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经过这一年多的锻炼（以及可能的天赋加成），小白的厨艺，已经从最初的“凑合”，进化到了“相当不错”的水平。她不再仅仅是会做番茄炒蛋这种基础菜式了。红烧肉、可乐鸡翅、糖醋排骨、鱼香肉丝这些家常菜，她都做得像模像样，色香味俱全。她甚至还会根据我的口味，进行一些小小的调整，比如知道我喜欢吃辣，她会在炒菜时多放一点点辣椒；知道我喜欢吃葱油拌面，她会专门熬制香喷喷的葱油。
每天能吃到妹妹亲手做的、热腾腾的、合自己口味的饭菜，说实话，这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以至于我那点因为“赖账”而产生的愧疚感，常常在美食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照顾和迁就，并且越来越习惯于这种模式。
就这样，2015年的暑假，就在这炎热、慵懒、黏腻而又充满了细碎温馨的日常中，慢慢走向了尾声。我和小白，像两株被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的植物，在这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与外界略显隔绝的小世界里，以一种独一无二的方式，共同生长着。而即将到来的初二学年，又会给我们带来怎样新的故事和挑战呢？
开学的第一天，我就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意料之中的“新动态”——我们班那位永恒的“焦点人物”崔洋，身边又换了女伴。
这次的女主角，我有点印象，似乎是同年级其他班的一个女生，个子高挑，打扮也比我们班大多数女生要成熟一些，据说在年级里还小有名气。只见崔洋像往常一样，和那个女生并肩走在校园里，时而低头在她耳边说着什么，逗得对方咯咯直笑；时而又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揽住对方的肩膀。那副旁若无人、春风得意的样子，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的舞台。
看着他这副模样，我心里竟然生不出半点羡慕或者嫉妒，只觉得有些麻木。
是啊，麻木。经历了上学期那段草率而无疾而终的“初恋”之后，我对所谓的“谈恋爱”这件事，似乎彻底失去了兴趣。那种需要刻意去表演、去讨好、去维系的关系，让我感到疲惫不堪。新鲜感褪去之后，剩下的只有空虚和无聊。崔洋这种如同换衣服一般更换女友的频率，在我看来，更是毫无意义，甚至有些可笑。他到底图什么呢？
这个疑问，在我心里盘旋了几天。终于，在一个体育课自由活动的时间，我找到了一个机会，把崔洋和沈海拉到操场边一个僻静的角落。李晟因为不在我们班，并不在场。
“喂，崔洋，”我看着他，开门见山地问，“我有点好奇，你是怎么能一直对女人或者说，对追求女生这件事，保持这么高昂的兴趣的？”
崔洋正拿着一瓶冰镇饮料喝着，听到我的问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怎么？青哥，你也想学两手？”
“学你个头！”我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觉得奇怪。上次跟你说了，我觉得谈恋爱挺没意思的，也就刚开始那点新鲜劲儿。你怎么就能一个接一个，乐此不疲呢？”
没等崔洋回答，旁边的沈海却突然插了进来，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用胳膊肘撞了撞我：“得了吧，韩青！你那叫没意思吗？你那叫只想要权利，不想尽义务！”
“什么权利义务？”我皱起眉头，有些不解。
“权利就是享受被人喜欢、被人崇拜的感觉呗，”沈海撇撇嘴，模仿着我的语气，“义务就是要花时间陪人家，要哄人家开心，要考虑人家的感受。你倒好，新鲜感一过，觉得麻烦了，就把人一脚踹开。说白了，你就是自私！满脑子都是不好的东西！”
沈海这番话，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戳穿了我所有的伪装和借口。是啊，他说得没错。我确实享受着被人喜欢、掌控关系的感觉，却不愿意付出相应的耐心和责任。一旦觉得麻烦，或者达不到我预期的“乐趣”，我就会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开。这确实很自私，也很混蛋。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不过还好，你对小白，还算是凑合。没把这套用在她身上。”

我被他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干咳了两声，移开了目光。虽然不情愿承认，但我知道，沈海这小子，看人看事，有时候真是准得可怕。
这时，旁边的崔洋也收起了笑容，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认真的神色。他看着我，又看了看沈海，开口道：“其实吧，沈海说的有一定道理。不过，青哥，我觉得这事儿也不能完全怪你。不同的人，对‘付出感情’这件事，本身的‘配置’就不一样。”
“什么意思？”我抬起头，看向崔洋。
“意思就是，”崔洋挠了挠头，似乎在组织语言，“每个人的‘感情电池’容量和充电速度都不一样。有些人吧，就像我，”他指了指自己，脸上又恢复了一点玩世不恭的笑容，“我的感情啊，长得比韭菜还快！割了一茬，很快又长出来了。用也用不完。所以啊，我能很轻易地把‘感情’提供给别人，不需要太多的成本。对我来说，撩妹、谈恋爱，就像打游戏一样，主要是图个乐子，追求的是过程中的刺激和新鲜感。只要我觉得好玩，我就有兴趣继续下去。”
他这番“韭菜理论”，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但似乎也歪打正着地解释了他那种永不枯竭的“热情”。他似乎并不需要从恋爱关系中获得多么深刻的情感连接或者承诺，他享受的，仅仅是追逐和征服的过程本身。这对我来说，是一种完全无法理解的思维方式。
“那你呢？”崔洋看向我，“青哥你，可能就不是我这种类型。你的‘感情电池’，容量可能很大，但充电贼慢，而且，一旦付出了，就希望能得到同样深度的回报。上次那个张薇，明显和你不是一个频道的人，你感觉不到共鸣，自然就觉得没意思了。”
不得不承认，崔洋这家伙，虽然平时看起来很不着调，但看人看事，确实有他独到的眼光。他这番分析，竟然和我的自我感觉不谋而合。
“所以啊，”崔洋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劝诫，“你不能拿我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也不能用你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关键还是得找到那个和你‘电池型号’匹配的人。”
说完这番“大道理”，崔洋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不过话说回来，青哥，上次你那事儿，确实是办得太草率了。那姑娘虽然单纯，但也不是傻子，你那点心思，人家估计多少也感觉到了。下次啊，你要么就别开始，要么就认真谈一个吧。”
认真谈一个？我皱了皱眉，刚想反驳说我现在没兴趣。
崔洋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抢先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谈恋爱没意思，但有些事儿吧，你不认真试试，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其中的滋味。”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意味深长，声音也压得更低了：“而且，青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你跟你妹妹，小白，你们俩现在还睡在一张床上，对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到这个。我和小白睡在一起的事情，在我们这个小圈子里，其实算不上什么秘密。大家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也都没说什么。崔洋是第一个，如此直接地在我面前提起这件事的人。
“是又怎么样？”我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语气也冷了下来。
“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崔洋赶紧摆了摆手，“我就是觉得吧你们俩现在都上初二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一直这样多少有点怪了。”
怪？
这个字眼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我。我知道崔洋说的是实话。我和小白这种超乎寻常的亲密关系，在世俗的眼光看来，确实是“怪”的。只是我自己一直沉浸其中，或者说刻意忽略了这一点。
“从小习惯了而已。”我嘴硬地辩解道，但底气明显不足。
“我知道是习惯，”崔洋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是习惯也得分情况。青哥，你有没有想过，这对小白真的好吗？”
