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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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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娶她,她不肯。”
  “她愿意跟着你,却不愿嫁?”九微愕了一愕。
  他摇了摇头。“她不愿和我一起,起初是因为家世……”约略的说了下大概,“现在找到她,却不明白是为什么了。”
  九微隐约明白了一些,了然的叹了口气。“不奇怪,要她那样骄傲的人去低眉顺眼,比杀了她还难受。以你的家世也不可能容忍这样傲气的媳妇,她和令尊是王不见王。”
  “所以我想离家。”他心事重重的盯着某一处发呆。“这样才能留住她,可她……藏得鬼都找不着,我费了四年功夫寻出来,仍然拒我于千里之外。”
  “而且摇身一变成了声名赫赫的陆王府中人。”九微摸不着头脑。“她和陆随玉到底是什么关系。”
  “或许她本就出身于那里。”尽管无法证实,却最有可能接近现实。
  陆随玉曾言及她似一位故人,怎样的故人能令一方霸主远赴扬州,亲证身份,基至甘愿动用武力吞并方家以成其心愿?他不认为陆随玉会随意认一位义妹。
  九微的目光愕了一瞬,不置信的干笑起来。
  “怎么可能,那种人会到天山?”
  他没笑,慢慢说了此番查探的细节,迦夜无意道过的只言片语,直至数天前的偶然得获的碧玉。
  九微打起精神寻思了半晌,将信将疑。
  “既然有这样的身份,她大可以名正言顺的嫁给你,为什么反而拒绝。”
  “我不知道。”眉间无法抑制的浮出苦涩。“她的心思太难猜,一直要逃,我光抓住她就已心力交瘁了。”
  望着他的神色,九微隐约同情。“或许她根本不喜欢你,我从没发现她的头脑里有什么东西能称之为感情。”
  “我不觉得,在我怀里的时候我能确定,她不排斥甚至喜欢我的亲近,可一旦离开……”他挫败的摇头。“永远别想从她嘴里听到真心话。”
  “也许你该把她绑在床上。”九微突然坏笑起来,轻浮的打趣。“女人那种时候最诚实,只要技巧得当,想听什么都行。”
  他也笑了,笑得很落寞。“其实我累死了,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完全不给人一点机会,无计可施。”
  “谁要你爱上这么麻烦的女人。”九微嘀咕了一句,转手替他倒酒。
  “能不爱就好了。”他唏嘘不已,坦承自己的无措。“我真希望她别那么固执,乖一点留在身边,要什么我都答应……可她什么也不要,除了离开,什么也不要。”
  那样漫长的追逐,他投入了太多感情,犹如扑火的飞蛾全无反顾,她却只留一个背影,永远不变的疏离飘渺,似远似近,犹如隐在雾中的山峦遥不可及,以致偶然的缱绻都成了梦一般的惊喜。
  酒一点点见底,人在心事中醉去。
  望着醉得失去知觉的人,九微默默的叹息。
  时隔这么久,他仍为一个女人而沉醉,漫长的爱恋犹如炙热的火,穿越多年不熄,迦夜迦夜,你怎么忍心。


IP属地:江苏311楼2017-07-04 2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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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一片死寂,沉默蔓延了许久,她忽然给了答案。
      “我……活不了多久了。”
      千想万想也没想过这种理由,九微一时惊住。
      她没看他的脸,目光落在虚空的某一处,仿佛又回到了四年前。
      白发苍苍的老人诊了许久,几乎捻断了数根白须,松开手久久不语,抬眼示意陆随玉。
      “不必换地方,就在这里说吧。”大致也猜得出不妙,女孩扯了扯唇角。“生死有命,没什么好顾忌。”
      年迈的医者微感诧异,望向一旁的陆随玉,见对方蹙着眉点头才道了出来。
      “姑娘病情实为老朽平生罕见,身中的花毒倒还罢了,虽则拔毒不易对性命却是无碍,但……”踌躇片刻,老人叹了一声。“所练的功夫太过霸道,祸害非常。如今已是寒入百脉危若悬丝,数年内必定经脉寸断,伤重而亡……”
      女孩没什么表情,男子的脸色发青,好一会才能出声。
      “敢问神医可有补救之法?”
      “很难……”老人示意随侍的小僮收起药囊。“若是废去武功,以针药调理,当可多延几年。”
      女孩突然询问。“照现在的状况,还有多久?”
      “不出七年……”老人惋惜的低叹。“再要妄动武功时日会更短。”
      “雪琪!”
      “办不到。”黑冷的眸子极其坚决。“废掉武功,我宁愿立时就死。”
      “留着它会害了你。”医者离开后,男子苦苦相劝。“陆王府的力量足以让你安枕无忧。”
      “舍了又怎样,不过是苟延残喘。”清丽的脸庞异常平静。“我早知有这么一天,活到今日已是上天宽待。”
      “别这样说,还有机会,一定会有办法。”
      “生死寻常事,早晚也无甚差别。”无视他的苦劝,她坚持已见。“你答应过由我自己决定。”
      是,他是答应过。
      这是她点头同意延医诊治的条件。
      但他怎能眼睁睁的看她走上不归路。
      “雪琪……”怎样也说不动,被她的执拗逼得五内如焚。“陆王府任你驱策,不管你想做什么都不必亲自动手,杀人也好报复也罢,吩咐一声自有人办得妥妥帖帖,当年阴错阳差让你受苦,如今已无需独自承担,你回家了。”
      她淡淡的笑了。
      关怀的眼眸温暖焦急,让她想起另一个倾心相待的人。


