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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生气夫妇】夜行歌(改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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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唯一医者的房中全是各类药草,相当凌乱,一方精舍盈满药香,室内只有煎药莳草的小僮,他走近书墙翻拣了半天,拿不准哪些会让迦夜上心,她始终不肯说查什么,他便也茫然无绪。
  “你在找什么?” 陈景泽刚回来就见三弟对着满墙的医书挑挑拣拣,不由稍诧。“几时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二哥回来得正好,帮我找些少见的,我有个朋友想看看。”当初迦夜逼着他看了些毒理医书,似懂非懂,仅在使毒防范方面略为了解,到底不够专精。
  “真稀奇,什么样的朋友?”陈景泽随口问,抬手拔下了几本色泽暗黄的古籍。“我可是概不外借的。”
  “偶尔破例一次?”他半是请求。
  陈景泽瞧了瞧弟弟的神情,露出含意不明的微笑,又挑出几本残缺不全的医书。“是不是青岚提过的那位?”
  俊颜略带尴尬,“现在家里还有人不知道?”
  “恐怕没有。”陈景泽笑出声,“不管爹的态度怎样,我和娘都很好奇,何时把人带回来瞧一瞧?”
  “她在我房里等,不肯见其他人。”他也无奈。
  “这么宝贝?原本还以为老五夸大其辞,你真喜欢上一个小女孩?”
  “二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毒花会让人停止生长,形如孩童。”长期出门行医,难得陈景泽在家,他问起纠结已久的悬念,顺带把迦夜的情形说了一点。
  陈景泽收住了笑思量半晌,认真的回答。
  “我曾听人提过西域有这么一种奇株,名为玉鸢萝花,应该是近乎绝迹,她怎会误服,按说久服才会致此。”
  当然不是误服,而且还是她千方百计搜寻出的罕见毒花。解释起来牵扯太多,一时只能苦笑。
  “有没有办法解毒?”
  “这要看具体情形,若是服用多年怕是不易,就算解了也错过了成长期,回复正常的可能性很小。” 陈景泽中肯的评述。“她今年多大?”
  “双十之年。”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大概。”
  “得先诊脉才能确定。” 陈景泽生出了医者的好奇,斯文的面容跃跃欲试。“或许你把她带来?”
  “我想办法。”说服迦夜是个棘手的难题,他开始头疼。
  精舍门口人影一闪,青岚扑了进来,口里直唤着二哥,及至看到陈长生,立时叫起来。
  “我说三哥到哪去了,原来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一迭声的叫唤有些气急。“叶姑娘那边出事了,娘让我过来找二哥去瞧瞧。”
  陈长生立时的变色,一把捉住小弟。“怎么回事,她怎么了。”


IP属地:江苏200楼2017-06-30 1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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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还在房内等他回去,怎会……
      “我也不清楚,都不知三哥何时把人带进来的。娘在花苑里发现了她,好像晕过去了,又不见外伤,不知是怎么回事。要不是裙上系了云璧,那些婶姨还说要把她送刑堂去审呢,怕是奸细什么的,娘着人唤我去问才辨出是她,交待让二哥去把把脉……”
      还没说完,陈长生已丢下他冲了出去。
      面前一空,少年愣了片刻,后脑被人拍了一下,陈景泽微微一笑。
      “还不快去带我去,你没见老三的样子?”
      陈夫人的房外闹哄哄,不知挤了多少人。一些叔婶伯姨带着各自的丫环兴味的窥探,忽然出现的陌生人无疑带来了刺激的谈资。见陈长生赶至,自觉的闪开了一路,无暇去听躲在手帕后的低议,他只盯着内室榻上蜷紧的身体。
      迦夜的额很冷,肌肤触手冰凉。不同于上次发作的惨烈,昏迷中缩成一团,蹙着眉涔涔渗汗,他在一片抽气声中撕开裤脚,莹白如玉的小腿并无异样,不像是经脉逆转。顾不得旁人的视线,抱起她单手按住了背心。
      时间渐逝,传入和熙的内力让素颜隐约有了一抹血色。
      陈景泽也赶了过来,青岚一看,知机的劝说众人离开,打躬作揖的请着各路婶姨回避,斥开了丫环仆婢,最后干脆关上了门,把所有视线隔在了门外。
      “景泽看看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陈夫人轻柔的催促,并未斥责陈长生的逾距。“怎的倒在了园子里,还躲得那般隐密,若非玉点叫得厉害怕到眼下都没人发现。”
      玉点是陈夫人养的小狗,此刻乖乖的伏在主人脚边,忽哧忽哧的喘气。
      虽已届中年,陈夫人看上去仍然柔弱美丽,完全不像五个孩子的母亲。坐在榻边还握着迦夜的一只手,目中满是怜惜。
      “手这么冰,莫不是受了风寒,要不要多取些锦被来。”
      陈景泽的指尖按上了细腕,仔细的切了好一阵又换了一只手,刚放上去即被震开,迦夜睁开了眼。
      觉察到她想坐起来,陈长生藏住心焦劝慰。
      “这是我二哥,自幼随国手学医,相当高明,且让他帮你诊一诊。”
      早该发现她的异常,晨起初见就有什么地方不对,被她掩了过去,仅说是想翻翻医书。以迦夜的警惕多疑,必定是觉得身上极度不适才会如此,他却大意的忽略,心下极是懊悔。
      迦夜仍是苍白羸弱,勉力摇摇头。“我要回去。”
      “那怎么成,你这孩子未免太不爱惜身体。”陈夫人薄责,抽出素巾替她拭了拭额上的汗。“连病着也不顾,看都疼成什么样子了。既是书儿的朋友,又救过岚儿,难道还怕陈家吃了你不成,安心的在这养好了再说,若是继续这般糟蹋自己,别说令尊令堂,便是我也要生气的。”
      怀里的人不动了,陈长生讶异的看着迦夜收起了桀骜执拗的性子,沉默的任陈夫人碎语唠叼,没再说反对的话语。


    IP属地:江苏201楼2017-06-30 1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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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15:3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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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留