为了小白好？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的意思是，”崔洋看着我，眼神坦诚，“小白那么依赖你，事事以你为中心。你现在是你俩世界的全部。这对她未来的成长，对她以后独立面对这个世界，甚至对她以后和其他男生正常交往，会不会有影响？”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你们总有长大的一天吧？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吧？等你以后真的遇到了喜欢的女生，或者小白以后遇到了喜欢的男生，到时候再来处理这个问题，会不会更麻烦？更痛苦？”
崔洋的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一层层剥开了我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的现实。是啊，我和小白不可能永远这样下去。我们都在长大，身体在发育，心智在成熟。这种过度亲密、彼此依赖的关系，真的健康吗？它会不会最终变成一种束缚，阻碍了我们各自的成长？
尤其是对我自己而言，我内心深处那些隐秘的、不健康的念头，会不会也与这种长期压抑、缺乏正常异性交往经验的状况有关？如果我能有一段健康的、认真的恋爱关系，是不是就能更好地理解自己，也能更好地处理和小白之间这种复杂的情感？
“所以啊，青哥，”崔洋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诚恳，“我劝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找个合适的女生，好好谈一段感情。哪怕不完全是为了你自己，也得为小白想想吧？给她一点空间，也给你自己一点空间，去接触更广阔的世界，这对你们俩，可能都更好。”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招呼沈海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原地，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般，久久无法平静。
崔洋的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他提出的问题，他给出的建议，都精准地打在了我内心最柔软、也最不愿意触碰的地方。
我和小白的关系，真的“怪”吗？
这样的亲密，对她未来的成长，真的好吗？
我需要一段“认真”的感情，来“拯救”自己，也“解放”小白吗？
这些问题，如同无数条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感到窒息，也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困惑。
我一直以为，我和小白之间的羁绊是世界上最纯粹、最美好的东西。我一直以为，守护她、被她依赖，是我天经地义的责任和幸福。但我从未想过，这种过度紧密的共生关系，本身可能就潜藏着某种“不健康”的因素。
崔洋这个平时看起来最不靠谱的家伙，却用他那独特的、或许带着几分“旁观者清”的视角，向我揭示了这个残酷的可能性。
那个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我都显得心事重重。崔洋和沈海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异样，没有再像平时那样打打闹闹，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
回家的路上，我看着身边依旧毫不知情、叽叽喳喳地和我分享着今天趣事的小白，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我看着她纯净的侧脸，看着她全然信任的眼神，第一次，对我们之间这种亲密无间的关系，产生了一丝动摇和疑虑。
也许，崔洋说得对。
也许，我们真的需要一点改变了。
但是，该如何改变？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个一直以来被我视为生命中最重要支柱的妹妹？
我不知道。
这个难题，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在了我的心头，也为我接下来的初中生活，投下了一抹难以预料的、沉重的底色。
初二学年的喧嚣与疲惫，终于在六月底彻底画上了句号。漫长而炎热的暑假，如同一个巨大的、被按下暂停键的时空，铺陈在我的面前。经历了整整一年的内心挣扎和人际关系的微妙变化，我感觉自己似乎站在了一个新的十字路口，前方依旧是迷雾重重。
崔洋那番关于我和小白关系的“忠告”，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平息，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了某种持续存在的背景音，时时提醒着我那些悬而未决的问题。我真的需要一段“认真”的感情吗？我和小白的关系真的需要改变吗？
如果此刻有人，比如像崔洋那样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直截了当地问我：“韩青，你是不是像那些普通的青春期男生一样，喜欢你的妹妹小白？”
我的答案，一定会像一年前那样，甚至更加坚定：不，绝对不是。
在我看来，男女之间的那种所谓“爱情”，或者说“情侣关系”，实在是太脆弱、太不稳定了。它充满了变数，依赖于荷尔蒙的短暂冲动，建立在各种虚假的幻想和表演之上。看看崔洋就知道了，他的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像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再看看我自己的父母，他们是社会意义上最稳固的关系——夫妻，可那份稳定之下，又隐藏着多少貌合神离和心照不宣的隔阂？连婚姻都无法保证绝对的忠诚和信任，更何况我们这个年纪那些幼稚而肤浅的“早恋”？
而我和小白呢？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双胞胎，是从生命之初就互相纠缠的共生体。我们共享着同一个屋檐，同一张床铺，同一段童年记忆。我知道她所有的缺点和不堪，她也见过我最狼狈、最真实的一面。在我们之间，不需要任何伪装，不需要任何表演。我可以百分之百地信任她，她也百分之百地依赖我。这种建立在绝对信任和深厚羁绊之上的关系，是任何情侣关系都无法比拟的，它早已经超越了世俗意义上的情爱，抵达了某种更深邃、更本质的层面。在我心中，这份关系，理应在所谓的情侣之上。
既然如此，那我为什么还要对崔洋的建议耿耿于怀？为什么还要去思考那个“找女朋友”的问题？

现在冷静下来反思，我不得不承认，这或许根本就不是我内心真正的需求。它更像是一个一个我无意间从崔洋那里接到，不，甚至是有些自作多情地“抢”来的任务。崔洋当初那番话，或许只是朋友间的随口建议，是他基于自己那套“情场浪子”的逻辑给出的“解决方案”。但我，却因为内心深处对我和小白关系的某种不确定性，或者说，是对外界“怪异”目光的在意，而把这个建议当成了一根救命稻草，一个需要去完成的“指标”。
仿佛只要我成功地“认真谈一个”，就能证明自己是“正常”的，就能堵住别人的嘴，就能理直气壮地维持我和小白之间这种独一无二的关系，甚至还能“促进”小白的独立。
这种想法是多么的一厢情愿，又多么的自欺欺人。
然而，在2016年的这个夏天，我这个十四岁的、心思复杂又极其别扭的少年，却依然被这种“任务感”所驱动着。我对主动去寻找、去追求依旧感到懒惰和抗拒，但如果如果有一个看起来“不那么麻烦”，甚至能让我在这场“任务”中获得一些别样“乐趣”的对象出现呢？
就在我抱着这种消极等待的心态时，一个名字，或者说一个身影，开始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叶瑾。
对，另一个同班同学，叶瑾。
叶瑾这个女生，在我们班算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存在。她长得其实也挺漂亮的，不是绣岩那种温婉型的，也不是云初那种英气型的，而是一种带着几分野性和活力的漂亮。她的眼睛很大，眼角微微上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勾起一个略带狡黠的弧度。她的身材也发育得很好，凹凸有致，常常在里面穿着一些比同龄人更大胆、更能凸显身材曲线的衣服。
她的性格极其活跃，是班级里乃至年级里的社交达人。她似乎和谁都能聊上几句，朋友遍布各个班级。她精力旺盛，热衷于参加各种活动，周末她不是在和朋友逛街看电影，就是在准备她朋友圈里偶尔晒出的那些灯红酒绿背景的照片。
按理来说，叶瑾这种过于活跃、过于“社会化”、甚至带着几分“叛逆”色彩的女生，和我这种喜欢安静的人，应该是完全对不上电波的。我们俩在班级里的交集，也确实仅限于点头之交，偶尔说上几句话，也大多是关于班级事务或者共同认识的同学。
我对她，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特别讨厌。只是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产生更深的交集。
然而，就在我思考着那个该死的“任务”该如何完成时，叶瑾这个看起来“格格不入”的选项，却意外地闯入了我的备选名单。
为什么会是她？
原因有几个。
第一，她看起来不麻烦。她那么活跃，社交圈那么广，肯定不会像小白那样黏着我，也不会像张薇那样需要我时刻扮演“完美男友”去哄着她。和她在一起，或许我能获得更多的“自由空间”。
第二，她看起来很有挑战性。她那种野性难驯、游刃有余的样子，对我来说是一种全新的、未知的类型。去“攻略”这样一个女生，似乎比追求那些单纯内向的小女生，更能满足我那点隐秘的、属于雄性的征服欲？完成这个“任务”的难度系数似乎更高，成功后的“成就感”或许也更大？