    IP属地:江苏313楼2017-07-0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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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22:3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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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尔有些回忆不错,但都过去了。生命多数时候困顿乏味,活那么久相当无趣,何况还得软弱无能的依附于人。
        “命运让我从江南到天山,从天山到西京,又在这里受你庇护……也能让我再度匍匐在它脚下。我不清楚将来还会怎样,宁可保留这一点力量,至少还能有所选择。”
        望入痛心的眼,她说的很认真。
        “这是我的命,我想……请你让我自己做主。”
        “我练的功,本来就是极损经脉的一种。当初为了杀教王不惜后果,其实……也无所谓……”没人将秘术练至那样的程度,母亲都不知晓的代价,四年前她才明白,获得超常力量的时效原是这样的短。
        “你……此话当真?”他着实不敢信,难以想像这个女人会有濒死的一天。仔细观察她的气色反而比天山时更好,唯有目光失了锐利,隐隐一抹倦怠的空乏。
        猜出他的怀疑,她大方的伸手。
        “你自己探。”
        九微狐疑的按上细腕,嘴里仍在调侃。“我可不是名医,让我看也白……你……怎么……”声音蓦然顿住,震惊的说不出话。
        她收回手,疲倦而无奈,懒得再扯出虚假的笑。“你明白了?我只剩了一个空壳。”
        他好一会说不出话。
        “反正时日无多,道破了更麻烦……索性发点善心放了他,免得最后还害一个人……”长睫一颤,捧起茶又抿了一口。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你一直咬死了不说。”勉强回神,九微些许迷惑。
        她望着远处,春日的生机弥散到庭院每一个角落,到处是绽放的春芽,嫩黄浅碧的恣意铺陈,在暖起来的轻风中摇曳。
        “因为你讨厌我。”黑眸转过来淡瞟了一眼。“而且你比谁都看重他,希望他过得好,所以一定会守密。”
        九微唯有苦笑。“我现在后悔自己不该问。”
        “可是我想说。”她恍惚低喃。“总闷在心里很难受。”
        “本想躲上几年死了也就罢了,反正他迟早另娶名门淑女,忘了我这么一个人,谁知竟找到了这里……”纤白的指尖抚着额,细细的话语近乎失神。“我该说的更难听一点教他彻底死心,可看他的样子……我说不出口……什么也……他那样的傻瓜……”
        入眼对方百年难见的烦乱,再想起昨日醉酒的人,九微禁不住叹息。
        “我清楚他对你好,现在你对他如何我也算明白了。”
        “我对他……?”她不自觉的咬住了唇,樱唇泛白。“我对他一点也不好,不懂他到底看中我什么……”
        “我的确讨厌你。”回忆着昔时的印象,九微坦言。“你太冷太聪明,对自己毫不留情,完全没有弱点无隙可乘。做你的敌人会很头疼,一点也不像个女人。”
        “本以为你对他只是利用,没想到……你会冒险去鄯善。还替他解开了受制的内力,他现在仍不知你是如何解开。”
        “紫夙曾对我说你从死囚牢提过七个人,后来我才得知是用以试针,为了他……”
        “你一直没告诉他。”
        迦夜默然不语。
        “因为那个傻瓜会内疚,他跟我们不一样。”九微笑叹,易地而处大概也会做同样的事。“你……配得上他这么多年的感情。”
        九微第一次露出欣赏。
        她勉强一笑,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


      IP属地:江苏314楼2017-07-04 2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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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激怒
          九微有时会看他出神,仿佛心里藏着什么。
          每每见他盘算如何寻到迦夜所居的院落,固执的不肯放弃,总是隐晦的劝诫,结果无一例外的被他当作耳旁风,极是无可奈何。继而以远来不易的由头,拖着他在长安四处漫游,整日混迹于街市巷井,舞榭歌台,把西京逛了个遍。众人心意如一,似约好了一般轮流建议,日日变换着不同的花样,完全不留时间让他独处。
          家里催行的信如雪片般飞来,父亲的口气日盛一日的严厉,耽在西京迟迟不归的缘由早被二哥传回家中,均是极其不满。
          清楚身边的人在盼望什么,可他不想走。即使见不到迦夜,毕竟她还在陆王府的某一处,谁知回转后何时能再来,若她复又消失,他如何能再寻四年。
          “所有人都希望你放弃,甚至是她。”九微说的很直接。
          他明白这是事实,也知道怎么做理智,心底却总伏着不甘,卑微的存着无法割舍的情焰,随着时间流逝,在压力中越来越焦灼。
          “看你把自己整成什么样子。”九微似想嘲谑,扯了扯唇角又叹息。
          他凝视着长安御池边的青青柳色,在早春的微风中轻拂,如散落未梳的缕缕丝发,等不及的纸鸢三三两两飞上了天,伴着澄蓝透明的天空,让人想起比春风更美的笑颜……
          “再过一日,收到二哥探到的消息,我就回去。”
          九微明显松了一口气,又不太置信。“你说真的?”
          “真的。”
          回去将手边的事务终结。
          等他再度离家,复归一无所有的飘泊,迦夜还会不会那样决绝。
          如果她还是逃……忽尔无奈的笑了,纠结多日的答案只有一个。
          不管陆随玉与她是何种关系,不管迦夜隐着什么样的心结,等他孓然一身,有的是时间一一研磨,那么多年的纠缠羁绊,岂容她说断就断。
          他不会放手。
          九微看他的脸猜出了八九分,心下恻然,再说不出劝告的话。沉默了许久,又想起此前的疑惑。“你让他去探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直到进了歇宿的客栈才回答。
          “我请二哥去接近一个人,他所学的东西比较好套话。”
          “谁。”渐近房间,隐隐传来争吵声。九微随口问,心神已留意了门内。
          “傅天医,替迦夜看诊的中原第一名医。”他同时入耳争吵,听出陈景泽的声音,不由加快了脚步,没发现挚友突然僵滞的表情。
          “……你不用告诉他,只需和我一起押着他回扬州,这也是爹的意思。”怒气十足的声音竟是陈曲衡,心下一沉,大哥果然按捺不住也来了西京。
          “大哥,三哥查了这么久,该让他知道。”青岚的声音有些犹豫,迟疑的反对。“迦……陆姑娘的病……她是一番好意才……”
          “我承认她是好意,所以更应该瞒着三弟。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何必让老三徒增伤心。”
          脑中嗡的一响,几乎听不清屋里的话,隐隐约约听得陈景泽道。“万一三弟日后知道……”
          “回了扬州,有关她的消息一律压下来。”陈曲衡顿了顿,“时间久了自会淡去。”
          青岚闷了半天。“二哥会不会弄错了,我上次见她气色极好,根本不像是……”
          “那是陆随玉不惜灵药托着一点精神,她每日睡那么久正是因着耗损过重,犹如风中之烛……”陈景泽也有些唏嘘。“据说陆随玉近年搜尽天下奇方,竭力寻几味珍罕的药材,若是得了,说不定能多撑几年。”
          “我看她身量变化,想是毒已去七八,怎么还会这般严重。”
          “致命的不是毒,而是她练的武功,傅天医力劝她废了功夫,虽然一时经脉阻滞,用针灸汤药调理还能再延一段时间,否则犹如饮鸠止渴,自短其命。” 想起傅天医一脸憾色,陈景泽不禁摇头。“她怎么也不肯听,宁死不依,连陆随玉也无法可想。”
          “她倒是不怕死,却迷得陆随玉替她提心吊胆。”陈曲衡冷冷的道。“那家伙也是昏了头,自行下手废了她的武功便罢,居然由得她折腾。”
          “傅天医曾如此建言。”陈景泽苦笑。“陆随玉却是不敢。”
          “不敢?”青岚不解。“她一天睡八九个时辰,难道还怕没机会。”
          “她心志极坚,所以才能练成这极难的功夫,却不知为何了无生意,死活全不放在心上,诸般灵药也因此打了折扣。万一废了武功,心神一溃,怕是……反而要了她的命。”
          陈曲衡意外了一瞬,又冷笑。“原来她对陆随玉也不怎么放心。”
          “大哥!”青岚对兄长的态度不满,到底是三哥眷眷心上的人,连他听着都有些不忍。
          “她若不曾贪慕虚荣攀附着陆家,或许我还敬重一点,现在……你也见到了。”陈曲衡毫无怜恤。“幸好她还有一点良心,自知不久人世,又已另寻高枝,没再纠缠老三。”
          陈景泽叹了口气。
          “就这样定了,等老三回来推说什么也不知道,明日启程回扬州,谁都不许再提。”陈曲衡以强硬的口气下了决断,起身安排事宜,一开门正对上苍白透青的脸。
          所有人都僵住了。


