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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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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听得少年叹了一声。
  没有再说什么,牵着她到水边洗净了双手,翻出干粮递给她。
  “先吃点,你一天都没吃过东西了。”
  她哽了一下,食不知味的啃了几口,明明薄薄的胃壁在抽痛,却硬是吃不下,肉干的味道变得异常恶心,她拼命想咽下去,终忍不住吐了出来。实在没吃什么,难受得要命也只呕出几口清水,淮衣又一次僵住了。
  她木然的跟着前面的人行走,知道自己成了一个累赘。
  几次围杀尽是淮衣护着她,无法使剑,无法进荤食,甚至怕血,这样子居然还是七杀,她自己都觉得糟糕至极。
  淮衣问过无数次,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一点也不想回天山,她想远远的逃走,逃到一个没有梦魇没有杀戮的地方,躲过可怕的现实。
  但她不能这样做,淮衣必须回去。
  她走了淮衣怎么办。
  再说……她又能去哪里。
  她记得父亲的样子,也明白家在扬州,又怎样。
  时过多年,谁能确定父亲还要不要她,那个……哥哥一定比她更让父亲喜欢……她杀了母亲,没有人会原谅。
  “迦夜!”他忽然抱住她,从草坡上滚落,茂密的树林遮去了追踪者的视线,他们静静的蛰伏,直到搜寻者彻底离开。
  他压着她的肩膀,呼吸就在耳边,心跳沉稳而有力。这是一起从淬锋营里闯出来的伙伴,私底下,他让她叫他的本名,说这样不会忘了自己是谁。如今她想起了过去,却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拖累。
  淮衣默默看着的身畔的女孩,弱小的身体仍在微微发颤。一点也没有平日的冷静果决,他不懂是什么让她一夜改变,变得畏怯,退缩,如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
  她真小。
  名义上是他的主人,素日的利落无情让他总忘了她还是个孩子。如果不是在该死的魔教,她应该绣花学琴,和同龄人游戏为乐。
  事实上,她是杀手中的菁华,放眼西域诸国,无人敢轻掖其锋。稚嫩可爱的相貌下,掩藏着淬历过千百次的冰霜。
  究竟是怎样的恶梦,让她失去了自控,完全只能依赖他的保护,软弱而无助?
  这趟回程异常辛苦。


IP属地:江苏411楼2017-07-09 08: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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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他很想一路就这样走下去。
      可是……这样的她是无法在教中生存的。
      历尽险阻,好容易回到了天山,她仍未恢复。
      好在素日应答如旧,除了他,没人知道她骨子里的改变,眼下的状态不知要持续多久。他不放心的探察,见她深夜在床脚蜷抱成一团,才知她仍摆脱不了恶梦的纠缠。一张小脸汗淋淋的苍白,却不肯说到底梦见了什么。
      “别怕。”他只能轻哄,在黎明前最深浓的黑暗里安抚濒临失常的人。“我在这里。”
      “……淮衣……”喑弱的声音像受伤的小兽。
      他摸了一手的汗,把她的头拥在怀里,轻拍小小的身体。
      过了许久,才有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杀不了人了……我没办法……我一闭眼,就看见……”微弱的嗓子哽住了。“……对不起……”
      她说不出来,她说不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无法想像淮衣嫌憎厌恶的目光,深深的垂着头。
      他没说话,牵着她走到庭中的花树下,清凉的风悠悠吹过,让她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
      “迦夜。”他轻轻的唤。“抬起头。”
      半晌,深埋的头缓缓抬起,沉沉的天幕上,漫天的星芒散落天穹,灿亮而眩目,忽尔一颗流星如萤划落,带着一路光痕消失在山峦。萦绕不去的血腥消失了,超乎寻常的静谧慑住了心神,从没发现夜色里有这般宁静美丽的一刻。
      “迦夜,你和我,都不该在这里。”
      “有机会,一起逃吧。”
      柔和的星光洒在少年身上,理解而怜惜,微笑着伸出手。
      “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蓦然哽咽,扑进怀里拼命的点头。
      她紧紧搂着他,想把他嵌进怀里,替他分担撕心裂肺的痛苦,不停的擦去嘴角涌出的血丝。
      少年痉挛的蜷紧,无法言喻的剧痛割裂心神,已经将她的手臂捏出了青紫。
      “……对不起……我……”
      “……淮衣,淮衣……”她呜咽着安抚,连声音都不敢稍扬。“你忍一忍,我去求教王。”
      “……没有用……抱歉……”他的眼睛赤红得吓人,溢满了痛苦,“我帮不了你……反而让你难过……”
      一滴泪落在苍白的脸上,又一滴,带着她的体温,落在了少年心底。
      “别哭。”他吃力的看着泪眼,“……以后不要哭,你自己……逃……去中原……不要在这里……”
      “……淮衣……”更多的泪滑落,无论如何也擦不完溢出的血,大口的黑血中带出了内腑的碎片。
      “……迦夜……帮我……”少年痛得扭曲了五官。“……别让我……死得太难看。”
      “淮衣!”