第三，也是最现实的一点，她似乎对我有点意思？我不是自作多情，而是确实捕捉到了一些信号。比如，她有时会在走廊里“偶遇”我时，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会有意无意地向沈海或者崔洋打听我的事情；甚至有一次，在班级聚会上，她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被要求说出班级里她最有好感的男生时，她竟然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提到了我的名字。
这些信号，对于正处于“任务驱动”状态下的我来说，无疑是一种强烈的暗示和诱惑。一个看起来很有挑战性、能满足我的“体验”需求、似乎又对我有点意思、并且大概率不会太“黏人”的对象叶瑾这个选项，似乎变得越来越“诱人”了。
当然，风险也同样存在。刘绣岩就曾经不止一次地、旁敲侧击地提醒过我。
那是在初二下学期，有一次我和叶瑾因为一个小组作业的原因，交流稍微多了几次。刘绣岩就在放学路上，用她那惯有的、温和却又带着洞察力的语气对我说：“韩青，那个叶瑾，你觉得她怎么样？”
“还行吧，挺活跃的。”我随口答道。
“嗯，她是挺活跃的，”刘绣岩点了点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她认识的人好像有点多，也有点杂。而且，我总觉得她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样子，不一定是她真实的样子。你如果和她走得太近的话，还是要多注意一点。”
刘绣岩的话总是点到即止，但其中的深意我却听明白了。她是在提醒我，叶瑾这个人可能比较复杂，让我小心提防。

当时我并没有太在意她的提醒。但现在，当我真的开始考虑要不要把叶瑾列为我的“任务目标”时，刘绣岩的话又浮现在了我的脑海里。
不过，转念一想，复杂又怎么样呢？不真实又怎么样呢？我本来就不是为了寻找什么“真爱”，我只是想完成一个“任务”，一个可以让我应付崔洋的建议、或许还能间接“推动”小白独立的任务。找一个同样“不简单”的、甚至可能也戴着面具的人，不是正好吗？我们彼此“演戏”，各取所需，或许反而能更轻松、更没有负担地结束？
还有一个小小的细节或许也起了点作用。我偶然得知，叶瑾的母亲，竟然也在父亲所在的那个庞大的国家部委系统里工作，虽然级别比父亲要低一些，但也算得上是“体制内”的人。这种家庭背景上的相似性，或许在潜意识里，也拉近了一点点我们之间的距离？至少让我觉得，她并非完全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就这样，在各种复杂心态的交织驱动下，我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就选叶瑾吧。用她来完成我这个该死的、或许从一开始就毫无意义的“任务”。
下定决心之后，剩下的就是行动了。暑假里，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增加和叶瑾的接触。我会主动回复她的消息，和她聊一些她感兴趣的话题（虽然我依旧觉得那些明星八卦和时尚潮流很无聊）；我会在她约我出去玩时（她确实很主动），不再像以前那样敷衍推脱，而是“欣然”应邀。
我们开始像普通朋友一样，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逛街，一起去参加一些同学间的聚会。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和叶瑾相处，确实比和张薇相处要轻松一些，也“有趣”一些。
她确实很活跃，很会找乐子。和她在一起，永远不会冷场。她会拉着我去尝试各种新鲜事物，比如去玩密室逃脱，去体验卡丁车，去听live house的摇滚演出。这些都是我以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虽然我未必都喜欢，但也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新奇的体验。
她也很聪明，情商很高。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说话做事其实很有分寸感。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开玩笑，什么时候该保持沉默；知道如何活跃气氛，也知道如何化解尴尬。和她交流，我不需要时刻绷紧神经，担心说错话。
最让我感到意外和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惊喜”的是，随着我们接触的深入，我发现，这个看起来极其外放、甚至有些“叛逆”的叶瑾，骨子里，其实是一个非常“得体”的人。
这种“得体”，不是指她像刘绣岩那样温婉娴静，而是指她拥有一种极其高超的社交智慧和自我保护能力。她似乎和我，甚至和沈海一样，精通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
我观察到，她在不同的场合，面对不同的人，会展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在老师和长辈面前，她可以表现得乖巧懂事，应对得体；在她的那群“社会朋友”面前，她又能立刻切换成那个大胆泼辣、游刃有余的“大姐头”；而在我们这些同学面前，她则会展现出活泼开朗、热情仗义的一面。
她似乎很懂得如何在不同的社交规则下游走，如何在不得罪人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她那副“爱玩”、“叛逆”的外表，更像是一种她刻意营造出来的保护色，或者说，是她用来筛选朋友、吸引同类的一种手段。
这个发现，让我对叶瑾这个人，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浓厚的兴趣。
原来，她和我，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类”。我们都戴着面具，都在这个复杂的世界里，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生存着，表演着。
这种“同类”的认知，迅速拉近了我们之间的心理距离。我们之间开始产生一种微妙的默契。有时，一个眼神，一个微表情，我们就能大致猜到对方在想什么。我们甚至会开始互相“拆台”，用旁人听不懂的、只有我们俩才明白的“黑话”来调侃彼此的“演技”。

就在这样一种互相试探、互相拆台、又互相欣赏对方“演技”的奇特氛围中，我和叶瑾的关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靠近了。
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在一个同样炎热的傍晚，她又约我出去吃饭。吃完饭，在公园里散步时，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嘴角带着一丝狡黠的笑容。
“喂，韩青，”她说，“咱们俩要不试试？”
我知道她说的“试试”是什么意思。看着她那双写满了自信和一点点期待的眼睛，想到我们这段时间以来那种奇特的默契和互相“欣赏”，想到我那个该死的“任务”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和叶瑾，两个看起来完全“对不上电波”，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是“同类”的人，在这个充满了炎热、迷茫和意外的夏天结束之际，成为了名义上的男女朋友。
这段关系的开始，依旧带着几分荒谬和功利。但我隐隐有种预感，和叶瑾的这段“交往”，或许会比上一次，更加复杂，也更加有趣？至少，和她“飚戏”，似乎比应付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要轻松得多，也更符合我此刻的心境。
至于未来会如何发展？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想。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只是在完成一个“任务”，不是吗？我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试图忽略掉那份因为和一个同样“不简单”的人开始纠缠而产生的、隐隐的不安。
2016年的夏天，似乎因为有了叶瑾这个“意外”的变量，而变得与以往不同。我不再像去年暑假那样，大部分时间都宅在家里“躺尸”，任由时光在指缝间悄然溜走。恰恰相反，这个假期，我真的把大部分时间，都“奉献”给了我这位新上任的、充满了活力和不确定性的女朋友。
叶瑾就像一个永动机，似乎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玩不够的花样。她今天拉着我去新开的购物中心血拼（主要是她买，我在旁边负责拎包和提供“参考意见”），明天拖着我去郊区的赛车场体验卡丁车的“速度与激情”，后天又会神秘兮兮地告诉我某个地下乐队今晚在哪个live house有演出，气氛绝对炸裂。
面对她这些层出不穷的邀约和活动安排，我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抗拒和不耐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我内心深处那个该死的“任务感”仍在作祟，既然已经开始了，总得像模像样地“演”下去；另一方面，不得不承认，和叶瑾一起“玩”，确实比我想象中要不那么无聊。