        IP属地:江苏315楼2017-07-0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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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立了半晌,陈长生转头就走,快得让人无从反应。
            九微第一个追了上去。
            “等等!”使出全力,终是在路口阻下了他。“你知道她在陆王府哪一处。”
            他静了一瞬,闪身要绕开。
            “我告诉你。”一句话钉住了脚步。
            九微叹气,拗下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划出路线,标出院落,一一道出暗桩明哨,潜入死角。
            “你什么时候知道。”话从胸臆中挤出来,痛彻心肺。
            “半月前,我去陆王府见过她。”九微直视,“她不希望你知道。”
            “原来……你们都清楚。”心里一阵发紧一阵发潮,什么也想不了,乱得像千百枚钢针刺戳,竟觉得眼前一片昏黑。
            “老三。”陈曲衡拦在他身,“别做傻事,她已病入膏肓,你去了又能怎么样。”
            陈景泽实在劝不出口,青岚也不知说什么好,拦也不是,放也不是。
            银鹄碧隼跟着两人回来,自是听得一清二楚,一时均傻了眼。
            陈长生将地图每一寸烙在心底,挥开兄长探出的手,喑哑的话语破碎而凌乱。“我……顾不了那么多……请大哥恕罪……”
            咬着牙说完,长剑出鞘,逼开了骇然的兄弟,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银鹄碧隼,远远的缀着他,别让他出事。”九微立即道。银碧二人无异议的点头,立时消失在眼前。
            早春凛冽的寒风卷起了街上的扬尘,漫散在长安的天空。
            陈曲衡瞪着三弟远去的方向,无比懊恼。
            “小姐,进去吧,外面风大。”霜镜柔声轻劝,要上前抱起她。
            “我想吹吹风。”她避过了手,脱下身上的狐裘递过去。“已经是春天了,不妨事。”
            “风冷得紧……”
            “坐一会就好。”手扶着丝绳,秋千架轻轻摇晃。“这样心里静一点。”
            霜镜退了两步,不再劝了,眉间隐有忧色。
            倒也没想什么,倚着秋千绳看碎云中露出一抹青空发呆,熟悉的冰冷逐渐渗入肌肤,隐约有些怀念。
            云被冷风吹合,天空转成了铅灰,漫天洒下晶莹细碎的雪花。明明是春时却又下起了细雪,极小的白色片絮弥散,摊开手去接,不待落至掌心已瞬间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空落落的寒气。
            秋千架轻响,茫然的目光掠过高树矮墙,飞翘的檐角,桃花树上满枝待放的春蕾……树旁立着的人……
            心忽然狂跳起来。