        “二哥可诊出是何原因。”陈长生担心是她旧伤又犯。
        陈景泽微一踌躇,不知从何而说。
        陈夫人出言催促,“景泽还不快说,我看叶姑娘疼得紧,别是什么要紧的病。”
        陈景泽咳了咳略为尴尬,把一旁拉长耳朵的小弟驱出了门外,才转头面对母亲和三弟。
        “叶姑娘腹痛倒不是什么大碍,她是……”吞吐了半天,声音压得很低,“天癸将至。”
        愣了半天,陈长生不自觉的红了脸。
        “会不会弄错了,就算癸水初来也不至疼成那般才是。”陈夫人疑惑不解。
        “这与她练的功夫有关。”陈景泽窘得咳了又咳。“不知她练的哪一路,但确是极阴寒的一种。她双十之龄才癸水初至,必定是由此所致,发作起来也比寻常女子更重。再加上真气冰寒,越是运功痛得越厉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岚说爹和四叔在竹苑遇到过她,还动上了手,约摸错不了……”
        “可有办法让她痛苦轻些。”约略明白了大致,陈夫人问道。
        陈景泽点点头。“我这就写张活血止痛的药方,另外得小心别让她受寒,她身子太虚要多留意,不然极易落下毛病。”
        “这还用你说,我一会就去叮嘱她,这孩子的娘亲不在身边,我自会代为关照。”陈夫人嗔怨的转向陈长生。“说来也得怪她的父母,怎么忍心让这般可人的女孩练劳什子邪门武功,他们是哪里的人。”
        母亲的问话让他愣了一下。“她的双亲早过世了,大约五岁的时候。”
        陈夫人怔了怔,心疼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说着红了眼圈。“我去和她说说话。景泽写完药方叮嘱下人赶快煎了送进来,书儿吩咐厨房做碗姜片红糖汤。”
        见母亲去了邻室,陈景泽摊开笔墨龙飞凤舞的写药方,一边和弟弟交待。
        “适才探脉发现她确实中了毒,时日甚久,大概就是提过的玉鸢萝花,此花过于罕见,具体的拔毒方法我得再细诊,不然没有把握。”
        “有劳二哥。”陈长生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陈景泽皱了皱眉,惑而不解。“她的经脉有些问题。”
        “二哥是指什么?”一颗心又提起来,他盯着苦思的人。
        “还是与她练的功夫有关,她全身经脉相当脆弱,与常人……大不相同,似乎全凭真气撑着。”
        他心里一寒,把迦夜的旧伤定期发作,所知有关功法的一切悉数道了出来。


      IP属地:江苏202楼2017-06-30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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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景泽默然良久,神色也凝了起来。
          “照你的说法这种功夫很危险,短期耗损经脉以求速成,长远必酿祸患,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明知下场难测,她怎会鲁莽至此。不说旁的,单只定期反噬已非一般人能消受,持续发作必然日趋厉害。”
          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问最关键的。
          “有没有调治的方法?”
          “方才我诊到一半被她震开了,必须察看受损到何种程度才能把握。”陈景泽顿了顿不无犹豫。“目前来看……真要补救,至少得先废了这门武功。”
          废掉辛苦多年修成的武功……对她而言只怕比死还要可怕。
          迦夜的性情那般骄傲,断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自保之力,若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倚在门边心事重重。
          陈夫人正在轻言细语的叮嘱女儿家该注意的点点滴滴,迦夜难得温驯的静听,不知是痛是羞,黑眸雾洇柔软,看上去如一个乖顺听话的小女孩,又苍白得惹人怜爱。
          这样年幼的外貌,身体却是千疮百孔,全倚仗饮鸠止渴般的苦撑。他没资格苛责她的轻率自伤,也不敢去想争得如今的自由她付出了多少代价,远比他的七年更长,更多,更沉重。
          丫环送来一个温好的手炉,陈夫人亲自替她放入怀中,将丝被掖好。见他在门边痴望,了然一笑,领着丫环出去了,还顺手揪走了窗边探头探脑的青岚。
          看着他走近,迦夜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竟不敢对视。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红了脸,越发羞得无地自容。
          本以为是练功造成的内腑受创,却未想到是这个缘故,得知的那一刻窘得要命,早知如此,宁可忍着也好过在人前出丑。
          “可还疼得厉害?”清朗的男声很轻很柔,温热的手探过雪额,服过汤药又拥着暖炉,温度趋近正常,不再冰得吓人。
          迦夜的体质总是偏冷,他这时才明白是气血极虚,阴寒入骨的后果,原因当然还是所练的独特武功。
          “你的身子很弱,务必得多方留意。”他压下心绪劝说。“以前又受了那么多伤,我让二哥给你开些方子好好调养。”
          黑亮的眼睛终于瞄过来,羞红渐渐淡去。“已经好多了,明日我回客栈。”
          “别说傻话,还得喝好几天的药。”
          “本想现在就让你送我回去,猜你一定不肯。”她不无自嘲的扯了扯唇角。“动不了,没人带又很难走出陈家的迷阵,只有等明天。”
          “和陈家牵扯让你那么难受?”险些忘了她是多么容易激起他的怒气。
          长睫闪了闪,她又蜷得紧了些。“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久留。”
          “你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犯了错。
          “多谢提醒,这一点不劳你费心。” 迦夜的脸忽然湮去了感情,只剩下一片漠然,瞬间变回遥远的疏离。
          


        IP属地:江苏203楼2017-06-30 1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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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悔已来不及了,室内一片僵滞。
            “……你一定要这么倔强,让自己这般辛苦?”