因为长期和沈海、崔洋这两个家伙混在一起，再加上之前和张瑾的那段经历，我也算是“见多识广”，去过不少所谓的“娱乐场所”。KTV的喧嚣，游戏厅的嘈杂，甚至是一些装修新潮、音乐震耳的餐吧或者live house，对我来说都算不上什么太陌生的环境。而我那早已修炼到炉火纯青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在这种需要快速适应环境、和不同类型的人打交道的场合，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我可以面不改色地听叶瑾和她的朋友们讨论着我完全不感兴趣的明星八卦和潮流服饰，并且在恰当的时候，插上几句看似很懂其实是胡诌的评论；我可以在KTV里，虽然五音不全，却也能拿起麦克风，装模作样地吼上两首流行歌曲，博得她们的喝彩（或者哄笑）；我甚至能在她们玩那些需要喝酒助兴的游戏时，凭借着我那还算不错的酒量和一点小聪明，既不至于显得格格不入，又能巧妙地保全自己，不至于真的喝多失态。
我的这种“适应能力”和“社交手腕”，似乎让叶瑾感到非常满意，甚至有几分欣赏？她看我的眼神里，少了几分最初的试探和挑衅，多了几分像是找到了“同类”的默契和兴味。
“韩青，可以啊你，”有一次，在我们成功地从一场她朋友组织的、气氛有些失控的聚会中“全身而退”后，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我，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我还以为你这种学霸都跟木头似的呢，没想到啊，还挺会来事儿的嘛！”
“彼此彼此，”我耸耸肩，回敬她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笑容，“叶瑾同学的演技，也不遑多让。”
我们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同类的理解。
就这样，我和叶瑾的关系，在这样一种互相“飚戏”、互相“欣赏”对方“演技”的奇特氛围中，竟然“意外”地好了起来。我们不再仅仅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似乎真的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最佳损友”或者“共犯”的奇妙连接。

我们开始分享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她会向我吐槽她父母对她的严格管束和过高期望，抱怨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虚情假意的追求者。我也会偶尔在她面前，流露出一些平日里隐藏起来的、愤世嫉俗或者悲观厌世的想法。我们发现，抛开那些表面的差异，我们在骨子里，或许都带着一种对这个世界规则的疏离感和不信任感。这种隐秘的共鸣，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牢固？
当然，这种“好起来”的关系，依旧是有限度的。我知道她并没有对我付出多少真感情，她享受的，更多是和我在一起时那种智力上的博弈感，以及带一个“高冷学霸”男友出去给她挣面子的满足感。而我，也从未忘记自己最初的目的——完成那个该死的“任务”。我们就像是两个戴着面具的舞者，在夏日的舞台上，跳着一曲看似和谐却又各怀心事的探戈。
对于我和叶瑾关系的这种“进展”，我的朋友们也各有不同的反应。
沈海的态度，从最初的不看好，逐渐转变为一种谨慎的观望和担忧。有一次，我们男生（我和沈海、崔洋、李晟）一起打完球，坐在场边休息。沈海犹豫了一下，对我说：“韩青，说实话，那个叶瑾我感觉她人好像也没那么坏，比之前那个嗯，要强点。你俩看起来好像也还挺合拍的？”
“还行吧。”我随口应道。
“不过，”沈海话锋一转，表情严肃起来，“你跟她玩归玩，可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话。一定要注意小白的情绪。我可看不得小白受委屈。”
“放心，”我摆摆手，“我心里有数。”
沈海的提醒，像一根定海神针，时刻锚定着我的底线。是的，无论我和叶瑾的关系如何发展，都不能以伤害小白为代价。
而崔洋这家伙，反应就直接得多了。当他得知我和叶瑾真的“进展顺利”之后，表现出了一种极其夸张的“痛心疾首”。
“我的天！青哥！你真把叶瑾给拿下了？！”他哀嚎着，捶胸顿足，“暴殄天物啊！简直是暴殄天物！我跟你说，叶瑾这朵带刺的玫瑰，哥们儿我可是惦记很久了！要不是觉得她太难搞，我早就下手了！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被你这根不开窍的木头给拱了！”
“得了吧你，”我笑着踹了他一脚，“就你平时那副招摇过市、恨不得昭告天下你要泡妞的样子，哪个有点脑子的女生会看上你？叶瑾那是眼光好，才没被你骗到。”
“嘿！你这是嫉妒！”崔洋不服气，“等着瞧吧，等哥们儿我哪天认真起来，肯定能找到比叶瑾更正点的！”
虽然嘴上互相吐槽，但我知道，崔洋其实也乐于看到我“脱单”。在他看来，这或许证明了他的“理论”是正确的，也或许，他只是单纯地希望我这个朋友能“开窍”，别再陷在和妹妹那种“奇怪”的关系里。至于他口中对叶瑾的“惦记”，多半也只是玩笑话。以他那“韭菜”般的感情生长速度，恐怕早就有了新的目标了。
而小白呢？她似乎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要“哥哥高兴就好”。
在我明确告诉她，我和叶瑾开始“正式交往”之后（是的，我遵守了我的承诺，提前告知了她），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明显的不安或者嫉妒。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用那双清澈的眼睛，认真地说了一句：“嗯，哥哥高兴就好。”
她的反应平静得让我有些心慌。仿佛我的恋爱与否，对她来说，真的无关紧要。但这怎么可能呢？
我宁愿相信，她是将所有的情绪都深深地藏了起来，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来“成全”我的“幸福”。这个认知，让我的心头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知道，叶瑾和小白的关系，肯定算不上好。叶瑾那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社交达人，多半是看不上，也懒得去理解小白这种过于安静、甚至有些笨拙的存在的。她或许不会像之前的张瑾那样，刻意去用言语刺伤小白（以她的情商，大概率也不会做这种蠢事），但那种骨子里的疏离和不以为然，是无法掩饰的。
而小白呢？以她的敏感，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叶瑾对她的那种微妙的态度？但她从未在我面前抱怨过一句，甚至在叶瑾偶尔来我们家时（虽然次数很少），她也会努力地表现出礼貌和客气，尽管那份疏离感同样明显。
我依旧天真地抱着“感情是可以后天培养”的想法，期待着她们俩或许能因为我的关系，而有所改善。就像我和崔洋，不也从最初的互相看不顺眼，变成了现在可以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朋友吗？
然而，我忽略了，我和崔洋之间，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作为桥梁，有着彼此尊重对方底线的默契。而叶瑾和小白之间，除了我这个尴尬的连接点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共同之处，甚至在性格和价值观上，是截然相反的。想要她们俩“培养感情”，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就这样，时间来到了八月底，暑假即将结束。我和叶瑾“交往”也快两个月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我竟然真的没有感到丝毫的厌烦。
为什么？
是因为叶瑾这个人，确实比张薇要复杂得多、有趣得多，更能“对我的胃口”？和她在一起，那种互相试探、互相“飚戏”的感觉，确实比应付一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更能让我提起精神？
还是因为，就像我最初预设的那样，我根本就没有投入任何真实的感情？我始终以一个“旁观者”和“任务执行者”的心态，在进行着这场夏日限定的“恋爱游戏”

既然没有期望，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和厌倦？
我不知道。也许两者都有吧。
我只知道，这段关系，似乎正在以一种我无法完全掌控的方式，向前滑行着。它没有给我带来多少甜蜜和幸福，却也没有带来太多的痛苦和麻烦。它就像一道夏日里味道奇特的冰饮，说不上多好喝，但也算不上难以下咽，至少，它暂时填补了我内心的某种空缺，转移了我一部分无处安放的注意力。
而在这场夏日的游戏之外，我生活的基石，依旧是那个不变的港湾。
无论白天我和叶瑾在哪里“疯玩”，无论我扮演着怎样游刃有余的“社交达人”形象。到了晚上，回到那个只属于我和小白的、共同的卧室，躺在那张熟悉的大床上，我依然是那个会下意识伸出手臂，等待着妹妹依偎过来的哥哥。
小白也依旧是那个会在睡前，穿着可爱的睡裙，钻进我怀里，紧紧抱着我才能安心入睡的妹妹。她的拥抱，她的依赖，她的体温，她的呼吸，依旧是我一天中最感安心和放松的时刻。
我甚至坦然地享受着她对我的照顾。暑假里，她给我做饭的频率，依旧远远高于我给她做饭的频率。我常常会赖床到中午，然后理直气壮地等着她把香喷喷的饭菜端到我面前。她的厨艺越来越好，已经能像模像样地做出一桌丰盛的家常菜了。看着她系着小熊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娇小身影，我的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温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是的，依赖。我依赖着她的存在，依赖着她的照顾，依赖着她给予我的、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全然的包容和安全感。