          IP属地:江苏316楼2017-07-04 2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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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立在树下,不知站了多久,与背后的风景化成了一片。
              那样绝望……痛而乱的眼神仿佛伤到了极处,危险的可怕,沉沉的盯着她。
              他……知道了。
              她突然明白过来,惊骇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霜镜上前拦住喝问,竟作出了做梦也未有过的举动,跳下秋千逃走。
              他来了……他知道了……
              没什么地方可以躲得了,尽管明知,还是用尽了力气跑,像回到房中便可逃避一切,什么也不用想。
              模糊的听到霜镜的惊唤。
              腿一软,跌了一跤。顾不得回顾,她勉力爬起来接着跑,往日轻松的动作艰难而吃力,她却不敢停。越是心急越是难过,竟又摔了下去,这一次重了些,刚爬起来肩上已搭了一只手。
              指节有力,白皙修长,曾经温柔的抚过每一处,现在却重重掐入肩膀,用力扳过了身体。
              被激痛和愤怒烧得失常的脸,毫不留情的手……她疼的神智都快模糊了。
              他想让她痛,想让她和他一样痛。
              纵然到了这种时候,她见他依然是逃。
              眼前的人气息不匀,眼睛里没了倔强,无法掩饰的慌张。数次狼狈的摔倒,指下探不到丝毫内力,一度锋芒淬厉的顶尖杀手,突然成了不谙武功的普通人,那一身令她痛苦也令她骄傲的武学,竟消失得半点不剩。
              衰弱至此还在掩盖,一味想无声无息的隐没于他的生命中。
              手渐渐收紧,掐得越来越重,她一直忍着,忍到冷汗一点点渗出,几欲昏厥。
              他静静的看,看到自己再忍不下去,扣住下颔死死吻住了她。没有轻怜蜜意,更像是一种惩罚,野蛮而暴虐,吻得嘴里渐渐有了血的味道。她无声的承受,像感觉不到疼痛,心里的火越来越盛,全无丝毫快意,充斥着毁坏的欲望。
              霜镜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心急如焚,眼睁睁的看那个男子毫不怜惜的捉住纤影,一把带进怀里恣意轻薄,甚至抱起她走入了寝居,一脚踢上了门。
              想放声喊来所有侍卫,禁制却令她发不出声,一旁忽然响起了惊叹。
              “我的天……老大这回可是……银鹄你有没有看见。”
              “我又没瞎,当然看见了……”另一个人喃喃低语。“我有点奇怪……主上……”
              “居然没还手。”越墙而入的两人只看见后半截。
              嘀咕了半晌,终于有人发现了伏在地上的女子,一张明朗的男子面容出现在眼帘,好奇的俯首。
              “老大也太狠了,用了这么重的手法,真要让人躺一天么。”随着低语,身上忽然一松,她立时弹起来要冲进去,腕脉一麻,又被人扣住了。
              “别过去,这是他们自己的事。”碧隼对女性一向优厚,好声好气的劝。“况且她岂是好欺负的,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霜镜急得要命,声音都嘶了,不自觉的流下了泪。“你们懂什么,小姐根本没有武功了,她连路都走不好……”
              两人一时没了声音。
              半晌,碧隼轻点了几处穴道,暂时制住了忠心耿耿的侍女。
              “你放心,不会对她怎样。”越想越是恻然,心下极不好受。“这世上最不忍心让她受苦的,就是他。


            IP属地:江苏317楼2017-07-04 2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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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愿再想下去,勉力推开腰间的手,难以启齿的酸疼几乎不堪承受。掀开丝被微微吸了口气,刚要试着挪动,健臂无声的扣上来。
                “想去哪。”沙哑的声音低响。
                她僵了一下,默然片刻,指了指隔壁的浴室。
                他看了一眼,将她抱起来走了过去。
                浸在温热的池水里,腰软得要命,险些坐不起来。他没出声,揽着她依在怀里,轻轻替她沐发,洗净一身的粘腻,抚过深深浅浅的青紫,全是他留下的痕迹。
                “疼不疼。”
                她摇了摇头。
                他低头在肩上用力咬了一口,留下深深的齿痕。
                “疼么?”
                她白着脸忍受,用水冲去慢慢渗出的血。
                “我希望你说疼。”他用舌尖舔了舔,感受着铁锈一般的血腥气。“我不想你忍着,不哭不语,像什么也没发生,毫无感觉。”
                “哭了说了……就不疼?”她勉强回应。
                “依然会疼。”他从背后揽住她,避过自己制造的伤口。“可我会知道你疼,会想办法让你不那么疼。”
                沉默一直持续,他一直等,等着要她的承诺。
                她终于开了口。
                “很多年前,我也翻过佛经。”黑亮的眸子淡漠疲倦,“只记住了一句话。”
                “人在爱欲中,独来独往、独生独死,苦乐自当,无有代者。”
                “你很怕?”没有愤怒,他反而笑了。
                她不懂他的意思,也不想问,默默的感受着水在指间滑过。
                “猜猜看,你是怕有一天依赖的人转身离去,还是怕自己因为依赖而被人看轻?”修长的手指梳理着黑发,他近乎残忍的掀开她隐藏极好,几至无形的恐惧。“你没有安全感,这不怪你,你是靠自己的力量长大,所以信不过任何人。”
                “即使陆随玉是你的亲哥哥,对你百般照顾,却依然不肯舍弃已成为祸害的武功,唯恐失去了对现实的控制。你畏惧自己的无力更甚于死亡。”
                “你只信沈淮衣,他死了,永远不会改变对你的好。而我……还活着。”他涩涩的笑。“所以你害怕,怕我某天后悔为爱你而付出的一切。”
                “你怕别人的非议最终消磨我的爱意,落得和绯钦一样的下场。”
                “你怕我知道你的伤,看见你衰弱得失去支配的模样。怕我因冲动而亲近你,却又因厌倦而不愿再背负责任。”
                “或许……你更怕你有一天会恨我。”
                她的身体渐渐颤抖,又极力抑住,死死抱住膝盖,脊背弯得像一张脆弱的弓。
                他的声音极软,温柔的看着她,却没有触碰。
                “看,你这么胆小,没有我怎么行。”
                “不会……我一个人……什么也不怕……”喃喃的话语像是在说服自己。“错了……一定是你错了……”
                “是我错,竟不曾察觉你有这么多恐惧。”他了然的叹息。“……你有多害怕就有多爱我。”尽管她死也不会承认。
                “我伤了你……可我不会道歉。”他揉开肩头乌青的手印,目光有怜疚与轻悔,嘴上却是淡淡。“假如你执迷不悟,我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这样做。”温柔变成了不容拒绝的霸道。“你是我的,每一分每一寸。我也是你的,不许你不要。别再想逃,别让我恨你,别逼我用伤害的方式留住你。”
                水声轻响了许久,细指痉挛的握紧。
                “已经太晚了。”声音到最后带上了哭音,深深的埋进池中,被他扯起来时满脸是水,用力的咬着唇。
                “我尽力了,我不后悔杀了教王,但……”她说不下去了。
                她是知道的,知道他有多好,可她已是毫无希望的存在。
                为了复仇,她心甘情愿的押上了所有的一切。不后悔那样惨重的代价,却再也没有余地去奢想其他,心动了又怎样……没了武功,她只会是个麻烦无比的拖累。
                不该与他同回江南,更不该纠缠良久越陷越深,让一切都越来越糟。
                他总想要她的回答,她能说什么?
                糟糕至极的身体,恶劣的脾性,声名狼藉的过去……她还有什么可以给他。
                他拭净素颜上的水,终于看见大滴大滴的泪坠下来,扑簌簌犹如珍珠滚落,打得胸骨隐隐作痛,心被撕扯割裂一般痛,悲凉透骨的绝望。他曾想让她哭,没想过她一旦真的哭泣,竟会这么难受,他怎么可以失去她。
                “你的武功是陆随玉……什么时候。”他竭力让自己语气平常。
                “你见过我之后没多久,他答应过我由我自己选择,可……”
                “你的腿也是那时候开始?”
                她抑住泪,哽咽着点头。“用了近一个月打通阻滞的经脉,勉强可以行走……”
                他闭了闭眼,痛恨自己的粗疏。饮酒的那天她不曾站起来,他竟未发现,一味沉醉在清甜的笑颜里。那一日的软语温存,嫣然笑面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还有多久。”多么残忍的一句话,问出来近乎费了全力。
                “我不知道。”她吸了吸鼻子,黑白分明的眼微红。“本来只剩三年……现在没了武功,不知能多延几日……虽然不用再一直睡……没有用,我已经是个废人,你看这双手,根本拿不起比杯子更重的东西……”黑眸又有了水光,她把头扭到了一边。
                三年……真短……但……至少还有三年。
                他轻摩着柔若无骨的手,良久忽然一笑,垂下眼藏住了凄伤。
                “你……还能喂我喝酒,也能陪我看花。况且你那么轻,我不介意抱着你去任何地方。”
                她怔怔的看着他,突然抽回了手。“我不用你同情。”
                “我倒想求你同情我。”指尖点了点粉嫩的唇。“可怜我追了那么多年,到今天才算捉住了你,我很高兴你没了武功,看还怎么逃。”
                吻着匀美的细颈,他的话语近乎呢喃。