            “我一直如此,没什么不好。”她丢开暖炉,坐起身随手挽了发,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多承相助,代我向府中各位致歉,恕不再另行登门道谢了。”
            “你现在要走,忘了还在病中?”他一时气结探臂要拉住,她右手微动,指尖拂过,逼得他不得不缩手。
            “别再逞强,一会你会痛得更厉害。”他尽力忍住低吼,不敢再上前。“你明知道这时根本不能再动真气。”
            “那又怎样,忍了就是了。”黑眸全然无波。“你肯带我出去自然好,不肯我最终也能寻到路径。”
            他气极而无法可想的看着她离开,心疼又无计可施。
            她什么都能忍,怎样的痛都熬得住,才把自己弄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完全不在乎伤人伤已,却教旁观的人痛彻心肺。
            踏出房门辨了下方向,她径直往右边的月门行去,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
            陈夫人带着两个贴身丫环行过来,惊讶得看着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在面前微窘的驻足,爱子又气又怒的跟在后头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静止了片刻。
            柔弱的妇人霭然一笑,上前拉住迦夜的手。“你这孩子起来作什么,缺啥叫书儿帮你吩咐就是了。身子还虚着呢,瞧你这手又冰了不是,厨房给你炖了温补的鸡汤,快回去躺着喝了,别让我放心不下。”
            “谢陈夫人好意,眼下好了许多,实在不敢叨扰……”温热柔软的手紧握着,她不便挣开,磕磕巴巴的拒绝轻易被打断,陈夫人关切又嗔怪的埋怨。
            “你年纪太小不懂,这女儿家的病说起来可不是小事,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别嫌我唠叨,起码得歇上好几日,陈家的床又没长钉子,怎么就硬是要走呢?再这样我可要替令堂骂你了。”妇人一边轻柔的紊叨,一边拉着她回房间,迦夜不好运功相抗,被硬拖了回去。不容分说的按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从头到尾没半分插嘴的余地。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仗着自己练了些功夫打熬得住,犟着不肯好生休养,让长辈看了就心疼。汤是厨房照我惯用的方法炖的,加了些药材,比寻常的更要滋补,可得多喝点。”
            陈夫人自不待说,两个伶俐的小丫环也在一旁帮腔,三个女人围成一团,将她的冷定数落得点滴不剩,好容易得了个话缝,没出声就被喂了满口鸡汤,前所未有的狼狈。
            陈长生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先前的怒气去了九霄云外,若不是怕迦夜恼羞成怒,几乎要大笑出来。怎么没早发现迦夜也是有克星的,慈爱善良母亲正是克制她的绝佳人选。鸡汤他也被母亲强着喝过,虽然营养,味道着实不佳,向来不喜荤的迦夜要喝下那么大一碗……
            果然,没过多久迦夜已招架不住,投来尴尬求援的目光,他还以同情而无能为力的眼神,忍笑忍得……相当辛苦。


          IP属地:江苏204楼2017-06-30 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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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绝
              被一群女人包围得动弹不得是什么滋味?
              她原先不知。
              直到陈夫人善意体贴的亲问起居。
              白日时常在她身边闲谈做针指,夜里谴贴身丫环来照料起居,连带着她休息的房间成了陈家女眷的八卦娱乐室。
              陈夫人的重视徒然显出了她的特殊,好奇猜度的眼光往来不绝,每日唯一的事情即是看陈家众多的姑嫂姨婆来来去去,用无止境的耐心回来各类重复了又重复的问题,从没觉得这么累人。
              出身来历、学艺经过、相遇缘由、个人感情、怎样入府、何种病情、交游喜好……当然,最感兴趣的是因着腰上垂的一方小小玉佩。
              唯属陈家男子所有,连妻子都不给的身份信物。拜此物所赐,她没被视为奸细丢进陈家刑堂。一直当他是暂时寄放,未在意这东西的重要,难怪白凤歌看她的眼睛幽怨至斯。
              “你在听什么。”陈长生在弟弟身后问。青岚回头讪讪的笑了。
              “二哥三哥。”他低叫,做了个鬼脸。“我在听她们说话,叶姑娘好惨,天天被一群女人七嘴八舌的问。”
              “今天是谁?娘也在?”陈景泽偷觑了一眼,忽然有点尴尬。
              “是大嫂二嫂,还有白姑娘。”陈青岚如实报告。
              “好像气色不错。”陈景泽不自在的岔开。
              “有吗?我倒觉得她表情有点怪。”陈青岚又回头看了看,“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娘方才让她喝了一大碗汤。”
              “又是鸡汤?”
              “嗯。”陈青岚比了比手指,“每天两次,我看她喝得快吐了。”
              三人的脸上皆有同情之色。
              “前一阵你不也被娘灌过。”还记得小弟被二十杖打得很惨,那时同样是母亲亲自照料。
              “那时我撑死了不喝,私下贿赂了侍儿帮我倒了。”青岚洋洋得意。“可惜这招叶姑娘用不了,娘要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走。”
              “要不跟娘提一下,就说她的病不宜多喝鸡汤。”再灌下去后果堪虞,陈长生把目光转向二哥。
              陈景泽较为实际。“娘会换成排骨汤。”
              三人同时默然。
              陈曲衡的妻子是江南名门闺秀,不谙武功,谦柔解意,与妯娌亲眷相处融洽。陈景泽的妻子却是武林世家出身,性情爽落,与白家两位小姐都是手帕交,素来亲厚有加,这次白凤歌至扬州,多由她们陪着四处游玩。今日过来闲谈既是好奇,也有替白凤歌一探虚实抱不平的意味。
              眼瞅室中并无旁人,大嫂还好,二嫂的问话渐渐藏不住刺诘。


            IP属地:江苏205楼2017-06-30 1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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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说叶姑娘中了毒,终身都是这般年纪相貌?”尽管夫婿叮嘱过不得多言,她仍直直的道了出来。
                “确实如此。”迦夜随口对答。扯出一抹淡笑,数日间已养成了习惯。
                “那也不错,将来不必担心容颜老去了。”二嫂轻笑调侃。“总像个孩子可是招人疼得紧。”
                “那是陈夫人仁厚。”迦夜像没听出讥讽。
                “娘就是心肠软见不得人落难,也不管是真是假。昨日还为这跟爹吵了几句。”不顾嫂子在一旁轻扯,她又加了一句。“娘和爹多年没红过脸,我们这些小辈都有些不安呢。”
                纵然迦夜不快,脸上也看不出端倪。“是我给陈家添麻烦了。”
                “哪敢这么说,该是我们致谢,多亏叶姑娘救了白家上下和五弟。”大嫂不无歉意,温婉的转过话头。
                “叶姑娘在魔教身居何职?必定不低吧。”二嫂不依不饶。
                “不值一提的虚衔。”她单手支颐,黑眸清冷似水。被她看着的人心里一虚,想起身处何处又气盛起来。
                “一介女子要居于人上,想必代价不小。”二嫂目光闪烁。“尤其叶姑娘这般形貌。”
                “那是自然,以二少夫人之明,当知魔教并非善男信女的所在。”迦夜落落大方的承认,倒教对方一时无词。
                “怎的想到与长生一起至江南?”