这种白天与夜晚的“割裂”，这种在外面的“逢场作戏”与在家里的“真实依赖”之间的巨大反差，并没有让我感到精神分裂，反而让我找到了一种奇特的平衡。仿佛只有在夜晚拥抱着小白，我才能获得足够的能量和勇气，去面对白天的那个复杂而虚假的世界，去扮演那个或许连我自己都不太喜欢的角色。
暑假即将结束，新的学期就在眼前。我和叶瑾这段“意外”的关系，将何去何从？而我和小白之间那份早已超越普通兄妹情谊的、复杂而又深刻的羁绊，又将在新的学年里面临怎样的考验？
我站在十四岁的尾巴上，眺望着前方，心中充满了未知，也充满了一丝连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期待。
初三的第一个月，在紧张的学习和对新知识的适应中悄然滑过。当时光的指针指向十月一日，国庆长假如同沙漠中的绿洲，短暂地出现在我们这些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的学生面前。然而，对我来说，这个假期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阴影。
阴影的源头，自然是我那位活力四射、精力无限的女朋友——叶瑾。
放假前一天，她就兴冲冲地给我发来了“国庆七天乐”的详细规划。从城东新开的网红餐厅，到城西据说帅哥美女云集的潮流街区；从需要提前预定的热门电影，到她朋友组织的通宵K歌派对满满当当的行程，无一不透露着两个字——烧钱。
看着那份几乎排满了七天的“约会计划”，我只觉得一阵头大。倒不是反感和她出去玩，经过一个夏天的“磨合”，我已经基本适应了她的节奏，甚至能在她那些光怪陆离的社交场合中找到一点别样的“乐趣”。真正让我头疼的，是钱。
叶瑾这丫头的开销，是真的很大。她似乎对价格没什么概念，或者说，根本不在乎。看上的衣服，喜欢的包包，新出的电子产品，只要喜欢，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买下来。和朋友出去玩，也总是抢着买单，出手阔绰，尽显“大姐头”风范。和她约会，虽然她很少主动要求我付钱，甚至有时还会“豪爽”地请客，但作为一个男生，尤其是在她那些看起来就家境不凡的朋友面前，我总不能一直心安理得地让她付账吧？面子上也挂不住。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我的零花钱，少得可怜。父亲韩毅虽然职位不低，但在经济上对我却管得相当严格，每个月给我的零花钱，只够我日常的交通和偶尔买点零食、漫画。母亲林玉虽然大方，但她的钱，似乎更多地是流向了小白。我粗略估计过，母亲每个月给小白的零花钱，至少是我的二十倍！具体原因我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小白是女孩需要更多“富养”的开销（比如那些昂贵的护肤品和护理），或许是母亲觉得小白更需要物质上的安全感，又或许单纯就是偏爱？
总之，结果就是，维持和叶瑾这种“高消费”的恋爱关系，对我来说，经济压力巨大。暑假那两个月，我已经把我积攒多年的压岁钱和零花钱挥霍得差不多了。现在面对叶瑾这份“豪华”的国庆计划，我是真的囊中羞涩。
怎么办？向父母要？我拉不下这个脸，而且肯定会被追问钱的用途。向朋友借？沈海家境和我差不多，崔洋虽然不差钱，但我也不想欠他这个人情，最重要的是有点丢人。
思来想去，似乎只剩下最后一个，也是最让我感到难堪和不情愿的选择——向小白借钱。
这个念头让我脸上有些发烧。向自己的妹妹借钱，而且还是为了去和别的女生约会，这叫什么事儿啊！但现实的窘迫摆在眼前，除了厚着脸皮去找小白“求助”，我似乎别无他法。

国庆节当天早上，吃完早饭，我磨磨蹭蹭地来到小白的房门口。她正坐在书桌前，认真地做着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专注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咳咳，”我干咳了两声，有些不自在地开口，“小白。”
“嗯？哥哥，怎么了？”她放下笔，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我。
“那个就是”我搓了搓手，感觉脸颊发烫，“哥哥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想跟你借点钱用用。”
小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似乎还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了然。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我。
被她看得更加不自在，我赶紧补充道：“就就借一点，很快就还你！主要是叶瑾约我出去玩，你知道的，她那个人开销比较大”我试图为自己的窘境找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
小白脸上的那丝无奈似乎更明显了。她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很快，我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转账提醒。
我点开一看，上面的数字让我吃了一惊。
“够吗？”小白看着我，轻声问，“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你再跟我说。”
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再看看小白那平静得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表情，我的心里五味杂陈。有解决了燃眉之急的轻松，有向妹妹借钱的羞愧，还有一种被她如此轻易地、无条件地满足了所有需求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感受。
“够了够了！太多了！”我赶紧说，“用不了这么多，我”
“拿着吧，哥哥。”小白打断了我，语气依旧是那么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意味，“你和叶瑾出去玩，总不能让你太寒酸了。钱不够花，会不开心的。”
她总是这样，无论我做了什么，无论我提了多么过分的要求，她似乎永远都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最终，只能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小白。”
“不客气，哥哥。”她对我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几分勉强的笑容。
看着她那似乎隐藏着一丝落寞的笑容，我心里那份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我拿着她的钱，去和别的女生约会，这算什么事啊！
“那个小白，”我为了缓解尴尬，也或许是为了补偿她，半开玩笑地问，“哥哥借了你这么多钱，你想要点什么奖励啊？等我‘发财’了，加倍还你，再送你个大礼物！”
小白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礼物。”
“那你要什么？”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小的期盼：“哥哥，你明天能不能就陪我一天？哪里也不去，就我们俩，像暑假那样，在家里待着，或者或者出去走走也行。”
她的要求，依旧是那么简单，简单到让我心疼。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物质上的回报，仅仅是我的陪伴而已。
我愣了一下。确实，开学这一个月，为了应付初三繁重的学业，为了和叶瑾维持“关系”，我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排满了，真真正正留给小白的时间，少之又少。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以前那样，好好地陪陪她了。
一股强烈的歉意再次攫住了我。我走上前，像往常那样，伸出手臂，轻轻抱了抱她，然后在她柔软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带着歉意的吻。
“好，”我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承诺道，“哥哥答应你。明天一整天，都陪着我最爱的妹妹。哪里也不去。”
得到我的承诺，小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脸上也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的笑容。“嗯！”她用力点了点头。
安抚好了小白，拿到了“活动经费”，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准备应付叶瑾的约会。
那天，我和叶瑾玩得很“尽兴”。我们去吃了那家新开的、据说需要提前一周预定的网红餐厅（味道其实一般，但价格贵得离谱），去看了最新上映的好莱坞大片（特效很炫酷，剧情很无聊），下午又被她拉去一个据说很潮的买手店逛了半天（我全程都在神游）。晚上，她还想拉我去参加她朋友的派对，被我以“明天要陪妹妹”为由，坚决地拒绝了。
整个过程中，我依旧扮演着那个“合格男友”的角色。陪她笑，陪她闹，在她需要的时候提供臂膀，在她抱怨的时候耐心倾听。我的“演技”依旧在线，把叶瑾哄得很高兴。