              IP属地:江苏319楼2017-07-04 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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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317楼
                剖心


                IP属地:江苏320楼2017-07-04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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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22:2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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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婚
                    九微踏入院子的时候吃了一惊,又有些好笑。
                    银鹄碧隼无聊的斗嘴,桌上居然有茶水点心,一个女人默不作声又些微不耐的听着,碧隼明显的刻意套近乎,一望即知居心不良。
                    咳了一声,两人立即站起来。
                    虽已无过往,但毕竟是天山新任的教王,自然有种慎让。
                    “他呢?”
                    银鹄浮起一抹古怪的笑,仿佛隐着什么内情,以至于看上去暧昧之极。
                    “在房间里。”画蛇添足的跟了一句。“雪使也在。”
                    “什么时候进去的。”他当然明白那种笑意味着什么,不禁也笑了起来。
                    “昨天到了这里之后。”
                    “一直没出来?”看了看天色,简直要吹一声口哨。
                    “嗯。”碧隼压低了声音。“几乎是把她扛进去的,我看这次惨了。”
                    他极力忍住大笑的冲动。“你们就坐着等?”
                    银鹄摊了摊手,“我们不敢打扰,上次无意撞破,已经被老大狠狠修理过一回,何况还有警告。”顺着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截雪亮的剑尖突兀刺出,将两扇漆扉钉死。“擅入者死。”
                    碧隼也很正经的回话。“霜镜去敲过,证实雪使还活着,但老大不让人进,更不让她出来。”
                    大概唯有霜镜是真心愤慨。“那个该死的好色之徒。”
                    九微玩味的挑眉。“这位是?”这般行为确实有欠风度,他内里赞同。
                    “陆王府的人,贴身服侍雪使。”碧隼十分狗腿。“功夫很不错,曾是陆随玉的近侍。”
                    “既然如此,怎么不进去帮帮你家小姐。”或许可以期待一场好戏。
                    霜镜气呼呼的瞪了一眼,懒得答腔。