      “……帮我……”
      那样哀恳的目光,她终于抽出了剑,清泓的剑身不停的颤抖。
      “……求你……”他再说不出话,非人的剧痛吞噬了心神,双手已扼住了纤细的脖颈。
      她渐渐透不过气,模糊的看着那张疯狂的脸,紧紧闭上了眼。
      手……缓缓松开,虚软的垂落。
      恢复了平静的脸带着解脱,可怖的血红褪去,温暖的眸子蕴满歉疚不舍。仍是一个干净清秀的少年……再也不会开口。
      她呆呆的看,搂着犹有余温的身体,久久不放。
      风,吹干了残留的泪。
      “迦夜。”
      “属下在。”
      “你的影卫呢?”
      “被我杀了。”
      “为什么。”
      “他一心想逃回中原,监看起来又太麻烦。”
      “哦?”
      “反正他也没什么用处,请教王恕迦夜妄为之过。”
      “罢了,一个中原人,杀了就杀了。”
      “谢教王宽宏。”


    IP属地:江苏412楼2017-07-09 0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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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4 00:5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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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之罪罚
        “从今天起,你叫藏锋。”
        “姓什么随便你。”
        清清冷冷的声音很好听,但没什么感情,就像娘一样。
        娘即使在哄他的时候,也总是淡淡的,与数位姨娘们柔腻得发甜的声音截然相反。
        或许正因为这样,爹不喜欢她。
        连带着,看他的眼神都变得厌恶。冷漠的从身边走过,视而不见,他直直的盯着,微一疏神,被骑在身上殴打的两个**重重的拎着头撞向地面,迅速淌出的鲜血糊住了眼睛,再看不清那个高大的背影。
        他的几个弟弟比他小不了多少。
        几乎从有记忆以来,身上就没断过伤口。娘起初还会抱着他落泪,后来渐渐没了表情,每日替他上药已成了惯例。
        母亲不断的咳嗽,一天比一天衰弱。
        父亲派来的丫环总是分毫不差的端上药碗,多数被母亲泼进了一盆茂盛的兰花。他看着那盆兰花一点点枯萎,叶片焦黑。
        宅子里所有人望着这间院落的眼光都是嫌恶中带着戒惕,仿佛住在里面是可憎的怪物。私下的议论恶毒而轻鄙,已听得毫无感觉。
        “娘,什么叫魔女之子。”不懂事的时候他曾这样问。
        母亲没回答,绞着花样的剪刀忽然错了手,生生的剪下一大块连皮带肉的指甲。
        血,染红了半幅素帛。
        他想不通怎么会失手到这种地步,但,自此再未问过。
        爹踏进过娘的房间一次。
        原因是他打了二娘的儿子。
        后来他再也没还过手。
        他不想看见母亲折断了手臂,半个月不能下床。
        娘从来不曾抱怨,冰冷的眼睛永远漾着三分嘲讽。就像毒死守门护卫的时候,牵起他淡淡的道。
        “这样的人,娘以前一根指头就能捏死他。”
        “为什么现在不行。”
        娘低头对他笑了笑。
        “娘犯了一个愚蠢的错。”
        逃亡,躲避,追杀。


      IP属地:江苏413楼2017-07-10 1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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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那些人从何而来。
          父亲想让他们死。
          他也很想让那一大家子人死。
          可是娘……病得越来越重,看着他的眼光,越来越牵挂。
          娘的时间不多了。
          他听见大夫私下和娘说的话。
          终于到了某一日,娘辛苦的逃到了扬州,把他交给了另一个人。
          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女孩。
          从此,他有了另一个名字。
          “你要去报仇?”漆黑的眼眸抬起来,在他身上打了个转,看不出赞同抑或反对。
          “我通过了试练,师父说功夫可以了。”
          女子支颐思量了一会,微微一笑。
          “碧隼。”
          “在。”
          “告诉他地方。”
          “他去了?”俊朗的面孔挨近云鬓,取下了手中的书卷。
          “你明知他一过试炼,定会开口。”女子软软的倚进怀里。
          “他等了十年,早就不耐烦了。”男子低笑,“我可没理由再拖。”
          清眸斜睇了一眼。“反正总要了结,此时去了也好。”
          “若真下手……”男子轻叹了声。“背着弑父之名,到时候在武林中立身可不容易。”
          “我赌他不会动手。”玉葱般的指替男子正了正襟领。尽管授艺非她,性情却是看在眼中。
          “这般肯定?”心底赞同,故意浅笑调侃。“不怕他年少冲动?”
