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片刚刚播放完毕，季彦就拿起了激光笔，顺便对着身边的女孩说道：“麻烦将视频回放到第一帧画面，谢谢。”
依言将视频调回第一帧，身旁的BOSS已经站了起来，用激光笔对着画面示意：“这张城市鸟瞰图是不是可以换一张更加高清大气一点的，体现一下格局？以及这里，转场的过渡是否稍显生硬，不够自然？此外，旁白文案，是否应该重新梳理一遍，使之更有逻辑，富有层次，主旨鲜明？”
年轻的总裁一上来就连续抛出了三个问题，这让负责样片拍摄和剪辑的几个员工瞬间倍感压力山大，一个个全都低下头，飞快地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字记录。
“我们的slogan是什么？创业是条艰辛路，我们带你嗨Work。我们的产品定位是什么？可以嗨起来的办公室。我们的品宣文案又是什么？让办公拥有无限可能。”
自问自答了三个问题之后，坚持高标准、严要求的BOSS才抛出了那个最为致命的评价：“可是抱歉，恕我眼拙，并没有看出片子表达出了这些。所以……”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神凛冽地巡视了一圈之后，才语带淡漠地问道：“这个视频脚本是谁写的？”
这样的脚本，不知所云，如同儿戏，居然会出现在如此重要的企业宣传片里。季彦真是相当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有“本事”，把他看重的工作敷衍得如此草率。
会议室里静悄悄，除了置身事外的罗弋和许晨阳，几乎个个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气氛变得十分诡异。
“没人回答我这个问题吗？”
性情温和的总裁，对待工作，向来严苛。见一直无人说话，他已经下意识地皱起了眉。

半晌，就在他的耐心即将消磨殆尽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他身旁弱弱地响了起来：“报告季总，是……是我写的。”
一只白净纤细的手在他面前举了起来，吸引了会场所有人的注意。众目睽睽之下，高洁站了起来，清秀标致的脸上写满了忐忑和不安。
“对不起，我……我重写。”
在女孩微弱的声音里，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年轻的BOSS也沉默了。
罗弋正在玩手机，被这突如其来的安静给吓着了。抬起头来，他才发现周围的气氛已然变得如此诡异。
许晨阳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色。他没有说话，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对面那张俊朗帅气的脸，眼睁睁看着季彦的神色由愠怒到吃惊再到吃瘪。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仿佛是跟自己斗争了许久，对面的人脸上的表情颇为挣扎。在吃了一惊之后，他那刚刚积攒起来的怒火，瞬间就像泄了气一般地统统不见了。
可是心里面那种窝火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小路，作为策划经理，文案脚本你都不需要提前审核吗？”
最终，季彦只好把矛头对准了始作俑者的上级。
被老板当众点名，路子华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抱歉，BOSS，我马上安排人重写。”
这个视频脚本未经审核就直接拿去用了，确实是他工作中的失误。只是，他也是想当然地以为作为策划部的实习生，同时也身为BOSS的助理，高洁写出来的文案应该是经过了BOSS的审批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又觉得自己很蠢。自从上周开工以来，他们的BOSS就已经忙到脚不沾地、坐不离席了，又怎么可能会有空去管这种小事？何况这本身就是策划部的工作。
正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来挽回的时候，对面的总裁发话了：“不用安排人重写，就你来写。”
季彦放下激光笔，敛了严肃，并没有过多苛责与追究。只是伸出一只手示意高洁和路子华坐下，语气温和却气场十足：“一部片子，脚本是基础。文案若是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拍摄再好也是废片。这个视频很重要也很紧急，实习生无法准确把握其中的逻辑，还是你亲自写比较合适。”
他们的BOSS有留洋经历，深受外来文化的熏陶，向来主张平等和民主，工作上坚决不搞“独裁”。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他通常都会主动解释做出一个决定的缘由，哪怕是现在这种根本就不需要向下属解释的小事。
正是因着这一点，他以及其他的同事，才会愿意并衷心地追随这位年轻的富二代总裁。
毕竟，钱到哪里都可以赚，尊重却不是在哪里都能拥有。
因此，即便是需要亲自写，路子华也是毫不犹豫就爽快地答应了：“Ok，no proplem！”
抬手看了看表，季彦继续问道：“写完发给我审核。下班前，有问题吗？”
“没问题！”
已经四点多钟了，下班前就要的话，铁定得加班了。
这本来是自己的工作，现在却要连累别人为自己加班，高洁感到十分过意不去，当即就再次举起手来：“季总，我来写，我可以重写！”