                  IP属地:江苏322楼2017-07-04 2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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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来的时候也很顺利,后来才知陆随玉早下过令。”银鹄主动提供答案。“自从老大上次不惜代价硬闯之后,陆随玉下令若陈家三公子再来不必阻拦,除非把主上带离陆家,否则可听之由之。”
                      “所以唯有看着。”碧隼不无纳罕。“禀过陆随玉这里的情况,他似乎并无插手之意。”
                      陆随玉……倒似乐见其成,确是个有意思的人物。沉吟片刻,九微噙着一抹坏笑上前拍门。
                      “咳咳,殊影,不是兄弟我煞风景,你在主人家呆得够久,是不是该出来给个交待。”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传入紧闭的室内,带着显而易见的谑笑。“雪使身子虚弱,你……缓一缓再折腾,别把人累坏了。”
                      半晌无声,他又咳了一下。
                      “你要不出来,霜镜会担心她家小姐的贵体,迫不得已要把门撞开了,我再给你一柱香时间,你自己把握。”
                      这个九微。
                      听着室外促狭的声音,陈长生咬牙,又忍俊不禁,伏在温软的胴体上闷笑,半晌才懒洋洋的起身。
                      迦夜的脸埋在丝被里抬不起来,小巧的耳垂通红。他穿好衣服吻了吻,不让她动手,从柜中挑出衣饰,一件件从里到外的着衣。穿好罗袜,套上小羊皮靴,抱至镜台前替她梳发,漆黑的长发柔顺丝滑,拈起来又散落下去,最后只得笨拙的束起,不甚满意的拨弄了半晌,瞧着清爽齐整了,门栓发出断裂的颓响,两扇门轰然倒地,屋里一下子亮起来。
                      九微立在门边,脸上满是恶作剧的坏笑。啧啧有声的打量,从撕碎一地的衣服到凌乱不堪的牙床,再到满室的情欲气息,眼睫下淡淡的青影,笑意越来越浓。
                      银鹄碧隼倒知道分寸,没敢上前,不过也在院子里伸长了脖子望。
                      他没好气的睨了一眼,抱起她走了出去,置在邻室的熊皮垫子上。霜镜赶紧取来手炉递过去,又倒上参汤。春日的气息已暖了起来,仍不敢有丝毫疏怠。
                      尽管笑得让人难堪,九微说出的话却很正经。
                      “你决定了?”
                      “嗯。”
                      “打算怎么办?”问归问,九微心下大抵明白将是怎样的回答。
                      “我会带她离开。”他已全盘考虑清楚。
                      “不回扬州?”
                      “嗯。”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他不想浪费在说服家族和人情世故上。
                      “或者你们到西域。”九微提议。“我保证你们会过得很好。”
                      “我会和她商量。”他瞥了一眼身后,眸光无限深情。
                      “一会我传书让墨鹞蓝鸮动身来西京。”银鹄十分知机。“同时交待他们把手上的事务尽快交割。”
                      陈长生点了点头,“我还要去和陆随玉一谈。”毕竟是她的兄长,礼节上还要知会一声。
                      “不和你大哥说几句?”九微笑的很诡秘。“你两位兄长一位幼弟都在西京,就这样一走了之?”
                      “稍后我自去交待。”他有深深的歉疚,却心意凝定。
                      “那倒是能省点时间,你直接去前厅见人即可。”九微抛出答案。“他们正在和陆随玉相谈,你可以一并解决。”
                      看他愕然,坏笑着补充。“我和他们一起过来,直接找到了这里,他们被陆随玉请去叙话,也不知谈得如何了。”
                      他心下一凝扫了眼迦夜,嫩白的脸有些发呆,微微蹙起了眉。
                      “我过去看看。”
                      “我也去。”她待要站起来,被他一把按住。
                      “你别去,就在这好好休息,我一会回来接你。”他的语气极温柔,又极坚定。
                      “和我有关,我自己去跟他说。”手压在肩上,本就无力的腿更站不起来,她不满的瞪他。
                      “现在这些事交给我。”他俯下身轻哄。“你什么也别想,留意身体就好。”
                      “我……”
                      一根修长的手指比在唇上,截住了反对的话。凑在耳畔的声音极低,带着亲昵而暧昧的威胁。“乖一点,不然我让你几天都下不了床,直到你……的求饶。”
                      好听的男声令耳畔微微震痒,热气轻拂,更烫的却是他吐出的话话。明知旁人听不见,她的脸仍烧起来,红得一发不可收拾。
                      玉一般的颊笼上了胭红,羞窘万分。眉尖微拧,胸口憋着气却又不好发作,连匀柔的细颈都染上了绯色,如雪上映霞,美得教人透不过气。
                      在场的人心神一荡,几乎看直了眼。
                      走出房间,九微匪夷所思的叹了口气。“算你厉害,让冰山化成绕指柔。”
                      提防戒慎多年,那一刻才发觉冷淡无情的同僚兼对手原是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一瞬间的柔媚足以消魂蚀骨,什么英雄豪气雄霸天下,到了盈盈秋波前皆化了灰飞烟灭。这样的女人是该藏在深闺内院的,不然还不让男人都疯了。
                      “你看女人的眼光……比我好。”


                    IP属地:江苏323楼2017-07-04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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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319楼


                      IP属地:江苏324楼2017-07-04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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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较于这厢的轻松,陆王府待客的前厅却气氛凝肃,一片紧张。
                          简单的客套之后很快切入正题。
                          “请陆公子让我那不成器的三弟出来。”陈曲衡拱手致歉。“抱歉扰了贵府的清净。”
                          “哪里话,我与几位谢兄相交一场,与三公子更是投契,何必这般客气。”陆随玉嘴角含笑。“不过纵然如此……三公子在舍妹闺房盘桓如许之久,是否该给个交待。”
                          陈家三人一时尴尬,陈曲衡清了清嗓子。
                          “此事是三弟轻薄失行,甚是不当,敢问君公子的意思是?”
                          陆随玉笑得越发温和。“舍妹独处闺中,三公子的行为也是莽撞了些,对女儿家名声损害极重,如今事已至此,我也不便多责,不如……”
                          “不行。”陈曲衡霍然立起,拒绝得极是坚决。“三弟确实对不起叶……陆小姐,陆公子如何要求都不过分,唯此绝无可能。”
                          “陈兄嫌舍妹貌丑?”陆随玉笑容略收了收。
                          “陆小姐花容月貌,何来此一说,实在是陈家不敢高攀。”
                          “那陈兄是嫌舍妹家世寒微,嫁妆菲薄?”
                          “陆家称一句寒微,谁敢称豪阔,陆公子说笑了。”陈曲衡脸板得死紧。
                          “陈兄究竟是如何不满,倒教在下疑惑。”陆随玉淡淡道。“若说不出理由,怕是瞧不起陆家了。”
                          气氛一片僵滞,陈青岚暗里扯了扯大哥的衣角,陈曲衡却声洪如铁,直视着对方。“陆王府为北方巨擘,向来行事有矩深得褒扬,只是姻缘一事岂有强求之理,陈家不才,舍弟无德,配不上陆府的千金小姐。”
                          “陈兄觉得我是强求?”陆随玉敛了笑,眉梢一扬。“敢问三公子是我们绑来陆府的?舍妹三番五次拒于门外,哪一次不是三公子硬闯进来,怎么谢兄说来反是陆家以势相强,陈兄历来以侠义闻名,倒是想请教这番道理。”
                          陈曲衡一噎,自知理亏,索性不顾情面道破。
                          “陆公子当年去过扬州,自是知晓舍弟当年与陆小姐一番孽缘,如今小姐既入陆府,舍弟早该断了妄念,陆公子对令妹的疼爱天下皆知,身名自与过去不同,还请另择良配。”
                          “另择良配,放眼江湖,可还有比陈三公子更出色的英材俊彦?”陆随玉似笑非笑。“陈兄是觉着雪琪名份上是我义妹,配不上嫡出的公子?”
                          “不敢。”陈曲衡口称不敢,眼神却是不屑。“我只知娶妻当娶德,纵然君小姐貌如天仙妆奁逾万,陈家也断不敢迎她入门。”
                          这话说得极重,陆随玉顿然色变,脸已沉了下来。
                          “要说身份,雪琪是陆王府亲出小姐,我一父所生的妹妹,哪里配不上陈长生。”他目光冰冷,夷然不悦。“说起德行,她在天山上十余年,陈三公子再清楚不过,何有供陈兄指摘之处。”
                          陈家众人一时怔住。
                          陈景泽脱口。“她怎么可能真是陆王府的小姐。”
                          陆随玉眼神黯了黯。“雪琪……生于扬州,是先父当年与另一名女子所出,爱如掌珠,视若珍宝,二十年前迎回西京时不幸失散,流落西域。先父为此耿耿于怀,苦寻多年渺无音讯,郁郁而终。直至四年前在扬州寻回……”
                          “我本是为她才去陈家,为免过于引人注目隐姓化名,起初因年纪对不上始终不敢确定,后来才探明了真实无误……陈兄若是不信,可查陆家族谱,雪琪之名为先父所取,早已载入宗谱。”
                          “那为何又宣称是义妹。”青岚不解。
                          “雪琪执意如此。”陆随玉叹息一声,“事已多年,无谓再增街巷风闻,她不愿逝者声名受累。”
                          心狠手辣的魔女……突然变成了陆王府如假包换的千金,听到的都有些绕不过弯。
                          “昔年她与陈三公子情投意合,如今误会冰释,她也重归陆家,如能洗脱纠葛约为婚姻,实是再适合不过,陈兄何必执于成见。”陆随玉诚恳的拱手,“不为其他,就算是为陈三公子一番心意也请多加斟酎。”
                          陈景泽有些犹疑,青岚眼巴巴的望着长兄。
                          陈曲衡放缓了口气,想想对方来日无多命如游丝,仍是不赞成。“陆公子诚意相告,请恕在下先前无礼,但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家父四年前已断然反对,实不敢应允。陆小姐门第容貌俱是一流,调养好身体后不愁佳偶,陆公子还是请放舍弟出来吧。”
                          陆随玉默然片刻,忽然冷笑。
                          “说来说去,陈兄还是嫌雪琪配不上令弟,可偏偏陈三公子却似并非如此,听说曾经宁肯脱离陈家也不愿作无情之事,这又该如何。”
                          “陆公子说笑了,结缡之事全凭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岂有任性妄为之理。”
                          “喔?”陆随玉语音从容,不徐不急。“我倒觉得陈三公子是性情中人,若真因此不容于陈家,陆王府招赘了也无妨。尽管有些委屈,但能与心上人比翼连理,想必三公子也不会太计较。”
                          陈曲衡立时青了脸。另外两人也不禁变色,若陈家看好的继承人被陆王府招赘,颜面真个荡然无存。
                          “陆公子可是要挟。”
                          “笑话。”对方出言不逊,陆随玉却神色不变,一语双关。“谁能勉强陈三公子作不愿意的事。纵然是亲兄长……也未必做得到吧。”
                          “或者我放出风声,有意招一位妹婿,以陈兄揣度第一个着急的会是谁?”沉声一笑,陆随玉云淡风轻的掸了掸袖子。“还请多方考虑为上。”