          “这孩子不同。”
          一步步踏入记忆中的城镇。
          越来越多的影像唤起了情绪,心头激荡的杀意越来越盛,险些按捺不住。


        IP属地:江苏414楼2017-07-10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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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无数次幻想过复仇的一刻,如今已触手可及。
            入目旧宅的一刻,忽然愣住了。
            高大森严的门墙残破不堪,倾颓了半壁。残损的朱门挡不往视线,展露出院内蔓然延伸的野草。
            踏入破败的宅砥,齐膝高的荒草中蹿出一只野兔,毫无顾忌的看人,抖了抖长耳蹦入屋内,他着魔般的跟了进去。
            一间间屋宇空无一人,残旧而零落的物件散落,仿佛经历过一场浩劫。某些地方还有陈年而褪色的血渍,他想杀的人,一个也没有。
            当年和母亲被禁的院落同样蛛网密布,他站了许久,终于走出来,门外一张熟悉的脸对他微笑。
            “墨叔叔。”一种被欺骗的恙怒迅速蹿起。
            墨鹞轻松的耸耸肩。“六年前主上下令毁了方家,替你娘报仇。”
            “我要杀的人早就死了!”仿佛蓄力已久的一拳落到了空处,说不出的难受。
            “放心,那个人主上替你留下了。” 墨鹞望了他一眼,神秘一笑。“我告诉你地方,怎样做随你。”
            他会怎么办,当然是毫不犹豫的了结多年夙仇。
            可……那……真的是他要杀的人?
            卑躬屈膝的谄笑,逢迎往来的每一位食客,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弯腰点头,恭顺的擦着桌子,一跛一拐的收拾碗碟,看不出半点武者的痕迹。记忆中高壮强悍的人……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主上灭了方家,杀了所有欺负过你们母子的妾室,又按天山上的规矩,给你的兄弟一人一把剑……”胜者才有资格活下去。
            “他们……”
            “自相残杀了,主上也有点意外。”墨鹞的神色说不上遗憾抑或讽刺。“听说方老太爷是当场气死的。”
            自命不凡的正派大族,本以为能更有骨气一点,竟然在危机临头的一刻为求活命,拔剑砍向同胞手足。
            “主上吩咐若宁死不肯动手,尚有可取之处,放一条生路由之去,谁知道……”墨鹞摇了摇头。“他们自己砍死了对方,根本不用别人动手。”
            起先是怯懦恐惧,后来一剑剑拼下来红了眼,哪管对方是什么人,是否流着同样的血,皆成了杀之而后快的对象。
            “最后废了他的武功,烧了家产,流落街头行乞数年,被面摊的老板收留做了杂役,变成此刻的样子。”墨鹞拍了拍少年的肩。“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不用急,好好想想。”
            他盯着卑怯忙碌的人,站了许久。


          IP属地:江苏415楼2017-07-10 16: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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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幼年时母亲凄苦的笑。
              想起家人轻鄙的眼神。
              想起自己被殴打吐血,却还要在母亲面前佯装无事。
              想起这个人永远视而不见的目光。
              想起临终时憔悴怨恨的脸。
              手指几度在剑柄上握了又紧,紧了又松。
              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话。
              “真恨一个人,杀并非唯一法门,有时反成了轻松便宜的解脱。”某次闲谈,她淡淡的笑,“让对方承受时间的折磨,失去所有又怯于一死,才是真正可怕的惩罚。”
              “人最悲哀的,莫过于痛苦而无望的苟活。”
              黑冷的清眸微闪,忽而望了他一眼,其间微妙的意味他现在才领悟过来。
              静立了许久,久到周围的人纷纷投来目光。
              被注视的人蒙然在旁人提醒下抬头望过来,苍老而昏然的目光混浊衰弱,扫过身形如剑的黑衣少年。
              那个少年挺得笔直,像绷紧的弓弦,隐隐有种锐利的森然,一望即知受过严苛的训练。无表情的面容似曾相识,气息冷得吓人。
              或许又是个曾经听说过方家旧事的人。
              他疲倦的低头擦拭着桌子,只手按着阵阵酸痛的腰。每逢阴天,受过伤的腰背疼得几乎断掉,为了生存必须勉力做各种粗活,早已对多年来纷杂的指点议论麻木,昔年强盛的过往如烟花寂灭,乞食数年,他所求的仅是一碗冰冷的粗食,一方容身的木板,再不会为久远无谓的记忆漾起丝毫波澜。
              那样的目光终究太过奇异,他忍不住又望了一眼。正瞥见少年收回视线转身走开,紧握剑柄的手垂落,虎口上的一颗红痣唤起了某些沉睡的影象。
              睛朗的午后,温暖的阳光透入天井,一个秀致明丽的女子为刚满月的婴儿洗浴,亮晃晃的光芒随着水花四溅,孩子咿呀的稚音与女子眼中的微愁相映,他不觉驻足。
              婴儿胖胖小手划过女子的发际,幼嫩的拇指边一颗惹眼的红痣,与他一模一样。
              他的第一个儿子……起初,他是很期待的。
              不知什么时候起,父辈的斥骂,叔伯的责备,旁系兄弟们轻鄙的目光扭曲了这一期望,他一天比一天疲惫,悔意在心底滋长,蔓延至铺天盖地。而那个女子,也渐渐失去了笑容。
              他想,大概自己做错,带回了一个麻烦。或许她没有武功更好,亲人们指责的声音会小一点,对着一个毫无威胁弱女,那些猜疑恐惧迟早会消失无踪。
