妍把这一幕全收入眼里,她的脸色,不禁也有点微微发红了。她用手推了推躺在草地上闭目休息的金泰妍,道:“卡儿她今天快高兴得疯掉了。”
金泰妍闭着眼睛,轻轻的“唔”了一声。
  过了片刻,郑秀妍又兴奋的道:“她们两人真的很般配呢。”
  天纵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郑秀妍回过头来,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好好回应一下啊,好象我自己在跟自己说话似的。”
金泰妍睁眼笑道:“回应什么?我既不象你一样好奇,也用不着去羡慕她们,还是休息比较重要。”
郑秀妍嘴角忽然露出甜美的笑容:“为什么不羡慕?”
金泰妍伸手轻轻一拉,让她躺下来靠在自己手臂上,方轻轻道:“因为我有你呀。”
郑秀妍心里一甜,抱住她柔声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金泰妍微笑道:“我在想,这地方简直太美妙了,此时外面草木凋零,这里却依然欣欣向荣,简直比松涛山庄都好。”
郑秀妍惊讶道:“你不是想住到这里来吧?”
金泰妍道:“我的确有这个想法。不过卡儿是最应该住到这里来的,因为现在天下人都以为襄阳公主死了。而松涛山庄太过热闹,现在已不仅是皇上经常派人往来,李照自从知道我在江南后,不时也来请安,今天送名贵绸缎,明天送稀罕吃食的,说也说不听,人若多了杂了,卡儿还活着的事,传出去的可能性太大,她住到这里来最好。我们呢,虽不能完全离开那里,一年在这里住上个半载倒也挺好,你觉得呢?”
郑秀妍微笑道:“我觉得很好啊,我也很喜欢这里。”说着脸色忽然转为生气模样,道:“哼!五年的时间,你居然隐藏得这么深,把我跟卡儿瞒得死死的,看着她那么绝望痛苦的样子,也不曾露了丝毫口风。”
金泰妍苦笑道:“我是给她们时间,让她们都冷静思考下,到底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次要的。”
郑秀妍气愤道:“那也不该连我也瞒着啊,我有多着急你知道吗。”
金泰妍轻抚她肩,道:“没办法,我就是太了解你了,才不告诉你的,你心肠太软了,说不定看着她伤心,就马上忍不住说了出来。”
郑秀妍坐起身子,叹了口气道:“哎,我怎么就爱上这么一个外表迷人,内心却深沉如魔鬼的人。”
金泰妍闻言一笑,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你是仙女啊,一般仙女总会爱上魔鬼的,因为她总认为,用她的爱和善良纯洁,可以拯救魔鬼罪恶的心灵,可以使她由深沉变为纯真。”
郑秀妍轻轻啐了她一口,过一会儿忽然又问道:“那卡儿和小鞠呢,也是仙女和魔鬼么?”
金泰妍忍住笑道:“小鞠是魔女,艺彤是仙女,她用她的爱,化解了小鞠心目中的仇恨,然后两个人都变成了仙女。”
郑秀妍扑上去将她脸颊象捏面团似的搓了两搓,娇笑道:“你可是越来越会胡说八道了。”
  两个人嬉笑着,忽然在草地上打作一团。
  山谷中的风,依然在温柔的吹拂着青翠的枝条、鲜艳的花朵,清冽甘甜的泉水,依然在缓缓的流淌,鸟儿在树上欢快的鸣叫着,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着。金黄色的阳光抖落下来,给谷中的景物镀上一层神秘的奇异的色彩。
  这一切本充盈着蓬勃生机,此刻多了情人间的呢喃和蜜语,变得更加美好。
  世界是美丽的,爱是奇妙的,它能让我们领悟生命的真谛,感受生活的意义,对人生充满着无限希冀。不是么?
  (本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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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了


2025-07-16 22:44: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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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更十几章的楼主少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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