但是，我的心里，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霾。花着从妹妹那里借来的钱，陪着一个我并不真心喜欢的女生，进行着一场场虚假的表演这种感觉，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空虚。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家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我推开门，看到小白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听到我回来的声音，她立刻放下书，像往常一样，小跑到玄关，帮我拿拖鞋。
“哥哥回来啦。”她仰起小脸，对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看着她那纯净无暇的笑容，想到白天发生的一切，我心里的愧疚感如同藤蔓一般疯狂滋生。
“嗯，”我换好鞋，走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
“看书，画画，还和云初、绣岩视频聊了会儿天。”她乖巧地回答。
“对不起，小白，”我看着她，再次感到了深深的歉意，“今天没能陪你。”

“没关系呀，”她摇摇头，脸上带着理解的笑容，“哥哥和叶瑾玩得开心就好。”
她越是这样懂事，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小白，”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以后以后晚上的饭，只要我在家，都由我来做吧。好不好？”
“欸？”小白再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哥哥做？可是”
“没有可是，”我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我最亲爱的妹妹，每天学习那么辛苦，不能再***劳厨房的事情了。以后，就让哥哥来照顾你。你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吧。”
这是我第二次做出这个承诺。上一次，是在对小白感到愧疚之后。这一次，依旧是在对小白感到愧疚之后。看来，也只有在负罪感的驱使下，我这个懒惰的哥哥，才会想起要承担起一点责任。
小白看着我认真的表情，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眼睛里闪烁着感动的光芒：“嗯谢谢哥哥。”
晚上，临睡前。我们像往常一样，各自把自己洗干净后，回到了共同的卧室。我躺在床上，看着小白穿着那件熟悉的小熊睡裙（嗯，其实应该是小背心和配套的小胖次，夏天的残留习惯），像只小猫一样，自然而然地钻进了我的怀里，熟练地找到了那个让她最有安全感的位置，把脑袋靠在我的胸口。
感受着她柔软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闻着她身上沐浴后的清香，我心里那份因为白天的事情而产生的烦躁和空虚，似乎被渐渐抚平了。只有在这个时候，只有抱着她的时候，我才能感到真正的平静和安宁。

好吧，她说得也有道理。
小白看到叶瑾来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只是礼貌地和她打了声招呼：“叶瑾，你来了。”然后就默默地去厨房给她倒水了。
叶瑾也难得地没有像以前那样，对小白表现出明显的无视或者疏离。她对着小白笑了笑，说：“嗯，韩白，新年快乐啊。打扰你们了。”
虽然我知道她们俩内心深处肯定还是互相不待见，但至少在表面上，她们维持着一种客气而疏远的“和谐”。这让我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们三个就坐在客厅里，气氛有些微妙。我和叶瑾试图找一些共同话题聊天，但小白在旁边，我们俩那些平日里可以肆无忌惮开的玩笑和“黑话”，都自觉地收敛了起来。而小白呢，她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要么看电视，要么低头玩手机，很少主动参与我们的谈话。叶瑾偶尔会尝试着和小白说上几句话，问问学习或者兴趣爱好什么的，小白也都礼貌地回答了，但对话总是很难持续下去。
我知道，她们俩都在努力地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这和平之下，涌动着尴尬和不自在。
时间慢慢接近午夜十二点。
“新年快乐！”当午夜钟声敲响的那一刻，叶瑾突然转过身，对着我和小白，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新年快乐。”
就在这时，叶瑾突然凑近我，踮起脚尖，在我脸上快速地亲了一下。“给你的新年礼物！”她笑着说，眼睛亮晶晶的。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白。小白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看不清表情。
或许是阳台上的夜风有些凉，或许是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有些心神荡漾，又或许是我内心深处那个喜欢试探和挑战底线的“恶魔”又开始作祟。看着眼前这个穿着校服、却依旧难掩其狡黠和大胆本色的叶瑾，我的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叶瑾穿着校服裙的双腿上。裙摆下，是包裹在深色长筒袜里的、匀称而富有青春气息的小腿线条
要不再试试？这次的对象是叶瑾，她那么“玩得开”，反应应该不会像上次那么吓人吧？而且，我们现在是在我的房间里，小白在她自己那个基本没怎么用过的房间。
于是，趁着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气氛似乎还有些暧昧不清的时候，我看着叶瑾，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试探的语气，再次问出了那句禁忌的话语：
“喂，叶瑾，想不想跟我做一次？”
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准备迎接她任何可能的反应——或许是惊讶，或许是嘲笑，或许是像上次那样直接的行动
这一次，叶瑾没有立刻动手。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了一个更加狡黠、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仿佛在评估一件有趣的商品。
然后，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向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捏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抬起头看着她。她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玩味的光芒。
就在我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的时候，她的手却突然向下移动，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抓向了我的睡裤！
“喂！”我真的被吓到了，我平时在家是不穿胖次的。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过于直接的举动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我猛地向后一跳，躲开了她的“袭击”，脸上写满了惊恐。
看着我这副狼狈的样子，叶瑾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直不起腰。
“哈哈哈！韩青！你你也太可爱了吧！”她一边笑，一边用手指着我，“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跟你开个玩笑嘛！看把你吓得！”
她收手依旧很快，脸上依旧是那副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的笑容。她走上前，学着上次的样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胸口：“行啦行啦，不逗你了。韩青同学，果然还是个纯情小处男呢！值得表扬，‘守身如玉’！”
看着她那副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我心里真是又气又恼，还有一丝后怕。这个叶瑾，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我惊魂未定，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叶瑾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收敛了一些。她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同于玩笑的、真正的热度和某种邀请。
“不过”她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丝诱惑的沙哑，“既然‘那个’不行，那，kiss一下，总可以吧？”
Kiss？