              ……他又错了,当她失去了力量,嗜血的声浪日盛一日,原本畏缩暗讽的人尽皆跳出来,几乎将她生吞活剥。
              他不敢站在她身边,那样汹涌敌视的目光,足以令勇气消失怠尽。
              一声清脆的碎响,继而是婴儿响亮的啼哭,他回过神,母亲怒气冲冲的摔破了孩子洗浴用的瓷碗,看不出分毫添了长孙的喜悦。
              他转过身,快步离去,逃开了一切。
              她抱着湿漉漉的孩子,仿佛不曾听见婆婆的恶骂,目送着他的背影,淡漠的毫无温度。
              再后来……他永远是逃离。
              孩子一天天长大,女子没有了情绪起伏,谁都可以当面指责讥骂,久了他也就麻木,进而生出厌恶。她为什么不哭不闹,为什么不像其他妾室一样曲意讨好,娇媚乞怜,那样他或许还能保留一丝疼惜。更可憎的,那个孩子竟然开始有了同样的目光,大而黑的眸子漠然无波,令人烦乱,随时照见他的怯懦。
              男人恍惚了一下,模糊失色的往事泛上来,唯有自己辨得出轮廓。望着少年的背影,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会有奇异的熟悉。
              那张脸,像极了青年时的自己。


            IP属地:江苏416楼2017-07-10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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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不清是怎样的冲动驱使,他追上去,瞪着那张年轻的脸,错乱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是不是……我……我……”他想说她的名字,曾经深爱的名字湮灭在时间里,破碎得不堪拾起。“……绯……绯……”
                少年冷冷的望着激动得近乎昏乱的驼背男子,一语不发。
                以鞘,推开了苍老皴裂的手。
                春日,芳草郁郁,庭中缤纷鲜丽的奇花招摇盛放,招来了无数彩蝶。
                一杯温度正好的汤药放在矮几上,女子翻着书卷,无意识的拿起嗅了嗅,抬手泼向一旁的花丛,半途被一只手稳稳的托住。
                “蓝叔叔看着呢。”扶正玉盏,少年低声提示。
                女子瞥了一眼,现出一抹淡笑。
                “回来了?”
                “嗯。”少年放下一盒细点。“那一带的核桃酥不错,正好就参汤。”
                女子蹙了蹙眉,拈起一块点心慢慢品尝。没多久,苑内踏入一个修长的身影,望着渐渐走近的人,她认命的端起汤盏喝了下去。
                “回来了,一切还顺利?”入眼爱侣因苦味而拧起的眉,男子漾起笑意。
                “很好。”
                不曾多说,男子也没有多问,径自抱起了柔软的娇躯。
                “我想明日去拜祭娘。”少年的声音很低。
                偎在男子怀中,她伸手探了一下,疏淡的字句透出些微关切。
                “随你,先下去休息。”
                “藏锋。”男子似不经意的想起。“下月初八点苍派掌门之子成亲,你替我去一趟,送些贺礼。”
                寂然片刻,少年躬身应是。待两人离去,他拾起掉落软椅上的丝毯极慢的折起,似乎还能感觉到细柔无力的指按在额角。
                微凉。
                但,很温柔。
                “你料中了。”卧房内,男子点了点挺翘的鼻。
                “墨鹞说的?”
                “我见他有心情买核桃酥,必定是积怨已平。”
                她稍稍点了下头,提起一丝好奇。
                “为什么让他去点苍?”以往这等事务丢给下属即可。
                “这个么……”男子眼神一闪。“点苍派掌门的女儿刚过及笄之龄,据说活泼貌美,我想藏锋也到年纪了。”
                另有他一点小小的私心,自然不会说得太细,她无从察觉,轻轻打了个呵欠,被他脱去软鞋顺势歪在床上。
                丝被轻轻覆上,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热意诱得她习惯性的偎近。
                “今天不忙?”
                “嗯。”
                拉过纤臂缠上自己的腰,他满意的低语。
                “睡吧,我陪你。”
                阵阵蝉鸣入耳,花香浮动,日影照人。
                初夏的和风拂过层层黑瓦,再无昨日风雨的余迹。


              IP属地:江苏417楼2017-07-10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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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醉
                  腥气扑鼻的血红,仿佛又多了些不同。
                  谁的手臂?强健而有力,扣得那样紧,始终不肯放开。
                  是谁?
                  在侍女的扶持下坐起来,残留的睡意不肯退去,头脑滞重而模糊。
                  窗棂透进了阳光,她已许久不曾理会时日,拥着丝被发了好一阵呆。
                  纤指按了按额角,尽力让自己清醒,已记不太清是怎样破碎的梦。长时间的昏怠让人无端错乱……
                  “雪琪。”温热的手拿下了细指,她微微一惊,发现自己坐在中庭,前方的台上歌乐犹盛,舞姬的云水长袖飞散回弧,声声步步动人。
                  身边的男子温雅的一笑。“困了?”