                        IP属地:江苏325楼2017-07-04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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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遂愿
                            僵持了半晌,无一人开口。
                            连陈景泽都忍不住暗里递眼色。
                            陈曲衡青着脸沉默良久,终于说了句话。
                            “此事须回禀家父,曲衡不敢擅专。”
                            情势忽然转换,陆随玉仍是谦和有礼。“那是自然,还望谢老前辈体谅小儿女一片痴心,务必予以成全。”
                            一名亲随走至身边,低声说了一句。
                            陆随玉展颜一笑。
                            “请陈三公子。”
                            陈长生隐约诧然,料想必定闹得不甚愉快,可所见却是长兄一脸怒意,二哥神情古怪,青岚挤眉弄眼。
                            陆随玉带着笑意,极亲切的颔首。
                            “三公子来得正好,几位兄弟候你已久。”坦白说,对这个妹婿确实很满意。
                            陈长生微一犹豫,当面直言。
                            “陆公子,仓促提起或许冒昧,但我要带雪琪离开贵府,还望准许。”
                            “离开?去哪。”陆随玉早在意料,却故作惊讶。“虽然雪琪早晚是陈家的人,现在到底未过门,去扬州怕是不合适。”
                            陈长生愣了一瞬。
                            “适才我正和陈兄商议两家联姻一事。”陆随玉闲闲的道。“许多事初步有了共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
                            大哥……答应了?
                            他愕然看向兄长,兄弟们怪异的表情登时有了答案,必定是对方说了些什么,迫得意志如钢的陈曲衡不得不点头。模糊猜到些大概,不禁想笑,这陆随玉果然不是等闲人物。
                            “雪琪……身子太弱,想必你都清楚。”收起客套,陆随玉有些伤感。“陈家家大业大人事纷繁,只怕她经受不起。”
                            “我不会让她费半点心思。”
                            “若真娶了她,必定要耗诸多心神,麻烦不少,你可想好了。”
                            “能得她做妻子,这些又算什么。”
                            陆随玉宽慰颔首,没再说一句。
                            “大哥。”
                            待陆府的人皆退了下去,他唤了一声。
                            “都是你做的好事。”陈曲衡怒气难平。
                            陈景泽想想又好笑。“如今你可算遂了心愿,大哥都让步了,爹想必也不会反对,总不能让你真做了陆家的赘婿。”
                            赘婿?
                            九微扑哧笑出来。
                            “我本想带她离开陆府,去扬州之外的地方,不涉入两家之界。”
                            “那爹娘算白养了个儿子。”陈曲衡不给好脸。
                            他凝望兄长,既是解释也是恳求。“情与孝我只能取一头,爹娘尚有其他兄弟侍奉敬养,她却唯有我,还请大哥见谅。”
                            事已至此,无可奈何。