我知道她说的kiss是什么。绝不是那种蜻蜓点水般的触碰。看她那微微眯起的眼睛和略带挑逗的眼神，应该是伸舌头的那种吧？
我的心跳再次加速了。面对这样一个主动而大胆的邀请，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十四岁少年，要说完全没有想法，那是骗人的。而且，刚才被她那么一吓，似乎也激起了我一点不服输的、想要“扳回一城”的念头。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啊。”
得到我的应允，叶瑾的眼睛更亮了。她不再犹豫，微微踮起脚尖，双手环住我的脖子，将她温热而柔软的唇，印在了我的唇上。
和上次与张薇那次笨拙而青涩的触碰完全不同。叶瑾的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主动和技巧。她的舌尖，灵活而大胆地撬开了我的牙关，探了进来，与我的舌头纠缠、共舞。

一股奇异的、麻痹般的电流瞬间传遍了我的全身。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唇舌之间那湿热而陌生的触感上。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带着一种淡淡的、属于她身上的独特香气，和我的呼吸交织在一起。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笨拙而又本能地回应着她的索取。
这个吻，持续了好几分钟。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短暂得如同一个瞬间。
直到我们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地分开。叶瑾的脸颊泛着动人的红晕，眼神迷离，嘴角却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仿佛对自己刚才的“战果”非常满意。而我，则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软，心跳如同擂鼓，脑子里依旧是一片混乱。
这就是真正的接吻吗？和我想象的似乎不太一样，好像也就那样。
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窗外的烟花早已停歇，夜色深沉。
“很晚了，”我定了定神，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你就在这个房间睡吧。”我的房间里除了床，还有一个小沙发，但显然不够睡。
“那你呢？”叶瑾看着我。
“我去睡沙发。”我说。
“那小白呢？”
“她有自己的房间。”我下意识地回答。小白是有自己的房间的，虽然她几乎从来没在那边睡过。
叶瑾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我找了一床备用的毯子，准备去客厅的沙发对付一晚。路过我和小白共同的卧室门口时，我犹豫了一下。按照我的计划，我应该直接去客厅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拐向了那个房间。
我轻轻推开门，果然，小白正躺在床上，但并没有睡着。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到我开门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向我，眼神复杂。
“哥哥”
“嘘，”我走过去，在她床边坐下，“小声点，别把叶瑾吵醒了。”
“你你们”小白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
“我们刚才”我看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澈的眼睛，鬼使神差地，竟然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从我开那个过分的玩笑，到叶瑾试图脱我裤子，再到那个持续了几分钟的深吻——都一五一十地，低声告诉了她。
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我潜意识里，不想再对她有任何隐瞒，又或许我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
听完我的讲述，小白沉默了很久很久。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略显急促的呼吸。
就在我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哭出来，或者质问我的时候，她却突然用一种带着几分压抑的、闷闷的声音说：“哥哥，你好过分。”
过分？我愣了一下。她生气了？
“你和叶瑾接吻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和愤怒？
“嗯。”我低声承认。

“为什么？！”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怒气，“你怎么能怎么能和她做那种事情？！”
我彻底懵了。小白竟然因为我和叶瑾接吻而生气？这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她以前从来不会因为我和别的女生有什么接触而生气啊，为什么这次反应这么大？
“小白，”我有些困惑地问，“你为什么为这种事情生气呢？”在我看来，接吻而已，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而且，我和叶瑾是名义上的男女朋友，这不是很“正常”吗？
“我我不知道！”小白的声音里也充满了困惑和烦躁，甚至带着一丝哭腔，“我就是就是觉得心里好难受！好生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哥哥你别问了！”
她猛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我，用被子蒙住了头。
“小白”我还想再说点什么。
“你让我静静，”她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现在脑子很乱等我睡一觉醒来醒来应该就好了”
虽然她嘴上说着让我静静，但过了一会儿，她却又在被子里动了动，然后伸出一只手，向后摸索着，准确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然后，她用力一拉，将我拉得更靠近床边一些。接着，她转过身，依旧用被子蒙着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通红的、带着泪光的眼睛看着我。
最后，她不由分说地，伸出另一只手臂，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了我的腰。
即使在生气，即使在困惑，她最终的选择，依旧是抱住我。
感受着她手臂传来的力量和身体的微微颤抖，我的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百味杂陈。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因为我和叶瑾接吻而生气。我也不知道，我和叶瑾这段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充满了试探和表演的关系，未来将走向何方。
我更不知道，我和小白之间这份早已超越世俗定义的、亲密而又危险的羁绊，最终会将我们引向怎样的结局。
所有的答案，都隐藏在未来的迷雾之中。
而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回过手臂，将这个在愤怒和困惑中，依旧选择抱紧我的妹妹，更加用力地拥入怀中。
窗外的北宁，在新年的第一缕晨曦中，即将苏醒。而我们，却依旧在青春期的迷局里，紧紧相拥，一起沉沦，或者一起寻找着出口。

2017年的第一缕晨光，艰难地穿透北宁冬季厚重的雾霾，也穿透了我房间的窗帘，将我从混沌而疲惫的浅眠中唤醒。头有些痛，不仅仅是因为熬夜，更是因为昨晚那场突如其来的情感风暴，以及那个充满了禁忌意味的、短暂却又漫长的深吻，耗尽了我几乎所有的心神。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身边依旧熟睡的小白。她似乎终于在情绪耗竭和我的怀抱中找到了安宁，呼吸均匀，眉头也舒展开来。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想到昨晚她那撕心裂肺的哭泣、突如其来的愤怒和最后那句包含着无限委屈和依赖的“醒来应该就好了”，我的心头再次涌上难以言喻的复杂滋味。
紧接着，另一个现实问题让我瞬间清醒——叶瑾还在隔壁我的房间里睡着！
昨晚后半夜，在小白终于在我怀里哭累睡着之后，我并没有真的去客厅睡沙发。我只是轻轻将小白安顿好，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叶瑾大概也是累了，或者是因为酒精的作用，已经躺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看着她那张在睡梦中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庞，心里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我最终还是拿了毯子，在房间角落的小沙发上蜷缩了一晚。