                  她低应了一句,黑白分明的眸子神思焕散,始终集不起焦点,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想睡也无妨。”陆随玉体贴而温和。“或者我让他们散了。”
                  偌大的戏台下仅有两个人观看,确实空荡了些。
                  她略一摇头,支着颐又开始出神。
                  听着悠扬婉转的歌乐,她忽然问。“我来这里多久?”
                  陆随玉望着她,轻轻说了答案,她有些微的恍惚,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长的时日?无意识的取过盘中的瓜子一粒粒的剥,朦胧忆起一双深湛有神的眼……
                  “……扬州的陈三公子,近日遇到了些麻烦。”不疾不徐的话语拉回了注意,陆随玉犹如闲话家常。“不知怎的爆出了他与魔教的关联,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停了半晌,她拾起剥好的瓜子喂进嘴里,却辨不出是何种滋味。
                  “近几年他一意扩张势力,得罪了不少人,眼红嫉恨的不计其数,此事一出,倒是给了旁人一个极好的由头,风口浪尖上怕是不太好过。”
                  “他……”
                  “他什么也没做。”话语蕴着一丝微妙的意味。“或许是无根流言应对不易,以他的处境也不便有什么作为,极易越描越黑。”
                  ……应该是有办法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IP属地:江苏418楼2017-07-10 1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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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4 00:5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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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醉
                    腥气扑鼻的血红,仿佛又多了些不同。
                    谁的手臂?强健而有力,扣得那样紧,始终不肯放开。
                    是谁?
                    在侍女的扶持下坐起来,残留的睡意不肯退去,头脑滞重而模糊。
                    窗棂透进了阳光,她已许久不曾理会时日,拥着丝被发了好一阵呆。
                    纤指按了按额角,尽力让自己清醒,已记不太清是怎样破碎的梦。长时间的昏怠让人无端错乱……
                    “雪琪。”温热的手拿下了细指,她微微一惊,发现自己坐在中庭,前方的台上歌乐犹盛,舞姬的云水长袖飞散回弧,声声步步动人。
                    身边的男子温雅的一笑。“困了?”
                    她低应了一句,黑白分明的眸子神思焕散,始终集不起焦点,好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想睡也无妨。”陆随玉体贴而温和。“或者我让他们散了。”
                    偌大的戏台下仅有两个人观看,确实空荡了些。
                    她略一摇头,支着颐又开始出神。
                    听着悠扬婉转的歌乐,她忽然问。“我来这里多久?”
                    陆随玉望着她,轻轻说了答案,她有些微的恍惚,不知不觉竟过了这么长的时日?无意识的取过盘中的瓜子一粒粒的剥,朦胧忆起一双深湛有神的眼……
                    “……扬州的陈三公子,近日遇到了些麻烦。”不疾不徐的话语拉回了注意,陆随玉犹如闲话家常。“不知怎的爆出了他与魔教的关联,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
                    停了半晌,她拾起剥好的瓜子喂进嘴里,却辨不出是何种滋味。
                    “近几年他一意扩张势力,得罪了不少人,眼红嫉恨的不计其数,此事一出,倒是给了旁人一个极好的由头,风口浪尖上怕是不太好过。”
                    “他……”
                    “他什么也没做。”话语蕴着一丝微妙的意味。“或许是无根流言应对不易,以他的处境也不便有什么作为,极易越描越黑。”
                    ……应该是有办法的……他到底在想什么。


                  IP属地:江苏419楼2017-07-10 1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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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瞳呆滞良久,终于微微一转,对上了他的眼。
                      仿佛空无一物的虚,冰寒彻骨的绝望。
                      “……雪琪。”
                      掌心又湿又冷,他愈加用力的握紧。
                      她任他扣着手,没有一丝表情,不哭不动,不悲不喜,死一般沉寂。
                      “雪琪!”陆随玉嗓子发干,险些失声。
                      昏昏噩噩的混沌不清,眼前浮着一双焦灼的眼……是谁在唤?好像很担心,迫得她似乎必须说些什么。
                      “……水……”
                      真的很渴,为什么觉得这样渴,像沙漠迷路找不到水源一样难受至极,渴得几乎要发疯,如果不是饮了沙鼠的血,她一定已经化为烈日曝晒下的干尸,是幻觉?嘴里开始有了血的味道,又腥又咸,咸得发苦,意识变得飘忽。
                      “别咬!”陆随玉箝住她的下颔强迫她松开,一缕鲜血从唇边渗出,无边的恐惧。“雪琪,放松,别伤害自己。”头也不回的厉声命令。“水!快!”