                “偶然同行。”
                “既是偶然,叶姑娘接下来打算往哪里去?”只差没脱口问出何时离开,陈景泽在外边听得直皱眉,歉意的看着三弟。
                青岚暗里摇头,听着二嫂步步紧逼多少有些不平。
                “很快,二少夫人不必担心。”早知对方的潜意,迦夜似笑非笑。
                “叶姑娘别急,还是歇养好了再言其他。”大嫂嗔了弟妹一眼,不无窘意。
                “少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明天即是南郡王世子设宴的时日,我在此叨扰得够久,也该辞谢了。”
                “都说萧世成心狠手辣,倒像对叶姑娘甚有好感,那枝千年雪参可不是常人能得见的玩艺,当日真个是生死相搏?”
                这话说得过份了,青岚忍不住要冲口而出,被陈长生一掌捂住,眼色沉沉的摇了摇头。陈景泽在一旁极是尴尬,又不好说什么。
                迦夜没事人一般的拂了拂衣襟,“江湖中哪分得了那么清,化敌为友也属寻常,二少夫人想多了。”
                “却是由不得人不多想,琼花宴不是请动了姑娘去么,换了凤歌是绝不会给他这份脸的。”被提到了名字,白凤歌抬了一眼又迅速垂下,从头至尾不发一言,像是被拖来做了摆设。
                “白小姐是白道名门侠女,与我自然不同。”眼见着陈夫人的随身丫环又端来了参汤,她嘴开始发苦。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听得弟妹咄咄逼人的言词,大嫂过意不去,亲手从盘里接了汤递过来。
                迦夜端在手中顿了片刻,硬着头皮喝了下去。


              IP属地:江苏206楼2017-06-30 1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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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口味不佳,连日进补的效用却是勿庸置疑,素白的脸透出了粉色,吹弹可破嫩若婴儿,引出由衷的感叹。
                  “叶姑娘生得真美,再长上几岁必定是倾国倾城,真是……”大嫂叹了一声未再说下去,颇有惋惜之意。
                  迦夜倒没什么憾色,一旁的二嫂闻言接口。
                  “大嫂说的不错,将来婚嫁倒是个难题,不说站在夫婿身边,生子怕也多有困难,这……”
                  “多承二少夫人垂目,我今生未作婚嫁之想。”她截口淡笑,眼神已冷了下来。“风霜多年仇怨无数,隔日殒命也属寻常,从未臆想过有此福份。二少夫人的好意用在我身上委实浪费,还是多多关心白小姐为上,若能成妯娌之亲必定是合府皆大欢喜。”
                  座中人岂会听不出讽刺,口快多言的女人被噎了个结结实实,顿时僵住了。
                  陈景泽趁机命路过的丫环唤妻子出来。
                  陈长生忽然放开弟弟快步走出了花苑,远远至偏院的碧池旁才停下,脸色极是难看,青岚追了上来小心瞥了瞥,嗫嚅着劝解。
                  “三哥不要见怪,二嫂她……她……不是……”不是有意挖苦?不是刻意给人难堪?少年想了半天还是语塞,唯有陪着默默站着。
                  虽然他一度不喜欢那个会拖累三哥的女人,但也看不过二嫂的含讽带讥,更对白家小姐隐然失望。不提其他,怎么说白家也是她一力救下来的,可休言感激,连句帮着分辩的话也没有,一味沉默,未免令人齿冷。第一次觉得正派世家的作为不过如此,尚不及魔教中人的豁达坦白。
                  那女人冷归冷,却有一番旁人难及的气度……难怪三哥……
                  许久,俊颜回复了常态,拍了拍弟弟的肩。
                  “我没事,回去吧。”
                  “三哥还生二嫂的气?”
                  “我没生气。”
                  “那你……”青岚仍是担忧。
                  “你不懂。”陈长生勉强笑了一下,眉间满是涩意。“那是她说给我听的,她知道我在。”
                  她?是指二嫂?还是……青岚回忆着刚才的对话,渐渐不敢置信。
                  “叶姑娘?她对三哥……”
                  那些话是……拒绝?