现在天亮了。我绝对不能让叶瑾醒来后，发现我和小白依旧睡在一起！虽然她可能早就知道我们兄妹关系亲密，甚至可能猜到我们偶尔还会同床，但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这不仅仅是丢人的问题，更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和猜测。
于是，我以这辈子最轻柔、最敏捷的动作，小心翼翼地从小白身边挪开，生怕惊醒了她。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轻轻关上门，飞快地冲回我自己的房间，在叶瑾醒来之前，迅速地把自己扔到那个狭窄的小沙发上，并用毯子盖好，伪装成我真的在这里睡了一晚的样子。
做完这一切，我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完成了一项极其艰巨的秘密任务。心脏因为紧张而怦怦直跳。
没过多久，床上的叶瑾也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看到蜷缩在沙发上的我，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韩青同学，真在沙发上睡了一晚啊？我还以为你会偷偷溜回去抱着你妹妹睡呢。”
我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说什么呢。让你睡床，我总不能跟你抢吧？”
“切，没劲。”她撇撇嘴，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新年第一天就睡沙发，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实话实说，浑身都感觉僵硬酸痛。
上午的时间，就在一种略显尴尬又带着点微妙气氛中度过。叶瑾似乎完全忘记了昨晚那个有点“出格”的吻，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我们家随意走动，对我们家的摆设和藏书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好奇。
而小白，在起床之后，情绪似乎真的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好多了”。她虽然不像平时那样活泼，眼神里也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红肿和疲惫，但至少没有再哭泣，也没有表现出对叶瑾的明显敌意。她甚至还主动和叶瑾打了招呼，虽然语气依旧有些疏离。
中午，是小白做的午饭。她像往常一样，在厨房里忙碌着，很快就端出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她甚至还专门给叶瑾做了一份她早上随口提过想吃的糖醋里脊。看着她系着小熊围裙，认真地给叶瑾盛饭的样子，我的心里再次被愧疚感填满。这个傻丫头
饭桌上，气氛依旧有些微妙。叶瑾发挥了她社交达人的本色，主动挑起话题，和小白聊着学校的趣事或者假期的安排。小白也都礼貌地回应着，偶尔还会被叶瑾逗笑。看着她们俩之间这种“相敬如宾”的互动，我稍微松了口气，但心底深处，却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我知道，这种和谐只是表象，她们俩之间那道无形的墙，依旧存在。
吃完午饭，叶瑾也没有多待，很“识趣”地起身告辞了。我送她到门口。临走前，她又凑过来，飞快地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狡黠地眨了眨眼：“韩青，下次可就不一定是亲脸了哦。”说完，不等我反应，就笑着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任何留恋，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应付她，真的太累了。
送走了叶瑾，我回到客厅，看到小白正在默默地收拾着碗筷。我走过去，想帮忙，却被她拦住了。
“哥哥，我来吧。”
“小白”我看着她，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小白却突然抬起头，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歉意的、浅浅的笑容。“哥哥，”她小声说，“对不起。”
“嗯？”我愣住了，“你你道什么歉？”
“昨天晚上”她的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应该不应该因为你和叶瑾接吻就生气的。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你们做那些事情，是正常的。我不该不该那样”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听到她的话，我心里猛地一抽。她她竟然反过来向我道歉？！为她自己那点完全合情合理的、因为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和别人亲密而产生的负面情绪道歉？！
这这算什么？！

走出她家小区，我没有立刻打车，而是选择在清冷的街道上独自步行一段路。夜晚的北宁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有些空旷。路灯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我前行时，被一盏盏新的灯光无情地缩短、吞噬。我有些自嘲地想，这不就是我现在的生活状态么，被一些无形的东西推着走，扮演着一个连自己都觉得陌生的角色。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白的脸庞。今天早上出门前，她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我知道，她肯定也知道今天是情人节。虽然她从未明确地要求过什么，但我能感觉到，我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陪她，她心里一定是不开心的。
一股莫名的烦躁和愧疚感涌上心头。我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回到那个有她气息的地方。
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我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暖黄色光芒。父母今晚似乎也出去了，也好，省去了不必要的寒暄。我轻手轻脚地换了鞋，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床头的小夜灯，光线昏暗而柔和。小白果然已经躺在床上了，盖着她那床印着可爱卡通图案的被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床的一侧，背对着门口。她旁边，属于我的那个枕头孤零零地空着，床单上甚至连一丝褶皱都没有，看得出来，她今晚应该很早就上床了，并且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像是在固执地等待着什么。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揪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我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灯光，仔细打量着她。她的呼吸很轻，均匀而绵长，似乎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两道浅浅的阴影，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粉嫩的嘴唇微微嘟着，像是在做一个不太开心的梦。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似乎轻轻蹙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委屈。
我知道，她一定等了我很久。这个傻丫头，总是这样，无论我多晚回来，她都会固执地等着我，哪怕只是为了在我进门时，能迷迷糊糊地应一声，然后才能安心睡去。
我在床边站了许久，心中充满了歉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与叶瑾在一起的那些时光，像是一场精心编排却又漏洞百出的戏剧，而此刻，面对着小白，我才感觉自己卸下了所有的面具，回归到最真实的状态。
我转身走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个澡，洗去了一身的疲惫和从外面沾染回来的寒气。换上干净柔软的棉质睡衣，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重新回到床边，我轻轻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尽量不惊扰到她。床垫因为我的重量微微下陷，小白似乎有所察觉，身体轻轻动了一下，却没有醒过来。
我侧过身，伸出手臂，从身后轻轻地环住了她温软纤细的腰肢，将她往我怀里带了带。她的身体很暖，隔着薄薄的睡衣，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肌肤的温度和细腻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奶香味，那是从小到大我最熟悉也最安心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