                      那个人……一向沉稳,怎会这样慌乱……
                      天青色的瓷杯捧至眼前,她本能的去接,小巧的茶盏竟然这样重,重得她拿不住,眼睁睁的看杯子坠落下去,在厚软的地毯上滚了几滚,一杯水全数倾泻。
                      屋子里死一般寂。
                      她的手……愣愣的盯着被茶水泼湿的指尖,她吐出两个字。
                      “出去。”
                      身边的人僵了片刻,拾起茶杯默令众人退了出去,无声的掩上门。
                      “公子……”霜镜不放心的抗声。
                      陆随玉苍白着脸一摇手,摒息静气听门内的动静。
                      良久,屋内传来沉闷的坠响,霜镜几乎想冲进去,被陆随玉止住。
                      “小姐她……”
                      “她在试自己的腿。”陆随玉盯着漆扉,仿佛能穿透绵纸瞧见屋内的情景。“别去,她不希望人看见。”
                      隔了许久,再没有声息。
                      他推开门独自走入,将伏在地毯上的人抱回床榻,虚乏的身体如死般蜷缩。
                      整整半月,她不曾说一句话,没有一分表情。
                      傅天医每日替她施针固脉,调经活络,再也不必整日昏睡,却泯灭了所有生气。他宁愿她歇斯底里的吵嚷,好过没有眼泪,没有责问,没有一字怨怼的衰颓。
                      “雪琪。”
                      她张开嘴,吞下一勺羹,黯淡无光的眸子毫无反应。
                      “今天有没有感觉稍好?傅天医说你的手应该可以握杯了。”
                      如过去的十五天一般沉默。
                      “他说你的情形比预想的好,再过数日即可试着行走。”
                      垂落的眼睛凝视着摊开的掌心,使尽力气也只掐出极浅的印痕。
                      心中一恸,他稳了稳声音。“陈三公子日日请见,昨天险些动上了手。”


                    IP属地:江苏421楼2017-07-10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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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睫微微颤了一下。
                        “他要见你,看来已经沉不住气。”
                        没有反应,他继续说下去。“再过些时势必硬闯,不过纵是武世超群,闯进来也没那么容易,我已下令提高警戒。”
                        良久,空荡荡的眼瞳瞥了一眼南方的天空,终于道出了第一句话。
                        “……把消息传到扬州,陈家会想办法让他回去。”
                        “你来西京我很高兴。”举杯一敬,主人道出了开场白。
                        对面的男子仰首一饮而尽,诚恳的致谢。“谢谢你把她照顾得很好。”
                        “她是我至亲,应该的。”放下玉杯,声音沉下来。“可惜找到得太晚,早知在天山……”
                        静了静,陈长生低叹。“拦不住的,许久之前她已决定复仇。”
                        “我一直在想该不该让你们见面。”陆随玉绝少显现的犹豫。“她的身子很差,比你所知的更糟,这几年几乎是睡过去的。”
                        “至少她还在。” 陈长生吸了口气,简短的回答。“我很庆幸这一点。”
                        “你为她……愿做到哪一步?”话入正题,陆随玉的目光挑剔得近乎苛刻。“当陆家的女婿可没那么容易。”
                        “只要不违家训什么都行。” 陈长生坦然对视。“你不是拘于礼法的人,我知道你不让我带她走,执意将她嫁入陈家必有缘由,但请直言。”
                        “你放心,我不会令你在家族中为难。”温文的脸庞高深莫测。“此事对雪琪与陈家可谓两利。”
                        “我相信。不然你岂会到此时才言及。”分明是算准了他不会拒绝。
                        “原本该我去办。”敛去肃容,陆随玉淡淡一笑。“但那里太远,以我势力绝非短期能奏功,雪琪等不了。”
                        “我既是她夫君,自然该由我尽力。”
                        陆随玉注视着那双从容沉定的眼,“我很安慰,她果然没有选错人。”
                        以两家南北对立的形势,他问也不问便应承下来,内蕴的深情教人动容。
                        “我明白你是真心待她好。”不论外传的怎样,陆随玉对她的爱惜无庸置疑,再怎么机心重重也断不会利用她谋划私利。
                        被一个女人拉近距离的两名男子对答数语,均生出了相惜之意。
                        “当年在扬州就觉得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如今又近了一层。”陈长生微笑戏语。“我不介意你做我的舅子。”
                        陆随玉莞尔,忽又提醒。“她不能再耗一点心力了。”
                        “她不会再有任何需要费心的事。”
                        “我还是不放心。”
                        “你尽可多挑些亲信充作陪嫁,陈家那边由我来办。”要娶她,不意味着让她全无力量,他已有准备压下一切滋生的非议。
                        俩人心照不宣的碰了一杯,默默的饮了好一会。


                      IP属地:江苏422楼2017-07-10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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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我想问你。”陆随玉开口。
                          陈长生抬眼,眸光闪亮。“我也是。”
                          “我没资格问她,又很想知道。”陆随玉笑叹了一口气,颇有无可奈何之色。“所以只好问你。”
                          陈长生也笑起来。“有些事我探过多次,她总不愿提,大概也唯有指望你了。”
                          “那就作个交换吧,你告诉我她这些年怎么过的,做了些什么,又是如何变了现在的样子。”陆随玉望着廊柱上的几处远年刻痕。“我告诉你二十年前的事。”