                  有人能拒绝这般优秀的三哥?甚至还暗示他去娶白凤歌……
                  陈长生没有再说一个字,紧紧抿着唇,掩住刺痛的心。
                  是的,她不要他。
                  从头到尾她就不曾想过和他在一起。
                  固执不肯放手的人,只有他。
                  夜深人静。
                  门无声的动了动,迦夜已睁开了眼。
                  确定了来者,纤白的手从剑柄上松开,放下了戒备。
                  修长的人不发一语的走近,路过守夜的丫环之际拂了一指,半睡半醒立时成了酣眠。
                  “有事?”她半撑起来压低了声音。
                  他没有回答。趋近深深吻住粉唇,双臂将她箍入怀中,紧得令人透不过气。迦夜想推开,被他勒得死紧。重重的一拐落在腰际,他哼也没哼一声。纤手并掌如刀,不知该不该击下去,迟疑之间,头脑渐渐昏然。
                  执著的眼睛在暗夜里亮如寒星,一分一分的索要。炙热的气息火烫,烫得僵硬的身子一点点软下来,手慢慢搂住了他的颈。
                  他的唇逐步下移,扯开单薄的亵衣吻上了白皙瘦弱的肩。指尖轻挑,极细的带子无声而断,最后一丝遮蔽滑落,露出了幼蕾般贲起的胸。掌心触上去的一刻,男子的喉间响起了呻吟般的低叹。
                  她蓦然恢复了神智,却没有力量阻止,身体似乎已全然背叛。他拾起搭在他掌上的小手,一根根吻过玉葱般的指,舌尖轻舔手心,她无法抑制的轻颤,陌生的悸动迷乱而无措。
                  他却没有更进一步的侵袭,清朗的眸子幽深而沉静,隐隐有危险的火焰。细看她的脸,像要从中找出隐藏的一切,或许发现了什么答案,神色逐渐柔和下来,不复刚才的狂烈。
                  忽而轻如蝴蝶般吻了吻颊,替她拉上了衣襟,温柔的把娇躯放回床上。
                  “你……”她的头脑一片茫然。
                  “晚安。”指尖在唇上轻点了点,他灿然一笑,俊美得让人停住了呼吸。等回过神,人已从室内消失。她扶着头坐起来,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未束好的衣襟再次滑落,雪白的肌肤上密布着点点红痕,真切的提醒她所经历的荒唐。她怔怔的呆了半天,脸颊激烫的烧红。


                IP属地:江苏207楼2017-06-30 1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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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15:2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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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着赴宴,她得以从困了近十日的陈家脱身。
                    陈夫人殷殷叮咛了好一阵才放手,关怀之情溢于言表,她只能回以微笑。陈长生扶着她上了马车,随之而行的还有一堆陈夫人硬塞过来的滋补调养的药品,她随手拨了下,表情有点复杂。
                    “回头我让李叔派人熬给你喝。”俊颜噙着笑意,不出意外的立时见她摇头。
                    “不必,这些天我已喝得够多。”想起来犹有余悸。
                    修长的手指摸了摸粉脸,滑嫩的触感令人恋眷。“效果不错,你现在气色好多了。”
                    迦夜史无前例的翻了个白眼,“你弟弟都不肯喝。”
                    他闷笑出声,自然而然的揽住了纤腰。“娘确实太热情了。”马车随着石板路面驶过,车厢震动频频。
                    她略微放松了一些,头依在他怀里。“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清丽的面容有些伤感,他温柔的看着她。“嗯。”
                    “我娘也很好……”她轻轻低喃,恍惚的回忆。“只是死得太早了一点,假如当年一切都没有发生……”
                    “……你四岁以前是什么样。”
                    迦夜微瞌上眼,绽出几许稚气的笑。
                    “很调皮,爱玩,每次都缠着人不放。又任性胡闹,那些叔叔姐姐拿我没办法,我一笑他们就不忍心说我了,再不行就哭,娘说我最会骗人,眼泪像水似的……”
                    “你爱哭?”完全难以想像的描述,他深觉不可思议。
                    “曾经是……因为哭很有效。”她的声音低下去,无意识的拨弄他的手指。
                    “我从没见过你哭。”
                    “……我忘了。”做梦般迷离的眼神淡去了,他不想这样,俯身吻了吻长睫。
                    “你以前最喜欢什么?”
                    她想了半天,黑眸像汪着水,格外诱人怜爱。
                    “我常赖在娘怀里躲懒,不肯学东西。好多师父对着我叹气,看他们摇头晃脑就觉得有趣。”
                    几乎可以想见童稚的无赖,他不禁失笑。“想不到你比青岚还皮。”
                    “反正爹也不会打我。”她笑的微微得意。“他比娘还心软。”
                    “很宠你?”
                    “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有一次我把他最心爱的和阗汉玉耳杯打碎了,爹一点也不生气,只担心我是不是划伤了。”
                    和阗汉玉耳杯……?
                    “或许是东西太多,一个耳杯算不了什么。”他不着痕迹的应。
                    “才不是,虽然家里的东西都是珍品,可那个耳杯是我见过玉色最好的,连天山上也未必……”突然发现自己说得太多,迦夜收住了口。
                    马车正好停了下来,静了片刻,她推开他跳下车,隐约懊恼失言。
                    尽管话未说完,陈长生已猜出了未尽之意。


                  IP属地:江苏208楼2017-06-30 1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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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山上都无出其左右的汉玉名器……
                      这样的家……怎会让母女二人流落西域?
                      童年受尽宠爱,迦夜为什么从来没想过重寻旧宅……
                      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琼花之美,举世皆知。隋帝三下江南,敕开运河,尽为看花来。
                      扬州独一无二的名花,数百年声名远扬。
                      花期常在四、五月间,南郡王行宫建于山中,借了清寒幽冷的山气,开得比别处要迟,才有了夏日赏琼花的机会。
                      树高数丈,如雪般的玉花缀满枝丫,璀灿而晶莹。香气清馨,望之如雪衣仙子临凡。花大若玉盆,八朵五瓣大花围成一环,簇拥着一团蝴蝶似的花蕊,轻风过处花枝摇曳,翩然有冰雪之姿。
                      萧世成身着华服,一身富贵气。谈笑生风,举止得体,全无在白家时的威煞,恰如一个风流自赏的贵介公子。
                      南郡王长期沉眠于酒色,身材肥胖面容松弛。初时露面即回了寝殿,对宾客的一应招呼全交给了这个精明强干的儿子。来客多是官场中人,时时可闻官场上的套话虚礼,萧世成游刃有余的应对,若有机会世袭勋爵,必定比其父手段更为高明。
                      没有去赏花最佳的无双亭,迦夜挑了一处人稍少的地方坐下,默默的望着灯火极盛下的玉树琼花,陈长生则静静的看着她。
                      一袭淡色轻罗,乌发素颜,幽丽而清婉,随着夏日的凉风衣袂轻扬,极似琼花幻成的玉人儿,美得极不真切。
                      行过来的萧世成也呆了呆,随即洒然一笑,从身后侍从的盘中拈起一朵琼花送至面前。“如此歌宴,姑娘偏偏落于灯火阑珊处,必定是我招待不周了。”
                      迦夜伸手接过,纤指莹白如玉,竟似与花同色。
                      琼花在掌上洁白馨香,比脸犹要大上许多,她不出声的笑了笑。
                      “好花。”
                      “比不上姑娘的容色。”恭维的话虽轻佻却也出自本心,萧世成赞了一句。“难怪陈三公子片刻不离。”
                      话里透着讽刺,不过对二人全无作用,只当没听见。
                      “多谢世子盛情,花已看过,若无他事请容我们先行告退。”陈长生礼貌的问了一声,提醒对方重点。
                      “倒是我疏忽了,竟忘了赏花之外另有故人想见姑娘一面。”萧世成故作顿悟,扬眉示意身后的随从。没多久,一个人从玲珑错落的宫苑山道行来。看身法并无多高的武功,仔细打量对方的眉目,仅是普通的西域少年,并无丝毫印象,两人交换了眼色,俱是茫然。
                      少年并未留意,对萧世成恭敬的行礼,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索普,你可认得那位姑娘。”
                      少年这才抬头看过来,明亮的眼睛愣了半晌,猝然激动起来。
                      不管迦夜想过什么样的场景,都不曾料到这般情形。少年忽然双膝落地,眼里涌出大滴的泪,满怀真诚的感激,毫不掩饰倾慕之色。
                      “我以为今生再见不着仙女姑娘,请容索普致谢。”少年嘴里的龟兹语提醒了某个被遗忘的记忆,陈长生迅速想起了一张血泪狼籍的孩子面孔。
                      迦夜退了一步,怔怔的僵了一瞬。
                      “我不记得……”
                      少年绽出带泪的笑。“龟兹边境的村子,多亏了仙女姑娘迦陵鸟一般的歌声才救了我,我一直记得姑娘的脸,美得像天山的雪莲花。”
                      少年的眼诚实而真挚,盈满了谢意。陈长生却开始头疼。
                      萧世成笑吟吟的看着这一幕,显是相当满意。
                      迦夜深吸一口气,垂下长睫细细的看自己的掌心。
                      “果然是一场惊喜,除了他应该还有一位故人吧,何不一起请出来?”