她又站了起来，身旁的总裁，却只是斜了她一眼，随即回头，直接将话题转入下一个：“罗弋，你最近是什么安排？脚本改的话，镜头可能也需要补拍，你还有时间吗？”
他居然无视了她！
从她站起来主动承认错误的时候起，除了最初一闪而过的惊讶，从始至终，他几乎就没有拿正眼瞧过她。
如果较真一点去追溯的话，其实从去年年底提前回去度假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主动跟她联系过了。她说要公私分明，他就一直有意与她保持距离。哪怕是在现在这种工作场所，他也不愿意跟她多说一句话，多看她一眼。
公私分明，他果然做到了……
也许，他并不知道应该怎样“分明”，所以，索性把她晾到了一边，一了百了。
这明明就是她之前最想要的，可是现在，当他真的跟她刻意保持距离的时候，她却突然有些失落，更多是不安——一种不被需要的不安。
没有管她怎么想，也没有示意她坐下，身旁的人，只是将目光直接越过了她，看向了她身旁的罗弋。
一直默默低头玩手机的明星，正在因为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会议而倍感无聊的时候，突然被自己的朋友点了名，他立刻眼前一亮，一秒“灵魂归位”。
“有有有，有的是时间。”
无视经纪人薇薇姐拼命使来的眼色，完全没有身为偶像艺人自觉的罗弋开口就是调侃：“我已经推掉了很多工作，在接下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只属于季总裁您一个人。”
这不正经的揶揄，给原本严肃的会场增添了一抹不一样的光彩。在大明星带头玩闹的情况下，众人也都纷纷笑了。刚刚还僵持压抑的氛围瞬间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拍小视频的成本比拍宣传片低多了，真的是又快又好又接地气！”
“而且这两个都是时下年轻人最爱玩的。我们选择这种渠道，正好与我们产品定位里的‘年轻’、‘个性’、‘嗨’、‘多样化’等标签不谋而合。简直完美！”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非常嗨，同为年轻人的BOSS却始终没有发言。等大家讨论得差不多，基本达成共识的时候，季彦才将头转向罗弋和他的经纪人。
“我们这边基本没有异议，我个人也乐意尝试新型传播方式。只是，罗弋你呢？直播对你的个人形象和发展会否带来不利影响？”他征求朋友的意见。
罗弋没有回答，转头问自己的经纪人：“薇薇姐，你什么看法？”
薇薇没有立即给出明确的回复。沉思片刻，她只是十分程式化地回答道：“事关艺人形象，我们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斟酌，三日之内必定给您反馈。季总，您看可以吗？”
“好。”季彦点头。
见问题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他双手撑住桌面，眼神居高临下地又巡视了一圈会场。在经过高洁的时候，他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即才转开目光。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那么，散会吧！”

52.
季风环球大厦B栋十九楼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年轻人正站在父亲的办公桌前，与之面对面。
“董事会驳回了你的增资请求。”
将儿子交上来的方案顺手丢在他的面前，季峯靠向身后的椅背，只是淡淡说道。
上一周他的儿子给董事会递交了一份新一年度的项目扩张计划，准备将项目的数量和规模都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量级，试图垄断他们这座二线城市的高端办公租赁市场。并在邻市的写字楼市场，试水更加高端的办公定制化服务。
野心着实不小，想法倒也不错，却不免让董事会那些上了年纪的董事和股东们觉得年轻人太过轻狂气傲，想法过分偏激冒险了些。
“为什么？”
面对父亲的拒绝，年轻人显然有些不甘心，下意识就问了为什么。
明明之前答应过他，在这半年里，会尽力从经济和技术层面上全面支持他的工作。没想到刚提一个需求就被父亲无情地驳回，季彦心里着实有些不爽，语气都不可避免地带着质问。
然而他的情绪，并没有被父亲放在眼里。
摘下老花镜，季峯花了很长时间揉捏自己因为疲劳而有些发涨发酸的眼睛，之后才语气淡漠地开口：“眼下的经济形势并不好，你的做法太冒进。别说股东们反对，就连我也不支持。”
就连我也不支持……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

既然有心培养他做接班人，索性就给他这半年时间，看野心勃勃的“狼子”是不是真能折腾出什么水花，也顺便看看猴子能不能够翻出如来佛的五指山。
刚从父亲的办公室里走出来，季彦就接到了罗弋的经纪人薇薇打来的电话。
直播事宜已经基本敲定，算是给了他一颗“定心丸”。今天下午罗弋就会过来补拍镜头，顺便过来商谈直播细则。
有罗弋这样的“流量王”全力支持，还有许晨阳这个传媒界“扛把子”的献计献策，营销宣传方面，季彦是暂时可以放心的。
接下来，就是资金问题了。这显然要靠他自己去解决。
回到A栋楼的办公室，刚坐下来没多久，门外就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
“进来。”
按下办公桌下方的门禁开关，季彦顺手打开了电脑，头也没抬。
半晌，一个弱弱的声音，在他对面迟疑地开口：“季总，这……这是我重写的脚本……”
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到了他的面前。
“您看看。”
抬起头，女孩清秀的眉眼映入眼帘，带着一丝踟蹰，还有一丝忐忑。
不过就是在会上顺口提了一句脚本写得不行，他甚至一句批评的话都没舍得对她说，她至于要这样战战兢兢吗？
况且，昨天在会上就已经明确说过了，不需要她来重写。路子华昨天下班前也已经将写好的脚本发到了他的邮箱并顺利通过了审核。
都已经是翻篇的事儿了，她居然还在纠结，未免有点认真过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