                          冷峻的眼眸忽然柔下来,静忆了片刻,陈长生开始低诉起过往。
                          似乎从未说过这么多话。
                          说起迦夜的点点滴滴,说起多年前的殿上初会,第一次随行出山,说起她冰冷无情的表相,昏迷之后的脆弱,从来不曾温柔的双瞳,说起勾心斗角的诱惑廷争,汹涌险恶的倾覆之危,觊觎窥探的众色目光,终年陷身的阴谋暗算,深埋在心底的种种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或许是因为酒,或许是因为对面的人理解而微痛的眼。
                          这个人和他一样心疼,心疼那个在深黑的逆境中艰辛辗转的人,能明白她的好,她的难,她的坚忍不易,她钻石般璀灿的光芒,跋涉在泥沼中强韧而不灭执著。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懂曾经面对的是怎样深重的绝望。
                          那一只脆弱的蝴蝶,又是用怎样的毅力飞越了沧海。
                          一个又一个空坛抛下,他们喝了很多,也说了很多。酒入胸臆,化作了摧人脏腑的哀凉。
                          他想,他是真的醉了,醉到看见以深谋难测闻名的陆府公子潸然落泪,醉到俩人击掌为盟约定争伐琼州,醉到……倾心爱恋的人儿,怨嗔的替他擦脸,执起一缕青丝掠过鼻尖戏弄。
                          果然是……醉了。
                          这个梦真好。


                        IP属地:江苏423楼2017-07-10 16: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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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妹妹
                            青碧如茵的山坡上,色泽鲜亮的蝴蝶鸢低低的飞,随风起伏摇摇欲坠。小小的人边走边跑,不太会放,一味的用力拉扯,没多久线断了,飘飘荡荡的纸鸢落到眼前,被他拾了起来。
                            管家在身旁,欲言又止。
                            雪玉似的小人,黑亮的眼瞳带着婴儿一般的蓝,怯怯的望着他,又回头看看远方树下的人。明白她要什么,瞥了一眼手上软榻榻的纸鸢,偏不想给。
                            父亲每年大段大段的外出,皆驻留在这里,为了远处那个女人,忽略了西京的家。
                            这是父亲另一个家,住着一个美丽的女人和……他不想要的妹妹。那个女人为父亲深爱,百般呵宠,甚至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早已有妻有子。
                            所以母亲,永远不快乐。
                            父亲对母亲极好,温和有礼相敬如宾。除了远行,从不违逆妻子的心意。既是尊重,也是愧疚。旁人都艳羡赞叹,唯有他明白母亲寂寞容颜下的哀伤。
                            那一日,母亲携他远行,去往山明水秀的扬州城。明白丈夫的心无可挽回,放下了最后一丝尊严带上爱子去扬州……接那对母女回西京。
                            隐忍到几近卑微的大度,或许唯有这样,才能留下丈夫外出的脚步。
                            精雕细琢的华邸,饰物摆件样样精致,许多都十分眼熟。主人访友未归,主母不期而至,管家惊惶而尴尬,到底不敢违拗,他终于见到了那个不该存在的女人,还有……
                            他一点也不想要的妹妹。
                            粉白透红的脸犹带薄汗,童稚的笑颜很甜,甜得让人心情愉快。
                            “叔叔,纸鸢是我的。”
                            管家咳了几声,笑又笑不出来。“禀夫人少爷,雪琪小姐没见过外人,只会对年长的叫叔叔姐姐。”微带窘态的说完,又哄着女孩。“该叫哥哥。”
                            “哥哥。”女孩脆生生的改口,十分乖巧。“谢谢你帮我捡纸鸢。”
                            “我才不是你哥哥!”怒气憋在胸口越来越盛,手指无意用上了力,啪的一声脆响,纸鸢的竹篾断了。
                            女孩呆了一下,圆亮的黑眸迅速湿漉,透明的水珠将坠不坠的噙在眶中,委屈而畏怯,犹如可怜兮兮的小狗。
                            管家心疼不忍的代为解释。“纸鸢是主公亲手制的,小姐非常宝贝。”
                            “雪琪。”


                          IP属地:江苏424楼2017-07-10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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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宛如玉石相碰的悦耳清音,一个雪衣女子柔声轻唤,脸色微微发白,略为惊疑的美目扫过来,只觉呼吸都窒了一窒。
                              母亲也算美貌,但……
                              不染纤尘的清丽摄人心魂,仿如月下垂落的霜华,纯净无暇,难以描摹的美扑入眼帘,他忽然想起书中所说的倾国倾城。
                              “娘。”女孩转扑进了香软的怀中。“纸鸢坏了,叔叔凶。”
                              女子轻轻拍了拍。“雪琪乖,下次给你做一个更漂亮。”
                              “要爹做的。”女孩汪着两包泪。“爹做了很久的。”
                              他看不过去。“那是我爹,弄毁了又怎的。”还有更多话要出口,母亲按住了他的肩。
                              素颜蓦然惨白,瞧着他的眼光越来越奇异,又望向他身后的人,最终落在了管家身上,管家左右为难,许久才点了点头。
                              “娘!”女孩被勒得发疼,一时忘了抱怨。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和你谈谈。”母亲的声音很轻,低头推了推。“玉儿,带妹妹那边玩一会,娘想和这位……夫人说说话。”
                              “娘。”女孩觉察到神情有异,抱住腿不肯动。