                          IP属地:江苏326楼2017-07-04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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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罢了……世事难料,谁知她竟摇身一变成了陆王府的小姐……”三弟又授人以柄,若再坚拒于情于理都盖不过去,陈曲衡闷道。“爹那边由我去说,与其让她拐了你在外头浪荡,不如收在家里来得安心。”
                              就算再有什么出身来历的风言风语,凭君谢两家的实力足以压下,总比放两人飘泊在外的好。
                              最为固执的兄长终于悻悻然妥协,紧绷的心放下了稍许。袖子忽被轻扯一下,青岚灿烂的笑脸现在身畔。
                              “恭喜三哥。”
                              他怔了一怔,终于笑起来。
                              轰动江湖的传闻在数日之内飞遍了天南地北。
                              陈家即将与陆家共结秦晋之好,江湖最为人称道的世家子终于有了成婚之想,挑动心弦的佳人来自何方,成为炙热的讨论焦点。
                              陆王府视同拱璧的小姐出身何地,如何被陆随玉带回府中,何时见到了陈长生种种议论纷纷,莫衷一是,由于太过神秘又毫无征兆,什么样的离奇传言都有,漫天纷飞。
                              有说她不过是陆王府旁系远亲,出身卑微,仅是南北两大势力联合的借口;也有人说她貌如无盐,以秘药惑了陈家三公子的心神,诱得男方对她死心塌地非卿不娶;更难听的说法是她用邪法掳惑了陆随玉,却又对陈长生动了心念,百般暗算,才有结亲一事。
                              风言越来越离谱,甚至超出了理性,愈传愈荒诞不经。
                              相较于沸沸扬扬的满天流言,君谢两家却异常安静,关于联姻的种种细节都在商讨进行,紧迫而周密。几乎全由陈曲衡与陆随玉筹划安排,巨细不遗,陈长生偶尔参与,多数时候都在苑内陪着心上人弈棋斗酒,日子极是悠闲。
                              九微回了西域,初登玉座不宜离开太久,遗憾又无可奈何。四翼被一应要准备的事务忙得团团转,陈景泽带着青岚回扬州筹措,一切忙乱无比,唯有院内清静平和。陆随玉下了严令,没有任何消息能传入她的耳朵,成了西京与扬州两城内唯一不曾听说成亲事宜的人。
                              此时懒洋洋的支颐听琴。一旁的陈长生铺开宣纸细笔勾描,时而噙着笑凝神端详,终于渲开了最后一抹丽色,俯过来抱着她。
                              “像不像?”
                              纸上的佳人宛转如生,星眸若水,墨色乌发斜垂身侧,最动人的是眉间那一线若有若无的情意。
                              “我是这样?”她些许诧异。
                              “在我心里你是这般。”他只是微笑。“以前画过很多幅,都是记忆中的样子,现在容貌身形都变了,得比着画更形似些。”
                              “是不是很奇怪?”她不由自主的摸了摸脸。“睡了几年都没怎么照镜子,好像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你以前的样子我很喜欢,现在更好。”清俊的脸上有醉人的温柔,“我曾经幻想过你长大的样子,谁知比我想的更美,或许……太美了一点。”他笑着一叹。“看别的男人直勾勾的瞧,我真想把你藏起来。”
                              心底一漾,她微窘的一笑,脸泛起羞红。
                              “你……留在西京不要紧么?”一直有些疑惑。“那天到底和你大哥说了什么?”
                              “你猜?”眼见时日将近,终是瞒不过去,他也不打算再回避。
                              “是不是随玉许了什么条件,让陈家容你在这里陪着,直到我死?”她支着头思索,平静而自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
                              “不对,你再猜。”心下痛极,俊颜仍是微笑。
                              “或者是你坚持不离陆府,与他们扯破脸了?”她稍稍拢起眉,那样陈震川必定会赶至西京……甚至令陈家和陆王府对上……不可能,他和随玉都不会让事情糟糕至此。
                              “再想想?”
                              她想了一阵,脸渐渐白起来。
                              “你……”她说不出口,心里忽然发慌。“你想……”
                              “对,我要娶你。”他终于点破,凝视着失去冷静的素颜,口气轻而坚定。“我要你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
                              “你疯了!”她一下坐起来,玉杯坠地,琴音戛然而止。“随玉……”
                              “他很赞成。”他不掩欣然的笑。“没有人反对,不用多久你会跟我一起回扬州,做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她浑身发抖,费尽力气忍住摔东西的冲动,一字一句。


                            IP属地:江苏327楼2017-07-0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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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12 22:2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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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嫁。”
                                “你的表情看来不像惊喜,和当初答应的时候不太一样。”他轻松的戏谑。“真让人失望,在江南我可是许多闺秀青睐的对象。”俊逸非凡的世家公子,倾慕的芳心自是无数,他的形容还稍稍含蓄了一点。
                                “我何时答应过你。”不理会他的调侃,怒火直蹿心头。
                                “你忘了?”他硬拉过纤掌吻了吻手心,带着三分暧昧的轻薄。“那天在池子里,你依在我怀里,无论我说什么都点头。”
                                似乎……有这么一回事。
                                那一天一夜的疯狂,她根本记不清自己到底答应了什么,神智在过度的情欲刺激中一片昏然。
                                勉强抑住滚烫的赫意,她的气势弱了些,“不可能,我不记得你提过。”
                                “当时我说……不许你再躲着我,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以后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离。”他轻轻顺着一缕散发,“还有什么比成为我的妻子更合适的方法?”
                                “我以为你只是……”
                                “我要一个名份。”他对视着混乱的双瞳,极是认真。“可以让我保护你,把你留在我身边日夜不离,没人能再说一句。”
                                “娶一个快死的人……”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径讽刺的笑,笑得发苦,几乎忍不住泛上来的酸楚。“别浪费力气了。”
                                “每个人都会死。”他抑住情绪,竭力装得平淡。“我娶你,和你共度的不只三年,我会搜尽世间灵药治好你,和你一起过十几二十个三年,直到我们白发苍苍一起老去。”
                                她极想狠狠的打碎不可能实现的幻想,最后却闭上眼,绝望的伤恸席卷而来,瞬时击碎了心防。
                                温热的手覆住纤指,他低低在耳边说着什么,她听不清字句,慢慢镇静下来,许久才又再开口。
                                “我不会嫁给你。”她像是与什么东西对抗。“更不会去扬州,别以为我没了功力就会任人摆布,等下辈子吧。”
                                “你想去哪。”他擒住她的腰不放。“去找陆随玉?他的希望与我并无二致,不会由你固执。”
                                “放手!”几番挣不开,她怒极而斥。
                                “休想。”他只是笑,温柔而不容抗拒。
                                “下辈子我管不着,这辈子你别再想逃开我。”


                              IP属地:江苏328楼2017-07-04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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