                      静了片刻,萧世成朗笑扬声。
                      “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请赤术王子。”
                      随着话声踏出来的人高大而英挺,换了汉地衣着仍有种藏不住的英悍之气,正是当年结怨颇深的龟兹大王子。
                      细致匀美的颈项皓白如苇,迦夜微微抬起了头,一想到身畔的人就更添了一层烦忧。
                      赤术先开口了,深目闪亮。
                      “想不到能和天山上的雪使在江南相见,实在是有缘。”
                      “殿下何时来了中原?”她实在懒得扯出笑容。
                      “还是拜雪使所赐。”赤术一笑,雪白的牙齿如狼。“当日雪使的妙计令父王震愤,一怒之下将我送入中原作了质子,才有今日之会。”
                      从一国储君转为质子,心气高傲的赤术之恨可想而知。她双手笼在袖中,嘴上仍是淡淡。
                      “你何时见到我?”
                      “世子来扬州的楼船上,我恰巧也在。”赤术配合的回答,仿佛甚是愉快。“雪使容颜数年未改,莫非真是索普所言的仙女?”
                      少年已经在赤术的命令下退至远处,迦夜瞥了一眼。
                      “没想到你真收养了他。”
                      “毕竟是我的同族。”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她厌恶这种感激,宁愿面对仇恨。
                      “何必打破他的美梦。”赤术意味深长的笑笑,眼神微妙。“再说……那时候的你,看来确实如天女一般。”
                      清扬婉转的歌,如梦似幻的人,错认的何止是索普,一度他也把魔女误作了仙子。
                      迦夜叹了口气,转向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萧世成。
                      “人我都见过了,世子意欲何为。”
                      “萧某并无恶意,只是想请雪使留在南郡王府作客,必定以上宾之礼厚待。”
                      “这是要挟?”
                      “是邀请。”萧世成含笑以对,有一抹志在必得。
                      “若我拒绝?”
                      “魔教在中原的名声雪使不会不知,届时中原武林道上的同源或许败了雪使的游兴,岂不大煞风景。”


                    IP属地:江苏209楼2017-06-30 1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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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以为这能奈何我?”黑眸静若幽潭。
                        “纵然雪使身手超凡无惧风浪,陈三公子却大不相同。”萧世成背负双手相当自信,抛出了另一张牌。“陈家公子曾沦为天山四使之影卫,此事非同小可,足以轰动武林。尤其是……”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暧昧一笑。“离了西域仍与魔教牵扯不清,甚至将雪使请到了家里,一旦传扬出去,执白道牛耳的陈家必将声名扫地。雪使为救陈青岚不惜舍身相护,又怎忍心坐视事情嬗变至此。”
                        陈长生没表情,迦夜却笑了。
                        “世子既知我的来历还这般苦心延揽,实在让迦夜愧煞。”她一根根瞧过手指,仿佛在研究隐藏的脉络。“想驭使我,知道会有怎样的代价?”
                        “自然不是容易的事。”萧世成的笑容收了收,身边的侍卫警惕起来。
                        “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迦夜的笑冷若玄冰,带着三分煞气。“杀南郡王会更有用,他一死,你的权势还剩下几成?”
                        “你不敢这么做。”萧世成脸一青,也透出狠意。“刺杀一方王候,即使是你也休想善了,必成公敌。”
                        迦夜唇角一弯,透出睥睨天下的倨傲。“世子大概不知,在西域能让我亲自出手的必是一国至尊权臣。我舍了半边肩臂即可杀你,取南郡王的性命又有何难。”
                        “你以为我在乎中原人的围攻?还记得我对玄智说过的话?我本无心江湖事,但若有人执意不肯放,就别怪我辣手无情。”桀骜凌厉气势逼人而来,一时无不色变。
                        “你所仗的权势熏天,我所恃的性命一条,不妨试试谁输不起。”
                        说的是极狠的话,语音却平静逾恒。
                        萧世成的目光闪烁不定,静寂的一角与宫苑的热闹成了鲜明的对比。
                        风,送来了琼花的清香。
                        对峙良久,萧世成突然一笑,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世子形象。
                        “如此良夜,尽说些煞风景的话,确是我的不是,请叶姑娘勿怪。”
                        “哪里的话。”迦夜也笑了,杀气褪得分毫不剩。宛若一片随风飘落的雪羽,点尘不惊。“我来江南但求平静渡日,还望世子成全。”


                      IP属地:江苏210楼2017-06-30 19: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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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偶遇
                          望着两人的背影,萧世成长叹了一口气。
                          “你说对了,她果然不可收服。”
                          赤术也在目送,神色有些复杂。
                          “离了天山,她仍是雪使。”
                          “她真这么厉害?”他不甘心的自语,对答案一早是心知肚明。
                          “世子也见识过了。”想了想,赤术不无自嘲。“当年她身中青珈散仍从密室逃了出去,还杀了我六名亲随,至今仍想不出她是怎么做到。”
                          “真是可惜……”
                          “井水不犯河水或许是件好事,她承诺不会再插手陈家的事。”
                          “那是因为我不可能再有机会。”萧世成冷冷的道。“恢复南郡的势力起码要五年。”
                          “此番失手纯属造化弄人。”原本该在西域的魔星居然牵扯进来,巧合得令人叹息。
                          “陈长生……算他好运。”
                          “世子不打算宣扬?”