                              美丽的眸子僵了半晌,木然俯身诱哄。“雪琪和哥哥玩,娘一会就来。”
                              母亲一个人在说,那个女人默默的听,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样纤弱的柔美,似乎和下人说的狐媚……不太一样。
                              手边动了一下,他低下头。
                              小丫头趁着不注意悄悄拖过了纸鸢,试着将扭曲的纸鸢抚平,可惜笨拙的手法非没能让纸鸢还原,反而损得更厉害。
                              “不是这样。”他实在忍不住,略略抻平修整,用随身的小刀劈了一根木片嵌入替代,勉强恢复了原状,想再飞怕是不能了,父亲做的……手艺实在不佳。
                              欢喜的看了又看,女孩轻易忘却了气恼,纯然欣悦。“哥哥真好。”
                              甜软的童音天真无邪,他再无法发火,闷闷的哼了一声。
                              大眼瞧出他仍有几分不悦,溜溜转了转,粉润的小嘴一翘,忽然唱起了歌。
                              ……歌……真好听。
                              听不懂是哪里的声调,柔脆如清溪涌动,粉嫩的小脸甜笑,引着一只路过的小鸟跳上了细指,彩色的尾羽拂在幼细的手上,丝毫不怕人的亲昵。
                              奇异而自然的影像宛如印在心上,历历清晰在目。
                              许多年后,他还能想起那天明亮而灿烂的阳光,日影中浮动着木叶清香,稚气羞怯的窥看,渴望亲近的明眸。
                              他的……妹妹……


                            IP属地:江苏425楼2017-07-10 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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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7-14 00:4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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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不释手的拨弄着竹蜻蜓,乖乖的坐在一旁。“哥哥做得好有趣,希望上书课也能带进去。”
                                假如……接回西京,爹不会再出门了吧。
                                “你在习字?”
                                小人点点头,不无得色。“本来还要学琴的,不过我把先生气走啦。”
                                看她洋洋得意,他忍不住疑惑。
                                “爹没骂你?”
                                “娘说了几句。”女孩吐吐舌,张开细嫩的十指。“爹才不会责怪,我跟他说指头磨得好疼,爹就不让学了。”
                                父亲从不放纵课业,日常要求甚严,竟对这小丫头如斯娇惯,听得心头极不舒服,呆了半天,一回神才发觉小人儿躲到了树后,用一截树枝埋头挖土,不一会弄了一身泥,襟袖脏污不堪,他不自觉皱起了眉。
                                “你在挖什么?”
                                她嘻嘻的笑,也不肯说,挖了好半天终于露出一个圆坛。
                                “这是什么。”叩起来沉沉的。
                                “娘酿的酒,说等我出嫁的时候才能喝。”女孩费力的揭起封盖。
                                “干嘛现在挖。”似乎听过这种习俗。
                                “娘说要等十几年。”稚嫩的口气充满遗憾,脏兮兮的手在丝衣上擦了两擦,从领口扯出一块碧玉,扑嗵一声丢了进去。“到时候她和爹都忘了。”
                                “你!”来不及阻止,他一时气结。“这是做什么。”
                                “雪琪的玉在里面。”她抓起泥土糊上封口,弯弯的眼颇为自得。“这样比较好,多久都记得。”
                                “玉丢了爹会骂你。”同类的玉他也有一块,岂会不明重要。
                                “爹最好了,从不生气。”女孩一点也没被吓到。“我才不怕。”
                                弄丢了家传玉佩,父亲脾气再好也会着恼,有恃无恐的小丫头过度自信,突然很想她尝点苦头,便忍下了没有再说,看着一把把撒土填埋,封紧拍平,将翻乱的草皮踩实,谁也不会想到树下的酒坛中沉着一块不见天日的美玉。
                                远方的人谈了很久,他们也玩了很久,他替她折草摸鱼,上树捉鸟,听她抱怨复杂难写的名字,她问着围墙外的一切,满怀新奇向往。
                                牵着母亲的手,他远远的回望。
                                一身泥土的小人被雪衣女子搂在怀里,仰首望近乎透明的素颜,似乎异常慌乱,她知道了?知道很快会迁至西京,与他同住一个檐下。
                                ……他想再听听她的歌,也许还会陪她玩,虽然任性,但是……很可爱。
                                等了很久,始终没有等到。
                                许久以后,他才知道,在见面的第二天,那个女人永远离开了扬州,带着他看过一次的妹妹,无声无息的隐去。
                                回来只有父亲一人,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头黑发白了一半,突然间苍老了许多,再没有过去的昂扬洒脱。
                                父亲没有责怪母亲一个字,依然对她极好,从此不离长安。
                                只是……再不曾有笑容。


                              IP属地:江苏426楼2017-07-10 16: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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