                          “她说的对,我赌不起。”萧世成浮出一丝绝不会在人前显露的无奈。“再说彻底激怒了陈家只会更糟,眼下还不是时候。”
                          “世子英明。”不知为何,赤术暗里松了一口气。
                          萧世成默然片刻。“她和陈长生究竟是什么关系,不像单纯的主奴。”
                          身边的人没有回答,他也不期待有答案,自顾自的寻思。“以陈长生的身份自甘居于人下,一言不发……也算异事。”
                          迦夜在侍女的指引下步出宫苑,彩绘富丽的回廊侧面来了一位紫衣丽人,身后跟着低眉顺眼的侍奴。发上金饰累累,步摇随之轻晃,行过处处生香。双方错身而过,未出几步,丽人蓦然回首,直直的盯着已出月门的人。
                          呆愣了片刻,拔足飞快的穿越回廊花径,匆匆奔上了临近的角楼,气喘吁吁的望着踏上山道的身影。
                          黑衣俊貌的男子几乎融入了夜色,与纤小的素衣女孩并肩而行,高挑的宫灯下,女孩仰起脸说了句什么,男子面上闪过微笑,冷峻的气质瞬时柔下来。
                          她久久的注视,直到夜色完全吞噬了两人的踪迹。玉手紧紧捏住了罗帕,压住了心底的一声惊喊,无法抑制的爱恨呼啸而来,清泪如珠滑落了粉颊。
                          “公主,公主……”身后的侍奴赶了上来,不知所措的看主人痛哭,晕花了浓浓的眼妆。“您怎么了,王爷还等着您过去,再晚怕要发火了……”
                          哽咽了半晌,重新理好了妆容,她顺着被意外中断的路来到了宫苑深处,堂皇奢华的寝殿正中置着一张大床,点着西域秘制的合欢香,几具雪白的女体如蛇纠缠不休,淫靡的气息充斥满室。
                          床上肥胖的中年男子不耐的用力一拉,她软软的跌倒在床边,戴着玉扳指的粗手毫不留情的撕掉了半边衣裙,按上了酥软的胸。
                          “来这么晚,越来越来不听话,还想摆公主的臭架子?”男子粗鲁的捏抚,她忍痛挤出一个媚笑。“王爷错怪了,莎琳听说王爷传唤,一时欢喜得不知穿哪件新衣才好,没想到反误了时辰让王爷久等。”
                          似被取悦了少许,男子略为放轻了力道。“穿哪件都一样,反正……”随着一声裂帛轻响,最后一点衣物离开了身体,姣好玲珑的曲线在灯下诱人血脉贲张,粗喘越来越重,男子翻身摁住了柔软妩媚的身体律动。肆意的举动打翻了置在床边的银杯,鲜红的葡萄美酒在波斯地毯上流淌,无声的渗入了一片雪白,留下了抹不去的印渍。
                          “大哥找我?”
                          步入迎客的大厅,陈曲衡正与一名青年客套的交谈,闻言侧过头来。
                          “三弟,这位是玉隋玉公子,刚从北方来。”
                          一位青衫玉貌、气度从容的年轻公子朝他拱了拱手,温和的微笑。“久闻陈三公子人才出众,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温泉漱玉般的声音极是悦耳,闻之如沐春风。
                          知他不解,陈曲衡从旁出言。
                          “玉公子是北方武林道上的老前辈引见过来,到江南熟悉风物人情。”
                          玉隋浅浅一笑,“恰好听闻陈三公子的英名,在下存心结纳,便冒昧请见了。”


                        IP属地:江苏211楼2017-06-30 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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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公子抬举了,长生在外飘泊多年,哪里谈得上英名一说,教公子失望了。”这般上门交好的并不鲜见,但人品气质如此出众的却是独一无二。大哥通常会帮他挡下,此次破例,想必是引见的前辈声名赫赫,他不由留上了心。
                            “三公子过谦了,纵然玉某对江湖所知甚少,也听说过两位只身重挫南郡势力之壮举。”
                            “那不过是传闻,全是各路江湖朋友抬爱。”陈曲衡谦词。
                            “此举大快人心,口耳相传皆是赞誉。” 玉隋优雅的躬了躬身,“在下佩服之极。”
                            “谬赞了。”冷眼旁观,只觉眼前之人神秘莫测,观其容貌气度绝非庸常,形态又不似江湖客,倒像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一般。“玉公子是哪里人?家中做何营生?”
                            “在下是西京人氏,家中以商道经营,些许生意不值一提。”对方含笑而答。“对侠士英风素来是心向往之,谢兄如不嫌弃,交个朋友可好。”
                            “进了陈家即是朋友,玉公子何必客气。”
                            “三弟有暇带玉公子四处逛逛,赏赏江南风光。”见他要推脱,陈曲衡咳了一声。“这也是爹的意思。”
                            爹的意思?
                            究竟是玉公子来头甚深,还是不满他整日陪着迦夜?想来是两者兼而有之。入眼兄长的眼色示意,他着实想笑,又不无苦涩。
                            迦夜的去意日盛一日,若非南郡王世子的情形尚需留意一段时间,她早已远离了扬州,何用父亲这般设计。
                            两三天的相处,疑窦越来越深。
                            玉隋行止用度皆是平平,来江南的马车却是四匹日行千里的骏骑;穿的是随处可见的青衫,仪态气度却胜王孙公子;谦和温雅,言辞却进退有度,不欲人知的滴水不漏;待下宽厚,亲随却极是恭谨,对答之间敬若神明。
                            西京哪一玉姓世家有这等人物,连大哥都不知晓。
                            此刻坐在茶楼品茗闲谈,泛泛的话题天南海北,应答相当巧妙,对事情物理的分析颇具见解,印象又深了一层。这般出色的人物,若是友则是无上之喜,若是敌……
                            喧闹街头的一个不容错辩的纤影吸住了他的目光。
                            隔得极远。迦夜持着一把团扇细看,又挑选着摊子上的其他纹样,仿佛犹豫不定。指尖碰了碰摊上悬的各色银铃,抬起的皓腕明净如玉。
                           ”


                          IP属地:江苏212楼2017-06-30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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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未见。
                              思念难以遏制,他随口向对面的人告了声罪,顾不得失礼暂退了出来。
                              “我觉得这柄桃花扇不错。”
                              听见熟悉的声音,女孩往后仰了下,头顶上一张俊颜对着她微笑。心情忽然好起来,接过他挑出的扇子,细纱扇面上绘着满屏灿烂灼人的娇红,有一种俗世的热闹喧丽。
                              “你日常的衣服多是素净,配这把较好。”他中肯的建议。
                              “这把不好么?”她执的另一柄绘着貂婵,另有一番月下美人的风情。
                              他瞥了一眼凑近耳畔。“没有你美。”
                              不知是耳边的热气还是赞美,她的腮有点红。
                              他笑了笑,示意摊主取下一串银铃。“喜欢这个?
                            “我只看看。”她执着晃了晃,桃红果然与她今天所穿的浅碧相衬。
                              “上次是佩足上的,这一种是手链。”呤呤叮叮的脆音混着低声解说,她忍下了不惯由他系上。正说着,街面忽然跑来一只雪白长毛的小狗,东嗅西嗅极是可爱,脖子上赫然也系着一串银铃,一路清响十分招摇。
                              迦夜看了看小狗,又瞪着手上的银铃,再看看他。
                              他忍不住笑出声,替她解了下来放回摊子上。迦夜咬了咬唇,尴尬又不便发作,转身就要走,被他一把拉住。
                              “这几日有点忙,我明日陪你坐画舫,去瘦西湖游玩可好?”
                              她没回头的点了点,挣脱了手自去了。
                              望着浅碧的丝裙没入人群,线条优美的唇不自觉的上扬。
                              不远处的人群中,来自西京的玉公子凝视着隐没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IP属地:江苏213楼2017-06-30 1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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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06-06 15:19: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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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堤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
                                十里瘦西湖,六朝以来即为风景胜地。
                                沿途画舫行过,湖光山色美不胜收。陈长生从旁指点传说掌故,评叙六朝人物风流,一一如数家珍。迦夜听得兴致盎然,两人在舫内猜枚耍闹,下棋观景,俱是快意无边。至二十四桥边已是暮色四合。湖内的行船渐渐聚拢来,皆在二十四桥畔的吹萧亭下暂歇。
                                迦夜有些诧异,“他们在等什么?”
                                “稍后你就知道。”陈长生揽着她从画舫里出来,立在船头若有所待。
                                吹箫亭临近水边桥畔,小巧而趣致。月明如霜,清光笼罩了一天一地。
                                波荡月影,画舫轻摇。静得一柱香的时间,十余名乐女鱼贯行出,梳双鬟望仙髻,著淡红榴花裙,长袂如云似雾,步履飘渺似仙。一时万籁俱静,只闻水声轻响。
                                须臾,箫声起。
                                箫声清扬,哀而不怨,悲而不泣,洗脱了缠绵只余疏朗。和着天上月华如洗,画舫灯影如梦,水面波光鳞鳞,仿如银河坠地,清辉满目,天地唯此曲入耳。技巧未见得特别出色,但衬着此景此情,无复能有过者。
                                乐声结束良久,迦夜才回过神,轻倚着身畔的人吁了一口气。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传言着实不虚。”
                                “每逢晴夜月圆即有此奏,你喜欢下次再来看。”他含笑回答,因她的喜爱而愉悦。
                                一面说着,船家知趣的将船撑离亭下。
                                乐声既停,桥下的行船各自缓缓散去。二十四桥边的红楼花坊,尚未退入楼内的花界女子娇倚扶栏,发现合意的男子便迎手相唤。及至两人所乘的画舫行过,一时满楼红袖招。花颜笑影,莺声呖呖,场面蔚为可观。
                                陈长生瞟了一眼,携着她就要进舱,迦夜看着胭脂粉黛软语轻唤,笑不可遏,不忘戏谑的调侃。“除掉陈家公子的名号,你仍是风头极盛。看阵仗只怕没银子人家也愿意倒贴。”
                                陈长生还未回话,一旁传来大笑。
                                一桶湖水猝然泼了过来,陈长生搂着迦夜足下微移,躲开了忽袭而至的水花,定睛一看,恶作剧的可不正是宋羽觞。
                                两人心无旁鹜,竟没发现跟在后面的画舫上是熟人,四翼在宋羽觞身后暗笑。数日来这几个家伙跟着宋羽觞四处乱晃,极少留在陈家,不知怎么混来了瘦西湖沆脏一气的恶作剧。
                                “长生美人在怀,哪里还看得进闲花野草,叶姑娘真是未见他当年胜况。”丢下木桶,宋羽觞扯开折扇忽拉拉的扇风,颇有翻陈年旧史的兴致。“那时我和他从二十四桥上过,他一骑白马不知赢取了多少芳心,甚至还有闺秀在桥上苦候,盼着能瞧他一眼,祸害相思无数,一把又一把的感情债数都数不完……”
                                最后几句说得颇为费力,必须不停的左挪右闪,一旁的果盘被陈长生当作了暗器,飞袭而至的葡萄冰梨让宋羽觞狼狈不堪,脚下一滑,几乎坠入湖里,赶紧告饶。
                                “长生住手,我再不说了……决不让叶姑娘知道你过去的风流往事……更不说当年我们一起看花魁……哎约……咚……砰……”
                                分心的结果是倒霉的踩到了落下的香梨滑跌,待撑起肘上又中了一枚葡萄,跌了个十成十,这声痛呼绝对货真价实。


                              IP属地:江苏214楼2017-06-30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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